第164章 人生三苦
也不知是不是天注定,在审问任察之前,任察的岳丈带着一双孩子过来了。
还跟着孩子的舅舅。
付拾一上前一问胎记,两个孩子都说是,就连那老丈人也说是他女儿张金娘。
老丈人听说自己女儿死了,拄着拐杖上去就对着任察劈头盖脸的一顿打:“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把女儿嫁给你时候,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孩子舅舅还好,没动手,可看样子也很愤怒。
任察被绑着,躲都没地方躲,硬生生挨了好几下。
小山这才将老丈人拉开:“先别打了,咱们还要审案子哪!”
付拾一在旁边看得偷笑:小山干得好。你该再等这个人渣挨几下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审案子还是很严谨的。
李长博端坐在厅堂上,任察跪着回话,其他人都或是坐着或是站着听。
李长博朗声问任察:“你岳丈说你妻子傍晚时候说要返家,人呢?”
任察不肯承认:“我哪知道?”
“有人在村里见过你相好秦寡妇,你又如何说?”李长博也是半点不着急。
任察还是不承认:“什么相好?我不知道!”
李长博颔首:“不管是脚印,还是背篓,还是你家中发现的胭脂碗筷,又或者是烧过的布衣,都证实了许多东西。那背篓的确是你编的,没错吧?其他人家的背篓都在,唯独你家的不见了。难道是旁人偷盗走了?”
“布料我们也给其他人看过,都说是上午你妻子张金娘出门之前穿的那一身。还有胭脂碗筷,说明你妻子不在家中时,你招待过女子去你家吃饭,而且还睡过你们夫妻二人的床——”
李长博咄咄逼问:“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什么?我看分明是你偷情被张金娘抓住,你恼羞成怒之下,就怒而杀人!”
任察却怒声吼道:“我偷情怎么了?她都背着我偷汉子了!她跟我说回娘家住两天,可却早早的走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去和人私会了!”
“自从我腿和腰疼痛难忍,时常发作干不动重活时候,她就抱怨我,她就是恨不得跟人跑了!”
“她早就不想在家里了!”
李长博皱起眉头。
付拾一却站出来,轻声反驳:“张金娘若是想和人私奔,心思不在家里,何必将家里收拾得那么妥帖?你恐怕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过,你衣服做得很好。针脚很密。布鞋底子也比旁人的要厚一半。”
“做鞋不容易。鞋底子越厚,就越要花功夫和力气。若是她不心疼你,犯不着如此。”
“她脚后跟有很厚的茧子,而且裂了口子。说明她总是走很多路,做很多活。”
“她如果不在意这个家,也不用特地折返回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和人私通。”
付拾一一句句都很轻,平静到甚至显得冷漠的分析,却让人心底里止不住的颤。
所有人不得不跟着点头:的确是如此。
就连任察,也是微微失神。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最了解你妻子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她到底有没有和别人偷情,你应该心里有数才对。她成日那么忙碌,她有没有那个时间去偷情?”
付拾一把话问完了,就一个字不想多说了。
任察失神了很久,最后却还是冷漠道:“那又怎么样?如果她没和人偷情,她的胎记那么隐秘,怎么会被人知晓?”
付拾一懒得回答。
李长博冷冷地看着任察:“你刚才,并没有反驳自己杀了人。”
和杀人相比,妻子是否不忠,自然不值得一提。
任察一愣。
李长博道:“人只会去反驳自己被冤枉的事情。尤其是几件事情放在一起——”
付拾一默默给李长博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李县令的确是老司机。
任察此时渐渐没了凶狠:“没听清——”
李长博扬眉:“我说得并不含糊吧?而且我还想问你,就算你恨你妻子,可她都死了——你却没有半点难过和感慨,又算什么?”
李长博微微顿了顿,道出真相:“因为事情就是你做的。”
任察摇头:“不是我,你在胡说!”
李长博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颔首,接过话来:“金娘身上并无别的伤痕,她脑袋却不见了。要么你是觉得不想让人认出她来。要么就是因为伤在她的头上。”
任察只说付拾一胡说。
付拾一就说起别的:“再说嫁祸给宋二牛。你为什么那么恨宋二牛?他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任察冷哼一声:“他算什么老好人?他做了什么好事儿他自己不知道,我知道!他因为偷看女人洗澡,被我抓到了好几次!”
付拾一了然点头:“他也偷看金娘了吧?”
任察没吭声。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你看,你刚才又没反驳自己嫁祸的事情,也没反驳你自己对宋二牛的恨意。”
任察顿时脸上只有“懊悔”两个字了。
付拾一再问什么,任察就一个字不说了。
付拾一只能看向李长博。
李长博笑笑,“去把宋二牛的妻子叫来。”
李樱桃很快被叫来了,她抖抖索索的成了一团,满脸都是惊恐的神色。
李长博问她:“宋二牛偷看女人被打的事情,你知道吧?”
李樱桃不敢承认,也不敢不承认,抖抖索索的看着李长博,快哭出来。
付拾一还吓唬她:“说假话是要被打板子的。”
李樱桃“哇”得哭出来,涕泪横流,要多丑有多丑:“知道知道!不过,宋二牛没看女人!他不敢的!”
“所以你们和任察家里也有了嫌隙。所以你们两口子就想了个办法,去挑拨离间。”李长博老神在在的说着这个事情,倒像是真的什么都了解了似的。
“你们知道张金娘的胸口有个胎记,所以,你们两口子就故意传出去,说张金娘和人偷情。有了这个胎记,任察直接就信了。然后他们两口子,就开始频繁吵架打架。而你们两个,正好看热闹。”
李长博这一串的话,直接将所有人都说懵了。
付拾一听得连连点头:听起来,还真是逻辑性很强呢!不过李县令是怎么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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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因果循环
李樱桃都傻眼了,震惊的看着李长博:“李县令怎么知道的——”
付拾一:你承认得也太干脆了,毫无悬念好吗?
众人:李县令原来真的不是瞎蒙的?
李长博淡淡的看着李樱桃:“仔细说说你们怎么做的。”
李樱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可也不敢反抗,反而更害怕和瑟缩的低下头去嗫嚅起来:“就是……就是我和金娘关系还不错,一起去山上挖草药时候,下大雨,衣裳淋湿了,我们一起避雨时候,她脱了衣裳拧干水,我看见的——”
“他打了二牛,我气不过,就把这个事情胡乱说了一遍。他平时没少占我们便宜!凭什么打二牛?”
李樱桃开始愤愤不平:“从搬过来开始,他就各种占便宜!我们还不好说!他们任家都是一家人,真吵起来谁也不会帮我们!”
众人听得皱眉:那也不至于就要毁人清白吧?
这话李长博替众人问了出来:“可毁人清白,无异于杀人。”
李樱桃却觉得没什么:“又不是真的,谁会信啊?再说了,抓不着奸,又算什么?再说了,最后不也没事儿吗?他们家光顾着吵架,也就不来找我们麻烦了。”
众人齐刷刷摇头:你还要沾沾自喜,觉得这个事情完全就是你很聪明啊?
付拾一也摇头:有些时候,有些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总喜欢去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不能说他们有多坏,毕竟他们没杀人,没抢劫,没天天害人。他们只是算计罢了。只是不想看见别人比自己好罢了。
付拾一轻叹一声,只觉得胸口一股恶气冲撞,难以平复。
李长博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没再看李樱桃,只看向了任察。
任察脸色都白了。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这才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丝后悔的影子来。
不过愤怒很快替代了这些后悔。
他双目赤红充血,然后恶狠狠看住了李樱桃:“我弄死你们——”
李长博面无表情拍了一下桌子:“当着官府的面,说这话,就不怕吃官司?”
付拾一:……你这不是警察局门口喊我要抢银行吗?我该夸你大无畏,还是提醒你去看脑科医生?毕竟,脑容量这么小的人,我第一次见啊!
众人:……好吓人的呢!可惜我们是衙门的。
李长博看住任察,又是一拍桌子:“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你杀了张金娘?”
任察没吭声。
倒是他一双女儿开始哭出声来。
小一点那个拉着舅舅的手问:“我娘真的死了?”
舅舅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眼眶一红,就将人抱起来了,牢牢抱着,无声落泪。
其他人也开始忍不住唏嘘。
尤其是一些妇人,更是忍不住眼眶发红。
付拾一看着这幅情形,有点儿恍惚:这些人传谣言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心软和同情呢?她们是不是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情其实也算是她们一手促成。
任察还是没承认。
倒是那个寡妇来了。
小山将那寡妇直接提过来的。
那寡妇软成了一摊泥。
付拾一看那样子,都忍不住“啧啧”:你们到底怎么互相看上的?
寡妇马氏,一张脸和姓特别配,脸上还有些雀斑。这会儿神情畏缩,看上去就更没气质了。
李长博直接问:“马氏,你昨日是否见过张金娘?”
马氏摇头:“没、没有。”
李长博再道:“张金娘死了。你可知道?”
马氏瞪大了眼睛:“死、死了?”
付拾一:哦豁,还是个结巴。
李长博面无表情:“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马氏“嗷”的一嗓子就尖叫起来:“不、不是我杀的!跟我没、没有关系!”
李长博也不说话了,只是面无表情继续盯着她。
马氏更加慌张:“我、我、我昨天看到她,她、她、她还没死呢!”
李长博扬眉:“你刚才说没见过。”
马氏一把捂住了嘴巴,抖成了一团。
任察忽然呵斥一声:“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了?她就是回了娘家!她没死!她不可能死了!”
马氏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对对,她怎么、怎么可能死?我、我、我就是看她回娘家去了!”
“什么时候?”
马氏一口咬定:“早上!”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然后点了点自己嘴唇。
李长博瞬间会意,“你的胭脂留在了任察家中,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马氏立刻摇头:“胭脂我没带去——”
马氏又一次捂住了自己嘴巴。
任察恨恨的瞪了马氏一眼,张口就骂:“丧门星,臭娘们——”
付拾一皱了皱眉,觉得任察这人人品真不行。
李长博脸色也不太好,冷冷的看了一眼任察:“公堂上,不得污言秽语!再说,便得打你了。”
任察还是很识趣,好歹没继续犯浑。
李长博忽然一拍桌子,“马氏,到底张金娘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马氏下意识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脸色发白,生怕自己真的被冤枉了:“没有!没有!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他们两口子还吵架呢!”
这话一出,顿时真相大白。
张金娘昨日的确回了娘家,但是傍晚时候就悄悄回来了。
而且还是避开了人,回去抓奸的。
谁知道,就还真抓到了。
张金娘就算再忍让,肯定也受不了别的女人睡在自己床上——
所以就这么和任察吵起来了。
马氏偷偷溜了,留下两口子自己掰扯。
结果,两口子越吵越凶,所以任察就怒而杀人,再分尸栽赃嫁祸。
付拾一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任察如此凶恶?竟然不顾念半点夫妻情分?分尸也就算了,还要将内脏抛在荒野,让野狗抢食——
李长博同样也不明白,所以他就问了一句:“任察,你为何要这么做?”
到了这个时候,任察就算再抵赖,也没用了。
任察神色阴鸷,冷笑了一声:“我没杀人。”
到了现在,任察还是不肯承认!
李长博皱眉。
付拾一干脆开口:“那么,你为何要分尸?”
任察这下就沉默了,半晌竟然承认了:“我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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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真相大白
通常这种情况下,只要嫌疑人一开口,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付拾一差点咧嘴笑出来。
好歹最后是绷住了。
李长博接过话去:“为什么恨她?”
“她若是没有水性杨花,谁又能知道她身上的胎记?”任察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有些后悔:“我以为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以为她是嫌弃我如今不能挣钱了——”
“之前我们怀了第三个孩子,是个男胎。可是孩子掉了。”
李长博扬眉:“怎么掉了的?”
“她去山上拖竹子回来,回来就说肚子疼,我觉得她就是不想干活,骂了两句,然后她就跟我吵起来,吵着吵着,孩子就没了——她肯定是故意的,不想和我过日子了!这个孩子,我盼了多少年!我任家不能绝后!”
任察说到了这里,居然激动起来,还仇恨的看向自己老丈人:“还有你们!从来没有劝过她,反而只要我一动手,你们就过来骂我!明明是她不好好过日子!”
付拾一听得都有点儿咋舌:这是什么逻辑。你都动手了,人家不护着自己闺女,难道还帮你一起打?要不劝着,张金娘早就走了好吗?而且她都怀孕了,你还让她上山去拖竹子?
付拾一说了句大实话:“你一个大男人,这种体力活,竟然让怀孕的妻子做——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任察脸色难看:“哪里不对?我比她累多了!我腿疼成那样,我还上山砍竹子。拖竹子下山,算什么体力活?她以前也做惯了的——”
付拾一无语:活该你绝后!
李长博沉着脸:“就算如此,你也不该杀人分尸!”
任察立刻嘶吼:“我没杀人!她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才这样做的!”
顿了顿,任察火冒三丈的看着李樱桃:“他们家也是活该!宋二牛偷看女人洗澡,好几次被我撞见了!她嘴巴跟喷粪水一样!两口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家吵起来,他们就在旁边看热闹!还笑!”
“而且,宋二牛肯定偷看过金娘洗澡!他活该!是金娘在天有灵,找他报仇了!”
付拾一简直要目瞪口呆了:这是什么神奇逻辑?刚才李樱桃都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了,他还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果然叫不醒装睡的人啊。
李长博也十分不喜,面上冷色都要满出来:“就算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分尸之后,要将头藏起来?内脏也要丢弃——”
“还有,手掌呢?”付拾一补充。
任察冷哼一声:“这个事情,根本就不用多想!我为什么要留着她的头?让人知道这是她?我为什么要让所有人都来笑话我?贱人的身子被人看了就算了!可别人不能知道她是我婆娘!”
“我知道你们官府会验手掌。万一查出来怎么办?而且她手上还有疤,熟悉的人都知道!”
付拾一:……你还很懂嘛。
李长博大摇其头,只觉得有些荒诞:“你这会儿如此聪慧,可真正用脑子分辨的时候,却如此莽撞糊涂——”
不过看任察那副听不进去的样子,他也懒得再废话了,“头和手掌呢?”
任察顿了顿:“头埋在了山上。那一颗老杏树底下。我儿子也埋在那儿!手掌我直接剁碎喂狗了!”
众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狠了!
里正儿子都忍不住呵斥:“你真是糊涂到家了!李樱桃都说了——”
任察根本不听:“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肯定说这样的话糊弄人,她们两口子可精明!”
付拾一没忍住:“就算被偷看了,难道是张金娘的错?”
任察冷哼:“那也不干净了!她连保住贞洁都做不到!”
付拾一懒得再说了,只看李长博:“带上人,我们去将张金娘的头颅找回来吧。”
李长博“嗯”了一声。
李樱桃扑上来:“那我家当家的什么时候能回来——”
李长博现在对她也没有好印象,语气淡得像白开水:“明日就能回来了。”
李樱桃这才满意,然后缩了缩脖子,在众人或是指责或是鄙夷或是憎恨的目光中,灰溜溜回家去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甚至连星星都没有一个。
里正儿子有些迟疑:“这个时辰了,还是先睡吧?明天再去挖也一样。”
付拾一摇头:“找到头颅,说不定就能找出张金娘的死因。也好为她伸冤。”
付拾一还有句话没说:时间越久,头就越容易腐败。张金娘已经死得很惨了,尽量缝合好了好看点吧。
众人只好点上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去。
张金娘的老父亲年迈,可还是要执意跟着,怎么都劝不住。
付拾一看着有点儿心酸,拉住他轻声道:“老丈,您就别去了,等明日下午你们弄个车来县衙,将人漂漂亮亮的领回去。相信我,金娘肯定也不想让你们看见她那样的。”
舅舅也跟着劝:“是啊。还有两个妮呢。她们看了,以后怎么活?”
老丈人这才被劝住了。
付拾一上山的时候,整个人心情都不好。
李长博就轻声宽慰:“世上事,总有荒诞不经的,咱们能查出真相,已然很好了。”
付拾一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戚戚然:“要不老话怎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呢?嫁错了人,一辈子都毁了不说,还可能死无全尸——”
李长博看她焉头巴脑的样子,有些惊讶:“原来付小娘子也有这样的担忧。”
徐双鱼和钟约寒也觉得怪新奇:付小娘子不是该天不怕地不怕吗?
付拾一看着三人看着自己的诡异目光,顿时无语。
然后她将背一挺:“哼,胡说什么?我哪里担心这个了?我要是将来嫁了人,他敢对我不好,我就休了他重新找!我就不信了,世上没有好男人?我就是心疼这些女人,她们和我不一样——”
众人目瞪口呆:休不是只有男人才能这么做么?女子要离,那也是和离——
李长博抬手揉了揉眉心:是我太小看付小娘子了。习惯,习惯,习惯就好了。
付拾一摆摆手,脸上泛起一个神秘的笑容:“你们几个肯定将来是好男人的。我会帮你们妻子盯着你们!一有什么不妥,我就帮她们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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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半夜寻头
众人纷纷被付拾一微妙笑容弄得背后一凉。
李长博微笑:“有付小娘子监督,想必将来我家夫人十分放心。”
看上去他清风朗月,神态自若,那是半点不怕。
付拾一就夸:“李县令一点不怕,显然是没有这样的心思,可见的确是个好男人。尊夫人将来必定是有福气的。”
李长博也微笑:“也是付小娘子警醒了我。女子一生,托付与我们男人,我们更应该小心呵护,切勿让她们受伤才是。”
付拾一更加感叹:“李县令想得明白。”
钟约寒和徐双鱼对视一眼:完了!又来了!
钟约寒咳嗽一声,“一会儿人头找到了该怎么办?”
付拾一被成功岔开了话题:“很简单啊,拿个东西包起来,外面夹上一层盐——”
众人纷纷看过来,有一瞬间的怀疑:我是听错了吧?付小娘子说到了什么东西?盐?
钟约寒也惊了一下:“可是,可是——”
徐双鱼愣愣的道出真相:“又不是做腌肉——”
付拾一:……这傻孩子!什么都能想到吃!完全没救了!
钟约寒脸都绿了,无奈的揪住师弟的衣领,然后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后:“别说话了。”
徐双鱼还挺乖:“哦。”
付拾一扶住额头,觉得自己如果是徐双鱼的师父,真的会被气死。
不过李长博对这个做法也有点儿异议,迟疑着开了口:“这么做,真的妥当么?”
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我觉得张金娘本人肯定没有异议。埋在地里,她皮肉里说不定都被那些虫子生了卵。到时候挖出来,天这么热,很快也会生蛆的。”
众人恶寒,齐刷刷打个冷战:付小娘子你可闭嘴吧!而且,人家张金娘怎么有异议!人都死了!
付拾一笑眯眯:“盐可以脱水,让那些虫子长不起来。”
李长博脸色有些扭曲,他深吸一口气:“好。付小娘子决定吧。”
付拾一探手:这不是你们问我的么?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山上的杏花树底下。
杏花树这个时节,已经结了许多青涩的果子。
这是一颗老树了,整个快到成年人的腰粗,而且枝繁叶茂。
付拾一惋惜:“可惜了,以后它的果子,恐怕没人吃了。”
众人满头冷汗:废话!这都埋过死人头了,还怎么吃!想想只有害怕好吗?!
付拾一随后又高兴:“那到时候我来看看,反正也不远——”
众人:……付小娘子你这是什么想法?
李长博扶住额头:镇定,镇定,习惯习惯就好了。
钟约寒忍不住冷冷开口:“有那功夫,买上一筐杏不好吗?”
付拾一惋惜:“可是没人吃,不就可惜了嘛。”
徐双鱼出了个主意:“这么多呢,做成杏干——”
钟约寒面无表情将自己师弟拎着头脖子拽回来。
付拾一已经确定了位置——杏树底下的草皮,只有一块地方明显被人动过。
付拾一不确定埋了多深,不敢让别人代劳,怕损伤了头,于是手一伸:“来,我来。”
众人不敢有异议,而且还有点儿微妙:有了付小娘子,好像自己都没什么用处了呢?
没有用处的众人,最后围了一圈,给付拾一照亮。
付拾一半跪在地上,拿着铲子和零时找来的刷子,一点点的将泥土去除。
必要时候,连手指也用上。
挖了足足一刻钟,付拾一才挖到了那一颗圆滚滚的头。
也不知道任察是不是良心发现,竟然还用一块布将人头包裹了起来。
付拾一有点儿欢喜:“太好了,这样一来,应该还保存了很多证据。而且虫卵也会少很多。更不至于脏兮兮的——”
众人:付小娘子你高兴得是不是不是时候?这种时候,请你做出庄严肃穆的样子,甚至悲伤也可以。
李长博也咳嗽一声:“任家村还是很团结的。”
付拾一明白那意思,于是肃穆点头:“嗯,这真是个沉痛的事情!太可惜了!张金娘这么年轻,就英年早逝!”
众人已经麻木:习惯了付小娘子翻书比翻脸还慢了。
付拾一捧着人头,小心翼翼放在篮子里,然后又跨在了自己胳膊上。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这幅形象,嘴角抽了抽。
钟约寒也差不多。
唯有徐双鱼:“咦,付小娘子这样好像田里劳作的少女。”
付拾一点点头,敷衍一句:“像不像是刚采蘑菇下来——”
采蘑菇……
众人齐刷刷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个蘑菇我们可不敢吃!
一路下山,付拾一片刻也等不及,直接就要开始验尸。
李长博怕里正避讳,就问他们村里祠堂在何处。
最后验尸地点选到了祠堂。
祠堂有点破旧了,风一吹,有些地方还吱嘎吱嘎响。
付拾一搓了搓胳膊,实诚的来了句:“好像随时会有什么冒出来,怪吓人的。”
众人摇头:不,你不要假装害怕,我不信。
付拾一咳嗽一声:完了,没吓住别人啊。
一切准备就绪,付拾一看一眼钟约寒和徐双鱼:“你们俩要不要试试手?”
钟约寒没有把握,摇摇头。
徐双鱼也摇头:“我在旁边记录吧。”
付拾一于是亲自操刀下场。
付拾一一点点打开了包裹着头颅的布。
先是浓黑的头发,紧接着就是泛着青色的皮肤,最后才是一张脸。
说实话,这张脸现在怪渗人的。
嘴巴微微张开,眼睛也没闭上,已经散掉的瞳孔,就这么空洞的看着人世间。
付拾一叹一口气:“真相就靠你告诉我们了。”
众人:付小娘子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渗人的话——
付拾一轻轻的将皮肤上的泥土扫去,然后抱起来,先看了看断面。
“断面无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所致。这一点,和躯干短肢是一致的。”
付拾一又仔细看了看脖子:“脖子上并没有任何的其他伤痕,或是淤青,勒痕,可见并未遭受过暴力。”
付拾一微微皱眉:“眼睛上也并没有点状出血——说明并没有窒息,也没有任何的撞击——”
钟约寒和徐双鱼紧紧的看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付拾一放下头颅,掰开下巴查看口腔粘膜,发现并没有任何出血或是破损——
“也不像是服毒。”
李长博不由得奇了:“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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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疑云遍布
付拾一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
付拾一仔细的将湿润棉签伸进了张金娘鼻腔里,然后来回转动。
再抽出来时候,付拾一还没将棉签举起来,钟约寒就已经举着蜡烛过来给她照亮。
凑近光亮看,付拾一发现了东西。
付拾一微微一扬眉:“鼻腔有出血。”
众人顿时振奋:这是又发现了?不过出血怎么了?
付拾一轻声解释:“一般七窍流血,要么是因为服毒,要么就是因为头部受到了猛烈撞击。或者是鼻子被人打了。再或者,就是鼻腔破损。”
付拾一仔细捏了捏张金娘的鼻骨,顿时有了发现:“鼻骨骨折了。”
李长博沉声问:“说明张金娘死前,曾经被打过?”
付拾一点头:“是被猛烈撞击过鼻梁。但是,是被打的,还是自己撞上了,还真不好说。”
付拾一叫人去打一盆水来。
然后她蘸着湿毛巾,轻轻的将张金娘的脸上皮肤擦拭干净。
擦拭干净后,付拾一捧着张金娘的头颅,仔细的在灯光下观察。
最后,还真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鼻孔里有干掉的血痂。
虽然外面血迹没有,但是鼻子里的血痂很多——可见当初是猛烈流过鼻血。
付拾一又看了一次眼底。
眼底依旧没有发现出血点。
因为是鼻骨骨折,所以外面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如果不是因为鼻血,付拾一可能也会错过——鼻骨骨折,一般不会被留意。现代手段有X光片,所以才会一目了然。
可光凭肉眼观察,是很难发现端倪的。
付拾一微微有些庆幸。
可是鼻骨骨折,并不会造成人的死亡,最多会造成脑部震荡,使人暂时失去意识,进入昏迷。
那么,张金娘是怎么死的?
她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就连脸上也看不出异样。
付拾一眉头紧皱,好半晌都没琢磨明白。
李长博见状,知道她是卡住了,于是轻声道:“有没有可能是服毒?”
付拾一摇头:“应该不是。如果是毒,那两条野狗吃了那么多内脏,不可能没事儿。”
李长博沉吟片刻,最后就只能道:“那就干脆问问任察。”
付拾一颔首:“那就将他带过来,当着张金娘的面问他吧。”
付拾一同情的看一眼张金娘,有些惋惜:“张金娘比马氏漂亮太多了。”
李长博脚下一踉跄:我怎么没看出来……
任察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付拾一直接劈头就问他:“你是不是打了张金娘?一拳打在了鼻子上?”
任察惊愕了一下。
这下倒好,不用开口,付拾一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但是她更在意之后:“那么打了一拳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任察轻哼一声:“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付拾一:……
李长博沉了脸:“你若继续这幅模样,休怪我无情!”
任察还是不肯配合。
反倒是付拾一还真是中了这个激将法:“既是如此,就让他在旁边看着!看我究竟找得出找不出死因!”
任察完全是嘲讽:“什么时候县衙也用臭娘们了——”
李长博沉声低喝:“掌嘴!”
小山上前去,抡圆了一巴掌就打在了任察脸上。
不只是如此,小山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简直是富有节奏感。
付拾一惋惜:就是声音太短,不然大半夜听着很提神呀——
任察被这两巴掌打得直接摔在了地上,然后嘴里直接就吐出血来。
里正儿子看了一眼,犹豫片刻,到底没上去劝一句。
付拾一看着任察这幅样子,心中微微一动,一个念头瞬息就冒了出来。
付拾一立刻转身回去,查看张金娘的头颅。
方才,她观察注意力是在脖子前方,以及靠近伤口的位置。
头发遮挡的位置,并未仔细查看。
付拾一拨开头发,仔细看最后几截颈椎。
钟约寒和徐双鱼立刻凑上去。
钟约寒更将灯尽可能的凑近。
“这里,有红肿和和轻微淤血的情况,显然受过伤,而且有生活反应,所以,是生前受伤的。”付拾一指着那条被头发掩盖的一条痕迹。
“伤口并未破损,可见凶器并没没有锐利的棱角,甚至十分圆滑。”
“但是这个位置——”
付拾一反复去摸颈椎,感受到了明显的骨擦感,“骨折了。”
“这个位置靠近枕骨,一旦断裂错位,造成了中枢神经压迫,人就会立刻高位截瘫。动弹不得。无法呼吸,甚至也不会再有心跳。所以死者也会非常痛苦。”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如果造成脊髓断裂,那人就会迅速死亡。”
“还有一种就是,骨折碎片刺入脑干,也会造成死亡。”
付拾一看一眼任察:“任察的确是没想过杀人。他只是打了张金娘一拳。想让张金娘停止哭闹。可是……张金娘被打得往后仰面摔倒。正好撞在了某个东西上,撞断了颈骨,造成了死亡。”
钟约寒和徐双鱼都有点儿惊讶。
李长博却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到底撞了什么?”
付拾一轻声道:“我猜是门槛。”
“如果是桌子,桌子是有棱角的,很有可能会造成伤口出血。”
“我注意到,他们家的门槛都秃了。踩得很圆。”付拾一叹了一口气:“张金娘当时,应该是站在堂屋的门口和任察吵架的。甚至还不想让马寡妇走,想追出去。可没想到激怒了任察。”
李长博颔首,随后转过头去看任察,不过这个时候脸色就变换了。
众人还在想着张金娘的死亡情景,看着这幅样子,就忍不住感叹:李县令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翻脸比翻书快了?!
李长博冷声审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任察愣愣的,看着付拾一,那神色说不出来的复杂:“没什么话说。既然你们知道了,那还不快放了我——”
任察居然还强势起来了。
李长博冷冷的看着任察:“过失杀人,也是杀人。况且,张金娘摔倒后,并未立刻死亡,你并未为其求救,反而在其死后,分尸丢弃,任由自己妻子被野狗分食——一样是罪大恶极。”
任察喊叫起来:“我哪知道那个臭婆娘摔一跤就会死!我看她不动了,就没管她,又去睡了!等我来起来屙尿,才发现人都凉了!那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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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可怜可恨
众人无语的看着任察:好想撬开他脑子看看。
付拾一也很无语:照你这么说,将来你死了,你两个闺女也该给你切成十八段——不然她们该怎么办?
李长博看了小山一眼:“直接将人绑起来,明天带回去签字画押。”
里正儿子上前来,轻声说了句:“既然人不是他故意杀死的,李县令您还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尽量网开一面吧。不然他们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李长博岔开了话题:“夜深了,咱们差不多就该准备回去了。城门一开就进城。”
这么一折腾,估计现在子时都过了。
可不是再有一两个时辰,城门就要开了?
里正儿子一愣,随后就改了口:“既是如此,那我去准备房间。”
付拾一则是将头颅大概清理一下,又用布包起来,然后在外头细细的抹上一层盐。
要不是这年头盐很贵,她倒是想说,埋进盐袋子里最合适。
好在只有几个时辰,就凑合凑合吧。
付拾一整理好了之后,将那人头仍然放回篮子里,郑重的交给了不良人:“轻手轻脚一些。”
不良人提着,虽然不怕,可这会儿动作也像是提了个炸弹,别提多好笑了。
付拾一闻了闻手指,然后被那带着轻微肉类变质的腐臭气息熏得有些上头。
徐双鱼有样学样,也来闻了闻,然后也跟着上头——
钟约寒捏了捏眉心,觉得一熬夜自己脾气更加不好了。
李长博上前来:“我给你舀水,你洗手。”
任家村的人,已经端了一大盆的水过来。
水盆里还飘着一个葫芦瓢。
李长博拉着袖子,拿起葫芦瓢,舀了水,慢慢冲下来,让付拾一洗手。
付拾一一面仔仔细细的搓泡泡,一面叹气:“没想到真快就破了。”
李长博:“嗯。主要是付小娘子你火眼金睛。”
付拾一摇头:“主要是咱们来得及时,李县令当机立断。如果不过来一趟,恐怕没那么容易。”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纤细白皙的手指,看着那些绵密的泡沫被冲走,轻轻叹了一声:“付小娘子辛苦了。最近熬了不少夜。明天回去之后,好好歇一歇。”
方良在旁边扶额:完了,又来了。
不过现在他也懒得打断了。
付拾一摇头:“我都习惯了。只要有案子,多晚也要以案子为先。做咱们这一行的,没有这个觉悟可不行。”
顿了顿,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也清晰看到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真心实意夸赞:“反倒是李县令,一直跟着我们这样,真的是辛苦了。恐怕李县令从前没有这样过吧?”
李长博仔细想了想,不由得失笑:“好像还真是。”
付拾一洗了三遍手,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了,咱们去歇一歇,然后就准备回去吧!也不知道厉海他们那头,又有没有动静。”
想起长安城里的连环杀人案,李长博顿时头疼起来:“要有动静,少不得又要一顿劳累。不过破了这个案子,付小娘子可以好好歇一歇。”
付拾一顿时欢喜:“正好,眼看就要端午了。我端午时候打算去卖粽子来着——”
李长博动作一僵硬:付小娘子你怎么就这么爱钱?
方良凑过来:“付下娘子做的粽子肯定好吃,到时候在哪里卖?我也去捧场——”
付拾一盘算:“应该得卖好几天。到时候,衙门口肯定也要卖。”
一转眼,付拾一又开始做市场调查:“你爱吃什么馅儿的?”
方良没有犹豫:“当然是红枣的。付小娘子呢?”
付拾一笑:“我爱吃肉的。”
方良惊愕:有肉的粽子?那该是什么味?
付拾一转头问李长博:“李县令爱吃什么味的?”
李长博沉吟片刻:“不知道。”
方良偷笑着爆料:“我家郎君自小就不爱吃粽子。小时候吃得积食了,后来就再不肯吃了。”
付拾一了然点头:“怪不得。不过江米吃多了,的确容易积食。不过,李县令这么可爱啊——”
前头的李长博:????我还在呢。
方良偷瞄李长博,压低声音出主意:“付小娘子有空,将来去问问我们太夫人,郎君小时候很可爱的。”
李长博咳嗽一声:“方良!”
方良赶紧噤声:“郎君?”
“去问问里正家,看有没有吃食,给付小娘子准备一碗。”李长博沉声吩咐一句,将人打发了。
方良先应了,才纳闷问:“那郎君您——”
“我不用。去问问徐郎君。”李长博还是很周到。
只是付拾一在旁边一头问号:等等,为什么只说我和徐双鱼?
方良跑远后,付拾一还是忍不住的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李县令为什么觉得我和双鱼饿了——”
李长博微露疑惑:“难道付小娘子不是每次验尸后都会饿么?”
付拾一仔细回想后,彻底僵住:好像还真是……完了,我彻底的洗不清了。
她挣扎着问:“那双鱼呢?”
李长博更疑惑:“小孩子不是都爱吃吗?”
付拾一顿了顿,深以为然的点头:没错,是的,太没错了。徐双鱼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啊!
一群人回去时候,里正的儿媳妇已经做好了两碗糖水蛋。
付拾一摸了摸肚子,哭笑不得:怎么还真的就饿了!
徐双鱼和付拾一对坐着吃糖水蛋。
其他人先去屋里休息。
唯有李长博和钟约寒还在。
两人喝的是蜂蜜水。
碗有些烫,付拾一端起碗,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这才热热的喝了一口。
糖水入口的一瞬间,付拾一就觉得疲劳全被冲走了。
付拾一呼出热气,长长的感叹:“这个时候来一口热糖水,简直给个神仙都不换啊!”
钟约寒难得来了个玩笑:“那这个神仙目光不太高。”
李长博撑不住笑了:没想到钟郎君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
徐双鱼“扑哧”一声笑喷了。
付拾一下意识端着碗避开,“好险——”
徐双鱼怒瞪钟约寒,“师兄!”
钟约寒无奈:“不说了。快吃。”
徐双鱼气哼哼的咬了一口鸡蛋,顿时欢呼:“是溏心蛋!”
付拾一眼睛都亮了,也迫不及待咬一口,然后将那一点溏心全部吸进口里,霎时满足得眼睛都要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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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告慰人心
到底是换了地方睡不好,付拾一勉强眯了一会儿,就到了该出发的时候。
众人浩浩荡荡的带着收获回长安城。
任察自然不必说。
最重要的是,付拾一精心腌制的那两篮子东西。
付拾一在马车上,囫囵又睡了一觉,到了衙门时候,下车还是觉得有些脚下发飘——
不过她也没敢歇一口气,赶紧将两篮子东西提进了验尸房。
钟约寒和徐双鱼两人也没歇着,一起跟了进去。
首先是清洗。
付拾一将头冲洗干净,就连头发都梳顺了。
人头还好说,毕竟是一整块。
紧接着三人看着那一篮子的内脏开始发愁——
付拾一咬牙:“你们负责打下手,我亲自来。”
钟约寒应一声:“好,中途换我。”
徐双鱼立刻举手:“还有我!”
三人开始行动。
钟约寒和徐双鱼辨认内脏碎片,付拾一负责做针线活儿。
三人紧锣密鼓的配合,却也进度缓慢。
付拾一时不时直起身来缓一口气,用力眨一下眼睛:“我快要瞎了。”
徐双鱼也跟着哭:“我快看不见。”
钟约寒轻声道:“肺部好了,就剩肝脏了。心和胃袋都不见了。”
付拾一叹气:“没办法。当时过去太久了,野狗都不知道吃了多少——”
徐双鱼宽慰她:“好歹是看上去是个囫囵的。”
付拾一再叹:“手掌没有了。”
徐双鱼撅嘴骂人:“那男人太不是个东西了。”
付拾一穿针引线也不耽误吐槽:“要不怎么说名字取得好?人渣,任察。只可惜了那一双孩子——”
钟约寒声音没什么温度:“任家村肯定会求情的。到时候,少不得也要酌情处理。”
付拾一颔首:“人毕竟不是他直接杀的,虽然分尸恶劣,可应该不会判死罪。”
徐双鱼有些发愁:“那对孩子怎么办?”
钟约寒:“只能跟着舅舅那边了。”
付拾一点点头:“看样子那边还行。反正两个半大女孩子,也能帮着干活了,实在不行,回任家村,到时候大家帮衬一把,也能长大。”
徐双鱼有些伤怀:“希望她们嫁人的时候,能够睁大眼睛。”
付拾一:……我听着怎么觉得那么惨呢?
钟约寒也有些无奈。
付拾一打破气氛:“快点弄吧,下午他们就要来领人了。”
三人不敢再耽搁,赶忙又开始专注忙活。
中午三人谁也没顾上吃东西,这才算是在老丈人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将张金娘缝合好了。
心肝脾肺肾,张金娘少了一大半,肠子也不例外。
所以张金娘的肚子,难免有些干瘪。
好在穿上衣裳之后,也看不太出来。
付拾一精心帮着梳了头,化了妆,看上去张金娘安详了不少。
可还是架不住老丈人他们看见时候,悲痛无比。
前日刚见过的活生生的女儿,今日就成了躺在这里的冰凉尸体。
还死得这样惨。
换成是谁也受不了。
可更叫人心疼的是一双孩子。
大的那个才不过十一,小的那个才五六岁,大的搂着小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没忘了拦着妹妹,不让她扑上去。
付拾一不忍心的扭开头。
趁着他们办文书的时候,付拾一悄悄将姐姐拉到了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塞给她:“这个你拿着,不要给任何人。”
姐姐不敢要:“我们不能要——”
付拾一按住她往回缩的手,压低声音:“你听我说。这一次,你们以后不知道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如果过得不开心,吃不饱穿不暖,就拿着这个,来长安城里找我。我住在崇贤坊的河边,我会开个饭馆。如果记不住,那就牢牢记住这里,长安县县衙。”
“你是姐姐,一定要照顾好妹妹。这样你们娘才不不会在天上担心你们。”
姐姐紧紧看着付拾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忽然她朝着付拾一跪下了:“姐姐,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放了我爹吧——”
付拾一愣住了。
姐姐却继续说下去:“他们都说是你们抓了我爹,是你不肯放过我爹——我求求你,你放了我爹吧。我舅娘可凶,会饿死我跟妹妹的!我们想回家——”
付拾一听着这些话,一股寒气从背后冒出来,顺着背脊散进四肢百骸。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样一番话。
她愣愣的想:是不是自己所作所为,在旁人眼里,就是恶行?
付拾一低头看那一张哭得满脸泪痕的脸,涩然伸出手去,替她擦拭眼泪:“你爹害死了你娘,又将你娘……你恨不恨他?”
姐姐抿着嘴,点点头。可更快又求情道:“可是我们已经没了娘,不能没了爹——”
付拾一苦涩再问:“那你要是没了爹,你会恨我们吗?”
姐姐不说话了。
付拾一却已经明白了答案。
她叹了一口气。只认真说了句:“十一岁了,不小了,你要学着自己明辨是非。我希望,你和你妹妹,不要走你娘的老路。一定要明辨是非。尤其是以后嫁人。有些错,可以原谅。可有些错,却永远不能原谅。到底该恨谁,你若明白,自然有可恨的人。若你非要恨我,那就恨我吧。”
“还有,不管是什么人,触犯法律,都应该被惩罚。这一点,不管是谁,是什么情况,也不能例外。”
说完这话,付拾一拍了拍姐姐的手,起身抿着嘴角走了。
她心里有些乱。
可她知道,这些话,必定是有人教给孩子的。
付拾一路过棺椁时,那老丈人拉住了付拾一的衣角,颤巍巍的就要跪下去:“付小娘子,全靠你,我女儿才能伸冤。我得谢谢你——”
付拾一一个没拉住,老丈人还真就跪下去,还认认真真要磕头。
付拾一吓得忙往旁边蹦,又手忙脚乱去扶老丈人起来。
她哭笑不得:“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您不该如此大礼的。这不是折的寿吗?而且,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两个孩子,还得靠您了。”
付拾一说这话时候,下意识看的却是旁边的舅舅。
结果那舅舅,尴尬的躲开了目光。
付拾一一颗心,霎时就凉透了。
她最后只是拍了拍老丈人的手背:“老丈,人心是最难预料的。您得好好保养自己,好歹将孩子养到能自己种口饭出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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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比较沉重,但是很多时候,我觉得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很多人,明明做的是好事,却一直在负重前行。心疼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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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不可辜负
付拾一是坐李长博的车回家的。
一路上,她都不同于平时的样子,沉默的想着心事。
李长博看在眼里,却不知为何,于是也没贸然开口。
直到到了桥头,付拾一快要下车了,他才轻声说了句:“付小娘子该打起精神来。”
付拾一微微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脸颊:“那么明显吗?”
李长博颔首。
付拾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就是有点儿不开心。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不被人理解。”
李长博没想到付拾一会如此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一时之间根本都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不过略一沉吟后,虽然他不知道根底究竟,却还是说了句:“人生在世,自己做什么事儿,就算别人都不理解,只要自己觉得对,那就坚持下去就是。总有一日,会有人明白,也会有人理解。”
付拾一若有所思:“李县令说得对。”
方良忍不住插话进来:“付小娘子别想那么多不高兴的,想想下一顿吃啥——”
付拾一:……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话很有道理。
李长博犹豫一下,竟然也附和了:“付小娘子可以试试。”
付拾一:……完了,李县令也跟着学坏了。
付拾一生无可恋的挥挥手,然后跟李长博他们道别了。
她开门的时候,心情尚有些不好,可是很快的,进屋闻到了鸡汤的香气,她就精神一振。
刘大郎迎出来,看付拾一那样,就笑:“我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一锅鸡汤都熬了一天了。”
付拾一一面去洗手,一面问:“都用了什么?”
刘大郎知道她鼻子好使:“你猜猜。”
付拾一用力抽动鼻子,捕捉空气里的香气:“香菇吧?还有莴笋吧?”
刘大郎无语了:“还真是半点不错。”
付拾一顿时“嘿嘿”的笑起来。
心里头的阴霾,也是一下一扫而空。
付拾一紧接着就看见了自己那几块菜地。
下过雨,它们好多都被雨砸得东倒西歪,不过现在一看——倒是都挺直了。
付拾一看着长势,不由得道:“看来是要搭架子了。容我先喝一碗鸡汤!”
刘大郎已经替付拾一盛了一碗:“要不然,我再去给你买个饼?”
付拾一立刻欣然同意:“我要那种千层饼!”
刘大郎:……我这阿妹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挑。
千层饼要走半条街,不过刘大郎还是去了。
看着付拾一累成那个样子,他实在是心疼。
鸡汤熬了一天,简直是骨酥肉烂。
加上里头的香菇和莴笋块,简直就是人间美味,鲜香扑鼻!
此时鸡肉已经不是最好吃的了。
最好吃的东西,是吸饱了汤汁的香菇!
香菇本身的鲜味,加上鸡汤的鲜美,简直就是绝配!
鼻尖一闻,人都要美上天了好吗!更不要说唾液一口一口分泌出来,简直要将人淹死……
刘大郎揣着饼跑回来时候,付拾一已经喝了大半碗的鸡汤。桌上一堆骨头。
刘大郎将饼子递过去,看着付拾一狼吞虎咽将剩下半碗鸡肉也一扫而空,这才咋舌:“这是干什么去了?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付拾一不想跟他将衙门的事情,就只含糊说有个案子。
吃过了饭,兄妹两个去给那豆角搭架子。
付拾一负责指挥和绑草绳,刘大郎负责立竹竿。
两人配合得很好,不仅仅是豆角,黄瓜和苦瓜也都搭好了架。
看着那些整整齐齐的架子,付拾一简直有成就感得不行。
刘大郎又去热水:“你快洗个澡睡一觉吧。”
付拾一也没客气,洗过澡,爬上楼去,美美的睡了一觉。
再醒来,那些不高兴的事情,就已经都忘到了脑后。
她付拾一,又满血复活了!
第二天,付拾一神清气爽去出摊,王二祥就凑上来:“付小娘子你知道不知道,昨儿晚上,长安城又出了事情!”
付拾一一面卷饼,一面目不斜视的问:“什么事?”
王二祥压低声音:“昨儿晚上,死了一个侍郎的庶子。”
付拾一扬眉:“死了就死了呗。凶杀?”
王二祥声音更低了:“是啊。凶杀。就是那个连环杀手!昨天晚上,整个长安都被惊动了!”
付拾一这下终于愣住了。
她看着王二祥,不敢相信的重复一遍:“又死了一个?就是那个专杀龙阳之癖那个杀手?”
王二祥咬着饼点头:“可不?昨儿夜里我都被叫回来了。本来都睡下了——”
付拾一觉得有些不敢相信:“那怎么没人来叫我啊!”
王二祥也愣了,挠了挠头:“对哦,为什么付小娘子你没来——”
付拾一摊也不管了,扔下东西就进了衙门。
李长博果然在。
而且看他那一脸憔悴,就知道昨儿一夜又没睡。
谢双繁也彻底成了秋天的干丝瓜,没了一丝生气,脸上全是褶子和干巴,看见付拾一进来,也动都没动,继续在椅子上葛优瘫。
付拾一的气就发不出来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不开心,难免就带上几分质问:“昨儿夜里出了案子,还是连环杀人案,你们怎么不叫我?”
李长博一猜就知道她为这个来的,当下还微笑一下:“付小娘子毕竟是女子,不好跟着熬夜太多的。”
付拾一:……你拿出这个理由,我竟然无法反驳!
不过,她还是不开心:“可是我是衙门里的仵作,这个案子,我也一直跟的。”
李长博轻声道:“可是衙门里,有三个仵作。总不能让你一个人,什么案子都跟。他们两个进步很大。”
付拾一气得跺脚:“他们算什么?验尸是不错,可勘察现场还是个半吊子!现在连环杀人的案子越多,我就越是应该跟进!这样才能找出更多的蛛丝马迹!和找出真凶比,熬夜算什么!”
付拾一说了句重话:“什么时候李县令也这么婆妈了!”
李长博沉默下来。
谢双繁不知不觉的已经坐直了身子,见状不由得开始劝:“李县令也是为了付小娘子你好,付小娘子你可不能这么说——不过,你的心情我们也明白——这个事儿……”
付拾一其实也有点儿后悔:自己说这话是不应该的。人家李县令也是为了自己好。
付拾一有点儿扭扭捏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道歉才好。
李长博咳嗽一声:“这个事儿,是我欠考虑了——”
听他这样一说,付拾一顿时更加愧疚,连忙开口:“不不不,这是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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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我护着他
“是我太心急了,而且口不择言。李县令是好上司,您这样体恤下属,是我们的福气,我不该这样跟您说话——”付拾一完全是诚心诚意。
李长博更诚心诚意:“的确是我想岔了。这个案子,的确更重要。付小娘子以大局为重,这份心意,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谢双繁在旁边听得都快惊呆了:说好的吵起来呢?怎么变成了互相夸赞了?
眼看着两人还要继续,谢双繁艰难开口:“你们还生气不生气了?”
付拾一满脸通红,满心愧疚:“不生气了。改日我请李县令吃饭赔罪——”
李长博更谦逊:“是我该羞愧才是——”
谢双繁往后一摊,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不生气了就该干嘛干嘛吧,别耽误我歇一口气——”
谢双繁心里忍不住嘀咕: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会尊老了!真让人生气!
李长博轻笑一声:“那我们出去说话吧。”
付拾一跟着李长博出来,本来还想继续道歉,可被李长博拦住了:“其实不叫你去,也是不想叫你卷进这个事情里,昨日死的,是刑部侍郎的独子。虽然是庶出,却受尽宠爱。突然死了,刑部侍郎十分生气,昨儿夜里还将我等训斥了一番——”
付拾一听了这话,顿时皱眉:“这就是吃饭噎死了怪种米的——完全不讲道理了嘛。”
不过,还是正事儿要紧,所以付拾一认真的对着李长博说了一句:“不过,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李县令千万别不叫我。我不怕这些的。”
李长博微微一愣。
付拾一笑眯眯的拍马屁:“毕竟有李县令在,我们还需要怕什么?”
李长博听着,最后嘴角都翘起来:“我觉得,付小娘子一定很会哄人高兴。”
付拾一笑眯眯继续恭维:“那也得看对方是谁,值得不值得我哄了。”
李长博猛然笑出了声。
这件事情带来的不快,彻底的消失无踪了。
付拾一这才悄悄松一口气: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乱说话了。李县令这么好的人,万一伤了心,可怎么办啊——
既然这个事情了结了,付拾一就开始关心案子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尸体呢?搬回来没有?”
李长博颔首:“已经在验尸房了。本来还想等你收摊再叫你的——”
李长博其实不用猜都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一定是王二祥说出来的!”
付拾一尴尬一笑:“这……您也别怪他,他也没想那么多。”
李长博扬眉:“看来真是他。”
付拾一:原来李县令刚才不确定啊……二祥,我对不住你……
李长博却带头往外走:“现在也不着急,先吃一碗馄饨吧。一夜没有喝口水了。”
付拾一一听,也不好提立刻去验尸了,赶紧跑出去给李长博煮馄饨。
付拾一一面煮馄饨,一面介绍:“今天是荠菜馅儿的馄饨。估计也是最后一波了,再往后,荠菜就老了。”
付拾一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惋惜。
李长博听着,忍不住浅笑:“到时候还有别的。一年四季,总是循环交替的。”
付拾一本来还在感慨,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想了一下下一波可以吃的东西,顿时就欢喜了:“李县令说得对,雷雨一下来,到时候蘑菇就该出来了。蘑菇馅的馄饨和饺子,也好吃。还有鱼肉的,虾仁馅儿的——”
李长博看她眉飞色舞,轻轻咳嗽一声:“所以,无需遗憾。”
付拾一将煮好的馄饨捞起来,放进碗里,又稳稳当当的来了一大勺的汤汁,然后撒上葱花和芫荽沫,热腾腾的放在李长博面前。
付拾一还特地搅了个鸡蛋进去。
此时淡黄色的鸡蛋絮散在汤里,加上里头皮薄馅儿大的馄饨沉浮,和葱末芫荽点缀——光是看一眼,都觉得食指大动。
付拾一将茶鸡蛋挑了个特别大的,盛在小碟子里:“这个肯定是双黄的。”
李长博本想拒绝,可看着付拾一笑眯眯的诚恳样子,便受了:“好。多谢付小娘子。”
付拾一微微松一口气:“应该的!”
李长博低头吃馄饨,付拾一也收拾心绪继续出摊。
只是脑子里难免想到案子。
李长博的手指很好看,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剥茶叶蛋,竟有一种成了风景之感。
河源郡主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付拾一看见河源郡主那一身石榴红的裙子,却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金子。
不过转头想起李长博还在,她顿时萎了:完了,今日份的金叶子长翅膀飞了。
河源郡主倒是没看见付拾一。
她一双眼睛黏在了李长博身上。
河源郡主愣了。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露出了一个极致花痴的笑来,就差捧着脸往外冒小心心了。
付拾一懵了: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她回头看李长博:没问题啊,李县令连都没抬起来,依旧淡然剥蛋呢——所以郡主你到底怎么了!
河源郡主最后愣是没上前来。
就那么远远看着,花痴痴的笑着。
最后,李长博吃完了馄饨,站起身来:“我先进衙门了。”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的背影,总觉得他今日的步伐特别快。
付拾一疑惑的又看一眼河源郡主。
河源郡主现在才像是回过神来,猛的追上去:“李长博——”
李长博进了衙门。
河源郡主被拦住了。
李长博授意的。
付拾一捂住眼睛:郡主啊,你能不能长点心!这饿虎扑食的样子,谁受得了——
河源郡主气得不轻,悻悻的回来了。一张口就是:“李长博吃的东西来一份!”
然后“啪”的一张金叶子出来:“昨天他被刁难了,你看他心情怎么样?”
付拾一犹豫了三秒钟要不要找零,最后还是假客气一句:“要不了这么多——”
河源郡主财大气粗:“赏你了!”
付拾一笑眯眯收了:“多谢郡主~不过,李县令每日都差不多,应该是没有什么不痛快的。我想,他那样的人,也不至于为这个不痛快。”
河源郡主冷哼一声:“我今儿就进宫去告状!”
付拾一提醒她:“这事儿其实没必要。要告状,李县令自己就去了。郡主还是别添乱了。”
河源郡主瞪了付拾一一眼:“怎么就是添乱了?我护着他有错吗?”
付拾一:……我觉得不太合适吧……算了,郡主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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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小刀:哦豁,我觉得河源郡主你大概追不上李县令了。
第173章 四个死者
河源郡主没能和李长博搭讪成功,但是却成功被付拾一的馄饨征服了。
她若有所思:“你家的东西的确不错。”
付拾一骄傲脸:“那必须的。”
河源郡主拍下一片金叶子:“赏你了!”
付拾一捧住小钱钱,眉开眼笑:“多谢郡主!”
“每日他都什么时辰过来吃?”河源郡主压低声音问。
付拾一压低声音答:“时间不一定,有时候也让随从买进去吃。”
付拾一有些惋惜的建议:“要不然,郡主早点来?总能碰上的。”
付拾一这样一说,河源郡主居然也心动了:“好吧,你什么时辰开始?”
付拾一笑眯眯:“天色见亮就出发。”
河源郡主挣扎了:“那么早啊——”
“要不我帮您送也行。您可以包一个月的,每天送进去请李县令吃!”付拾一继续馊主意。
河源郡主眼前一亮,随后咬牙:“不,我亲自去!”
付拾一:您是没吃够闭门羹啊。
河源郡主走后,付拾一也就该收摊了。
收摊之后,付拾一直接就进了衙门验尸房。
顺带还将徐双鱼和钟约寒一起挖了出来。
付拾一看着两人睡眼惺忪的样子,毫无同情心:“都什么时候了,还睡?作为仵作,连着死了四个都没有查出来真凶,你们还有什么脸面去睡觉?”
付拾一的拷问,顿时让师兄弟两个人睡意全无。
钟约寒那张冰山脸上,都已经是明显露出了几分羞愧来。
徐双鱼脸都涨红了:“我今儿夜里不睡了!”
付拾一无奈:“今天夜里不睡有什么用?给衙门看大门啊?”
徐双鱼,钟约寒:……付小娘子你说话要不要这样?
付拾一拍了拍手掌:“来,先跟我一起看看尸体。”
冰窖里四具尸体整整齐齐。
而且缺失的部位也整整齐齐。
付拾一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他们四个泉下有知,倒是可以组成一个团伙。然后去问问先皇后宫缺不缺人服侍。”
钟约寒一个没忍住,一下子笑了。
徐双鱼还发蒙呢:“啥?为什么要问先皇?”
钟约寒叫他一起抬尸体:“别想那些了,干正事儿。”
新来的那个尸体,叫做林桐。
是刑部侍郎的唯一儿子。
光看那一身脂肪,就知道一定很受宠——
关键是,林桐还很白。
让付拾一盯着他圆圆胖胖的肚子,顿时就产生了很不好的联想。
付拾一咳嗽一声,将那些联想挥散:“好,开始。”
林桐身上遮羞布也被除去。
付拾一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林桐脖子上的痕迹。
和别人不同的是,林桐的脖子上,有两条勒痕。粗细还有点不一样。
付拾一顿了顿,仔细翻看了一下,然后发现,细的那条,是和郑栾的差不多。
她问钟约寒:“现场有什么额外发现没有?比如断裂的什么绳子——”
钟约寒摇头:“没有。”
顿了顿,他又说了句:“不过当时林桐的脖子上,有一条汗巾。”
付拾一扬眉:“那是凶手留下的,还是——”
钟约寒咳嗽一声:“是他自己的。很结实,也很长,所以对折了一下,才勒的。”
付拾一也有点儿想笑,不过好歹是忍住了。她一本正经点点头:“应该是凶手想要勒死林桐,但是没想到原本的绳子忽然断裂了,他没有办法之下,就换了一个汗巾子。而且还是林桐的。”
“除此之外呢?现场还有发现什么吗?”
钟约寒摇头:“几乎和其他地方一模一样。不过,发现林桐尸体的地方,很奇妙。就是在平康坊。”
付拾一扬眉:“我以为是在他自己家里。”
“地点就在南风馆里。”钟约寒咳嗽一声。
付拾一这下就联想更多了:“不会是在钱宦的屋里吧?”
钟约寒和徐双鱼齐刷刷点头。
付拾一撇嘴:“那可真是刺激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那他的小厮呢?没跟着?”付拾一问了句。
钟约寒还是摇头:“小厮跟着呢,可是当天,他是要去翠屏楼的。点了一个挺当红的歌姬,可惜他进去没多久就走了。说好的留宿,也没留宿。他的小厮还傻傻等着呢。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去的南风馆。”
付拾一想了想:“你们看过墙头吗?”
钟约寒摇头:“没发现痕迹。再说了他这幅样子,恐怕也翻不过去。”
付拾一看着林桐圆滚滚白花花的肚子,还有那胖墩子似的腿,深以为然。
“或者,有暗道?或是打通的角门——”付拾一皱眉:“不可能凭空就过去了。”
“是有个角门。不过之前一直锁着的。只是昨天我们发现,那锁被人换过了。而且钥匙也在林桐身上。”钟约寒轻声言道:“应该是林桐早就打算过去,筹备了很多时间。还特意换过了锁。”
付拾一奇怪:“为什么会有门呢?”
钟约寒咳嗽一声:“听说翠屏楼上一任鸨母,和钱宦有一腿。后头那鸨母居然嫁了人,搬走了,连翠屏楼也卖了。但是门一直没封。”
付拾一奇了:“他们两人为什么不干脆在一起?”
钟约寒:我也想问。
徐双鱼一直没插上话,这会儿终于抽空说了句:“咱们不是要验尸吗?”
付拾一:……我这不是关心现场吗?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继续验尸。
这个林桐身上,同样没有别的伤痕,除了四肢上的绑缚痕迹。
也看得出来,林桐皮肉细嫩,全力挣扎之下,竟然将手磨破了不少。
付拾一却看出一点东西来:“你们看,他的右手。”
“右手的痕迹特别明显,伤势也更重。”付拾一沉吟片刻:“林桐右手力气很大。”
付拾一拉起林桐肥嘟嘟的手,仔细看手指甲,然后就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指甲里有白色粉末。指尖也有。还有一个指甲里,有红色膏状的东西——”
钟约寒轻声道:“昨日我们就发现了。但是也不能分辨是什么。最后就推断,可能是他进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门上的石灰粉什么的——”
付拾一拉着林桐的指尖,轻轻的闻了闻。
然后她摇头:“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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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出现意外
徐双鱼和钟约寒齐刷刷的看住了她,异口同声:“那是什么?”
付拾一揭晓谜底:“是胭脂和香粉。”
然后她大大方方让出了位置:“你们闻闻?”
钟约寒:不,我不想闻。
可是他身子很诚实的站过来,并且凑上去细细的闻了闻。
果然一股淡淡的香气。
钟约寒让开,徐双鱼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凑上去,深深的吸了一口——
徐双鱼细细品了品:“香味像是茉莉花——”
徐双鱼的说法,让付拾一扬眉,重新凑上去闻了闻,然后就忍不住轻轻的暑期一个大拇指:“厉害。”
徐双鱼如果有尾巴,这个时候尾巴必然在天上。
钟约寒惨不忍睹的闭上眼睛。
付拾一轻声道:“虽说香粉和胭脂一般都是女子用,可是南风馆——”
付拾一忽然觉得脑仁儿疼。
理智告诉她,那也是一群可怜人,可是实际感官告诉她:真的怪恶寒的。
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哪怕要搞基!
付拾一继续往下验尸。
除却手脚上的绑缚痕迹,付拾一没有发现别的异样。
就连下体的伤势,基本也和前面三个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还是林桐自己造成的:林桐脂肪层太厚实了。所以根本就没办法忽略那一层牙黄色的脂肪!
付拾一提醒两个徒弟:“千万别温度高了,不然我告诉你们,是会流油的!”
钟约寒脸都绿了。
徐双鱼却有分明有点儿跃跃欲试——
付拾一又看了一眼腹部上:“怎么?没有东西?”
“有东西,不过直接就通过挤压腹部掉出来了。他的东西,尺寸是最大的——”钟约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通红一片。
付拾一都差点笑场。
“那应该不容易出来才对——”付拾一竭力认真。
于是钟约寒咳嗽了一声:“因为撕裂很严重。”
付拾一打了个寒噤:“那肯定很疼。怪不得他这么拼了命的挣扎——”
钟约寒和徐双鱼齐刷刷点头。
徐双鱼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所以说,林桐其实是挣扎开了?那他做了什么——”
付拾一耸肩:“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反抗啊——”
付拾一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可惜,林桐毕竟不灵活,虽然竭力反抗,还是被躲开了。只来得及抓到了脸皮。刮下来一点香粉和胭脂。”
钟约寒摇头:“不一定。有可能是快要死的时候挣扎开的,所以没有什么力气,才只是抹了一把,沾染上的。连对方的皮肉都没挠开。”
付拾一点头:“也有可能。”
徐双鱼犹豫片刻:“那他应该去拉扯脖子上的东西——”
付拾一若有所思:“所以凶器断裂,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钟约寒低声说了句:“不过,他受到的折磨最多。是不是说明,他做的恶事最多?”
付拾一颔首,不过却只能摊开手:“这个就要去问李县令了。”
只有李长博才会知道这件事情。
付拾一眼巴巴:“那要不,咱们——”
钟约寒和徐双鱼欣然同意。
三人齐刷刷到了李长博跟前。
李长博咳嗽一声:“怎么了?又有新发现?”
“在林桐的指甲里发现了一点茉莉花香味的香粉。”付拾一言简意赅:“不过,我们想问问,是不是林桐的书童也失踪了?”
李长博沉默片刻,却微微摇头:“并没有。”
三人齐刷刷愣住:没有?这不符合常理啊?
付拾一仔细辨认李长博的神色,心里慢慢的涌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道:“不会是——”
李长博点点头:“嗯,人死了。就在前两天死的。我已经叫人去挖尸体了。”
付拾一也沉默了。
钟约寒轻声道:“肯定死状很惨。不然,凶手未必会在这个时候冒险杀他。”
徐双鱼也有点儿焉了。
李长博清了清嗓子,说了个好事情:“不过,那天在画舫上,春见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付拾一顿时来了兴致:“怎么个效果?是不是有人主动接近他了?”
李长博颔首。
付拾一顿时更好奇了。
李长博咳嗽一声:“有好几个。翠屏楼有两个,南风馆有一个,别的还有两个。”
付拾一咋舌:“这么多?”
李长博更咳嗽了:“而且男的多。”
付拾一顿时在心里默默的替卢知春点了个蜡烛默哀。
但愿卢知春别被人占了便宜。
付拾一语重心长的提醒:“千万保护好他。”
李长博颔首:“付小娘子说的极是。”
顿了顿,他又道:“我想,经过这一次,可能凶手不会轻易下手了。因为现在不仅是我们两个县衙参与,刑部也调了人过来参与——”
付拾一皱眉:“这不是不合规矩吗?”
李长博无奈:“林侍郎请示了陛下。陛下同意了。”
付拾一就明白了。
“而且现在,陛下也关注这个案子了。咱们得尽快破案。”李长博揉了揉眉心:“否则这个案子,就会被刑部接管。”
付拾一顿时就有了一种压迫感。
她不由得出声:“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李长博颔首,笑着道谢:“多谢付小娘子了。”
徐双鱼迟疑着开口:“其实我觉得,可以继续钓鱼。既然书童死了,对方冒险出手,那如果……更严重呢?他会不会更加忍耐不住?”
李长博沉吟不语。
付拾一分析了一下,觉得也有可能。不由得就对徐双鱼刮目相看:“可以啊!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聪明!”
钟约寒板着一张脸:“说明吃猪脑挺有效。”
付拾一没忍住,“扑哧”就乐了,而且笑得前仰后合。
李长博也憋得转过头去,眼睛都眯起来,变成了一条线。
徐双鱼气得跺脚:“师兄你再也不是我的好师兄了!”
付拾一“哈哈哈”大笑:“就是因为他是你师兄,才这么了解你!”
徐双鱼哀怨的看付拾一:付小娘子才是最坏的!
李长博咳嗽一声,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去找春见来商议一下。”
这种事情,肯定要征求卢知春的意见。
不过在那之前,那个书童的尸体,被运回来了。
付拾一三人,又有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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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凶已经呼之欲出~
第175章 罪孽之花
付拾一他们三个迅速回了验尸房。
那个书童被抬进来的时候,付拾一就闻见了腐败的味道。
而且这么几天过去,尸体已经明显有了巨人观,胀气非常严重,皮肤更是呈现出一种青黑色。
皮肤下,完全密密麻麻就是腐败的静脉网。
付拾一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此时也被熏得到退一步。
付拾一小心翼翼的放缓了呼吸。转头看钟约寒和徐双鱼两个,发现两人脸都绿了。
付拾一心里幸灾乐祸:果然这个味道,闻多少次都做不到免疫啊!
不过最惨的是李长博。
李长博看了一眼就被劝退了。他踉跄着跑出去,而后付拾一耳朵尖的听到了呕吐声。
付拾一心头叹:可怜的李县令啊!
付拾一多加了一层口罩,这才算是增添了一点免疫力。
付拾一硬着头皮上去,进行尸检。
虽然尸体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付拾一也没有觉得头皮发麻。
可看到身体上头密密麻麻的伤痕,还是让付拾一头皮发麻。
付拾一沉声开始:“尸体胸口有多处啃咬痕迹,且有增生瘢痕,可见不止一次受伤。根据疤痕判断,应该也是啃咬造成。”
徐双鱼沉默记录,是不是看一眼尸体,眼里全是同情。
而钟约寒则是比从前更加沉默。
付拾一小心翼翼翻动尸身胳膊:“胳膊上有鞭打痕迹,有生活反应,应该是生前伤。并且也有愈合疤痕。”
“双腿同样。甚至于大腿根部,也有鞭打伤痕。”
付拾一往下看:“腹部没有伤痕。”
只是再往下看,她就沉默了一下:“性别器官异常肿大,颜色已经变成黑色,而且腐败非常严重。推断死亡时候,器官已经坏死。”
付拾一发现一截红线,轻轻的用剪刀剪下来,声音气得发颤:“器官曾经被绑缚,死者死亡后也没有取出,推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造成了器官坏死。”
付拾一小心翼翼分开双腿,将一捏就变成烂肉的器官拨开,然后发现更惨的事情:“G丸同样被绑缚,不过死亡时候并未坏死,异常肿大,通常这种情况,会造成极大的痛苦。”
只要是个男性,蛋疼这种疼,相信他们都体会过。
这是一种完全不能忍受的尖锐疼痛。
付拾一平复了下心情,继续往下。
付拾一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G门多处撕裂,甚至脓肿,这样的情况,通常是因为暴力侵犯。而这种程度,很可能还动用了器具。撕裂会造成感染,形成脓肿,而人会陷入高热,甚至昏迷和死亡。”
“最关键的是,这种折磨,应该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开始到结束,可能持续了两天甚至更多。”
付拾一轻叹:“这种伤势下,不知肠道内部情况,但是根据血渍来看,应该是有损伤。而这种体内的感染,会加剧高热和死亡的到来。”
“这个孩子,承受了非人的折磨。施虐者完全不当他是人了。他比玩具都不如。”
付拾一匆匆检查完了之后,不忍多看一眼,只让钟约寒和徐双鱼好好清理一下。
李长博就在门边站着。
方才付拾一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李长博和付拾一对视一眼。
两人都没说话,心情都是同样的沉重。
良久,李长博才轻声道:“我叫方良去买了口薄棺材。”
付拾一“嗯”了一声:“我这一刻,竟然觉得林桐的确是罪该万死。他活该。”
李长博没说话。
付拾一觉得,李长博接下来该劝自己,毕竟凶手虐杀他人,和林桐也没有区别。
谁料李长博竟然也轻轻的说了声:“我也是。”
付拾一愣住了,她忍不住抬头看李长博的眼睛。
李长博的脸上全是苦笑:“甚至我有些厌倦了。”
付拾一不太明白:“啊?”
“奴伤主,奴需死。哪怕主家做了犯法之事,只要不是谋逆,奴仆揭发,一样要先将奴仆处死。”李长博语调复杂:“而主杀奴,只需要交一笔罚金。林家,已经交过罚金了。”
李长博没说的是,见多了这种事情,他就会觉得,天地不仁,君王不仁,甚至会厌恶世间。
付拾一明白李长博的难受。
这种难受,更多是无力。
付拾一其实比李长博更不能接受这种阶级制度带来的不公,甚至更能和李长博的心情产生共鸣。
可是活在当下,付拾一最终还是只能轻声劝慰一句:“还是那句话,现在已比从前好太多。世上的制度,终归会一步步推进,渐渐变得更好,更平等。”
付拾一伸出爪子,斗胆拍了拍李长博的肩膀:“所以我们只需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看得太远,想得太多。活在当下就很好。”
李长博大约从来没有被这么这么对待过,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付拾一咧嘴一笑:“加油哦,李县令!”
李长博失笑:“好。”
付拾一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尴尬一笑:“我得告诉李县令你一个事。”
李长博只觉得太阳穴一跳,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
付拾一哭丧脸:“我还没洗手!”
李长博:……
付拾一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崩溃的开始洗手……
一面洗,一面毫无能力克制自己的洁癖发作。
洗完了手,她幽幽的看着还僵硬着的李长博:“李县令,别多说了,直接脱衣服吧。”
李长博本来还没缓过神来,听见这话,登时脸上就全都涨红了:“你、你——”
付拾一死死盯着肩膀那一块:“脱下来,我把衣裳洗干净。放心,一定会很干净的!”
李长博艰难的松了一口气:“不,不用了。”
付拾一很坚持:“不,洗干净才行。不然味道都没办法散去。我用肥皂洗,保证很干净!”
李长博后退一步:“不,真的不用了。”
付拾一往前一步:“你相信我!”
李长博头大如斗:怎么办?付小娘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付拾一:我一定要洗干净!它被我玷污了!它不干净了!
方良买好了棺材进来回禀,一眼看见两人僵持,于是好奇凑过来:“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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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更狠一点
方良一来,李长博就犹如看到了救星一般。
李长博立刻吩咐:“去拿一件衣裳过来,我换一件。”
付拾一顿时眼前一亮,就差举起手来踊跃报名:“我帮李县令你洗衣裳吧!”
李长博残忍的避开付拾一的目光,转头严肃吩咐方良:“立刻叫人送回去,让人仔仔细细洗三遍!”
付拾一:李县令你好残忍。但是算了……洗干净了也行。
李长博面对付拾一哀怨的目光,咳嗽一声:“付小娘子还是做更重要的事情吧。”
付拾一从包包里掏出了自己的肥皂片:“用这个洗。一定要洗干净。”
李长博按住额头:真的不算是暴殄天物吗?
方良也有点儿舍不得:“洗衣裳哪里需要用这个——”
付拾一坚持:“必须用!”
李长博想到付拾一方才的表现,立刻从容退一步:“好好好,听付小娘子的。方良你去吧。”
直到李长博换过了衣裳,方良又叫人将衣裳和肥皂片送回去,付拾一这才觉得总算是完成了这一件大事,心里头那点膈应也才消散。
冷静回笼,付拾一长叹一声:我的天啊,我的洁癖它又发作了啊!这个毛病,太耽误事情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看着人将那书童竹心收殓了,心情依旧沉重。
而卢知春也过来了。
卢知春今日一身春水蓝的广袖道袍,乍然一看,只让人想起了洛神赋。
如果水神有男的,肯定就是卢知春这个样子。
加上飞鹤在旁边捧着一把宝剑,面容精致,俨然就是仙人身边的童子。
付拾一默默的想:如果我有手机,我就要拍下来,做手机屏保,天天舔屏。仙人本仙好吗!
卢知春好似一阵春风似的刮进了县衙。
李长博一身官服迎了上去,两大美男同框,竟然是平分秋色。
付拾一忽然想:如果河源郡主看到了卢知春,不知道会不会转移目标?
李长博将卢知春迎进屋里,又叫了谢双繁、厉海和付拾一他们三个过来商议。
厉海一进屋,就看见了飞鹤手里抱着的宝剑。顿时不由得有些看住了。
卢知春笑盈盈:“这把剑,是正儿八经的龙泉宝剑。铸造它的大师,今年已是八十高寿了。这是他老人家的收官之作。也是巅峰之作。”
付拾一竖起拇指:这才是炫富和装x界的高手。
关键是卢知春下一句就是:“厉帅若是喜欢,我便将它赠与你。正所谓,宝剑赠英雄——”
李长博淡淡打断他:“厉海手中的唐刀,乃是当今第一唐刀大师打造,他亲口说过,这是他能造出的最好的刀了。”
卢知春小小郁闷一下,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很好——”
厉海不动声色补了句:“李县令赠与我的。”
付拾一又默默的竖起了拇指。
第一回合,李长博胜。这才是无形装x,最为致命。
卢知春这脸被打得——啧啧。
卢知春终于破功:“我怎么总是压不过你——”
“我长安县衙的人,自然不能被其他人收买。尤其是我的不良帅。”李长博慢悠悠的叩了叩桌面:“你这一套,还是拿去外头忽悠花魁娘子吧。”
付拾一不厚道的笑出声来。随后反应过来:“等等,花魁娘子?柳绾绾?”
卢知春终于又找到了炫耀自己的点:“正是。不只是柳绾绾,她的劲敌燕卿卿也甚为仰慕我。两人都邀我去翠屏楼吃酒听曲——”
李长博语气平淡:“还有几个知名的男花魁。”
卢知春猛烈咳嗽几声,干笑:“毕竟我出手大方,一掷千金。”
付拾一忽然觉得,男神卢知春的形象崩塌了,这分明就是个活宝!长得很好看的活宝。
那仙气,根本维持不住三秒钟!
付拾一越想越乐不可支。
卢知春哀怨问:“付小娘子觉得很好笑?”
付拾一诚恳摇头:“不,我觉得卢郎君实在是长安当之无愧的第一美男。魅力无边。所以才能吸引得这么多花魁趋之若鹜。”
李长博看一眼付拾一,“还是说正事儿吧。”
卢知春立刻就摆出正经样子来:“来来来,我也觉得该说正事儿了。下一步咱们怎么做?”
李长博心里是有计划的,这会儿毫不犹豫的就言道:“自然是和这些主动搭上来的人一一接触。”
付拾一提醒一句:“不过在那之前,可以先调查一下这些人的来历。过年时候来长安城的,就优先接触。”
卢知春立刻道:“那我知道至少有两个人符合了。因为他们都会唱南边的小曲,吴侬软语的,很是婉转。”
李长博扬眉:“谁?”
卢知春却卖关子起来。
等到众人都看他,他这才缓缓开口:“翠屏楼的柳绾绾,紫春楼的男花魁,君紫阳。”
付拾一微微一愣,下意识就去看李长博。
李长博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李长博微微一颔首:“那就先从柳绾绾开始。”
付拾一问他:“李县令想到的是什么?”
李长博轻声道:“伤口,钥匙。”
付拾一颔首:“既然锁是被换过了,那么换锁的人,肯定不是林桐。可林桐就算要配钥匙,却也首先要有一把钥匙可以去做样。”
钟约寒霎时明白:“要么林桐的钥匙是有人给他的,要么就是他偷的。”
徐双鱼也明白了:“那肯定他只能从翠屏楼的人身上得到。”
顿了顿,他又疑惑:“那伤口呢?”
付拾一叹一口气:“柳绾绾那日说,弹琴伤了手。”
顿了顿,付拾一又想起一件事:“等等,林桐死的时候,是被人勒了两次的!”
众人看向付拾一,有点儿不明白。
付拾一匆匆道:“如果是比较细的绳子,甚至是可能勒伤自己的那种,如果忽然承受不住力道断裂了——那很大几率,还是会割伤手的。”
李长博若有所思。
付拾一提议:“我们应该再去看看柳绾绾。”
卢知春也很有兴致:“那要不然咱们一起去?”
李长博却缓缓摇头:“春见去就行了。其他人别轻举妄动。这个时候,不宜打草惊蛇。”
付拾一想了想也是,只能巴巴的看卢知春:“那卢郎君快去看看。看看柳绾绾有没有伤!再闻一闻,她用的香粉是什么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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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抽丝剥茧
卢知春夜里去了平康坊,却没能和柳绾绾说上话。
柳绾绾作为花魁,总归是有拿手的技艺。而这就要为翠屏楼招揽顾客所用。
今日柳绾绾要跳飞天舞。
付拾一和李长博也混进了平康坊里。
柳绾绾一眼就认出来他们,隔空颔首。
付拾一侧头低声和李长博说话:“你看得到她的手吗?”
李长博盯着柳绾绾,摇头:“看不见。她手上戴了许多饰物。”
付拾一有些丧气:“也是,这个时候,她怎么会让人看见她的伤口。”
不过,柳绾绾的飞天舞着实惊艳。
当柳绾绾从天而降的时候,那姿态,的确是让人想起了九天玄女。
尤其是柳绾绾的容貌,本就是让人惊艳,且她骨肉均匀,体态轻盈,轻纱妙曼之间,既让人觉得神圣端庄,又偏偏将肢体的美展露到了极限。
付拾一想:怪不得她能成为花魁。
这完全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最关键的是,柳绾绾这一曲飞天舞,几乎整个全程都没落过地。
就在半空中,变换着各种舞姿,仿佛真的是九天玄女,能凌空飞翔。
付拾一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最初震惊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样的舞姿,想必柳绾绾背后是付出了极大的辛劳。
李长博忽然低声说了句:“人不可能凌空飞翔,必然是身上系着绳索,所以才能如此。不过,为何看不见绳索?”
付拾一举手:这个题,我会!
付拾一压低声音,用两人才能听见的耳语声解释:“如果绳子够细,而且外头涂上银粉,在灯光照耀下,就不容易看见。或者,绳索是半透明的也可以。”
付拾一指了指房梁:“上头必定还装了滑轮。背后还有人或拉绳子,或放松绳子。如此才能造成凌空飞翔,或是从天而降的效果。”
付拾一又竖起拇指:“能想出这么一个舞蹈的人,脑子是真够好的。”
李长博若有所思:“所以,柳绾绾才能成为花魁。”
两人对视一眼,付拾一就明白了李长博的心思。
不过,她觉得现有的证据还不够,于是劝了一句:“不过,在那之前,还得耐心等等。这个诱饵这么喷香,就看鱼儿咬钩不咬钩。”
李长博轻笑:付小娘子分明就是还没看够好戏。
付拾一却已经跟着别人一起喝彩起来。
因为柳绾绾提着一个花篮,开始在空中散花了。
一时之间,丝竹声绕梁不觉,满屋都是花朵花瓣以及花香,柳绾绾冲天而去,隐入黑暗中时,却回眸一笑——
所有人都止不住回味。
神女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付拾一心想:柳绾绾要是穿越去现代,肯定是能红遍大江南北,成为顶级明星。
不过还有一个人更有做明星的潜质。
那就是卢知春。
卢知春直接就变成了一个舔狗,追着柳绾绾就去了。
就在气氛到达最顶点的时候,飞鹤款款出场,直接“啪叽”一声就倒在了人群中。
付拾一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摸飞鹤的脖子,顿时尖叫一声:“好烫!他高热不退,会烧坏的。快请大夫来——”
卢知春却冷冷的说了句:“一个书童罢了,死了就死了。坏了我们的兴致,纵使是不死,我也要打死他给绾绾出口气!真是晦气!”
卢知春这一瞬间,就是渣男本渣了。
要不是知道卢知春不是这样的人,付拾一都有一瞬间冲动想动用一下分筋错骨手。
付拾一皱眉:“这是一条人命!”
卢知春不在乎的挥挥手:“你在乎就送你了。反正我也玩腻了。”
说完这话,卢知春直接就去追柳绾绾了:“绾绾~我听闻你喜欢珍珠,我今日特地准备了一壶明珠——”
付拾一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就过来:“既是如此,就送他去医馆吧。”
然后三人就撤了出来。
一上了马车,飞鹤就立刻睁开眼睛,笑嘻嘻问:”怎么样?怎么样?我逼真不逼真?”
付拾一诚心诚意点头:“实在是很逼真。”
简直叫人目瞪口呆。
“不过,我家郎君不会有事儿吧?”飞鹤关切问道,不过下一句暴露了他的心思:“万一出了事儿,我会被家主打死的。”
付拾一:……
李长博失笑:“放心,翠屏楼那么多人盯着,他不会有事儿。”
卢知春直到快要宵禁才从平康坊出来。
出来之后,卢知春还没掩住自己的亢奋。
一上马车,卢知春就立刻道:“明日清晨,宵禁一过,我在我的宅子等柳绾绾。”
李长博蹙眉:“真的是她?”
卢知春轻声道:“我看过她的手,手上有伤痕。我关切的问她,她说最近练舞受的伤。我便趁机假装说要给她赎身,她害羞后,答应了。又说楼里鸨母不许她破身,怕将来卖不到好价格。所以,她愿意悄悄来我宅子里。但是——”
“但是什么?”不仅是付拾一,就连李长博,也忍不住着急。
卢知春卖够了关子,满意的给出下文:“她让我遣散仆从,别留其他人。说这种事情,她会害羞。而且,更不能让人知晓。否则对她对我都不好。”
付拾一连连点头:“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卢知春笑嘻嘻:“我告诉了她,我现在住的小宅院。并且告诉她,明日我会让人不要去前院。”
“而我在前院书房等她。我会亲自给她开门,这样就能确保没有人看见。”
李长博扬眉:“倒像是真心实意要跟了你。”
付拾一笑眯眯:“说不定是真的呢?要是柳绾绾不是凶手,那说不定还能传出一段佳话——”
卢知春一缩脖子:“那就算了吧。我阿耶不得打死我——”
李长博咳嗽一声:“放心,到时候我会替你说情的。”
付拾一连连点头:“对,到时候仔细说说,你们是如何假公济私,将花魁娘子骗到手的——”
卢知春:……原来付小娘子你是这样的人。
李长博轻笑出声,却还点头配合:“是该说得仔细些。”
开过了玩笑,李长博重新说起正事儿:“明日我叫人先埋伏起来。我和其他人,也先藏在柜子里。”
付拾一眨了眨眼:“这是要瓮中捉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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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捉贼拿赃
卢知春还很怜香惜玉:“堂堂花魁娘子,只能用请君入瓮,不该用这样的词。”
付拾一:……但愿到时候这个花魁娘子,不是真凶。这样就不至于辜负了卢郎君的怜惜。
李长博淡淡看卢知春一眼:“我叫厉海一直跟着你。”
付拾一笑嘻嘻:“卢郎君对花魁娘子都这么怜惜,对咱们的正义英雄厉帅,肯定更怜惜。咱们的厉帅,卢郎君肯定不会亏待了。”
李长博笃定:“春见会拿出最好的酒菜的。放心。”
卢知春无言,最后看看付拾一又看看李长博:“二对一,实乃不公。罢了,我也不与你们争辩。”
一番笑闹后,卢知春和厉海先回了他的宅子。
李长博送付拾一回去。
李长博在付拾一下马车前道:“明日一早,我来接付小娘子。”
付拾一颔首:“那我做点吃食,好歹垫垫肚子。”
李长博本想说不用,可看见付拾一一脸自然而然,便是含笑点头:“那就多谢付小娘子了。”
付拾一跳下马车,月华如练,李长博瞧着她进了屋,这才吩咐方良:“走吧。”
方良叹一声:“郎君,我觉得付小娘子是嫁不出去了。”
李长博一愣。
方良接着嘀咕:“您看付小娘子这样,哪个敢娶啊?天天都人都见不着。若是男子,还能说是正常,可付小娘子毕竟是女子——”
李长博不等他嘀咕完,就道:“有句话说得好。”
方良:“啊?”
李长博慢悠悠:“咸吃萝卜淡操心。”
方良:……郎君你这嘲讽得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李长博紧接着又道:“付小娘子自己心中有数。她本和旁的女子不同。”
方良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郎君你又知道了?
李长博缓缓道:“她这样的性情,仓促嫁了,困于后宅,也未必就会开怀。”
方良觉得这话不难理解:“那郎君的意思,是不嫁人吗?”
李长博懒得和不开窍的人说话:“不急。”
不过李长博还是暗地里琢磨了一下:女子成亲,最晚是多少来着?付小娘子现在多大来着?
付拾一此时也是在琢磨事情。
不过琢磨的却是明天早上吃什么。
付拾一去看了一眼菜篮子。
发现里头有新鲜的胡瓜和芦菔,于是她就知道做什么了。
第二日付拾一天不见亮就起了。
然后蒸了一锅米饭。
付拾一打算做米饭团子。
胡瓜切成丁,芦菔切丁之后,焯水晾凉。
然后再炒一点新鲜的鸡蛋,将两种丁混进去。
做米饭团子其实也特别省事儿,付拾一拿出了做饼的模具。里头正好有三角形。
先将一团米饭放进去,再舀一勺鸡蛋胡瓜丁进去,再加一勺香菇肉末酱。最后再来一团米饭盖上,用力一压——
米饭团子就做好了。
最后再撒上几粒炒熟的黑芝麻——
没有海苔片,付拾一就只用油纸袋装起来。
付拾一刚做好,就听见了敲门声。
于是她拿起三个袋子就赶紧出去汇合。
见了方良,付拾一将袋子给他一个:“抓紧吃。”
上了马车,付拾一又将那袋子分给了李长博一个,还是那句话:“抓紧吃。”
想了想,她又无奈一笑:“恐怕有些干,李县令将就一下。”
李长博打开纸袋子一看。见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三角饭团,顿时还愣了一下:这种吃食,从前没见过。这要怎么吃?
至于付拾一的话,他也下意识的摇头:“无妨。”
付拾一已经将纸袋撕开,然后就这么捧着饭团“嗷呜”一口下去。
付拾一一口咬掉了一个尖。
然后金黄的鸡蛋,翠绿的胡瓜,红红的芦菔丁都露出来了。
霎时原本普通的米饭团子,也变得有些内涵丰富,诱人。
李长博忽然也有点儿饿了。
于是他也学着付拾一的样子,双手托着那饭团子,举到嘴边,再一口咬下去。
付拾一一直看着李长博呢。
当看到李长博一口咬下去,根本连馅都没碰着的时候,她没忍住,一下子笑了。
李长博不明就里,糊涂的看她。
付拾一呛得咳嗽,然后给李长博讲那个冷笑话:“说有人吃蒸饼,一口下去没咬着馅,再一口下去,馅儿已经过了——哈哈哈。”
李长博看着付拾一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懵了。
没多多久,马车外头方良也开始“哈哈”大笑。
李长博虚心请教:“只是说明蒸饼馅小,为何好笑?”
付拾一:……好吧你笑点好高。
方良:郎君它真的不好笑吗——
付拾一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李县令,还是趁热吃吧。没时间了。”
说完付拾一低头吃饭团,彻底不理他了。
李长博满头雾水: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吗?付小娘子怎么忽然不笑了?
最后,下马车的时候,李长博没话找话:“饭团很好吃。多谢付小娘子。”
付拾一笑眯眯:“李县令不觉得简陋就好。”
李长博言简意赅:“很方便。”
付拾一忽然觉得,原来也不是所有的文化人,都像卢娘子那样会夸美食的。
比如李长博。
目前为止,她从他嘴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好吃。很好吃。
付拾一暗地里琢磨:不应该啊,李县令平时夸人词还是很多的。难道是我做饭不好吃?
付拾一忽然有点儿挫败。
于是整个人有点儿焉哒哒。
李长博看在眼里,又懵了:付小娘子到底怎么了?我是做错了什么吗?我是说错了什么吗?难道我得罪了他吗?
直到躲进了书房里,李长博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倒是宵禁,在这个时候已经解了。
也就是说,柳绾绾随时都会过来。
付拾一和李长博躲在柜子里,莫名有点紧张。
厉海和方良都上了房梁。
而徐双鱼和钟约寒两个,则是在外头候着。
天罗地网已经布置好,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付拾一悄悄和李长博嘀咕:“万一不是她,会不会很尴尬?”
李长博想了想那场景,最后摇头:“应该是她。纵然不是,也不影响什么。”
柜子里狭小,付拾一还好,可怜李长博身高腿长的憋在里头,哪都不舒服,可偏偏他还是能气定神闲。
付拾一也就渐渐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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