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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无和尚     汉明txt下载     汉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三百三十五章 定都之争(二十四)

    杨廷枢一听,头“嗡”地一声响,他知道麻烦事来了,可也不敢不接旨,于是杨廷枢屈膝跪下,拜伏道,“臣杨廷枢恭聆陛下令谕!”

    夏淑吉抬手道:“陛下交待,杨大人可以站着接旨。”

    杨廷枢愣了愣,起身道,“臣谢恩!”

    “杨廷枢,朕令你自即日起,听从贞义夫人调派!”

    杨廷枢一直低头垂眉听着,好久。

    夏淑吉提醒道:“杨大人,该接旨谢恩了!”

    杨廷枢抬头惊讶地看着夏淑吉,问道,“敢问贞义夫人……旨意,就这些?”

    夏淑吉点了点头。

    杨廷枢沉吟了一下,“这是陛下口谕?”

    “怎么,杨大人不信?”

    这哪能不信?

    从古至今,除非已经心存谋反之意,且不惧被折穿,否则,没人敢轻易矫诏,因为那后果是不可想象的,没人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事。

    “不敢,臣万万不敢!”杨廷枢斟酌道,“那……敢问贞义夫人,需要下官怎么做?”

    “立即调动府兵,守护吴王府!”

    杨廷枢有些困惑,他虽然知道徐孚远与皇帝意见不合,可也不认为徐孚远会有进攻吴王府的意图,那可是造反啊!

    “贞义夫人……吴王府乃陛下潜邸,且王府中本就有数百府卫,何须调动府兵守护?”

    夏淑吉冷冷看了杨廷枢一眼,“杨大人不必多问,奉旨遵行便是……莫非杨大人想抗旨不成?”

    杨廷枢急道:“臣遵旨!”

    夏淑吉起身,“杨大人之忠义,本夫人在回京之时,会禀奏陛下……还望杨大人尽忠职守,不负陛下!”

    “臣谨记!”

    夏淑吉动步欲离开。

    杨廷枢急问道,“敢问贞义夫人,陛下既令臣守护吴王府,定然是杭州城中必有大事发生,臣以为此时城中涌入人口较多,是不是该封禁诸城门,以防万一啊?”

    夏淑吉回头,盯了杨廷枢好久,淡淡道:“杨大人尽管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别的嘛……陛下自有安排!”

    杨廷枢见问不出什么来,只能躬身道:“臣谨遵圣命!”

    ……。

    待夏淑吉离开之后。

    杨廷枢突然带着他的长随回了书房。

    令长随磨砚,杨廷枢摊开宣纸,疾笔挥毫。

    在一气呵成之后,杨廷枢冲纸吹了几口气,然后折叠起来装入信封,打上火漆。

    交给长随,“速速将此信,送至京城,当面交给徐阁老!”

    长随接信之后,却不离开,而是轻声问道,“东翁,您是真打算上徐阁老的船吗?”

    杨廷枢一愣,皱眉道:“徐阁老举此事,并非造反,而是为天下计……圣上有误,臣子当勉力纠错,就算驳旨亦不为过……有徐阁老这等敢为人先,本官岂能落人于后?”

    长随低声应道,“东翁所言在理……只是,学生以为,徐阁老未必真如东翁所说的那般大义凛然!”

    “汝休得妄言诋毁徐阁老……本官知徐阁老甚深,他绝非无良之人!”

    “是,学生知错!”长随认错很快,可依旧坚持道,“东翁啊,恕学生直言……人心隔肚皮,谁又能想到,当年美名传遍江南的虞山先生,临了会说出水太凉、头皮痒诸如此类的话呢……大名鼎鼎的虞山先生殉节之时,竟不如一倡伎!”

    杨廷枢闻听,对长随怒目而视。

    可长随却不看杨廷枢,咬牙坚持说了下去,“这些年杭州府前后三次暴乱,当时谋乱者哪个不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人人皆认为陛下撑不过去,可结果呢……吴王成了天子,那些人,却全身败名裂,做了鬼!”

    杨廷枢有些瞠目,可他开始认真思考长随的话了。

    长随继续道:“虽然消息上说天子抱病不上朝,可今日贞义夫人突然秘密进入杭州城,今夜更是漏夜来见东翁,这说明天子并非不视事,而是在暗中部署一切……甚至,是在布局啊,东翁不可不察!”

    杨廷枢脸色剧变,他意识到长随的话不无道理,但如同每个主公一样,瓶子可倒架子不可倒。

    “就算你说得对……可本官追随徐阁老,亦是为了天下芸芸众生,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就算最后事露,本官亦可昂首挺胸……随陛下处置便是!”

    瞧瞧,这话说得,真是大义凛然啊!

    长随苦笑道:“东翁啊,学生寒窗十五载……若非清军南下前朝灭亡,学生就算不能黄榜题名,好歹也能中个举……要说不满当今圣上,那是假话,可东翁啊,鸡蛋不能跟石头碰啊……这些年来,当今天子的手段是层出不穷,东翁可见过天子吃过一次亏的……学生只是个凡胎,只想混个养家糊口的差事,才拜入东翁门下,学生没有东翁这般豪情壮志……还请东翁见谅!”

    杨廷枢傻眼了,敢情,长随这是要辞职了?

    可杨廷枢此时也意识到,长随所说的非常有道理。

    皇帝秘密派贞义夫人南来,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一是皇帝抱病,很可能是假的,至少没传言那么严重,二则皇帝已经知道如今江南乱象,也在积极应对,三是徐阁老虽然位高权重,但手中并无兵权,充其量就是调动各府府兵,可问题是,皇帝手中的是军队,赫赫大名的国防军,而一旦徐阁老下令府兵进攻,各地府兵岂会从命,那可是谋反,若要令府兵与国防军对抗,怕是仗还没打,府兵就哗变了。

    最后,贞义夫人除了令自己调动府兵去护卫吴王府,没有告知自己要执行别的什么,但很显然,皇帝一定还有别的安排。

    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杨廷枢额头冷汗渗出。

    “可……可徐阁老所求,并非造反……所倡议各项,亦是利国利民之善举……万一要是因本官,误了徐阁老大事……本官岂不成了罪人?”

    瞧瞧,杨廷枢都说出“万一”二字了,显然心里也打起鼓了。

    见杨廷枢依旧坚持,长随苦笑道:“东翁啊……如果东翁站在陛下一边,就算是最后徐阁老赢了,东翁还能落个忠臣之名,可要是东翁上了徐阁老的船,这万一徐阁老败了……东翁就会身败名裂,甚至牵连家族啊!”

第二千三百三十六章 定都之争(二十五)

    长随没有当面说出会牵连自己,已经是很照顾杨廷枢面子了。

    也对,赚点养家糊口的银子罢了,怎能冒诛连全家的风险?

    杨廷枢愣愣地看了看长随,再看看长随手中的密信,愣了好一会,终于咬牙做出了决定,“信……你还是送去京城,不过……拖延五日,如此,既不负徐阁老,亦可在事后,与陛下交待!”

    长随惊愕,敢情东翁是想脚踩两只船啊……啧啧,果然是官字两张口!

    但到了这时,长随也知道再劝无用,于是点头应道,“东翁放心,学生这就去办!”

    杨廷枢愣愣地看着长随出门,忍不住长叹一声,轻声道:“……宦海浮沉至今,初心不在,终究是身不由己啊!”

    ……。

    事实证明,莫氏的手段是相当有效的。

    高达两千万两现银的突然涌入,让仁和、雨县三个交易所,在短短半日时间,就陷入了无地契、房契可卖的局面。

    也对,只要是正经商人,哪怕是为此为生的掮客,在目睹这种买买买的卖方市场时,首先想到的绝不会尽数抛售自己手中的地契、房契,他们会囤货居奇,等待着最高价的出现。

    于是乎,三个交易所就出现了这么一出奇景,一面商会股价一落千丈,另一面地价却炽热的令人发狂,二者简单是冰火两重天啊。

    可更古怪的是,不管是股价还是地价,至午时前,基本上都已经没有什么成交了,所有人皆在观望。

    而与之相呼应的是,这种古怪现象的消息迅速在城中传播开来,再迅速向城外传播开去。

    然而,到了午后申时初,三个交易所突然出现一波生面孔的掮客,他们在大肆收购商会股份的同时,疯狂抛售松江府地契、房契。

    他们抛售数量之大,着实令人叹为观之,以至于原本交易所的掮客,只能退往一边,坐观其边,因为他们都或多或少地意识到了危险,他们招惹不起。

    原本空间并不大的交易所内,买方和卖方分立左右,往往是这边一喊价,那边就直接展示票汇,然后交于数十个由商学院毕业的帐房们,进行当面交割。

    松江府地价,可劲的往上彪涨,仅仅一个时辰,已经从三百多两涨到了每亩五百多两,到后来,基本已经不分良田、劣地,就按亩数计价,不带一句讨价还价的。

    而商会股价,那就更不用说了,因为缺少对手盘,直接从十多两涨到了三十两,几乎重现了当年商会股份的最高价。

    但奇葩的是,这一个多时辰中,地契、房契的成交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共成交三万多亩,成交额高达一千八百多万两。

    反观商会股价,迅速冲顶达到每股三十两后,都没有多少人出售,一个多时辰,仅成交五万多股,成交额不足二百万两。

    ……。

    当天晚上,杭州府知府下令改变宵禁时间,将原本的子时,改成亥时。

    整个城,早早也进入了梦乡,可事实上,城中很多人睡不着觉,每颗人心都是鼎沸的。

    民众是在兴奋,他们从前几天的忐忑、焦虑,变得开始兴奋,不是为了松江府地价,而是为了商会股价。

    这一次的股价、地价风波,其实普通百姓基本上是没参与的,也无法参与。

    在当今天子的前后两波“侠之大者、为国接盘”的号召下,在女署麾下百万织女的自发抢购和煽动下,江南百姓,哪家不是商会的持股股东?

    而且,由于购买商会股份,几乎是将家中的存银消耗一空了,哪有闲钱再次参与?

    加上吴王两次号召所售出的股份,皆是登记造册实名实户制的。

    按理说,这个时代的民众,根本没有投资这种理念,民众的心思是朴实和贪婪的,吴王拯救了他们免受亡国奴的耻辱和外族的蹂躏,他们就觉得应该付出回报,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吴王给了他们购入商会股份的机会。

    商会股份在江南,如今在全国,都是硬通货,每季的分红,令人垂涎欲滴,但之前,商会股份高高在上,交易动辙是一万、十万股起步,百姓哪有可能参与进来?

    所以,在吴王发出两波“侠之大者、为国接盘”的号召时,所有民众集全家、全族之力购入商会股份,虽然那时股价因爆发和叛乱者故意的打压而跌至谷底,但民众还是选择相信他们心中永远的神,毫不迟疑地购入了。

    而此次股价、地价的风波,百姓选择的就是旁观,甚至在股价急剧下跌时,也不再象前两次那么惊惶失措,理由有二,一是当年的吴王已经成了当今天子,二是商会去年到今年,每季的分红重新发放了,并且一季比一季多,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安心持有呢?

    其实这几天下来,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三个交易所中那些买家和卖家,基本都是外来的生面孔,所以,民众就只顾着吃瓜看戏了,除了不多的胆大者,想浑水摸鱼高卖低卖,但在今天,这些人都不敢参与了,毕竟他们也清楚,赚了钱没命花是件相当悲哀的事!

    但今日商会股份的飙涨,让城中百姓完全睡不着了,他们确实是按捺不住的兴奋,谁又能抵挡一天时间,家产翻了一倍多,从心中所涌出的兴奋呢?

    而松江府地价的涨跌,那就根本不关城中百姓的事了,百姓又不去松江府,哪怕想,也买不起松江府地价高企的房屋。

    这个晚上,杭州城一片黑暗之下,是狂热的人心。

    所有人都在盼着天早一些亮起!

    城中这一夜,无事发生。

    ……。

    然而,第二天所发生的,就完全在乎百姓意料了。

    第二天一早,商会股价纹丝不动,准确地说,根本无人交易,就象交易所从不买卖商会股份一般。

    而地价,却是打着滚地上涨。

    关键是,到了后来,已经没人卖了,全是拿着汇票买房子的,双方本是对手盘,结果,成了同道中人了。

    这场面,算是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第二千三百三十七章 定都之争(二十六)

    都道此时松江府一地难求,可偏偏就有个正好手中有两亩宅地的城中百姓,或许是想浑水摸鱼的,将地契卖个高价,莫名其妙地进来,才将地契亮出来,结果,双方等待已久的掮客们一涌而上,那架式,差点吓死百姓,结果,双方愣是将地价抬上了八百两一亩成交。

    那个百姓惊愕地看着到手的一千六百两汇票,最后揉揉眼,狂吼一声冲出门外,那架式、那神情,让交易所外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而,才是开市不到半个时辰的事。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所有吃瓜群众目瞪口呆了。

    在那个平空捡了近千两银子的百姓离去之后,开始有卖地者进入交易所,开始时,只是三五个,手中所持地契也不多,迅速被双方掮客瓜分,可慢慢地,卖地者多了起来,越来越多,所持的地契、房契也多了起来。

    而在那群生面孔的掮客拼命疯抢地契、房契的时候,他们没有顾及到,对方的掮客似乎抑不过他们了,渐渐地往后退,到了后来,才发现交易所里,对方掮客所剩不多。

    外地掮客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他们或许以为对手手中现银不多,亦或者是争抢不过,但最原因是,他们不想管,他们只是听命行事吧。

    掮客以成交量收佣金,听命购入越多的地契、房契,就能抽取越多的佣金,至于别的事,就算心中存疑,也只当作没看见、不想明白。

    地价下跌了,开始缓跌,至傍晚收市时,已经有了急跌的迹象。

    也难怪,这一天下来,再多的现银,也抗不住几乎源源不断的抛售啊,这一天,外地掮客回购松江府地契、房契的数量,竟高达二万三千多亩,虽然不及昨日,但成交额,竟与昨日不相上下。

    更古怪的是,掮客们最后发现,这二万三千多亩地,其中大部分,是昨日经他们卖出去的。

    其实,事情到了这份上,局势已经初露端倪了,可惜的是,这些掮客更多的是想着这场游戏再继续下去,最好能天天如此。

    ……。

    第三天,交易所一开时,就火药味十足。

    本地掮客以绝对豪横的姿态,将一万亩地契,用一种轻蔑地表情,硬生生地砸在对方面前时,地价迅速下跌,但外地掮客还是硬抗下来了,最后在五百到四百之间,全部成交。

    然而,在他们稍松一口气的时候,本地掮客再次甩出一万亩地契时,这下,交易所突然安静下来,如同时间停止了一般。

    原因很简单,外地掮客所带的银子,已经不够了,他们惊讶于对方怎么可能手里还有这么多地契、房契。

    好在,本地掮客很大度,纷纷主动降价至三百两每亩,让外地掮客终于勉强地将第二个一万亩地契成交。

    这是多么善意、温情的画面啊,买卖做到这份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外地掮客已经有不少与本地掮客勾肩搭背,诚意邀请对方去喝上一杯了。

    可就在这时,本地掮客的领头者,再次派人从外面马车上,抬进来八只大檀木箱,告诉外地掮客,这是整整二万亩地契、房契。

    很难形容当时外地掮客的表情,也很难揣测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最后本地掮客甚至将地价压到二百两,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好在,这不影响任何事,因为,没有成交,最后的一笔成交价,依旧是三百两每亩。

    相较于外地掮客的惊愕和沮丧,城中吃瓜民众今日算是看了一场免费的大戏。

    但民众也在愤怒,因为有个不知死活的人,莫名其妙地进交易所,卖了一股商会股份,按理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可问题是,当时双方掮客根本无人去招呼。

    最后,还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进来,买走了前者的那一股商会股份。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令人愤怒的是,这二人商谈了好一会,股价的成交价,竟是十五两。

    十五两是什么概念,就是前天的收市价,换句话说,昨日才刚为翻了一倍多家产的民众,突然发现半天时间,就因为这一股,家产重新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都说不要轻易给人希望,更不要给了人希望又将希望覆灭,最最不要的是,还没给人想明白的时间。

    于是,今日交易所发生的一切,迅速传遍全城,民众,愤怒了!

    ……。

    当日戌时初。

    精神略显疲惫的杭州知府杨廷枢,正准备离开府衙回府。

    可被役差上来禀报的消息所阻——北门外有自称秀水民团守备张新侠者请求入城。

    杨廷枢愣了愣,他很快意识到,这或许又是当今天子的暗中部署。

    道理也很简单,秀水民团守备张新侠是什么人,当今天子潜邸之臣啊!

    王爷、皇帝亲封,还他x的是个民团守备,天晓得,这得破多大的例啊?

    其实不用想杨廷枢就能领悟出,张新侠此来必是受皇帝指派,否则,区区一个小县的民团,怎敢擅离驻地,前来杭州府?

    杨廷枢为难了,是极度为难。

    他能想到张新侠的来意,自然也能明白,张新侠一旦入城,会对城中局势起到怎样的作用。

    杨廷枢额头渗出冷汗,思忖良久,才问身边长随道:“贞义夫人在何处落脚?”

    长随答道,“贞义夫人暂居吴王府。”

    杨廷枢一愣,而后急道:“快,随本官去吴王府见贞义夫人!”

    ……。

    北门外,距城门三里地。

    秀水民团守备张新侠、秀水县尉徐三,向贞义夫人行礼。

    “见过贞义夫人……敢问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夏淑吉沉声道:“陛下有旨!”

    “臣等聆听圣谕!”

    “秀水民团不得进入杭州城!”夏涉吉道,“二位,接旨吧!”

    张新侠、徐三面面相觑,顿了顿,问道,“敢问贞义夫人……陛下就没有别的旨意?”

    “没有!”

    “恕下官愚钝……陛下何意啊?”张新侠实在,他确实想不通啊,“贞义夫人,下官率秀水民团举事,是为对抗各府乱兵扰民,更是为陛下效忠……可惜之前遭遇苏州府府兵偷袭,以致惨败……如今我部只能来杭州城休整,以待陛下定夺!”

第二千三百三十八章 定都之争(二十七)

    夏淑吉扫了张新侠、徐三一眼,斟酌道:“城中局势复杂,民团这么多人进城,只会令局势更复杂……这样,到了明日一早,会有粮草补给送出城……民团就在城外休整,等待命令!”

    “……下官遵命!”

    待夏淑吉离开之后,张新侠哼了一声,“……咱们兄弟为陛下出生入死,可杭州城就在眼前,这妇人竟让咱们弟兄风餐露宿……咱们可还有一千多号人呢,今晚就饿肚子忍着了?”

    徐三却冷静地道,“大哥或许是错怪贞义夫人了。”

    “哦?”

    “大哥试想,咱们是奉陛下密旨,从秀水举事的,对吧?”

    “是啊,那又怎样?”

    “陛下掌控天下兵马,为何要用到咱们区区一民团?”

    “这……什么叫区区民团,老三,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咱们可是陛下潜邸时的从龙之臣,咱的大名,那还是陛下钦赐的呢?!”

    “大哥啊,话不是这么说的……那咱们能与北伐军诸卫相提并论吗?就算是各府长林卫,那战力也是远甚于咱们……大哥别不信,刘元所部比咱们如何?”

    提起刘元,张新侠沉默了下来。

    徐三继续道:“虽然猜不透陛下心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今时之变,定是与往常不同,陛下要的不是杀人,否则,尽可调大军平乱即可!”

    张新侠皱了皱眉,道:“可陛下之前派人传令,令咱们来杭州护卫吴王府和莫氏母子……这进不了城,如何护卫?”

    徐三想了想道:“也对……这事确实难办!”

    二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徐三突然道:“贞义夫人只是令民团不能入城……并没有说咱们不能入城啊!”

    张新侠一愣,“你此话何意?”

    “选数十民团旧部,随你我入城……如此既能从王命,亦可应对贞义夫人所令……毕竟,咱们也是奉旨行事,贞义夫人怪不到咱们头上!”

    张新侠一喜,随即一忧,“可城门紧闭,如何入城?”

    徐三笑了笑道:“贞义夫人来前,我已经派人去侦察过了……守城门的是之前咱们入城时的老相识,打出来的交情……虽说不能放民团入城,可进去一、二十人,还是能通融的。”

    张新侠想了想道:“那城外……你我进城了,那民团怎么办?”

    这话让徐三愣了愣,随即道,“要不这样,我带人进城,大哥在城管束民团?”

    “不成!”张新侠断然拒绝,“我才是民团守备,你只是县尉……这事还轮不到你!”

    徐三立即怼道:“大哥,你我兄弟多年……你已经是守备了,可我徐三,只是个县尉,还断了条手臂……怎么着,大哥就不能让些功劳给弟弟我吗?再则说了,这城外天寒地冻的,也让弟弟进城吃口热乎饭嘛!”

    张新侠沉默了一会,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成……换了别的事,做哥哥的也就让你了,可今日这事不能让……你也说了,你已经断了条胳膊……老三,哥哥不能让你再丢一条胳膊……!”

    “大哥,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啊……!”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带人入城,你在城外管束民团!”

    “可……!”

    “这是命令!”张新侠轻喝道,“莫氏母子什么身份?你我心知肚明,万一有个不测,后果不堪设想……这事,你一条胳膊……真办不成!”

    徐三只能应道,“那……好吧,大哥千万保重!”

    张新侠咧嘴一笑,“放心吧,既然贞义夫人令民团不入城,自然已经有了部署,而城中有府兵万人……。”

    说到这,张新侠脸上笑意一凝,正容对徐三道,“老三,哥哥求你一件事……若是……你得帮哥哥将你侄儿养大成人!”

    徐三眼眶一热,深深看了张新侠一眼,“……好!我答应了!”

    张新侠轻吁一口气,望着黑幕中隐隐可见的城门,“当年秀水逆案,幸得陛下主持公道,否则,你我早已身死……只要陛下能用得上咱们,那咱们就得去拼命……老三,若是城中真发生了什么,你要记住,就算死到最后就剩你一人,你也得死在吴王府门口!”

    “大哥,我……记下了!”

    ……。

    吴王府门前。

    夏淑吉回来时,正好撞上已经久候多时的杭州知府杨廷枢。

    在简单两句寒喧之后,先后进了王府前院原大将军府议事堂。

    “敢问贞义夫人……下官闻报,张新侠等率秀水民团请求入城……下官担心民团入城引发不可知的乱局……所以,下官想先与贞义夫人通个气,听听夫人您的意思!”

    夏淑吉看了杨廷枢一眼,“本夫人让杨大人调动的府兵呢?”

    杨廷枢忙答道,“来时下官已经派人下令调动府兵,只是府兵在城里、城外的驻地较远,调动需要时间……按最近的驻地,怕是最快的也须在寅时左右,方可抵达王府周边……到时,下官会亲自部署防御、巡逻诸事……还请贞义夫人放心!”

    原本府兵驻地最近的,是钱塘门的演武场,可两次府兵参与谋乱之后,演武场驻地被废了,如今最近的府兵驻地,是候潮门以北原总兵府。

    杨廷枢没有说谎,派人传令调兵,再集结军队赶来,所需时间确实不少。

    夏淑吉沉声道:“此时才是戌时过半,至寅时尚有近四个时辰……汝可知道,若是在这四个时辰中,万一出事,是什么后果?!”

    杨廷枢无法回答,只能道:“要不……下官先将府衙役差先调至王府周边支应起来?”

    “能有多少人?”

    “役差三十余,捕快二十余……大概六七十人吧!”

    夏淑吉犹豫了一下,“也好,未雨绸缪,总比不调好……杨大人赶紧去办吧!”

    “好,好……!”杨廷枢一边应着,一边追问道,“那城外民团之事……?”

    “本夫人已经出城安置了,民团暂不入城,只在城外候命……杨大人,明日一早,还须劳烦大人安排人往城外送些粮草补给。”

    “好,好……份内之事……那下官告辞了?”

    “大人请便!”

第二千三百三十九章 定都之争(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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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侧妃来得及时……!”

    看着莫氏母子,夏淑吉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莫亦清了,犹豫再三,还是以吴王侧妃相称。

    “见过贞义夫人……还望夫人别再侧妃相称。”莫亦清微微一笑,“夫人若不嫌弃,就直呼我名字,或是妹妹即可!”

    夏淑吉想了想,也没拒绝,笑道:“那我就……叫清妹吧?”

    “好。”

    看着莫亦清怀中婴儿,夏淑吉试探着问道,“清妹可有给皇……孩子起名?”

    “他叫莫纪。”莫亦清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已经入睡的孩子,轻声答道。

    夏淑吉一愣,莫纪?

    “清妹,这可是陛下骨肉……岂可姓莫?”

    莫亦清平静地抬头,看着夏淑吉,“……他若要这孩子,又怎会到了此时,都不闻不问……既然他不想认这孩子,姓莫又无妨?”

    夏淑吉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夏淑吉转换话题,道,“清妹之才能,果然名不虚传……仅数日功夫,就将对方逼到了墙角!”

    莫亦清随口道:“夫人谬赞了……逼到了墙角,夫人觉得是好事吗?”

    夏淑吉闻听一愣,“清妹此话何意……陛下最想要的事,完成了一半,难道……这不是好事吗?”

    莫亦清轻叹道,“我阿耶当年教我……断人财路,无疑于杀人父母,将他们逼急了,便是鱼死网破之局!”

    夏淑吉迅速体悟到莫亦清的意思,忙道:“清妹不必担心,我已经向杭州知府杨廷枢传达了陛下的口谕……寅时前后,第一批府兵就会到达王府之外,护卫清妹母子安危!”

    莫亦清嘴角轻轻动了动,神色平静道,“寅时……怕是真到了那时,再多人赶来也没用了!”

    夏淑吉惊讶道:“清妹的意思是……对方会真进攻王府……不,这不可能吧,那是公然谋反啊!”

    “王府不是没有被攻破过……夫人难道忘记吴王府三次被围,两次被攻破的前事了吗?”

    夏淑吉震惊了,“那……那……清妹,那赶紧带孩子去后院小楼……我……我在此等候府兵!”

    莫亦清微微笑了笑,“夫人不必害怕……这不事情还没发生吗?”

    “可清妹不是说……?”

    “我只是胡乱猜测罢了。”

    虽然莫亦清说是胡乱猜测,但夏淑吉已经意识到自己将事想得太简单了。

    夏淑吉一直认为,皇帝派自己来杭州府,只是未雨绸缪,夏淑吉从始至终都不认为,徐孚远会真的谋反,她一直认为,徐孚远是个正人名士,所图的,无非是因与皇帝政见不同罢了,况且,徐孚远与夏淑吉父亲、兄弟皆有渊源,下意识中,夏淑吉绝不去认定徐孚远是个叛臣、反臣。

    可现在,与莫亦清几句交谈之后,夏淑吉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徐孚远或许只是与皇帝政见不同,并无谋反之意,可徐孚远手下的人,或者是如今从各府涌入杭州城的人,那些人未必不会在被莫亦清逼到墙角后,狗急跳墙!

    看着夏淑吉脸色阴晴变化不断,莫亦清微笑着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过甚,或许对方确实不敢动手……毕竟,这是吴王府嘛!”

    夏淑吉闻听哭笑不得,自己是奉命来护卫莫氏的,倒反而让莫氏安慰了。

    “面对即将发生的剧变,清妹竟如此镇定,倒是让我汗颜了!”

    莫亦清微叹道,“夫人错夸我了,身为一个弱女子,心里又怎能不害怕,只是……。”

    说到这,莫亦清看了一眼怀中婴儿,“为母则刚,总须护着孩子……我想求夫人一件事,还望夫人应诺!”

    夏淑吉忙道:“清妹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

    “若事情真到了不忍言的时候,还请夫人将此子带离险境……他们的目标不是夫人,而是我和孩子,只要我还在王府,他们不会去追索夫人!”

    夏淑吉脸色一变,刚要开口相劝,却被莫亦清抬手阻止。

    “夫人应该明白,我所说的是对的……如今商会股价、松江地价之决,还未分出胜负,我不能离开,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夏淑吉急道,“不,这万万不成……事情没办成,还能再想办法,可人要是没了……清妹,咱们连夜出城,城外有秀水民团……!”

    “晚了!”莫亦清淡淡道,“夫人认为往哪逃……从钱塘江至长江,哪府没有乱兵……除非是长了翅膀习到应天府,否则,逃出城亦无用……从此役始,这已经是这结局了。”

    夏淑吉闻听脸色骇然,她突然意识到,面前这女人的内心,是何等的坚硬和坚决啊。

    她更意识到,皇帝派她来护卫莫氏,传达让莫氏所执行的策略,已经等于是将莫氏置于极凶险的境地了。

    皇帝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还有意为之。

    皇帝甚至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都置之不理了。

    那么,皇帝的心,得狠到何种不择手段的程度?

    无端涌起的愤慨,让夏淑吉“噌”地起身,一把握住莫亦清的手腕,道,“走……我带你离开杭州城,咱们不是应天府,咱们去……!”

    夏淑吉说不下去了,除了应天府,她们还能去哪?

    她突然发现,天下之大,竟无可去之处了!

    莫亦清轻轻拉开夏淑吉的手,微笑道:“夫人高义,但还请夫人莫要误会……陛下!”

    夏淑吉惊讶地看着莫亦清,“到了此时,你还认为是误会……皇帝的心也太狠了,果然是孤家寡人啊!”

    “君王无情!”莫亦清悠悠道,“非人无情,而是不容情!”

    夏淑吉脸色慢慢平静下来,她本是才女,又怎能领悟不到莫亦清话中之意呢?

    帝王无情,不是人无情,而是不容有情。

    帝王出口成宪,若有情,必枉法,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便是无法!

    、“……他杀我阿耶、杀我五位叔叔……我虽不恨他,但,终究是无法原谅……他!”莫亦清悠悠道,“此次,他让夫人来传话……我之所以帮他……也是因为我心知此事关乎天下生灵福祉,世家、豪门、士族不灭,天下便会陷入又一个轮回……!”

第二千三百四十章 定都之争(二十九)

    说到这,莫亦清看着夏淑吉,苦笑道,“其实,这话还是……他说的,我不愿去相信……可偏偏觉得……他说得在理!”

    夏淑吉愣了好一会,亦苦笑道:“正如虽然我明知,此次被皇帝派来传口谕,是害了清妹……可我心里,好象也不觉得皇帝有错……或许,这便是陛下能在短短八年君临天下的原因吧!”

    莫亦清微笑着,看着门外黝黑的夜色,“连大长公主都不惜性命去助他登基……你我只是普通人,但他不是……他天生是被人仰视的,而你我,只是那仰视他的人……所以,我觉得还是离他远些……。”

    说到这,莫亦清低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莫纪,“此生有了他……足矣!”

    夏淑吉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放下莫亦清的手背上。

    “我陪你……咱们一起办完这趟差事!”

    莫亦清看了看夏淑吉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再看看夏淑吉的脸,浅笑道:“夫人认为……他真是想在杭州城与那些世家、豪门、士族争夺商会股份、争夺松江府土地吗?”

    “难道不是吗?”夏淑吉一愣,稍作沉思之后,脸色悚然,“陛下是想要……?”

    莫亦清缓缓仰起她洁白的长颈,悠悠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富有四海,又怎会与他们争抢土地和股份……他们本就是天子麾下之臣!”

    “这……这……这太可怕了!”夏淑吉惊骇得有些语无伦次。

    “他只是要一个借口!”莫亦清一脸木然,“……杀人的借口……我和纪儿的存在,就是一个诱饵……!”

    说到这,莫亦清看着夏淑吉,问道,“如此,夫人还想留下与我一起等待吗?”

    夏淑吉看着莫亦清,再看看莫亦清怀中的婴儿,将另一只手抬起,捧着莫亦清的手,坚定地道:“陛下封授我为贞义夫人,当朝卫国公,是我的二弟……我姓夏……所以,我一样没得选择……对吗?”

    莫亦清沉默了好一会,微笑道:“姐姐!”

    “清妹!”

    ……。

    都说兔子急了会咬人。

    人一旦被逼到绝境,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哪怕明知没有胜算,也会殊死一搏!

    用一句通俗的话说,什么天地君亲师、什么律法,全是他x的狗屁!

    当天子夜。

    从雨县、仁和两条南北主街突然冒出无数的人影,几乎在现身的同时,就直扑吴王府。

    王府周边的杭州府数十巡逻的差役,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密集的火枪迅速射杀。

    仅半个时辰,“叛军”迅速进至吴王府四周,围住吴王府。

    闻听到枪声的王府府卫,紧闭府门,至府墙和哨塔上射击抵抗。

    但“叛军”以压倒性的密集火力,打得府卫抬不起头来。

    仅一刻钟的功夫,“叛军”以六门野战火炮,直射王府大门,仅三轮下来,府门被炮火摧毁。

    二百多府兵只能下墙堵府门。

    然而,在这等实力悬殊的搏杀下,府兵仅支撑了一柱香的时间,全数殉难。

    “叛军”如潮水般地涌入王府,见人就杀,见物就砸。

    在逼问出莫氏母子去向之后,“叛军”迅速扑向王府后院小楼。

    而此时,才刚至丑时。

    ……。

    枪声传得很远。

    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安睡的杨廷枢,在闻听到枪声、炮声时,惊得从椅子上直蹦起来。

    他冲到门外,望着枪炮声的方向,在惊骇之后,对一直在身边陪着他的长随嗟叹道:“你是对的……他们真的动手了!”

    长随目光眺望着枪炮声来处,已经隐隐传出的火光,摇头叹息道:“这下完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彻底完了!”

    杨廷枢急得搓手跺脚,来回踱了几步,顿足道:“如今府役差役早已调去王府周边……府兵最快的,也须至寅时方才能到达王府……这……这如何是好?”

    长随回头,看着杨廷枢,“东翁啊,此时不管手头上有没有可调之兵……东翁必须前往王府!”

    杨廷枢一愣,急道:“那……那不是送死吗……本官是真没有想到,这……徐孚远,竟真是乱臣贼子啊!”

    “送死也得去!”长随苦笑道,“就算最后莫氏母子无虞,吴王府被攻击,东翁是杭州知府,有守土保境之责,就已是不赦之罪……与其被朝廷法办处死,不如在王府前殉职,那也算是尽职了,至少不会牵连家人……东翁放心,学生愿陪东翁一同赴难!”

    杨廷枢有些激动,双手一把拽住长随的手,“我没看错人……悔不该早听你的话……好,那咱们就一同赴难吧!”

    长随突然道:“且慢……东翁难道忘记了还有一支可调之兵?”

    “啊?”

    “城外秀水民团啊!”

    杨廷枢先是一脸惊喜,可迅速黯淡下来,“秀水民团也在北门外,就算此时立即请援,怕也不会比府兵到的早……!”

    长随忙道:“秀水民团与咱们府兵不同,有不少骑兵……如果来援及时,可能比咱们府兵来得快……况且,就算不比府兵快,那也能为咱们助力不是?”

    杨廷枢一听,他觉得长随说得在理,也不作仔细想,“那……成,你派人持本官印信,前往北门请援!”

    长随道:“东翁莫急……学生听闻王府后院有座小楼,防卫森严,且常驻长林卫精练之士……莫氏母子听闻枪炮声,应该已经转移至小楼了……东翁啊,咱们应该先去集结即将到来的府兵,然后进军王府,攻叛军背后!”

    杨廷枢此时已经心神乱了,点头道:“……一切皆依你所言办!”

    ……。

    枪炮声还被正南向的张新侠听闻。

    张新侠意识到出大事了,立即下令加速行军。

    杨廷枢的长随没说错,民团真的有骑兵。

    当年秀水陈洪范逆案、细作案、走私军火案,三案齐发。

    秀水当地义士自发对抗,终将数百潜伏的清兵歼灭,并活捉了陈洪范等人。

    鉴于这些义士功勋卓著,吴争当时大手一挥,特准组建了秀水民团,一是为保护大运河运输通畅,二是为嘉奖这些当地义士。

第二千三百四十一章 定都之争(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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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吴争还将被歼灭清军的装备和码头上缴获的火器,大部分留给了秀水民团。

    所以,秀水民团虽然为数不多,但实力强悍,不但有火枪火炮,还有不少战马。

    张新侠此次所率,连他自己在内,共计三十六骑。

    听到枪炮声时,张新侠一行,刚过白洋池。

    张新侠下令加快行军,三十六骑在夜色之中,如同一道利箭,呼啸而过。

    ……。

    张新侠一行至贡院,准备转向,往西进入仁和大街。

    与正急驰而来的杨廷枢主仆二人正好撞上。

    这儿得说明一下,打明太祖朱元璋立国起,明朝就不准官员坐轿,除京官三品以上且年龄超过七十的,才准坐轿,为得是体恤百姓。

    所以,明朝的文武官员,出行皆骑马,或坐马车,而文臣科举,也首先得过武试一关,若不会骑马射箭,是中不了进士的。

    这也是明朝文臣基本上都能在紧要关头,可以统兵的原因。

    杨廷枢是读书人出身,又是崇祯年间解元郎,自然是能骑马、射箭的。

    双方一遇上,在简单的互相通报身份之后,皆同意直扑王府,对叛军身后发起进攻,以拖延叛军进攻王府后院小楼,为府兵到达争取时间,同时,派出一骑向城外秀水民团请援。

    双方迅速合为一路,继续向王府急驰。

    ……。

    丑时三刻。

    王府后院小楼已被叛军炮轰,好在叛军的火炮口径小,但小楼被轰破,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张新侠率骑兵赶到王府外围,趁着夜色,对府外叛军发动了突击。

    叛军被突然而至的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迅速溃散,使得张新侠得以攻至王府门前。

    而此时王府内正进攻小楼的叛军,闻讯冲出,双方展开激战。

    可惜的是,张新侠指挥失误。

    为数不多的骑兵在到达王府前,可以迅速击溃叛军的主要原因是,敌人猝不及防,加上大街地形开阔,骑兵可以用速度撞击,并进退自如所致。

    可骑兵一旦冲入王府,那就等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

    加上外围被击散的叛军回过神来,迅速向王府合围,张新侠一众等于是处于四面皆敌的处境。

    可张新侠急啊,杨廷枢也急啊,他们想立即冲至后院,与小楼中守军会合。

    但这仅仅是愿望罢了,叛军的人数,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混乱的激战之中,杨廷枢首先被击中右腹血流如注,倒地不起,若不是他的长随扑上,拼死护主,杨廷枢可能当场就被叛军补刀丧命了,但他的长随,背后被砍中数刀,眼见是不能活了。

    片刻之后,张新侠那边也已经岌岌可危,身边仅剩七人的张新侠,此时也已经全身挂彩。

    可张新侠依旧带着仅剩的士兵,拼命地向后院进攻。

    拼杀到最后,张新侠拄着断刀缓缓倒下时,其实,他连王府中殿都还没有冲过。

    但正是因为张新侠率众的凶猛突击,拖延了叛军进攻小楼,分散了叛军的进攻实力,小楼中守军才得以用火力牵制楼外叛军火炮的直射。

    在叛军全歼了张新侠所部,想要转身全力进攻小楼时,奉杨廷枢之命,调来的每一支府兵三千人,终于赶到王府外。

    局势开始改变,叛军已经无法分兵进攻小楼,他们占据王府,在前院与府兵激战。

    等到徐三率秀水民团赶到王府时,对叛军进行了反包围。

    胜负在此时已经彻底扭转,随着越来越多府兵的到达,王府内外负隅顽抗的叛军,被死死地困住了。

    至寅时三刻时,战斗结束。

    愤怒的徐三,悍然下令,斩杀所有叛军。

    王府门前,血流飘橹。

    ……。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徐孚远看完杨廷枢派人送来的书信,将信纸随手一丢,神色平静地说道。

    张岱、谈迁、张有誉等人争抢着看过信纸之后,顿时脸如死灰。

    谈迁急呼道:“阁老……赶紧想辙啊,再任由如此下去……一切都完了!”

    徐孚远负手背后,慢慢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曲桥连廊,轻叹道:“错了……都错了!”

    “错了?”张岱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徐孚远话中意思。

    徐孚远转身,扫了几人一眼,苦笑道:“我一直认为,陛下只是个普通人……是普通人,就必定有软肋……陛下的软肋是什么……?”

    “自然是莫氏母子!”

    “不……不对,错了,都错了!”徐孚远就象突然丧失了精神头一样,显得神情廖落,“咱们一直认定陛下会因为受到臣子和地方官员的阻挠,最后会选择妥协……所以,咱们才与陛下对着干……抬高松江府地价、打压商会股价、阻挠迁都顺天府,为的,就是让陛下在一处地方妥协,只要陛下有一处妥协,那便能逼迫陛下继续妥协……!”

    “这……没错啊!”

    “不,错了,全错了!”徐孚远抬手指着那信纸道,“陛下根本不在意松江府地价、不在乎商会股价,也更没有定都顺天府的意思……咱们被骗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徐孚远脸色有一抹痛苦之色,“诸位仁兄……陛下只是抛出了一个诱饵,以迷惑咱们,令咱们误以为陛下要在杭州府与咱们决战……可惜,陛下从来不是真正想与咱们决战……!”

    说到这,徐孚远扫了一眼众人,“知道怎么养猪吗……把猪养大、养肥了……然后一刀下去……诸公啊,咱们被陛下当成了猪……咱们想赢,陛下却要的是杀人的理由啊!”

    这话让张岱、谈迁、张有誉等人面色骤变,惊惶之色无法掩盖。

    “咱们居然将理由主动呈给了陛下……陛下没错,咱们……就是待宰的猪……任人宰割的猪!”

    张有誉骇然问道,“依徐阁老的意思是,陛下所做的一切……包括隐身背后,令莫氏父女操纵杭州三个交易所与咱们决战……只是陛下所施障眼法,目的是逼咱们主动露出破绽……然后,杀之?”

第二千三百四十二章 定都之争(三十一)

    边上张岱更是急道:“不……怎么会这样……阁老所言太过骇人听闻了吧……况且,就算如阁老所说,陛下是针对咱们设下了局……可……可咱们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咱们并无谋反之意啊……?”

    谈迁道:“张大人所言极是……咱们最多也只是策划了江南世家、豪族哄抬地价、股价……而且这也没有证据啊……陛下总不能以莫须有之罪……?”

    徐孚远扫视着三人,最后轻喟道:“山高皇帝远……对皇帝的旨意尚且如此,何况是咱们的命令……到了性命悠关之时,你们还能指望那些人,能克守我等命令?”

    这话一出,张岱三人惊骇莫名。

    张岱一脸惨白,呐呐问道,“阁老的意思是……那些……那些世家、豪族在财产蒙受巨损之后,会……会谋反?”

    徐孚远抬头向天,苦笑一声,“都说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这些人?”

    这话没错,匹夫被逼急了,以头抢地,而这些掌控着当地人力、物力甚至豢养着护院、死士的世家、豪族,又岂会甘心束手就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被逼急了,没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哪怕,是造反!

    徐孚远慢慢坐回椅子,“……或许啊,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谈迁突然开口道:“……阁老,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成功了?”

    这话让张岱、张有誉精神一振,齐齐看向徐孚远。

    徐孚远脸色变得很古怪,他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了好几趟,“既然陛下早已布局,他们又岂能成功……就算是他们真的成功,又怎能威胁到陛下?”

    也对,这就象是天黑就要点灯,而不是点灯就是天黑的道理。

    徐孚远的话,让三人面面相觑,脸色惨然。

    “那……敢问阁老,如今……咱们怎么办……总得寻个对策吧?”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吾等谋划此事,本就已立下以身殉道之决心……怎么,如今事到临了,诸位……怕了?”

    “非是我等怕死……只是,担心牵连家人……家人无辜啊!”张岱击胸道。

    谈迁、张有誉二人齐齐击胸呼应。

    徐孚远慢慢站起身,“卫道者,终须流血牺牲……吾辈所流之血,必会被后世读书人所铭记……!”

    说到这,徐孚远拱手一圈,“诸位仁兄……今日事败,是徐某谋划不周所致……徐某愿一力承担……只是,若徐某阖家之头颅依旧平息陛下震怒……牵连到诸位,还望诸位仁兄在九泉之下莫怪……徐某,在这给诸位叩头了!”

    说到这,徐孚远还真撩摆下拜。

    谈迁、张有誉等人一时阻拦不及,赶紧跪下对拜。

    “阁老高义在前,我等岂敢不追随……?!”

    ……。

    春和殿内。

    吴争父子正在对弈。

    “……若真伤了我的孙儿,为父绝不轻饶了你!”

    吴伯昌突然开口这恶狠狠地一句,绝对是咬牙切齿的。

    吴争下子的手停住了,然后轻轻一叹,慢慢收回了手,叹息道,“爹啊,就算棋会输……您也不该这么来威胁孩儿啊!”

    吴伯昌却将手边棋往棋盘上一倒,“不下了……没心思下,我不如你,还沉得住气……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吴争苦笑起来,“您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为父哪是故意的?”吴伯昌吹胡子瞪眼道,“为父可不象你……这么没心没肺!”

    吴争抖了抖因吴伯昌砸盘四溅到衣襟上的棋子,“当年,孩儿逃出吴庄去投叔叔,爹明明知道,最后不也没拦吗?”

    吴伯昌闻听一愣,怒道:“为父哪晓得你会逃去投你那不争气的叔叔?”

    “不!”吴争摇摇头道,“父亲知道……在沈致远被他爹带人追回时,父亲带人不也隐匿在岸边吗?”

    “你……!”吴伯昌怒指吴争,可最后气势一泄,慢慢沉默了下来。

    吴争道:“孩儿明白,父亲是牵挂叔叔的,所以明知孩儿逃家,最后终究没有阻拦……只是孩儿无用,最后没将叔叔平安带回吴庄……!”

    “别说了!”吴伯昌低着头,抬手摇了摇,“非爹狠心……只是……哎!”

    吴争轻声道:“所以,也非孩儿狠心,可这些年过来,孩儿领悟了一个道理……若要重新分配利益,就必定会有流血……没有人会轻易将到手的利益拱手让人!”

    吴伯昌默默点了点头,“爹知道……爹真的知道,可是,他们也是好人……至少,不是坏人啊!”

    “他们肯定不是坏人……孩儿知道!”吴争抬头向天,长吐一口气,道,“可他们挡了孩儿的道了,挡天下大多数人的道了……挡孩儿的道不要紧,挡天下大多数人的道,那孩儿就不能容他们了!”

    “可难道就不能想辙……共存吗?”吴伯昌声音急促道,“让他们将利益吐出大半来……他们面临生死关头,应该会同意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肯放弃到手的利益?”吴争嗟叹道,“父亲应该明白,这不仅仅是钱财,更多的权力!”

    “那莫氏母子呢……她们就成了被牺牲的代价?”

    吴争摇摇头,黯然道:“孩儿没得选择,打孩儿入京时,已经没有理由留下更合适的人手……太过矫作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当时莫执念正好谋反,莫氏被牵连,有了最好的留下理由……不是孩儿心狠,是她恰逢其时……!”

    说到这吴争安慰吴伯昌道:“不过父亲尽可放心,孩儿已经作了周密布局,父亲应该相信孩儿的能力……莫氏母子应该会有惊无险!”

    吴伯昌抬头看了吴争一眼,“你长大了,为父总是说不过你……既然你成竹在胸,为父就不多说什么了!”

    说到这,吴伯昌挥挥手道:“我累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记得下次来时,带那苦命的孩子,否则,你就别再来了!”

    吴争一愣,沉默了一会,起身拱手道,“父亲保重身体……孩儿告退!”

第二千三百四十三章 定都之争(三十二)

    吴争回到武英殿时,李定国、夏完淳、李颙三人,已经在殿中等候多时。

    “陛下,诸军已经备战完毕,臣须北上了,今日进宫,便是向陛下辞行的!”夏完淳郑重一礼道。

    吴争看了一眼李定国,“晋王,军备诸事,可稳妥?”

    李定国抱拳道:“回陛下话,皆已稳妥……有臣在,陛下尽可放心!”

    吴争转头,对夏完淳道:“存古啊,朕在抱恙……就不送你了,由晋王代朕送你出征,不过你放心,你班师凯旋之日,朕定出城迎你!”

    “谢陛下……臣绝不负陛下所托!”夏完淳犹豫一下问道,“敢问陛下……此战中,对于北方蛮族俘虏、平民,陛下可有……限制?”

    吴争扫了一眼夏完淳,“……你记住,此战关乎国朝社稷,更关乎定都……对于北方,朕只有一个要求……此战之后,朝廷再无须为北方敌人犯边担忧!”

    夏完淳应道,“臣谨记!若陛下没有它事嘱咐,臣就告退了!”

    “去吧!”吴争挥了挥手。

    待夏完淳退下之后,吴争转向李定国,“开战之后,晋王不必太靠近战场,坐镇顺天府指挥即可!”

    李定国一怔,随即释然,微笑道:“好……臣明白了!”

    顿了顿,李定国问道,“如今城中气氛诡异……陛下就准备一直称病不见外臣了吗?”

    吴争微微一笑,“政事有内阁,军务有军机阁……朕见不见外臣,应该没多大关系!”

    李定国苦笑道:“可战争就在眼前,而定都事宜又讳莫如深……以臣之见,陛下何不乾纲独断,也好过如此啊!”

    “快了!”吴争微笑道,“快则今日,慢则明日,事就会有结果……晋王不必急躁!”

    李定国无奈,抱拳道:“既然如此,也罢……臣告退!”

    待李定国离开,吴争转向李颙。

    “城中局势如何?”

    “回陛下,这几日,张岱、谈迁、张有誉等数十官员,频繁出入徐府……不过,城中各卫,皆无异动,臣判断,应该不会……引发叛乱!”

    吴争点点头道:“如朕所料,他们只是想逼宫,而非造反!”

    李颙不敢接话,沉默下来。

    吴争想了想道:“冒襄、张煌言、王翊等人,可有异动?”

    “回陛下话……没有!”李颙道,“首辅前些天称病一直待在府中,昨日起入阁当差,并无异常……张、王二位大人每日出宫之后,就闭门谢客,直到次日入朝点卯!”

    吴争闻听不置可否。

    李颙小心翼翼地道:“……要不要调兵去围了徐府等府?”

    而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来,将手中紧攥的小竹筒呈给吴争,然后倒退而出。

    李颙道,“陛下若无事……臣先告退?”

    吴争道:“不必了。”

    “是。”李颙连忙低头静候。

    吴争仔细地打量着这小竹筒,几度欲打开,又停了下来。

    反复几次,吴争终究一声叹息,“李颙。”

    “臣在。”

    “这是刚收到的,里面说的是最新杭州府情况……你来替朕打开看看,里面说了什么。”

    “这……臣不敢!”

    吴争皱眉道,“朕让你看,你怕什么……快拆了看!”

    “臣……遵旨!”

    李颙小心翼翼地从吴争手中接过小竹筒,仔细拆了火漆,扭开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卷纸条,仔细一看,遂拜倒,呼道:“陛下大喜……杭州城中叛乱已平……莫氏母子平安!”

    吴争一听,起身从李颙手中一把夺过纸条,边看边笑道:“朕等这消息……很久了!”

    可刚说出口,话音未落,吴争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他慢慢坐回,“……张新侠……朕有愧于你!”

    李颙忙道:“陛下……请陛下示下,徐孚远等人,是否即刻缉拿?”

    吴争沉默了一会,摇摇手道:“不必了……朕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会自己入宫请罪的!”

    李颙一愣,随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全城军队异状,那徐孚远等人,又能如何?

    就算能逃出应天府,又能如何?

    于是李颙直接行礼应道,“那……臣这就告退!”

    ……。

    徐府。

    在一片吵杂之后,归于安静。

    当朝吏部尚书、阁臣徐孚远,在焚香沐浴之后,一身朝服,正与家眷告别!

    在家人的悲呼哀声之中,徐孚远上马车出了府门。

    车厢中,他的长随颤抖着手撩在车帘向外探望,几次之后,还不停息。

    “看什么呢?”闭着眼睛的徐孚远随口问道。

    长随颤声道:“主公啊,万一陛下派禁军前来……!”

    “那你就不必看了。”

    “为……为何?”

    “因为不会有了!”徐孚远没有睁眼,“陛下得知消息的时间,一定是早于我的……既然没有立即派兵来捉拿,那这一路都不可能有禁军出现了。”

    长随一怔,急道,“主公既然知道陛下不会派禁军前来……那为何要入宫?此时九门应该还未封禁,主公何不赶紧出城……?”

    徐孚远慢慢睁开眼睛,看着长随古怪地微笑道:“陛下以国士待我,我岂能做个小人……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出城,又能如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吾辈为天下人而死,岂可惶惶作鼠窜状?”

    长随听了,牙齿“咯咯”打战起来。

    徐孚远微微叹息一声,“汝也在我身边多年了,怎地还如此没出息……罢了,送我入宫之后,尽可自去便是!”

    长随愣了愣,拱手泣道,“谢主公!”

    ……。

    文华殿。

    吴争扔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徐孚远。

    “来了?”

    “臣向陛下请罪来了!”

    “唔……朕算时间你确实该来了!”吴争赞许道,“所以,朕在文华殿等你……知道朕为何在文华殿等你吗?”

    “这……请陛下赐教!”

    “天顺、成化年间,此殿是太子视事所在。”吴争转头扫视了一圈,叹息一声道,“到后来,此殿改做举行经筵讲坛、殿试阅卷之用……可谓国士、英才尽出此殿啊!”

第二千三百四十四章 定都之争(三十三)

    “是啊……!”徐孚远感慨道,“可惜,如今朝廷却近十年不开科举!”

    吴争笑着纠正道:“你这话不对……义兴、建兴两朝还是开了两次科举的。”

    徐孚远同样纠正道:“陛下说得没错……但,两朝新晋进士,在陛下登基之后,却无一人为官!”

    “你是在怪朕?”

    “臣不敢!”

    “口中说不敢,背后却在谋反?”

    “臣没有谋反,也无意谋反!”

    吴争竟点了点头,“朕信你无意谋反……但你确实是在抗旨!”

    “不。”徐孚远摇摇头,“臣不是抗旨……是纠错,纠陛下之错!”

    看着徐孚远一脸正气的表情,吴争几乎以为自己是信了。

    “知道朕为何不用两朝新晋进士吗?”

    徐孚远看着吴争的眼睛,“不过是党同伐异罢了!”

    吴争笑了,“虽不中但不远矣!”

    徐孚远微微感到惊讶,他不理解吴争今日为何会这么与自己说话,“陛下是打算……忏悔吗?”

    吴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不,朕这一生或许会检讨,但绝不后悔,就不用说忏悔二字了!”

    “可陛下此次设局,将臣等一并算计了进去……旁人以为,臣等是谋反,可陛下心里应该清楚,陛下是给臣等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吴争脸色渐渐收敛笑意,“看来,你不是来向朕请罪的!”

    “不,臣确实是来向陛下请罪的……但臣无错,若为天下人福祉是为错,臣宁愿错一辈子!”

    这话让吴争慢慢坐了下来,平静地道,“看来你是有一肚子的话想对朕说啊……好,朕给你说话的机会!”

    “谢陛下!”徐孚远叩了个头,慢慢起身,平视着吴争,“陛下设此局,不仅仅是想铲除异己,更是想借臣等之手,引出江南各个世家、豪门、士族,然后借机一网打尽……布局之深、手段之狠、行事之决绝,可谓大手笔啊……甚至于不惜拿莫氏母子为诱饵!”

    说到这,徐孚远表情古怪地说道,“按理说,帝皇无情乃社稷之福,可臣终究是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对天下世家、豪门、士族大开杀戒……陛下潜邸之时,亲情百姓疏远士人,臣可以理解,毕竟士人忠于明室,陛下没得选择,可如今,陛下已经登基,天下人皆为陛下子民,陛下为何还要厚此薄彼,非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呢……难道,陛下真的以为,能依靠那些在江南学院读了三年书的速成读书人,就可以统治这片天下了吗?”

    吴争淡淡问道,“为何不能?”

    徐孚远一愕,急问道:“何为民?何为官?何为驭民?陛下难道不明白,仅以朝廷任命,就真可以代天子驭民一方……当地有宗族、有绅纨、有诸方势力,当一个父母官,听起来军政法于一身,可实际上,必受各方势力所钳制,如同一张蛛网,再挣扎越紧缚其中……当地方父母官无法代天子有效牧民时,那天子就是……傀儡!”

    “陛下,非臣危言耸听,臣所说的各方势力,那便是陛下今日所针对、抑制的世家、豪门、士族,之前驱逐鞑虏、收复河山时,他们与陛下的目标一致……!”

    “是你们!”吴争平静地纠正道。

    徐孚远一怔,脸色泛起一丝痛苦,但依旧改口道,“是……是我们……之前驱逐鞑虏、收复河山时,我们与陛下的目标一致,毕竟,没有人愿意仰他人鼻息……可如今失地光复了,天下安定了,陛下依旧要针对、抑制世家豪门、士族,那陛下双怎能苛责他们……我们不拼死自保呢……?”

    “说得好!”吴争颌首道,“你可真会找借口……你是想说,朕是在与你们互殴吧?好,就算是互殴,那朕现在打赢了……徐孚远,愿赌服输,你还有何话讲?”

    徐孚远脸色变得惨然,“臣……愿赌服输,可臣还有一句忠言进谏!”

    “讲吧。”

    “请陛下亲贤达远小人……!”

    “何为贤达?如徐阁老之流吗?”吴争带着讽刺道,“满口礼义廉耻,做得却是叛臣、逆臣的行径……朕能信任你们?简直是笑话!”

    吴争的讽刺激怒了徐孚远,他醒着脖子喝道,“臣之本意,实为劝谏陛下依靠朝野贤良士人、世族……!”

    吴争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可惜,你口中的贤良士族、世家,在失败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造反!”

    徐孚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厉声道,“……那也被因陛下逼迫太甚……他们不得已而为之!”

    吴争讽刺道:“按徐阁老的意思,朕该任由着他们将江南搞成一团糟,然后再来请徐阁老居中调停,答应徐阁老所有的建言……如此,朕才是徐阁老心目中的明君,对吗?”

    徐孚远一噎,呐呐强辩道:“……大明立国近三百载,历朝历代,不都是依靠世家豪门、士族才长治久安的吗……?”

    “对,所以,明朝亡了,亡在区区数十万建虏的手中……无数读书人前赴后继地降了建虏,对吗?”

    徐孚远惊愕地看着吴争,“……那是成祖皇帝……杀了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而今日,难道陛下也要重蹈前朝覆辙吗?”

    吴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今日朕算是听了一个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果然是读书人的嘴,骗人的鬼……朱棣杀了方孝儒,你们找朱棣去啊,也可以找他的后人去啊……天下百姓总没有招惹你们吧……为一己私仇,置天下无数生民于不顾,奴颜婢膝地投靠外族,反过来为祸自己同胞……这也是为圣人继绝学?”

    徐孚远愤怒地争辩道:“徐某并无投敌……陛下不可否认,如卧子先生、希声先生……等无数读书人皆在清军南下时,自发地组织、引领民众抗清……!”

    “朕不否认……可惜的是,当时有更多的读书人,还有徐阁老口中的贤达,反身投降了清廷!”吴争悠悠道,“说句真心话,朕其实对读书人并无恶意,甚至对商贾亦无恶意……朕能从杭州府崛起,不也是靠着繁荣商业吗……!”

第二千三百四十五章 定都之争(三十四)

    “那陛下为何……?”

    吴争抬手阻止道,“朕可以容忍任何一个阶层、任何一个行业壮大……但,朕绝不容忍它们尾大不掉,你猜得没错,地价、股价,不过是朕的障眼法,旧既得利益团体和这么些年来因朕的政令形成的新既得利益群体,才是朕真正的目标……不是朕见不得臣民发家致富,事实上朕更希望看到臣民衣食无忧,但朕对官商勾结、亦或者士族抱团绝不容忍!”

    徐孚远嘴唇蠕动了几下,黯然道:“臣终于明白了……陛下口口声声说放政于内阁,事实上,陛下却想以皇权碾压相权……陛下是想集所有权力于一身吧?”

    吴争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道:“若你非要这么认为,亦无不可……朕明知前明就亡在既得利益者抱团之上,那就不会去重蹈覆辙!”

    徐孚远呵呵怪笑道:“那陛下恐怕能得逞一时,却无法得逞一世……哪怕是明太祖皇帝,亦做不得这一点……食甘知味,人,只要有了比较,就不会再回去了……!”

    “你说得对!”吴争颌首道,“所以,汉明朝虽然继承了前朝子民,但绝不继承前朝既得利益者……否则,汉明与前明何异?”

    徐孚远苦笑道,“陛下这么说,臣就明白了……陛下一直善待前朝宗室,可宗室之人却不断消亡……陛下一直声称对降敌臣民,只究首恶不追协众,可在一次次地所谓谋反中,那些人不断地死去……陛下称治下军工农商皆为国本,可事实上,真正的国本,并不存在,而是陛下随心所欲……陛下一再讲,军政分离,可实际上,政局一旦敢脱离陛下控制,便会有人死去……!”

    吴争并不分辨,但也不承认。

    徐孚远继续道:“……陛下想要的是一个散乱的朝廷,惟命是从的朝廷……陛下甚至想培植出只忠于陛下的读书人,这或许才是陛下耗费巨资建成江南学院的真正原因吧……一个江南学院每年六千生员,一个松江军校,每年五千尉官……如此十年,不,五载,整个天下,皆在陛下轻易掌控之中了吧?”

    吴争长叹一声,终于开口了,问道,“朕听出来了,你此时说得,倒算是心中想的话……说完了吧?”

    徐孚远仰头哈哈大笑,“说完了!”

    “好!”吴争挥了下长袖,平静地道,“原本朕不想解释,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但听你这一通牢骚,朕倒是想讲讲了……你想听吗?”

    徐孚远笑声嘎然而止,他脸色凝重起来,好一会,他看着吴争的眼睛,试探地问道,“臣……如果说不想听……臣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吴争慢慢摇头。

    徐孚远脸色顿时惨然,“横竖是好……既然如此,那臣就听听吧,也能做个明白鬼!”

    吴争笑了,“蝼蚁尚且惜命,徐阁老贪生……不丢人!”

    “臣非贪生怕死……臣只是不想背着一个反臣的恶名去死!”徐孚远悠悠道,“若在清人面前,臣誓死不降!”

    吴争点了点头,道,“这话……朕信!”

    “陛下请!”

    吴争伸手一指边上锦凳,“徐阁老也坐吧。”

    徐孚远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一脸强挤出来的笑容,大步上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徐阁老知道吗……此事之后,朕会下诏废除跪礼,无论是臣面君还是民见官,皆无须跪拜……朕还会在议事殿设置环形桌案,从此皆共坐奏对!”

    徐孚远惊愕地看着吴争。

    吴争微微一笑,“徐阁老指责朕亏待前朝宗室,朕无法辩解……但前朝宗室被朕送上陈钱山海岛的人,到现在为止,除与鲁王朱以海等谋逆者,区区数十人之外,剩下三千多人,在岛上衣食无忧……而朕的宫内,亦有前朝惠宗血脉存在,并被朕册封为长公主!”

    徐孚远嘴唇动了动,沉默着。

    “徐阁老又指责朕言而无信,以计杀了不少归降者……这事朕还真的无从辩驳,可朕想问问徐阁老,你自清军南下以后,号召江南义士举旗反清时,可有打算饶过那些无耻之人……如果以德报怨,轻饶了那些无耻小人,那以何报德?”

    徐孚远神色毫无反应。

    吴争不以为然,继续道:“朕创办学院与军校,为得是为国家培养干臣、猛将……如果按徐阁老所言,朕是想以两院学子代朕统驭、控制天下,那朕何须勒令两院,将忠于国家而非一家一姓定为校训……如此,朕不是砸了自己的脚吗?”

    徐孚远神色有着剧烈的变化,他想开口,却被吴争抬手制止。

    “朕听完了徐阁老想说的话,徐阁老也须听完朕想说的话!”吴争哂然道,“徐阁老还指责朕,说是军政分离,可实际上朕在一手遮天……这话,朕不做辩解,但朕想问问徐阁老,从朕回到绍兴府时起,但凡朕的决策可有错过?”

    徐孚远不自觉地紧抿了下嘴,好一会,摇了摇头。

    吴争笑了笑,“汉明朝始建,却继承了前明所有,这其中有无数既得利益者和心存异见者存在,甚至有无数明里拥护暗里破坏的宵小存在……这话,徐阁老不反对吧?”

    徐孚远点了点头。

    “朕如何放权给内阁?”吴争轻叹一声,“譬如就象徐阁老……以大义之名,行谋逆之事……!”

    徐孚远急喝道:“臣绝无谋反之意,是那些无良之人误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算徐阁老初衷并非反叛,就算徐阁老本意是好的……可在朕看来,好心办坏事者,远比坏心办坏事者,造成的危害更大!”

    徐孚远被吴争的这番说词惊愕了,从古至今,但凡是判罚,必会是查其因究其果,都会说善意有情可愿,可到了吴争这,却变成了好心办坏事者,远比坏心办坏事者,造成的危害更大,这让徐孚远目瞪口呆起来。

    但徐孚远丝毫不怀疑吴争这些话,因为,到了这时候,皇帝已经没有一丝必要,去哄他玩了。

    徐孚远仰头长叹一声,“陛下要将这天下……变成何样,带至何方啊?”

第二千三百四十六章 定都之争(三十五)

    “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病有所医,老有所养,少有所学,贫有所依……!”吴争淡淡说道,“朕不想一手遮天,朕只是个凡人……二次北伐已箭在弦上,所以,朕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内耗上,朕承认,很多事情上朕说了违心话,但,这也是你们逼的!”

    “我们?逼的?”徐孚远惊讶至极。

    “没错……是你们逼的!”吴争一本正经地道,“你们让朕失望了,朕本以为,经过了这九年时间,你们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由此发生改变,可惜,你们没有……你们甚至变本加厉地肆意敛财、圈地、夺权……徐阁老不妨想想,若崇祯帝没有铲除魏阉,或许前明不会这么快亡,因为,就连魏阉都明白,有些钱不能贪、有些人不能杀……可惜,因为阉党的倒台,你们变得肆无忌惮,再无人能掣肘你们,朕不想让这一幕上演……所以,须用你们的血来惊醒、涤荡世人之心灵……还望徐阁老莫怪!”

    徐孚远听完发出一声嗟叹,他终于明白,自己曾一度认为可以用相权制约皇权的想法,此时显得如此可笑。

    皇帝磨好了杀人的刀,早已高高举起,而自己这些人,愣是主动将头颅送入刀下。

    好不好笑,可不可悲。

    一时间,徐孚远涕泪满面,缓缓跪倒,“……陛下,非臣怕死,可此事牵扯到太多人……陛下难道真要大开杀戒……血流成河吗?!”

    吴争看着徐孚远痛苦的面容,微微摇头道:“如果朕不杀人,徐阁老,及追随徐阁老的这些人,会放弃心中的执着,与朕站在一起吗?亦或者是,你们主动退出朝堂,归隐山林吗?”

    徐孚远愣愣地看着吴争,颓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亦是摇摇头道,“不能!”

    “那就是了。”吴争平静地道,“若是天下太平,朕会用时间慢慢地潜移默化,可惜,天下初定,战争还在继续,西洋欧罗巴人正虎视眈眈……徐阁老,你倒是替朕想个法子,能兵不血刃地解决矛盾和纷争?”

    徐孚远苦笑起来,“连天纵奇才的陛下都想不出方法……臣何德何能啊?”

    “那便是了!”吴争正襟危坐,沉声道,“知道朕为何在文华殿候着徐阁老吗?”

    徐孚远一听,突然挣扎着起身,趴上前去,抱着吴争的腿,急问道,“对啊……陛下若要杀臣等,只要下道旨便是……既然陛下还与臣讲了这么多,陛下是……有意赦免臣等吗?”

    吴争双手按膝,低头看着徐孚远,“朕确实有事求徐阁老!”

    “陛下请讲……只要臣能做到的,臣绝不推诿!”

    “愿赌服输!”吴争缓缓吐出四个字来。

    徐孚远惊骇地看着吴争的眼睛,整个身子都颤抖着。

    “九年了,死了太多的人……民心思安,须于民修养处息。”吴争平静地说道,“可战争依旧在继续,无法停止,北方清人的覆灭指日可待,但汉人的真正敌人,早已不是北方建虏,而是来自远洋的欧罗巴人……朕已经没有时间于民生息了,战争会一直延续,直到汉明海军扬威于世界的最西方……!”

    说到这,吴争慢慢起身,搀扶起惊骇莫名的徐孚远,然后郑重揖身,“故,朕恳求徐阁老……服输!”

    徐孚远愣住了,甚至忘记去阻拦皇帝的大礼,忘记了向皇帝还礼。

    徐孚远听得懂皇帝话中的意思。

    皇帝确实,也有足够的实力杀了自己,杀了追随自己的僚属,杀光江南无数参与了此次地价、股价争夺的世家、豪门、士族的为首者,但随之而起的,必将是席卷整个江南的反乱。

    天下初定,战争会一直持续,再也经不起来一场持久的内耗了。

    要避免这最坏的可能,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所有皇帝想要杀的人,自己死!

    畏罪自杀,这是皇帝最希望看见的事。

    可以将皇帝从中摘除,可以让无数卷入者的家人、亲友,心中的怒火烧不到皇帝身上。

    不是皇帝无力应对,而是此时死的,全是国人同胞!

    徐孚远愤恨地瞪着皇帝,皇帝目光平静地与徐孚远对视。

    徐孚远嘴唇蠕动,几度欲开口,却又闭上了。

    徐孚远心中有恐惧、有不甘,欲反抗、欲嘶吼,甚至殊死一搏,与皇帝同归于尽。

    可徐孚远终究是不敢、不愿,他知道皇帝说得没错,前明灭亡、清军南下、北伐功成,天下人口已经骤降四成,若汉明朝再经历一场内战,那至少要花百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方可喘息过来。

    徐孚远更清楚的是,此时放眼天下,再没有比吴争更适合坐上帝位的人了。

    杀了吴争,那天下必将大乱,不说刚刚归附的晋王和原永历势力,就说江南,恐怕会分裂成不下三股的势力,如此,内战将旷日持久,而徐孚远自己和他的追随者,必将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因为,他们是谋反!

    徐孚远终于明白,皇帝没有派出禁军缉捕、查抄,不是因为皇帝胜券在握,而是皇帝要劝他和他的追随者们——自尽。

    而且不仅仅是自尽,还须是畏罪自杀!

    这,太残酷了!

    徐孚远不仅要自己死,还要替皇帝劝人死,若有人不肯死,还得替皇帝做脏事。

    徐孚远一脸悲怆。

    君臣二人在文华殿四目相对,良久,徐孚远木然抬手正冠,以大礼叩拜。

    吴争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生生地受了徐孚远的参拜大礼。

    徐孚远礼毕起身,一脸惨然问道:“敢问陛下,臣可还是汉明朝臣子?”

    “是。”

    “敢问陛下,臣,可还是汉明朝,忠臣?”

    吴争沉默了。

    徐孚远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吴争的回答,他一脸惨然,拱手,转身,背向吴争,道:“臣的官帽就不摘了,陛下若要……请派人至臣府上取回……臣告退!”

    徐孚远开始迈步。

    此时背后传来吴争的声音,“徐阁老不是汉明朝的忠臣……但,朕认可,徐阁老是民族之英雄!民族英雄,不以朝代更迭而改变,当永垂不朽!”

第二千三百四十七章 定都之争(三十六)

    皇帝不承认徐孚远是汉明朝的忠臣,但认可徐孚远是民族英雄,确实已经给了徐孚远最稳妥的体面,而这份体面,名副其实!

    因为徐孚远自认即将要去做的事,是为了天下汉人。

    徐孚远听完,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突然转身,长揖至地,哽咽道:“谢陛下为臣之身后名盖棺定论……如此,臣可安心,去了!”

    吴争背过身去,“徐阁老放心,朕绝不牵连徐阁老家人,不牵连任何涉案者家人!”

    徐孚远直起身,转身拱手,蒙脸垂泪踉跄出宫。

    ……。

    次日。

    惊天之变。

    吏部侍郎张岱、礼部侍郎谈迁、户部左侍郎张有誉及以下一百七十多京官,死了。

    或悬梁、或投井、或吞丹,亦或者是——暴毙。

    古怪的是,皆有留下遗书。

    遗书中陈述了自己所犯的罪过。

    然而,内阁没有出声,宫中也没有出声。

    一时间,全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再次日。

    吏部尚书徐孚远突然服毒自尽。

    一样留下遗书,将操控应天、杭州二府交易所,挑动松江府地价、商会股价的来龙去脉,一一陈述的一清二楚,遗书中列出江南涉案世家、士人、商贾等共三百十一人。

    当天晚上,宫中终于传出皇帝的声音,勒令将一应人等绳之于法,责令内阁首辅冒襄限期结案。

    于是,应天府缇骑四出。

    ……。

    “陛下必须要这样吗……?”

    已经被皇帝赐婚的长公主,不无哀怨地责问着吴争。

    按理说,长公主被赐婚就须搬出宫城,但由于沈致远被派往北方率军参战,婚礼被安排在凯旋之后,是以朱辰妤依旧留在宫中。

    京城的震动,让朱辰妤感到心酸和痛苦。

    因为,这一轮中被清洗的基本上都是建兴朝旧臣,自然,京城中一部分涉案的原本被供养起来的朱姓宗室,也在被清洗之列。

    这让朱辰妤有了唇亡齿寒之悲,她闯入武英殿找吴争了。

    可一入殿,朱辰妤就发现武英殿变得面目全非了,一张巨大的环形桌案,一圈高背的椅子……唯有不变的是,武英殿中的殿柱和皇帝歇息的床榻。

    惊讶的朱辰妤,看着此时正半躺在床榻上的吴争,“陛下必须要这样吗……?”

    边上侍候皇帝的内侍,迅速上前挡在朱辰妤面前,刚要开口阻拦,吴争闻声睁开了眼睛。

    “让长公主进来吧……你们先退下!”

    内侍躬身齐退,并虚掩了殿门。

    吴争冲朱辰妤招了招手,“小妹来了……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哥哥,我听闻有不少宗室中人……死了?”

    吴争沉默着,等朱辰妤坐下,这才开口道,“朕也听闻了……据报,皆是自尽!”

    “哥哥不必哄我……哥哥之前可是答应过我,善待宗室的!”

    吴争平静说道:“朕没有下旨……也没有亏待前朝宗室啊!”

    “可……!”

    吴争抬手阻止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管是谁,犯了法就得按律处置!”

    “难道……就不能相安无事吗……哥哥也可以将他们送去陈钱山岛上……如此,天下人皆会称颂哥哥仁义!”

    “你是想要哥哥赦免这些谋反之人吗?”

    朱辰妤一愣,哽咽道,“可我的身上终究是流着朱氏的血……!”

    吴争沉默了一会,“小妹啊,你应该知道……欲要大治必先大乱的道理,而这大乱,指得就是将既得利益者铲除……明太祖立国时,宗室才数十人,可至崇祯朝时,宗室近远支人数已经高达近百万人……这些人不事生产,却享受着百倍、甚至千倍于民众的优待,朝廷岁入的七成就耗费在供养宗室上了,怎么去富国强兵?”

    说到这,吴争慢慢支起身来,将脸凑近朱辰妤,“朕原本确实想着耗费适量钱财,将这些前朝宗室供养起来,也算是还了大长公主的情……可惜,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哪,这三年中,几次叛乱,哪次背后没有各地宗室中人参与?朕没时间将精力牵制于他们身上,所以,朕只能将他们清除!”

    朱辰妤流泪,双手捧着吴争的膝盖,轻晃着恳求道,“求哥哥法外开恩……能多留一人也好……!”

    吴争轻轻抚摸着朱辰妤的秀发道:“小妹啊,众你成为汉明朝长公主那一日起,你应该清楚你的立场……哥哥只能答应你,不牵涉宗室无辜之人!”

    ……。

    一时间,很多人死了。

    短短几天功夫,从应天府至宁波府,死的、被抓的多了去了。

    有些县衙,没有了官,仅几个吏员在主持日常。

    而更多的是,各府县原本可以只手遮天的世家、豪门及各地绅纨,在这场暴风骤雨中,被打击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已经很难再成气候了。

    七天之后,莫辰博悄悄北上应天府,一入城就被召进宫中。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争挥了手道:“清儿和孩子……都还好吧?”

    “回陛下,母子平安……对了,清儿给皇子取了名,单名纪!”

    “吴纪……吴纪。”吴争重复念叨了两句,“名字不错!”

    “清儿私自取名,还望陛下不罪!”

    “无罪!”吴争摇摇头道,“杭州府差事,办得怎样了?”

    莫辰博连忙从胸口摸出一道折子,双手呈上。

    吴争接过,却未打开看,“你简单给朕讲讲。”

    “臣遵旨!”莫辰博稍一斟酌,禀道,“杭州府叛乱被平定之后,次日臣就与秀水县尉徐三,率民团和府兵,按图索骥抓捕全城涉案之人,同时查抄宅邸……所得财物清单,尽在陛下手中的折子里!”

    吴争打量了手中折子一眼,慢慢放在手边几上。

    “贞义夫人无恙吧?”

    “贞义夫人安全,暂时主持杭州府府衙事宜。”

    吴争点点头,“莫辰博,你此次立下大功……朕欲让你辅佐清儿,掌控江南商会,你可愿意?”

    莫辰博一愣,随即大喜,“皇恩浩荡……臣……臣叩谢陛下隆恩!”

第二千三百四十八章 定都之争(三十七)

    吴争摇摇手道:“先不忙着谢恩……这些年,莫家对朕的支持,朕从未忘记,莫家对国家的功劳,朕也没忘记……朕原本想与莫老有始有终,可惜……!”

    莫辰博不敢接话,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只有莫辰博心里清楚,他爹帮助皇帝,从始至终,就是一桩生意、投资,如果非要牵扯到什么大义,那也无非是锦上添花罢了。

    如果莫执念最后没有谋反,那么,可能真能象皇帝所说的,有始有终,可这,已经只是事后嗟叹罢了。

    吴争继续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追究了你父亲和你的五个兄弟,却没有追究你和莫家全族吗?”

    莫辰博哪敢接话,只是呐呐不知所云。

    当然,吴争也没有真想从莫辰博口中得到因噎废食的期许。

    吴争自答道:“江南莫家,根深叶茂,九年前,仅近支就有三百余户,各个行业皆有莫家参与,而经过这些年,莫家近远支人口已经超过三万之数,莫家的商贸势力已经遍布全国,拥有河船万艘、八百石海船千艘,商号数量更是远远超过万家……!”

    莫辰博听着,双腿开始打摆,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莫家这么大的势力,做为皇帝岂能不忌惮,何况是父亲最后确实有了谋逆的事实,那么,今日自己一口答应皇帝,要辅佐女儿接掌江南商会,会不会让皇帝疑心自己有野心?

    这个念头,令莫辰博心中突然涌出一种恐惧。

    吴争继续道:“朕无意去剥夺莫家的产业,但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游离于朝廷的监控之外,确实于国于民是极为不妥的,所以,朕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莫辰博,你可愿代朕管理,并管束莫家?”

    莫辰博听闻吴争这话,福至心灵,赶紧跪下叩拜道:“皇恩浩荡……臣愿意,臣叩谢陛下隆恩!”

    吴争起身,双手搀扶莫辰博起身,微笑道:“很好……有莫叔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莫叔请起!”

    瞬间从地狱到天堂的莫辰博,此时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呐呐道,“陛下不可称臣为莫叔……臣不万万敢当!”

    吴争拉着莫辰博的手,引其在椅子上坐下,“这九年间,莫老至少有七年,确实是兢兢业业地在替朕办差,平心而论,朕不能拿最后两年的过,掩去莫老前七年的功……莫叔啊,莫老之死,你可不要怪朕哪!”

    莫辰博赶紧道:“臣不怪陛下……父亲谋逆,证据确凿,臣也涉足其中……为人子者,不言长者之过……陛下能不追究牵连上莫家,臣已经感恩陛下宽仁了,又怎会怪陛下呢?!”

    吴争满意地点点头,“明日臣会下诏,册封莫叔为海宁伯……而江南商会联席会议,朕会安排股东推举莫叔为商会会长……莫叔可还有不明白之事?”

    莫辰博稍一思忖,躬身道:“臣明白陛下意思……臣会全力辅佐清儿,替陛下管好江南商会,替陛下管好莫家阖族!”

    吴争笑了,莫辰博确实是个聪明人,他之所以一直不显山露水,实在是莫执念太厉害了,莫辰博根本没有机会冒出尖来。

    “好了,朕的话说完了,莫叔可以回了!”

    莫辰博犹豫了一下,抬头问道:“……臣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

    “陛下,清儿和皇子流落于民间……总是不妥,陛下是否……?”

    吴争抬手打断,平静地道:“莫叔啊,莫家毕竟有罪在身!”

    莫辰博赶紧应道,“臣明白……臣明白了,臣告退!”

    出了殿门的莫辰博抹了把额头冷汗,其实他确实明白了,皇帝不会迎清儿和皇子入宫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迎清儿和皇子入宫。

    原因有三,一是莫家虽然没有牵连进莫执念的谋逆案,但皇帝也没有下旨赦免。

    二是顶着谋逆嫌疑的莫氏如果进宫晋封皇妃,母凭子贵,很可能引发臣民物议,同时,皇帝还会更忌惮莫家势力的无序扩张,国戚之患,皇帝显然是最忌讳的。

    三是莫家势力太大,经过这九年莫执念的苦心经营,实力已经膨胀到令人忌惮的地步,皇帝虽然剔除了莫家豢养的死士,但显然还没有头绪对遍布天下的莫家势力进行定向清除,这才有了自己海宁伯的爵位和江南商会会长的职位,当然,莫辰博同样清楚,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有限,真正的商会会长,是自己的女儿莫亦清,而自己,只是对外的一个傀儡。

    但对此结果,莫辰博已经很满意了。

    此次进京面圣,莫辰博虽然猜到,凭着女儿和外孙的关系,自己性命应该无虞,但莫家大而不倒的实力,确实是悬在头上的一柄剑,随时会引发不可测的危险。

    如今,不但性命无虞,还得到了伯爵的爵位,莫辰博已经很满意了。

    ……。

    三天之后。

    皇帝颁下定都诏书,定都松江府,改松江府为中京。

    这道诏书,确实惊瞎了世人的眼睛。

    因为在诏书颁布之前,松江地价已经被打压至二百六十两每亩,甚至还有急跌的趋势。

    这个价格,甚至还稍有不及杭州城中的地价。

    可诏书一出,次日,松江府地价迅速窜升至六百两以上。

    然而,这时世人才发现,在买空了市面上不足三千亩的地契、房契之后,已经再也找不到可买的土地了。

    而此时,只有少数朝臣,才明白松江府的土地去哪了。

    譬如刚刚从顺天府回来的户部尚书马士英,此时正坐在皇帝面前,捂着嘴偷乐呢!

    ……。

    “陛下高明啊!”

    马士英这次倒不是拍马屁,而是真心实意地佩服皇帝。

    前后才过了一个多月,横在迁都面前最大的障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于随带着搂草打兔子,将建兴朝旧臣的结党收拾了大半。

    如此一来,许多朝臣、京官的位置要补缺,就须由大将军府旧臣,和原永历旧臣中递进了。

第二千三百四十九章 定都松江府

    那么,大将军府旧臣自然是唯皇帝之命是从的,而刚刚不远千里而来的原永历旧臣,有建兴朝旧臣的前车之鉴,又怎敢对皇帝的命令横加置喙呢?

    还有,被收拾得元气大伤的江南商贾,已经根本聚集不起实力,再次染指松江府土地,就算有,那也是小打小闹,根本形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随着吴争的登基,前明宗室实际已经名存实亡,他们的影响力日渐衰微,经此一役,更是寡妇死儿子——没啥指望了。

    如此一来,整个朝堂,便再无可以抗衡皇权的相权势力了。

    这对于马士英这样,皇帝的近臣、嫡系、心腹而言,等于是打开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上升通道。

    马士英怎会不欣喜若狂?

    吴争对马士英的奉承并不感冒,只是淡淡问道,“如今国库不缺银子了吧?”

    马士英乐不可止地答道,“由商学院所派二千学子,点验各府县抄没所得,经户部勘验,入库银八千三百五十余万两,金一千六百七十余万两,尚不计珍宝字画等……!”

    吴争听完发出一声嗟叹,“民间……可有引发舆情?”

    马士英一愣,忙道:“陛下放心,民间坊间并无暴发舆情……陛下之前三次分散商会股份,并一一将持股者登记造册,虽然此次商会股份经历急跌猛涨,但真正涉足其中的寻常百姓并不多……!”

    说到这,马士英看了一眼吴争的脸色,见吴争并无异状,继续道,“……而此次松江……不,中京地价风波,寻常百姓更无能力参与,自然也就没有得失……就算有些许舆情,那也是在利益受损的世家豪门之间,陛下不必为此……自责!”

    “可朕心里……终究是感觉到一些愧疚!”吴争仰头吁了口气,“朕确实是当了一回强盗啊!”

    马士英心惊,赶紧跪下道:“陛下……这不是陛下的过错,是这些刁民谋逆……罪有应得!”

    吴争见马士英如此说,不禁莞尔,“老马啊,起来吧……朕只是说感觉愧疚,并无后悔之意……做事嘛,总会有得有失……哪怕将事情再来一次,朕也会毫不犹豫地去这么做,相较于天下安定而言,这样的代价,是必须承受的!”

    “陛下圣明!”

    “圣明?”吴争怪笑道,“这马屁拍得不合适……朕就是想让天下人都明白,朕不圣明!”

    马士英一愕,不解地看向吴争。

    吴争却没有解释,而是转换了话题,沉声问道,“老马,朕问你……朕听闻,这一个多月,你在顺天府过得十分逍遥啊……!”

    马士英一惊,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这次吴争没有让马士英起来,而是冷冷问道,“朕听说你老马大吃四方、贪婪敛财……甚至还私纵建虏余孽?”

    马士英早已趴俯在地,“陛下……臣冤枉……望陛下明鉴!”

    “明鉴?”吴争脸色古怪地看着马士英的后脑勺,“你的意思是,朕是听信了馋言?”

    “臣……臣有罪!”马士英不敢抬头,“可臣……臣也是遵照陛下定的规矩……臣没有贪一文不该贪的银子……!”

    “这么说就对了嘛!”吴争脸色更加显得古怪,“那朕得到的消息就没有错……你确实是大吃四方、贪婪敛财……甚至还私纵建虏余孽!”

    马士英这下是真怕了,他微微抬头,看了吴争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启奏陛下,臣……臣确实是取了些……可那是留下的鞑子余孽主动上贡的不义之财,而且,臣也按陛下定下的成数,将该交入国库的,一文不少交入国库了……至于私纵建虏余孽,那是真没有……望陛下明察!”

    “当真?”吴争在马士英抬头的一刹那,已经将脸色回复正常。

    “当真!”马士英就差赌咒了。

    “那你老马在顺天府新置的几处宅子和六个新纳的妾侍,做何辩解啊?”吴争悠悠道,“朕可是听说,这其中还有一个是正儿八经的清廷格格?”

    马士英脸色一白,然后一红,忙辩解道:“回陛下话……臣绝无丝毫强迫,那是她们主动找上门的……臣也不好拒绝美人心意不是?”

    说到这,马士英灵机一动,道,“不过……若陛下有意,臣可将她们全献给陛下……陛下尽可放心,臣还未动她们一根手指……!”

    “呸!”吴争啐了一口,佯怒道:“你当朕是色中饿鬼、饥不择食不成?”

    一听吴争这一声“呸”出口,马士英顿时如释重负,他讪笑着起身道:“陛下自然是看不上这等庸脂俗粉的……!”

    “朕就奇怪了,你说你都这把年纪了,一下子多了六个侍妾……你就不怕征伐过度损寿啊?”

    马士英讪笑不止。

    吴争挥了手道,“起来吧。”

    马士英听话地起身,凑至吴争面前,低声道:“……这一个多月,顺天府被臣几乎翻了个遍……杀了不少鞑虏余孽和降清汉奸……!”

    “唔……。”吴争不动声色地唔了一声,“这些个事,无须告诉朕……贪的那些,朕也不追究了,就当朕赏赐你此次北上之功了!”

    “谢陛下隆恩!”马士英夸张地行礼大呼道。

    吴争微微皱眉,带着一丝嫌弃。

    马士英连忙收起阿谀讪媚的笑容,轻声道:“陛下……臣顺天府查抄时,找到三个女人……!”

    “你就知道女人!”吴争喝斥道。

    马士英急忙解释道:“陛下,这三个女人身份不同……一个是孔有德之女孔四贞,另外两个,是钱谦益的妻女……!”

    吴争听了一愣,“孔有德之女不是被布木布泰收为养女了吗,那在清廷可是和硕格格……清廷出关时,竟连她都没带上?”

    马士英答道:“臣审问过孔四贞,清太后收孔四贞为养女时,确实宠爱有加,可清太后原本是想待孔四贞长成之后,将她当儿媳的,可在两年前,清太后问起孔四贞时,孔四贞将她已被她爹许配给孙延龄的事说了出来……清太后之余,虽然没有反对,但从此对孔四贞渐渐疏远、冷落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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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朝的灭亡,原因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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