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章 松江见闻
墨飞因何九杀人案而前往松江府调查,由于他是官员的身份,又代表顺天府衙前去办理公务。无论是走驿路,或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交通都很是便利。
只是他所耗费的时间早已经大大地超出所预估的时间,而现在又说差点不能回来相见,显然期间发生了什么凶险之事。
墨飞是林然的同科,亦是他最为信任的下属。虽然二人的地位进一步拉大,但看着墨飞安然无恙地回来,他的心里还是相当的高兴。
二人在茶桌相对而坐,林然主动给墨飞倒了一杯茶水,接着脸色凝重地望向墨飞,听着墨飞前往松江的经历以及调查结果。
墨飞前往松江府的路上很是顺利,并没有通知地方衙门,更是直接找到了何九的家里。只是这个何九是地头蛇般的人物,为了将他进行抓捕,亦是花费了一番周章。
林然最是担心何九已经背井离乡隐姓埋名,或者直接被人灭了口。此刻听到墨飞将何九抓获,他悬着的心亦是微微放了下来,显得欣喜地点头道:“人抓到就好!”
“人是抓到了,但事情却远没有我们想象得那般简单!”墨飞脸上浮起苦笑,望着林然接着郑重地说道:“待下官将何九押回松江府衙进行关押,这才知晓杀死曾家庄死者曾四的凶手已经伏法认罪,故而何九并非是杀人凶手!”
这辛辛苦苦将疑犯何九抓到松江府衙,结果却被告之杀人凶手已经伏法且认罪,墨飞当时的心情会是何其的复杂。
林然当即便想到曾阿牛那帮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但旋即便摇头进行否决,没有人会千里迢迢来顺天府衙诬告他人,当即便试探地询问道:“何九是不是找了替罪羊?”
“大人英明!”墨飞朝着林然进行拱手,接着郑重其事地继续说道:“下官自然不信,便是私底下进行调查。那一位自称杀死曾四的凶手叫何笔,他父亲早年欠下何九家一笔钱财,至今都没有还上,何笔正是为了偿还这一笔债务,甘愿替何九顶罪受死!”
林然深知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无论是雷州府和广州府都不乏破产的百姓,但却是蹙着眉头疑惑地询问道:“松江知府作为一方父母官,莫不是看不破这一点,连何九找了替羊罪都看不知晓?”
墨飞的脸上当即露出讽刺之色,显得戏谑地说道:“他不是看不破,而是装糊涂罢了!大人,您可知这位松江知府臧继芳是谁的门生?”
“谁的门生?”林然端起茶杯,显得不动声色地问道。
墨飞抬眼望着林然,一字一句地公布答案道:“臧继芳是癸丑科的进士,而主持那一届会试的主考官正是时任礼部尚书的徐阁老!”
虽然徐阶通过成为翰林院教习等机会,网罗了不少的门生,但正经八百的门生却是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的三百名进士。
“原来是徐阁老的门生!”林然轻呷了一口茶水,暗感到事情的赫手地叹息道。
墨飞是一个疾恶如仇的人,显得不愤地继续说道:“下官可是听说了,臧继芳到松江担任知府,正是徐阶所一手安排的。他如此安排门生到家乡担任一府首官,分明就是想要他徐家在松江只手遮天,亦无怪乎曾阿牛等人会越过松江府直接上告了!”
林然心知徐阶不仅善于隐忍,更是一位小心谨慎的官员,这安排门生臧继芳到松江担任知府,恐怕更多还是想要防止“后院着火”。
只是他是要立志成为首辅的人,自然不可能在这里议论堂堂次辅的是与非,端着茶杯进行思索,心里突然一动地询问道:“如此说来,徐家侵占曾家庄田产之事,怕亦是难有实证了吧?”
有着一位担任松江知府的门生帮忙打掩护,再加上徐府在松江的势力,这些不利于徐家的事情自然被抹得干干净净了。
墨飞暗暗佩服地望着林然,脸上浮起淡淡的悲切之色道:“确实如此!华亭县新造的鱼鳞册上,那些田产归作他人所有,跟徐府并无半点关系。只是下官私底下进行调查,一些村民偷偷跟下官吐露了一些实情,很多百姓有背后都称徐家为徐半城了!”
“徐半城?”
林然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脸上浮起了苦涩之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
他对徐家的家底早有耳闻,甚至还利益松江布大半出自于徐家。只是却不能过于指责徐家如此,实质全天下的官员都如此,已经成为了大明的一大顽疾。
不说在任的朝廷高官,实质大明很多高官退休之后,便会慢慢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乡宦之家,坐拥着数万或高达十万亩的田产。
大明的很多文官告老还乡之后,虽然丢失了官职,但通过门生、同年和同乡这一条条纽带,仍然保持着在京城的一些影响力。
话说乌程县退休归家的尚书董份在官攀附权贵,居乡广占田地,蓄积财货,时人有云:“富冠三吴,田连苏湖诸邑,殆千百顷。有质舍百余处,各以大商主之,岁得利息数百万。家畜僮仆不下千人,大航三百余艘”。
董家还利用部分家财放私债,集地租剥削与高利贷剥削于一身,其家在乌程、乌江占有数万亩土地,是浙江南浔屈指可数的乡宦。
另有,同县退休归家的祭酒范应期,两家横行不法,民怨极大,遮上诉状者千人。
右副都御史浙江巡抚王汝训和巡按御史南昌彭应参决定拘捕原祭酒范应期。祭酒范应期不堪所辱,自缢而死,范家赴京诉冤。
帝怒,命将彭应参、张应望下狱,谪知县张应望戍烟瘴之地,王汝训、彭应参俱削籍为民,连举荐王汝训、彭应参的吏部尚书孙丕扬和都御史衷贞吉都受到牵连。
后来百官无敢过问此事者,董家继续横行不法,而百姓告状不止。
由此可见,当下吞食大明的毒虫并不限于宗藩、贪官污吏,实质还有这一条条退休的蛆虫,他们已然悄无声息地掠夺着大量的田产,甚至是通过放贷谋利。
第1131章 来客
这帮退休的高官之所以能够横行无忌,主要根源还是“京官尊贵,地方官贱”,甚至他们还掌握着地方官员的升迁权。
像退休数年后的徐阶,仍然能通过时任阁老的门生张居正保持着不容小窥的影响力,竟然能够将堂堂的应天巡抚调离。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做到“居家宰相”,但他们确确实实是保持着一定的权势,致使这些地方官员不敢招惹于他们。
林然拥有着超前的学识,更有着超前的眼光,早将大明的弊病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更清楚现在他仅仅只是正三品的顺天府尹。
不管他有着什么样的野心,想要对这个美好的国度做出什么样的改变,现在都需要将这些野心和想法给隐藏起来。
在知晓无法在徐家侵占田产上大做文章后,他便做出决定道:“徐家侵占田产之事,咱家先放到一边,但徐家的家奴何九杀害村民曾四一案,可不能让他蒙混过关。”
虽然有着松江府衙帮着打了掩护,又有了何笔这个替罪羊,但林然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想要通过这个案子将徐阶拖到泥泽之中。
他跟徐阶自然没有过深的仇怨,但嘉靖都知晓平衡之道,他如何不清楚一家独大的危害。相对于徐上严下,他更希望保持徐严相争的局面。
墨飞听到林然的决定,脸上却是露出了难为的表情。
“你没有将何九等人带回京?”林然心里咯噔一声,显得吃惊地询问道。
“下官在回京的上确实遇到了几次凶险,有人试图解救何九等人,但何九等人已经被下官带了回来,此刻正关在府衙大牢之中!”墨飞忙是连连摇头,显得老实地回答道。
林然心里当即一松,虽然这个案子恐怕亦不好侦破,但只要何九等人被带到顺天府衙,主动权无疑便掌握在他的手里。
墨飞抬眼望着林然,显得尴尬地说道:“不过……何九并非徐府的家奴!”
“什么?”
林然的眼睛当即瞪起,嘴巴微微地张开,显得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墨飞,整个人是彻底愣住了。
这个案子之所以受他的极度重视,更是派遣墨飞亲自前往松江调查,正是因为何九是徐阶的家奴。一旦何九被判定有罪,那徐阶必然受到牵连,而他林然亦是获得诺大的声名。
但现在事情竟然出了如此大的乌龙,这何九并不是徐府的家奴,那这一起大费周章的案子仅仅只能算是普通的杀人案了。
“下官仔细查过何九的身份,若是……松江府的资料无误的话,何九确不是徐府的家奴!”墨飞显得苦涩地说道。
林然当即想到徐家在松江府的势力,亦想到那一位徐阶的知府门徒,心知真相已然被掩盖,脸上显得不屑地反问道:“你相信吗?”
“下官自然是不相信,还在松江进行了大规模调查,但却并没有寻得有力的证据!”墨飞是一个尽职责的官员,但亦是无奈地答道。
林然顿时兴致索然,纵使他费力证实何九是杀害曾四的凶手,那亦无法有多大的收益,这明显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案子。
“大人,您打算怎么做?”墨飞看着林然失落的模样,便是小心地追问道。
“那个何笔算是无辜之人,咱们先将精力放在何九杀人一案上,可不能让何九逍遥法外了!”林然自是追逐于权势,但亦还保留着善心。
“大人能出任顺天府尹,乃大明之福也!”墨飞由衷地拱手道。
林然听到这一番恭维的话,心里倒是好受一点。
虽然真相已然被徐家所掩盖,但他心底其实还是保留着一些希望,希望从中寻得新的冲突口,从而将徐阶拖进泥泽之中。
夕阳西下,碎金般的余辉洒落在顺天府衙门的屋顶上,令到这一座衙门多了一种庄严的色彩。
身穿捕快服的虎妞坐在公堂一侧的屋檐下,双脚悬于高台,手里正在吃着一块略微沾牙的糯米油饼,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夕阳中的院子。
来来往往的官吏看着毫无官家大小姐架子的虎妞,亦是纷纷跟着她打招呼,有人还会开几句善意的玩笑话,显得很喜欢这位正义感十足的丫头。
阿丽的手里同样拿着一块糯米油饼,只是她并不喜欢坐在地上,而是抱着刀靠着旁边的柱子,并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嗷……
威风凛凛的小白蹲坐在她的旁边,分给它的糯米油饼早已经吃进肚子,地面只剩下一点油渍,这时突然朝着一边叫了一声。
“哥?哥!”
虎妞茫然地扭头望去,两道蛾眉缓缓舒展开来,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绽放出神采,脸上很快浮起充满童真的笑容,同时跳下台阶朝着那边小跑过去。
这些时日以来,她还是经常到街上抓贼或者帮忙着破案,偶尔亦会到城外骑马。但更多时候还会老实地呆在府衙,等着哥哥下衙一起回家。
林然仿佛忘记了官场中的种种烦恼,看着小跑过来的妹妹,内心亦是受到了感染,发现此刻比什么都好,便是溺爱地望着她道:“哥下衙了,咱们回家!”
“好呀!我知道有一间新开的糕点店,我们等会顺路过去尝尝,给嫂子亦带一点回去!”虎妞认真地点了点头,并进行推介道。
林然对美食并不抗拒,且能得到虎妞推介,定然不会太差。
如果虎妞在等他,他肯定会乘坐官轿子回去。只要虎妞在这里等他,那他便会跟着虎妞走路,让着官轿子和护卫跟在后面。
林然跟虎妞走在前头,阿丽和铁柱尾随,后面跟着那一顶官轿子。林福等护卫则是在前或在后,认真地警介着四周。
二人到了那间新开的糕点店买了一些糕点,那家店主看到身穿三品官服的林然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吓得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问了两遍都无法回答,林然只好让虎妞丢了一枚碎银,暗叹京官的商家会做买卖。
“哥,我怎么可能会是麻烦呢?你到孙家庄万一路上遇到劫匪,我可以帮你打跑劫匪,我现在可厉害了!”虎妞得知哥哥要到城外的孙家庄,当即便是要缠着一起过去,并紧攥着拳头认真地说道。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自家的胡同口,而一辆马车刚巧从他们面前经过。
由于这里的五个宅子都归到林家名下,当下这条胡同可以说是自家胡同,而进入这辆胡同的马车自然是冲着他们家而来。
“哥,这辆是嫂子家的马车!”
虎妞拥有着辩认轿子和马车的超凡能力,眯着包子脸打量着这一辆从面前经过的高大马车,然后显得很笃定地扭头提醒道。
第1132章 难题
一辆高大结实的马车缓缓地停在林府门前,一副贵夫人装扮的吴母在一名漂亮丫环的掺扶下,显得小心地踩到一张矮登上,从马车下来。
管家林金元听到动静迎出来,看到是夫人的亲娘到来,一边热情地陪着笑脸迎了上来,一边派遣下人快到内宅进去通禀。
吴母从马车下来,却没有急着朝着宅子走去,反而转过身子望向车厢。林金元倍感到一丝疑惑,不由得抬头望向马车。
却见车帘被揪开,一个气度不凡的老头子从里面钻出来。在一名随从的扶掺下,他伸脚踩在矮凳上,显得沉稳地从马车下来。
“亲家公!”
林金元看到下来的吴山,眼睛微微地瞪起,不由得暗暗地咽了咽吐沫。且不说,这是一位只能仰望的大人物,单是这份姻亲关系,便让他不能怠慢这个人。
“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不知二老亲至,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林然相信了虎妞的判断,从胡同口一路小跑着过来,显得规规矩矩地上前施礼道。
虎妞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看着家里来了亲戚,亦是乖巧地上前,显得规规矩矩地施礼道:“虎妞给二老请安!”
“咱都不是外人,无须客气!”吴母看到这一对兄妹,特别看到这对兄妹额头上的汗珠子,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怜惜地道。
由于她只为吴山生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而林然如此的优秀,更是她以后的一份依仗,早已经是将林然视为儿子般。
吴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礼部尚书,但身上那股官威还是时隐时现。他那张刚正的脸正敛着,负着手打量了林然一眼,便是抬脚朝着里面的宅子走去。
林然看着前行的吴山,却是扭头朝着岳母尴尬地望了一眼,岳母却是体贴地挥手道:“有虎妞陪着我就行了,你去吧!”
林然深知岳母是一个很随和的性情,便是苦笑地匆匆跟了上去。
面对这一位失势的礼部尚书,他这位堂堂的顺天府尹仍然如同面对祖宗一般。不说双方是翁婿关系,单是这一份师生关系,便已经让他不敢造次了。
实质上,不论是官场之中,还是地方上,都是通过师生关系来维持其权势,这亦是很多退休官员选择创办书院的重要原因。
到了客厅之中,吴山被林然请到主人座上。
林然则是乖巧地坐在旁边的客座上,这亦是一种少有的体验。只是在这一个“尊师重道、敬老爱幼”的时代,令到他只能接受这一种“不公”。
“亲家公,请用茶!”
林金元匆匆送来茶水,脸上堆满着讨好的笑脸,小心翼翼地将茶盏放到桌面上。
林然接过茶盏后,却是暗暗地观察着吴山的一举一动,同时在猜测着对方的来意。毕竟从成婚至今,这是吴山第一次踏足这里。
只是他失望了,无论是喜或哀,这位岳父兼老师的脸都是敛着,没有其他的一丝表情。
“顺天府衙可有什么异样?”
吴山端起茶盏,整个人仿佛一个模范般。他捏着茶盖轻轻地泼着茶水,不仅泼茶的动静显得优雅,而且每一次泼茶动作竟然能保持一致。
“一切安好!”林然老实地回答,犹豫了一下,便是将墨飞从松江府返回的消息告知。看着吴山感兴趣的样子,他便将墨飞调查的经过和结果都全盘托出。
吴山轻呷了一口茶水,显得关切地询问道:“这种让人扛下罪名的事情历来不少见,你想要查清真凶,可有把握?”
“小婿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是有着曾阿牛等人的证词,现在看能不能在何笔的供状中寻找到破绽,小婿想先推翻何笔的供状!”林然显得规规矩矩地坐着,老实地将打算说了出来道。
“断案之事,你比我更有经验,你且大胆去做即可!”吴山承认自身的不足,接着认真地叮嘱道:“徐阶此人表面温和,但实质是一个比较阴狠的人,你得时时刻刻防范于他,可别掉进陷阱而不自知!”
“小婿谨记!”林然认真地拱手应道。
吴山轻呷了一口茶水,将茶盏放到桌面上,显得认真地望着林然说道:“现在你虽然贵为顺天府尹,且处事稳重,但你的年纪确定还是太年轻了。为了减轻外界对你年轻的印象,你还是取一个成熟稳重的号吧?”
在这一个时代,取号是一种很常见的事情,很多人拥有几个雅号。
当然,取号一般是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才会玩的事。否者你纵使取几十个号,人家根本不去记,结果自能是自娱自乐罢了。
林然是名满天下的林文魁,又是位居正三品顺天府尹的京城高官,更是将来注定会入阁拜相的大人物。只要他的号放出去,必然很快就会打响名头,已然是有资格取一个雅号了。
林然深知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当下他开始蓄胡须,正是想要给人一种老诚稳重的感觉,但他不知吴山是不是“玩兴大起”,当即将起名权拱手相让道:“请泰山大人赐号!”
吴山正要将茶往嘴里送,闻言却是一阵愕然,旋即正色地说道:“这号没有过多的讲究,素来都是自己取的,你自己想一个喜欢的起吧?”
他之所以提起此事,仅是为了林然着想,并没有包揽林然取号的意思。
林然深知吴山是官场少有的刚直之人,远没有其他官场那么多的弯弯肠子,看着他优雅地品茶便知悉这并不是假意推辞。
只是他开始认真地思考着取号一事,却让他暗暗地感到一阵头疼,发现他刚刚是小瞧这种事情了,实质并不是简单的活儿。
纵观整个大明官场取号的情况,当下无疑是以县名和地名最是流行。
严嵩,号分宜,事因他是分宜县人。徐阶,号华亭,事因他是华亭县人。吴山,号筠泉,由家乡一个泉名而来。袁炜,号元峰,同样是取自一个地名。
当然,亦有一些比较传统的,像郭朴的号便是东野先生。
“石城?”
林然率先想到的是石城,但此名跟江西赣州府石城县相撞,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甚至让人误以为他是江西人。
“卧虎?”
林然又是想到了长林村旁边那一座藏着祖坟的卧虎山,那是他昔日砍柴为生的山岭,但却觉得太过于高调了一些。
在连连否决之后,他不由得用求助地眼神望向了吴山,却希望吴山能够助他一臂之力。
第1133章 取号
客厅中,茶香袅袅。
吴山是刚直不假,但在官场沉浮二十多年,如何不知道林然此时所想,面对着求助的目光,便是淡淡地说道:“取号之事,可以不急于一时!”
“好,那小婿回去再好好地斟酌,到时还请泰山大人帮着参详参详!”林然轻吐一口浊气,忙是恭敬地拱手道。
倒不是他不想取号,而是这事过于烧脑。若是能够拖一拖,无疑亦是极好的,没准到时脑子便会闪过一个狂拽炫酷降龙之类的号。
吴山将林然的欣喜看在眼里,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当即端着茶杯板着脸道:“我可没那么多功夫帮你参详此事!若是有想法的话,现在便在这里说出来,若没有的话,日后可别拿这种事来烦我!”
管家林金元候在客厅的外边,担忧地望向了自家老爷。
噗!
林然刚刚的侥幸消失得无影无踪,顿时傻眼地望向吴山。他确确实实是没有主意,如此说亦是表现着谦虚的作风,但却没想到吴山会如此的回应。
他若是选择不要吴山帮着参详,那就显得“不尊师重道”,而若要吴山参详,那现在便要在这里将自己的号想出来。
面对着吴山如此的回答,他当即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只好吐吐吞吞地硬着头皮答道:“小婿现在便想一个!”
吴山不置可否地继续品着茶,将林然脸上的尴尬反应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大感有趣。
“小婿生于高州,又在雷州担任知府,不知高雷可妥?”林然转念一想,便是有了一个主意道。
吴山略作沉思地轻呷一口茶水,却是摇了摇头道:“高雷?不妥!当世越来越多的读书人不翻史书,至今很多人误以为诸葛先生姓孔。你注定是名留千古之人,若是你以此名为号,怕是后人会误以为你姓高。”
“小婿家乡在青叶镇,不知可否以青叶为号?”林然心里又是一动,当即又是请教道。
“不可!虽然取家乡之名,有扬家乡之举,但你取号的本意是要显得老诚,这青叶有年轻正茂之意,再想一个!”吴山当即进行否认,看着林然一脸便秘地继续思索的模样,便是好意地道:“你既是来自大明之南,便取个南字吧?”
“岭南?”林然想到村子就在老虎岭的南面,鬼使神差地说道。
吴山停下喝茶的动作,轻轻地点头道:“好,那就岭南吧!”
啊?
林然脱口而出之后,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听到吴山已经一锤定音,嘴巴不由得微微地张开着,总觉得如此重要之事显得过于草率。
特别吴山如此轻描淡写都替自己拍了板,他突然觉得太不尊重自己的号了。
“经你这么一闹,为师反得到了一线生机!”吴山喝过一口茶水,直接将茶盏搁置在茶桌上,抬头认真地望着林然道。
此番过来,他自然不是因为要帮林然取号的,而是他这位“被圣上先是勒令在家自省,而后被免职闲坐”的人又获得了重新任职的希望。
他从嘉靖十四年入仕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官场生涯。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官场并不重看品德,而是更侧重于政治手段。
在得知圣上要任命严讷出任礼部尚书后,他深知他的仕途已经算是终结了。在经过一个痛苦的夜晚后,他决定在京老老实实呆上半年,然后便离京回乡。
但没有想到,林然的突然出手,却给了他一线生机。
“泰山大人,何出此言?”林然心里又惊又喜地追问道。
吴山认真地透露一则消息道:“我今天得到一个消息,圣上可能会拿下高耀?”
“这消息可信吗?”林然进行追问道。
按着他对事情发展的预判,徐阶主导的调查结果出炉后,接着便是严嵩进行发难,最后逼得高耀下台。但却不知为何,现在调查结果都还没有出炉,便已经流出高耀下台的消息。
“哪有百分百准确的消息,圣心难测!只能说,有这个可能罢了!”吴山并没有深谈的意思,转而又是询问道:“你如何看待朝廷克扣宗藩禄米一事?”
“财政关乎一国稳定,当下国帑萎靡,朝廷自然应当继续克扣宗藩禄米!”林然对宗藩并没有什么好感,显得旗帜鲜明地表态道。
“此举唯恐引宗室内乱!”吴山蹙起眉头,显得担忧地说道。
林然喝了一口茶水,侃侃而谈地道:“非也!当下大明宗室不比往朝,他们既无精兵亦无巨财,宁王之乱便可见一斑。何况他们并没有太强的动机,宗室为何要内乱?是他们无米养家了?还是他们无法再过骄奢淫逸的生活?小婿先前已经对宗藩禄米进行统计,各地王府禄米达八百五十三万石,山西宗藩禄米为三百一十二万石,而每年入太仓的米粮不过四百万石左右,宗藩禄米已经成为大明财政的最大负担。纵使经过高耀的克扣,各地的王府仍然能够继续过着骄奢淫逸的日子,底层的宗藩或许会日子难过一些,但他们的日子比大明百姓仍然好上很多。虽然亲王郡王定然不甘,但他们顶多会鼓动底层宗藩到礼部衙门闹一闹,但绝对不会造反!”
这些自然不是无稽之谈,而是宗室的实力和动机都严重不足,若是仅仅因为削减一些禄米便会谋反,这才是荒谬之事。
吴山相信了林然的判断,但眉头仍然紧蹙,又是认真地询问道:“此举有失君道,提议朝廷对宗室禄米进行改制如何?”
“不妥!且不说皇上应该不会同意,宗室亦会站出来进行强烈反对,这反而会给他们提供发难的契机,此举会引起风波的!”林然显得认真地告诫道。
吴山轻叹一声,显得忧心忡忡地说道:“朝廷依靠着如此无赖的手段,此举不仅有失朝廷体面,亦非长久之策!”
“现在的情况其实是最好的!朝廷先是对宗藩禄米进行克扣,让到宗藩们慢慢接受那种骄奢淫逸已经不再,让他们明白大明面临着财政危机,他们才会比较平和地接受宗藩改制方案的!”林然认真地劝阻道。
吴山轻轻地点头,对着这位女婿刮目相看地道:“或许你是对的!”
林然看着吴山接受他的观点,悬着的心亦是慢慢地放了下来。
如果高耀去职,则有可能是由严讷接任户部尚书,吴山重新出任礼部尚书。但亦有另一种情况,那就是吴山直接填补户部尚书。
虽然这种可能性要小一些,但却不是没有可能。若是吴山担任户部尚书,而不懂得对宗藩禄米进行克扣,不说圣上不会饶恕他,大明的财政亦是陷入危机之中。
当然,现在这一切还言之过早,毕竟高耀会不会下台其实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第1134章 林晧然的追求
五月的傍晚,显得多姿而多彩,西边那一片如同火烧的云朵将整个京城渲染出一层金黄,亦是推迟着夜晚的降临。
翁婿两人分长幼而坐,仍然呆在客厅之中,管家林金元站在旁边认真地服侍着。虽然茶水已经续了几回,但他们二人的交谈声仍然不断,却令到林金元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
林然原本是想要领着吴山到宅子四下参观一下,但发现吴山坐在这里便没有再动的意思,且发现吴山对经济方面的事情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他亦是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一些经济原理。
虽然在学识和文化底蕴方面,他不及吴山之万一,但论到对经济方面的见解,恐怕整个大明朝都没有能跟他比肩之人。
“圣上修玄已久,国帑早已枯竭。当下想要解决大明财政问题,要么想办法向富人征税,要么大力发展关税!若还是按着旧思路,从粮税或盐税二大重税着手,效果恐怕并不明显,甚至如严阁老般遭到一些势力的反扑。”林然侃侃而谈,最终下达结论地道。
吴山不置可否地品着茶,亦是对着林然的话进行思量。
他是以科举入仕,从翰林编修一步步走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上,算得上是大明最正统的词臣,对着政务亦早有他的一套见解。
只是此刻听着林然的一番见解后,且不说林然的观点对与错,单是他如此年纪便有着这番深刻的见解,已然足够让他对这位女婿是刮目相看了。
实质上,随着跟这位女婿的深入接触,他确确实实感觉到这位无愧于天纵之才之名。
“女儿见过爹爹!”
客厅出现一道影子,身家着诰命夫人服饰的吴秋雨从外面款款地走了进来,显得规规矩矩地朝着吴山施了一礼道。
她跟林然一般,同样显得过于年轻。只是她虽然没有花映容那种天生夫人的骨架子,但在举手投足间,已然有了一种女主人的大家风范。
吴山跟着女儿有些时日没见,看着走进来的女儿,心里头亦是一暖,但仍然敛着脸道:“嗯,你有一点一家之母的样子了!”
“多谢爹爹夸赞!”吴秋雨的脸上洋溢出笑容,又是认真地道:“爹爹,女儿已经让人准备好饭,还请移步到花厅!”
“岳父大人,这边请!”林然从座位站了起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
吴山看着这对配合默契的夫妇,亦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五月的天气已经显得比较闷热,花厅无疑要更凉爽一些,故而吴秋雨擅作主张地将酒席设在花厅之中。
随着她嫁入林家,由于林家并没有公婆,所以她早早就掌握到了治理家宅的大权,成为林家的女主人,麾下有十几名家仆供她驱使。
经过这些时日,她亦是由着依赖父母的少女,毅然成为了能够拿主意的女主人。这次招待双亲宴席所选用的菜品,以及用餐的地点,全都是她拿的主意。
吴山此次过来,主要还是想看看女儿过得如何。虽然女儿其实没少回家,更从夫人嘴里知晓女儿的一些事情,但却仍然担心她在林家过得不开心,或者在林家还会使吴家大小姐的脾气。
只是看着女儿今日的种种举动,原本还担心她在这里过得不开心,还是在家里的大小姐心性,但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特别将宴会安排得有条不紊,不由得对女儿刮目相看。
吴母却没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对着桌上的佳肴,特别是那一道北京烤鸭显得是赞不绝口。
饭罢,林然和吴秋雨自然是希望吴山留宿,但吴山却执意要回去。
看着马车消失在胡同口,林然轻吐了一口浊气。哪怕这位已经不再是礼部尚书,甚至朝廷不再启用,他仍然只能扮演着孙子的角色。
吴秋雨对着双亲的到来,尤其是父亲的到来很是开心,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扭过对着林然询问道:“相公,娘亲说爹爹可能会重新被皇上任用,此事有多大把握?”
“现在还很难说!起码高耀现在拦在前面,高耀必然要先从户部尚书的位置下来才行!”林然轻轻地摇头,并抬手示意回宅子。
吴秋雨的眉头微蹙,跟着林然转身返回宅子,却是继续追问道:“如果高尚书被革职,那我爹担任户部尚书?”
“有这个可能,但更大可能应该是由严讷接任户部尚书,你爹还是继续担任礼部尚书!”林然显得理性地分析,始终认为吴山是最合适的礼部尚书人选。
吴秋雨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又是认真地询问道:“这些说来,两个职位都有可能,相公你说我爹是担任户部尚书还是礼部尚书好?”
“从你爹的角度来看,自然是礼部尚书最适合他,他就是天生的礼部尚书!不过从为夫的角度,却更希望他担任礼部尚书!”林然站在前院中,显得狡黠地答道。
吴秋雨的脸上一愣,歪着脖子望着林然疑惑地问道:“相公,你为什么希望爹爹担任户部尚书?”
“你猜!”林然丢下两个字,便是扬长而去。
吴秋雨看着林然故意吊她的胃口,少女心性涌了上来,显得气恼地咬着下唇跺了跺脚。
弯月已经挂到夜空上,洁白的月光洒在这座大城的街道和庭院之中。
林然回到内宅,并没有直接返回主卧,而是选择前往书房。
自从将人生目标放在大明首辅的追逐上,他便开始严于律己,不再前往那些烟花之地。哪怕是下衙在家,他的主要精力亦是会放在府衙的公务上。
当务之急,却是要设法减轻顺天府百姓的负担,特别要将提编这个吸吮百姓骨髓的杂税给移除,或者将这个吸吮百姓骨髓的杂税的危害性降低。
正是如此,他打算今晚便拟好一份奏疏,为着顺天府的数百万百姓进行请愿,履行好他这一位父母官的一份职责。
第1135章 孙家庄
提编,正是源本朝。
嘉靖三十三年,因东南遭到倭寇侵犯,朝廷对江南加派四十万两,从而令到大明有了这种名正言顺的杂税。
顺天府地处京师,虽然没有倭寇的侵犯之害,但能够列出名目同样不少,故而这里已经成为朝廷财政的吸血之地。
林然现在贵为顺天府尹,虽然明知道抗拒“提编”的做法跟朝廷愿意相违,甚至会被当今圣上嘉靖所不喜,但他既然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自当要为数百万顺天府百数发生“抗议”的声音。
倒不是他突然变得正派了,而是他年仅二十一周岁就已经官居正三品顺天府尹,纵使是获得嘉靖的青睐,那亦不可能将他提到大明首辅的位置。
当下最为重要的是,要获得一个良好的官声,获得一个能够打破年龄桎梏的大杀器。至于会不会引起嘉靖的反感,他相信嘉靖不会如此的小肚鸡肠。
林金元领着人将房间的灯点亮,并燃放了一些能够驱蚊虫的檀香,这才悄然地退下去。
灯下,林然在书桌上铺好笔墨纸砚,先是屏息凝神,提笔便开始进行草拟。
“顺天府尹林然谨奏:提编之弊,苦于正额。微臣阅本府各州县夏秋两税额,折银不过十万零九千两,而额外加编竟多至十一万二千六百余两。顺天地处京城之下,采办加派天时,添设劝借不已,仅以宛平、大兴二县而言,有全里逃亡无留下一丁的,有仅余下二、三户的。”
先是以“提编之弊,苦于正额”为奏疏的一大论点,接着写下提编的弊端和害处,这份奏疏的第一部分便是完成了。
或许受到后世思维惯性的关系,他并不喜欢这时代那种忧国忧民的抒情方式,更喜欢列举出具体数据,然后再陈述问题。
这一种思维方式,倒是给他带来一些益处,让到他能够更有效地通过奏疏打击正敌,或者是阐述清楚自己的观点。
谁都知晓百姓最重的是粮税,但现在他却采用“提编之弊,苦于正额”,无疑是一个相对有震撼力的举证,很轻松地说明了提编银的严重危害。
至于逃丁一事,亦非杜撰,但实则不能全怪提编银。
宛平、大兴二县毗邻京城,很多百姓面对这种高额的负担,更愿意选择到京城中谋生,在京城的大户人家中做长工。
不过在这里,林然自是装糊涂了,将脏水直接泼给了提编银上。
林然亦是顿了顿,手捻着衣袖,继续在洁白的宣纸泼墨挥毫。
“今当编均徭之期,宜令各州县官预先将境内丁田核其原额,厘正欺隐,差役究其因革而裁其冗滥。然后按丁粮之多寡,为赋役之轻重,务使差徭均平,不得额外滥编。”
在指明问题后,林然又是提出了有些不切实际的政治念想,希望朝廷不要“额外滥编”。
这自然是很难完全根治问题,就像嘉靖已经品尝到克扣宗藩禄米的甜头,你让他从此不再“克扣宗藩禄米”,这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当下通过提编能够从顺天府百姓中得到十一万二千六百两白银,朝廷又岂会轻易罢手,自然还会继续盯着这一块肥肉。
当然,林然现在将这些不公捅破出来,以后朝廷纵使还要提编,恐怕亦会有所收敛。
在写完这份奏疏后,林然从中修改了几个字,并对这份奏疏进行润色,力求做到最是完美。在做好这些事后,他从旁边的书架取一份空白的奏疏,将拟好的奏疏小心翼翼地誊抄在上面。
“哥,嫂子叫你去沐浴了!”
虎妞从外面走出去,脆声地提醒道。
林然眼睛却是一亮,将刚刚写好的奏疏合了起来,对着刚刚洗完澡的虎妞道:“虎妞,你明日帮我送一封奏疏到通政司!”
通政司在城南,而他现在居于城北,这跑一趟来回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他现在通常交给林福等人去办,但有些重要的奏疏,还是更喜欢交给虎妞这个野丫头。却不是不信任其他人,而是交给虎妞会让他更加安心。
“可以!但你后天到孙家庄,你必须带我去!”虎妞接过那一份奏疏,却是趁机提出条件道。
林然跟着这时代那种强势的家长不同,面对着虎妞的讨价还价,却觉得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便是痛快地答道:“成交!”
虎妞的蛾眉轻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片雪亮,当即将那份奏疏收进衣服里面。她决定明天早上到通政司一趟,顺便去吃那里的虾馅饺子。
京城的官场进入了短暂的宁静中,近日并无大事发生,一切都显得那般的平静。只是很多人都知晓,一场大动荡即将来临。
林然位居城北,却仿佛已经远离了朝堂般,正是尽心尽责地做着顺天府尹。
在主持完公堂点卯后,他便乘坐马车朝着朝着西直门而去,从西直门离开了繁华的北京城,郊外丰收的风景当即映入眼帘。
时入五月,郊外的稻田一片金黄,已经到了丰收的季节。
京城的米价贵,很多富户亦担心某日蒙古军队再度围城,所以很多富人更愿意在京郊之地购买田产,致使这西郊不是皇庄便是富庄。
笃……
身穿着斗鱼服的虎妞骑着一匹红枣宝马,显得威风凛凛地走在最前头。自从能够骑马后,她便不再乘坐马车,更喜欢这一种拍马驰骋的感觉。
到了十里乡,再往西十余里便是孙家庄了。
孙家庄明成祖时期的移民,当年为了修建北京城,不少百姓被迫来到了北京城。有人服役之后便返回家乡,亦有人却选择留在这里,直接在这北京城的荒野开荒拓田。
孙家庄的先祖是两兄弟,故而村里有着大房和二房的区分,更是建了两座宗祠。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这种区分已经慢慢淡化。
孙吉祥先一步回到了村里,而族长得知府尹大人要来,显得极为激动和重视,早早便组织大家在这里等候府尹大人大驾光临。
“吉祥,你家大人今天真的会到我们这里山旮旯来吗?”率领众村民在村口等候的族长心里仍然没有底,却是再度认真地询问道。
其他村民亦是纷纷望向孙吉祥,眼睛流露着怀疑和期望。
孙吉祥面对着族长的询问,显得不耐其烦地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起始以为林然的到来是一件小事,但着众村民期盼的表情,便是慢慢知晓其中的重大意义。
若是林然真的能够到这里,不仅会给他孙吉祥带来很大的声望,亦给他的家人带来莫大的荣耀,而且还会让到全村的村民感到骄傲。
“来了!来了!”
一个村民急急地跑回来兴奋地汇报,众人朝着东边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了一支仪仗队伍出现,正敲锣打鼓地朝着这边而来。
第1136章 突发意外
“来了!真来了!”
族长的视力并不算太好,极力地朝前面进行张望,果真看到一行人前来。他的脸上如同夏日盛开的菊花般,亦是露出了那一口黄牙,终于相信顺天府尹真的愿意前来他们的村子。
孙吉祥望着那支出现在小山坡上的仪仗队,脸上却是浮起凝重之色。
随着那一支仪杖队伍临近,村民脸上的欣喜却是慢慢地消失,转而露出了困惑之色,纷纷充满疑惑地望向了孙吉祥。
寥寥无几的旗牌,一名衙差敲锣,一人打钟,一把大黑扇,一顶显得破旧的官轿子……一切都显得那般的简单,敢情顺天府尹的依仗队原来如此寒酸的吗?
“这不是我家老翁的仪仗!”
孙吉祥并不需要看那旗牌上面写着什么,便直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是疑惑地打量着这支由远而近的仪仗队伍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呼……
族人等人听到这并不是顺天府尹的仪仗队,心里既是侥幸又是一阵失落,同时亦是注视着这一支突然出现的仪仗队。
“县丞大人出巡,闲人避让!”
一个无精打采走在前头的衙差手里正提着铜锣,在看到这村口聚集着一大帮村民后,当即昂首挺胸地敲响铜锣并大声道。
新任宛平县县丞苟无悔举人出身,只是他家资丰厚,跟着那些注定要熬了一辈子才能混到知县的举人官有所不同,他进入官场仅是五年,通过上下打点便捞得了正七品的宛平县县丞。
虽然他是花费钱财上位,但并没有因此削减野心。这刚刚上任便表现出亲民的一面,已然是要在这底下的村庄进行走动,竖立起他亲政爱民的高大形象。
一个师爷装束的小老头看到孙家庄的村民,显得兴奋地对着轿中的苟县丞道:“东翁,这里的村民似乎是知道大人要来,他们都候在村口呢!”
呃?
苟无悔的眉毛挑起,便是揪起帘子朝着外面望去。之所以喜欢往这乡下跑,主要还是城里的大人物多如牛毛,他这一个小小的县丞根本没被人当回事。
“这是孙家庄的村民,您要不要对他们讲几句勉励的话呢?”师爷手持着一把纸扇挡着头上的烈日,跟着轿子边走边提议道。
坐于轿中的苟县丞陡然变色,冷哼一声道:“孙家庄?不就是那些纵火烧房反贼的村子吗?这村子出了如此大恶不赫之徒,想必这村子便是贼窝,休要理会他们,省得沾了晦气!”
说着,他便是重重地将轿帘子放下,眼睛亦是闭了起来,似乎都不愿再多瞧这帮村民一眼。
他之所以不辞辛劳地前来,正是因为听到孙家庄的几名恶徒抢粮烧房之事。他想要抢在顺天府衙的前处理好这一起案件,从而讨好那一位公正严著称的顶头上司顺天府尹,期待能够抱住这一条超级大腿。
“是!”师爷显得恭敬地回应,微弯的腰杆挺起,便是恶恶地朝着孙家庄一众村民瞪了一眼,接着催促着轿夫加快速度。
族长等将县丞的话听到耳中,这一位素来以孙家庄风气为荣的老人,听着苟知县将他村子定义为贼窝,心里当即是一阵绞痛,连给县丞下跪都忘记了。
孙吉祥看出了族长的异样,但却不知该怎么样劝导。
“狗官!”
一众村民亦是将苟县丞的话听到耳中,朝着远去的仪仗队吐了口气,对这一位县丞已然没有半点好感。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阳光已经高悬于空,天气显得越来越闷热。村民显得地上的蚂蚁般烦躁,频频望着前面的小山坡望去,同时亦是不免怀疑地望向了孙吉祥。
他们素来纯朴,故而对孙吉祥所带回来的消息并没有过度怀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想着那一位可是文魁星出身的顺天府尹,亦是难免质疑这种大人物岂会光临他们这个偏远的村子。
族长管理这个村子数十年,对村民的心思拿捏得很准,轻叹了一声,直接对着孙吉祥道:“老十,府尹大人是不是真的会来?”
“族叔,再等半柱香吧!”
孙吉祥抬头看着太阳预测着时间,当即对着族长认真地说道。
现在他的心里亦是没底了,由于通讯落后,甚至都无法跟林然取得联系。村里连一匹马都没有,亦无法打听林然的动向,不知林然是因为事务修改了日期,亦或者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变故。
族长轻轻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对着高高在上的顺天府丞大驾光临已经不敢抱太大的期望,但还是给孙吉祥的面子再继续等一会。
正是这时,一个村民从村中急匆匆地跑过来,显得慌张地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诸村的人跑到我们宗祠,好像是要抢我们的祖方。”
“走!”
族长的脸色当即一变,忙着领着众人急急地赶回村子。
他们先祖到北京城服役,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一份酿酒的配方。虽然这个配方有点鸡肋,但他们世世辈辈谨尊先祖教诲,将这祖方一直保存至今。
现在听说郭员外竟然觊觎他们的祖传配方,族长的心里亦是涌起了一股熊熊怒火,当即便领着众村民朝着宗祠的方向而去。
孙家的宗祠就位于村子中央,宗祠前面有一大片的开阔地带,这时空地上已经聚满了诸村人。
一个村民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正抱着肚子在那里呻吟着,已然是惨到了诸村人的毒打。
欺人太甚!
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孙家庄的村民当即怒火中烧,却是纷纷捡起地上的石头或木棍,直接朝着诸村人的围了上去。
诸村此次显得是有备而来,诸管家不仅带来了诸府的所有家丁,还带来了诸村的诸多子弟,手里更是拿着趁手的武器。
孙家庄的村民虽然人多,但并不占优,只是并没有丝毫的退缩。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同时纷纷愤怒地威胁着对方。
一场村子跟村子的械斗,显得要一触即发。
第1137章 争夺
“住手!”
族长匆匆赶到,面对着来势汹汹的诸村人,板着脸大声地喝止道。
孙家庄的村民还是很敬重自家族人,闻言便是压抑住怒火没有动手,但眼中仿佛燃起火焰般,仇恨着这帮欺负他们的诸村人。
诸村带头人正是诸府的管家,面对着族长亦是丝毫不惧,显得理直气壮地道:“你们孙家庄偷了诸府的米粮,还放火烧了咱诸府的房子,你们可欠着一个交待呢!”
“冤有头,债有主,此事跟我等无关!”话刚落,当即引起孙家庄的村民强烈不满,对着诸府管家大加指责地道。
诸府管家面对着村民的指责,却是戏谑地说道:“别以为我们不知,孙九那些人肯定是你们派去的,现在被你们藏了起来!要么将他们交出来给我们处置,要么…就将你们的祖方交出来!”
事已到此,他亦不再隐藏,将此次前来的企图倒了出来。
“你们果真是打我们孙家祖方的主意!休想!”村民确定诸管家打的正是祖方的主意,当即愤怒地指责道。
族长自知不可轻易招惹诸府,但沉着脸正色地道:“孙九他们盗取你诸府的米粮确是不对,但你们既然已经报官,此事自有官府进行处置。老夫啥事都可以商量,但你们若想要我孙氏的祖方,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祖方是族长的最大底线,纵使是面对来势汹汹的诸府,亦没打算做丝毫的退让。
“不就是一份不值钱的酒方吗?识相的,赶紧交出来,咱们诸府亦会对你们枉开一面,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诸管家没想到孙家庄如此强硬,半是威胁地冷哼道。
在祖方上,双方已然是达到不可调和的矛盾,一方索要一方却坚决不给。
“诸管家,请听我一言!”
眼看着械斗一触即发,孙吉祥挺身站出来道。
诸管家已然打定主意,今日便是趁机拿到孙家庄的祖方,面对着这一位孙家庄的老生员却有一丝忌惮,显得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府尹大人一会便前来我们村子,咱们由他来作评判,如何?”孙吉祥亦不管林然还会不会如约而至,当下选择搬出林然认真地道。
哈哈……
话语刚落,诸村那边却是传出一阵哄笑声,很多人嘲笑地望向了孙吉祥。
管家更是笑出眼泪,抹掉泪花嘲笑道:“孙秀才,你怎不说皇上亲临呢?没见几年,这吹牛的功夫见涨啊!堂堂的府尹大人会来你们这个破村子?”
诸村人纷纷点头,嘲笑地打量着孙吉祥,已然是没有人相信这么荒唐的事情。甚至很多孙家庄的人亦是不相信,脸上浮起了难堪的表情。
高高在上的顺天府尹,被圣上赐予大明文魁之名的林文魁,确确实实没道理大老远跑来他们这一个破落的小山村。更大的可能,还是孙吉祥欺骗了大伙。
孙吉祥面对着大家的质疑,当真是又气又恼,但一时半会亦无法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
他希冀地朝着村口方向望去,但那里并没有半点动静。
“诸管家,找到了!”
正是这时,先前摸进宗祠的家丁兴匆匆地跑了出来,怀里正是抱着一个木盒,毅然正是孙家庄的传承之宝,一份传承百年的祖方。
哎哟…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毅然是点燃了火药桶般,双方人马不约而同地动手。
一个家丁被结实拳头打在鼻梁上,扭着鲜血如注的鼻子倒地;一个孙家庄的村民被人踹中肚子,整个人向后腾飞,倒在三米开外的地方。
场面彻底失控,双方已经交战到一起,鲜血很快便染红了这片空地。
郭村虽然武器占优,但孙家庄胜在人多且占据主场之利,双方打得是难舍难分。
围绕着那个木盒的争夺,更是显得疯狂,盒子在打斗中不断易主。
孙吉祥是读书人,且年纪已经不小,自然不会参与到这种斗殴中,更不会有人主动找他的麻烦。
“快跑!”
一个村民鬼使神差地将木盒交给孙吉祥,挡着扑过来的诸村人并大喊道。
孙吉祥深知祖方对孙氏的意义,身上孙氏子弟的热血燃起,紧抱着木箱不管不顾地逃离这里。
“哪里跑!”
诸村人的目标极为明确,当看到木箱落下孙吉祥手里,从三个方向扑向孙吉祥。
孙吉祥拔腿就跑,只是他这个年迈的读书人确实跟一只弱鸡无异,却不用诸村人追上,仅逃出几十米便体力不支被拌倒在地。
“不好!”
孙家庄的村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更揪心的是一个诸府家丁已经到了孙吉祥身边,举起拳头便朝着孙吉祥的鼻梁处挥去,已然是要强抢孙吉祥怀中的木盒。
孙吉祥深知祖方的重要性,面对着由上而下的拳头,却是紧紧地抱着木盒并闭着起了眼睛。
啪!
那个诸府家丁的拳头就要落下,但一条凭空出现的鞭子重重抽打在他的脸上,痛得他痛苦地大叫一声。
在这场两村械斗中,已然闯进来几匹快马,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小女娃。
诸村人看到这个突变,亦是愣住了,不明白这些人打哪冒出来,有什么样的来历。
“东翁果不欺我啊!”
孙吉祥睁开眼睛看到虎妞出现,热泪涌出了眼眶上。
“快抢祖方!”
诸管家并没有自乱阵脚,坚持要抢夺孙氏的祖方,大声地下达指令道。
几个家丁和诸村人凶神恶煞地继续扑向孙吉祥,仍然是打算抢夺那个木盒子。
“打!”
虎妞像模像样地骑在马上,面对着这帮要“欺负”孙吉祥的坏人,她亦是强硬地下达指令道。
阿丽、木英以及两名身强力壮的海侗族人面对着扑上来的人,自然是没有任何的畏惧,当即拍马上去进行打斗。
饭缸则是直接翻身下马,抡着硕大的拳头,如大力士般将冲上来的两名诸村人打翻在地,并成为了孙吉祥的守护神。
虎妞自然不会安份,她这些年一直习武,难得有这么好的实战机会,当即亦是投入这一场争斗中。
“住手!”
却是这时,一支仪仗队在宗祠的另一头出现,正是宛平县丞的声音,而郭员外的轿子紧随其后。
第1138章 苟县丞断案
民畏官,这是亘古不变的现象。
两伙正打得热火朝天的村民,当看到官轿出现后,亦是纷纷停了下来。因得罪官员而落得家破人亡的故事,他们从小时候开始,实在听得太多太多了。
孙家庄的一个村民看到官轿便很良民地主动收手,结果给诸府家丁一脚踹中肚子跌倒在地上,毅然是吃了一个闷亏。
只是整体上,随着这官轿的出现,双方的打斗已然平息。
虎妞这边以压倒性的优势解决了这帮人,抬头便看着突然出现的官轿子,心中自然不会感到畏惧,但难免露出诧异之色,不明白为何有官员会出现在这里。
身穿七品官服的苟县丞从官轿子下来,轿子虽然已经很破旧,但他端的架子十足。
他正值壮年,留着漂亮的八字胡,整个人显得昂首挺胸,特别那下巴高高地扬着,威风八面地从轿中慢吞吞地迈着官步走出来。
官越小,反倒更喜欢端官架子,在这位苟县丞身上得到了印证。
“汝等小民,还不速速跪下!”
师爷就站在轿门旁,将苟县丞从轿中迎出来后,转身便指着众村民趾高气扬地道。
“拜见二老爷!”
族长等人只能是照办,纷纷在地上跪了下去,给这一位高高在上的县丞老爷行礼道。
诸管家却是一个机灵人,悄悄地走向诸员外,将这里的情况悉次进行汇报。
苟县丞在地上站稳,扶正头上的乌纱帽,显得轻蔑地扫视着跪着的村民道:“果真是一群山野莽夫,遇事不识仁德,只知拳脚相向。”
族长听着苟县丞如此尖酸的话语,亦是忍不住自辨道:“启禀二老爷,并非我们孙氏子弟不想讲道理,而是他们诸村人要强抢我们孙氏的祖方!”
“孙大,你休要在这里狡辩!”身穿绸缎的诸员外来到苟县丞身旁,却是对着地上的族长进行的指责道:“分明是你们抢了本员外的米粮,烧了本员外的房子,而今又盗取了我诸氏的秘方!”
什么?盗取了他的秘方?
在听到这番指控后,不仅是族长愣住了,其他村民亦是纷纷愣住了。却是万万没想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胆敢如此的颠倒是非黑白。
诸员外是一副标准的土财主形象,那双小眼睛亦是很是精明,转身对着苟县丞拱手道:“二老爷,请为本员外追回秘方,本员外不仅有厚谢,更要为大人立匾扬名!”
“本官岂会在意你一块牌匾和厚谢!不过……此等山野村夫竟然行此不法之事,本官自会为你作主!”苟县丞装着不屑,接着显得正义凛然地大声道。
“二老爷,还请明察!我们并没有盗取诸员外的秘方,而是他们来抢夺我孙氏的祖方!”族长的眼睛闪过一抹慌乱,指着诸员外进行申诉道。
诸员外正要开口进行辩解,结果苟县先开口了,指着村子的房舍显得有理有据地道:“荒谬!你这村子破破烂烂的,乃鸟不拉屎之地,能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
“大人英明!”师爷跟诸员外目光相触,当即从袖子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族长正要进行辩解,苟县丞却沉着脸继续道:“孙家庄当真是可恶可耻也!抢人粮、烧人屋,今还盗人宝,实乃一贼窝也!”
贼窝?
族长面对着如此的指控,心头传来阵阵的绞痛,整个人陷入失语的状态。
诸员外的脸上露出喜色,悄悄地打量了苟县丞一眼,发现这位县丞简直就是他的福星。原本他对今日能否得到孙氏的祖方还不抱希望,但现如今恐怕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笨的,他说什么就什么了呀?”虎妞将孙吉祥从地上扶起来,本就是爱打抱不平的性子,这一刻当即挺身而出道。
苟县丞询声望去,却见是一个女娃,当即轻蔑地说道:“汝个女娃,可有翻过圣贤之书,竟能胆敢指责本官,当真是不知所谓!”
“我是女娃又怎么了?”虎妞的脾气亦是上来,指着诸员外显得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如果这真是一起盗窃案,那他就应该知晓秘方的内容,现在他应该着紧的不是得到秘方,而是防止秘方被外泄了!”
经过这些年的磨炼,以及虎妞自身所具有的天分,加上林然的教导,已然令到虎妞成为一个有着理性分析的小丫头。
诸员忍不住咽了咽吐沫,显得惊慌地打量着这个聪慧的女娃,当真是一针见血。师爷亦是暗捏一把汗,有些担忧地望向了苟县丞。
“好一张伶牙俐齿!”苟县丞却是皮笑肉不笑,接着衣袖用力一挥并下达结论道:“不过,你这是一派胡言,在这里胡说八道!”
咦?
诸员外等人纷纷疑惑地望向了苟县丞,却见苟县丞的脸上露出沾沾自喜,接着显得高深莫测地继续说道:“财物失窃,自是要寻回财物,此乃人之常理也!”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又换上怒容,指着虎妞进行训斥道:“偏偏你一女娃,却在这里胡搅蛮缠、贻笑大方,简直不知所谓!还真干扰本官破案,当真是可笑至极!”
说到激动处,口沫横飞,亦好在虎妞离他有几丈远。
这……
众人发现这位苟县丞除了引用的成语比较多外,根本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虎妞见过不讲理的,但亦没见过能够如此理直气壮不讲理的,却是不由得感叹地道:“我哥说得对!有些官读书太多,已经读坏了脑子!”
这话却不是杜撰,而是某人在教导虎妞的时候,很多时候强调要进行变通。
苟县丞仿佛又抓到了什么一般,当即义正严辞地指责道:“此乃大逆不道之言!你哥是何方人士?今在何处?本县丞定要恶惩于他”
虎妞显得戏谑地指着后面,对着苟县丞认真地回答道:“我哥就在我后面,应该很快就到了!”
正是这时,一只仪仗队伍突然出现在村口,正朝着这里吹吹打打而来。
第1139章 府尹到!
在离村子还有一里地的时候,队伍进行了休整,林然改乘坐轿子前往孙家庄。倒不是他刻意要摆架子,这样做既是他顺天府尹的一种体面,亦是对孙家庄的一份重视和尊重。
一个雕花画鸟的官轿子,象征身份的褐色大伞,后面是一块块写着功名和官职的旗牌,前面则是代表着官威的锣鼓等。
孙家庄虽然隶属于顺天府,但地处于宛平县的西边,跟北京城相距较远,又没有毗邻官道。故而这里跟外界隔绝,已经跟普通府县的村庄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一路走来,所耗的时间确实不少,致使当下才赶到这个隐藏在山林中的小村子。
只是让林然感到意外的是,本以为孙家庄的人会在村口迎接他这位顺天府尹的大驾光临,但不曾想村口竟然不见人迹。
不过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过于挑剔的人,当即令人直接进入村子,亦是想要好好看一看他所治下的偏远村子的模样。
虽然带着功利的心思,想要在整个顺天府境内谋取好官声,但他亦是确确实实想为这种的穷苦百姓做些实事,让这些同胞的日子能够好过一些。
顺天府尹亲至,这对于这种偏远村子而言,自然是头一遭。而随着这一支豪华的仪仗队出现,村中变得落针可闻。
苟县丞本来打算要会一会这一个狂妄之徒,甚至要将这狂妄之徒送进县衙大牢,但看着由远而近的仪仗队,嘴巴却是张得大大的。
凭着他有限的见识,虽然不明白为何一个女娃穿得酷似飞鱼服的衣物,但却清楚这是几品官的仪伏队,更是猜到是哪一位大佬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村子。
“真的,来了!”
孙家庄等人自然没有得健忘症,已然是联想到了那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便是纷纷将目光又是落到了孙吉祥身上。
虽然仪仗队就在眼前,但很多村民的脸上仍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位高高在上的顺天府尹真的不辞辛劳地来到了他们的村子。
要知道,他们村子成立至今,亦是只有一位宛平知县到仿而已。
孙吉祥在看到虎妞出现后,对林然的出现自然不会感到多么的意外,但看到这支仪仗队到来,眼睛亦是免不得溢出泪花。
他深深地知道林然出现得多么的关键。要是林然今日不来,那他们孙家庄不仅祖方不保,恐怕还要被这位昏官再扣上一项罪名,甚至他们村子真会被冠予“贼窝”的名头。
“草民拜见府尹大人!”
待身穿正三品官服的林然从轿子钻出来,还没等林然在地上站稳,这里两百号人便是规规矩矩地行跪拜之礼,而孙家庄村民的声音显得很是洪亮而充满着喜悦。
以连中六元状元及第,被圣上赐予大明文魁的名头,年仅二十一周岁便已经官居正三品的顺天府尹,大明未来的诸相……有太多的光环笼罩在这位文魁身上,致使有些村民都怀疑他不是人。
有些村民对着这一位传闻中的文魁君极为好奇,带着一份敬畏的心情,偷偷地抬头飞快地瞧了一眼,整个人当即如同吃了蜜一般。
至于那些少女看到林然后,芳心更是不能自仰,已然被这一位仿佛生活在天上的男人所迷倒。
林然在地上站稳,先是睥了一眼蹲在屋檐嗑着瓜子准备看戏的虎妞,接着很意外这里有着一位七品官员,更是看出这里有打斗的痕迹。
以前他的聪明,自然看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还是保持着沉稳,亲自上前将族长从地上扶起来道:“孙老,快快请起!”
“使不得!”族长看着林然用力要挽起他,连忙受宠若惊地推辞,但林然还是坚持微微发力,将这位瘦弱的老头子从地上扶起来。
族长的眼眶当即便红了,显得激动地望着林然。他不过是一个偏远山村的老头子,何曾有过如此殊荣?现今受到如此的礼待,已然足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下官宛平县丞苟不悔拜见府尹大人!”苟县丞的表现欲很强,却爬到林然前面又是行礼道。
林然是翰林院出身的正三品顺天府尹,苟不悔是举人出身的正七品宛平县丞。不说双方存在的从属关系,单是这出身和品级差距,就已经让二人差如云泥。
林然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苟县丞,而是对着走上来的孙吉祥认真地询问道:“先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孙吉祥并没有添油加醋,而是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府尹大人,此事冤枉啊!他们孙家庄的人到我府上盗取秘方,是晚生派人过来寻回,不曾想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孙家庄的人不肯交回,故而才发生这一场冲突的!”诸员外的眼睛溢出泪水,跪着过来叫屈道。
“府尹大人,下官已经查实,那个木盒应当是属于郭府之物。此等穷酸之地,焉能有宝乎?”苟县丞指着那个宝盒,显得很是笃定地说道。
林然并没有进行表态,而是扭头望向落在族长手中的木盒子,微微一笑地说道:“孙老,请先借木盒一观!”
族长显得有些迟疑,毕竟这是他们孙氏的祖传秘方。孙吉祥看出了族长的顾虑,便是给了他的一个安心的眼神。纵观整个大明朝,能入这位东翁之眼的,恐怕已经不多。
林然接过盒子,看着盒子明显已经有了好些年份,便是望向诸员外问道:“诸员外,你如此笃定秘方就在盒内,那此盒亦应当是你之物吧?”
“正是!”诸员外眼珠子一转,很肯定地点头道。
“你既然是读书人,那自然便是识字的。”林然说到这里便停住话头,扭过头对着张虎道:“去,给他取来纸笔!”
“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诸员外抬起头,显得茫然地询问道。
林然迎着他的目光,显得官威十足地说道:“你将秘方的上半部分默写出来!如若默得出来,本府尹自然会为你作主,但若是默不出来……这次不仅是你诬告他人,更是在行强盗之事!”
啊?
诸员外听到这番中气十足的话,整个人不由得傻眼了,这跟他所预期的完全不相符。
张虎去而复返,已经找来了纸笔,并摆放在诸员外的面前。
“快写啊!”
“就是!怎么不写了?”
……
孙家庄的村民深知真相,当即在旁边起哄道。
诸员外犹豫地抓起了那支笔,但一道道汗水从脸颊滑过,不断地滴落到那张白纸上,而他手持的笔却是迟迟没有动。
“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郭员外,你是招还是不招?”林然看着他的种种举止,如何还看不出真相,当即冷声地质问道。
第1140章 处置
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是一句新鲜的话言,而放在这个充满迷信的时代更是有杀伤力。
不仅是诸员外动容,跪在地上的诸村和孙家庄村民都忍不住抬起头,望着这晴朗的天空,隐隐间真有神明在看着他们一般。
“我招!”
诸员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苦涩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道。
面对着这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且明显没有这位苟县丞般好糊弄。若是继续狡辩的话,只会彻底激怒这位精明的府尹大人,让到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何况他亦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压迫,心知他的一举一动逃不过神圣的眼睛。不再隐瞒,承认他并没有丢失祖方,而是过来想要逼得孙家庄交出他们的祖方。
这……
苟县丞既是感到羞愧,又是感到惊讶,同时还有一份佩服。仅是几句话间,府尹大人便戳穿了诸员外的谎言,更是让他坦白招供。
阿丽扶刀靠在祠堂的墙角边,远远地望着这一幕,那双漂亮的眼睛显得微微出神。
林然面对着诸员外的招供,脑子却是在快速地运转着,突然计上心头,继续板着脸质问道:“诸员外,你可知你犯的是什么罪?”
“恶意滋事!”诸员外有着一定的见识,便是苦涩地回答道。
林然轻蔑地望着他,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轻则,你是恶意滋事!重则,你这是行强盗之举,可判流放三千里!”
流放?
在听到这一番话的时候,不管是诸村还是孙家庄的村民都为之一惊,只是望向满脸正经的林然,谁都知道这并不是开玩笑。
“大人,不可如此妄断啊!我只是恶意滋事,并没有行强盗之举,你不能判我流放啊?”诸员外的脸刷地白了,急忙叫屈地申辩道。
纵使他在宛平县衙有些熟人,但面对这一位高高在上的府尹大人,他简直如此蝼蚁。最为重要的是,他的举动还真能这么判决。
跪在地上的苟县丞咽了咽吐沫,亦是觉得这种处罚过重,只是他仅是小小的正七品县丞,却是生怕自己不小心为诸员外说了话,从而遭来了灭顶之实。
林然的脸色不改,望着诸员外质问道:“据本府尹所知!孙九等人盗米不成,被你家的下人发觉后,他们强行带走区区二十几斤多米,不巧撞翻油灯烧了几根柱子,你便告他们谋反,可有此事?”
“大人,是……是这样没错!只是他们做出如此恶行,抢粮烧屋,已经是谋反之举!”诸员外犹豫着点头,但坚持自己没错地说道。
却不是他的学识多么的渊博,打从朝廷将民众强抢富户粮食、烧富户房子之时定义为谋反,并将两百余人悉数斩首,这种事情亦是早已经在富户中传开了。
当下他虽然遭受的损失不大,但却是知晓能够给孙九等人扣上造反的罪名。
孙家庄的村民不免担忧地望向了林然,孙九那些人确确实实做得不对,但却不是那些大奸大恶之徒。
林然的眉头轻轻地蹙着,显得恼火地说道:“孙九他们谋不谋反,本府只有公断!就像你是恶意滋事,还是强盗之举,本府尹亦会有公断!本府尹对有德行之人,自会从轻发落,但对心肠歹毒之人,本府定会从重发落,这亦是本府素来刑量的宗旨。”
此番话说得抑扬顿挫,令到周围的村民亦是纷纷动容,暗暗称赞这是一位好官。
诸员外终于是开了窃,像是抱着一根救命草般道:“大人,我是有德行之人!小人愿意撤诉,不加对孙九等人进行追究,请您对小人从轻发落。”
相对于孙九的死活,他心里更在意自己的处境。一旦落到流放的罪名,他当下的好生活不在,恐怕亦要死在流放之地。
林然看着对方开窍,但并没有接诸员外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向两村的村民朗声道:“你们既为邻里,难免会发生一些摩擦。只是再深的过节,心里有多大的委屈,亦不可轻易要了人的性命!今本府尹在此做个调解,不管以往两村有何恩怨,望你们孙诸两村今后能和睦共处!”
孙家庄和诸村的村民看了看彼此,最终认真地承诺道:“谨尊府尹大人教诲!”
却不是他们多么的好斗,亦是想过要和睦共处。只是很多摩擦从很早之前便有了,若是没有一个足够份量的人进行调解,这种矛盾根本不可能消除。
当下林然的这一番话,却是抓到了人命的重点,本身还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村民心里难免产生了共鸣和意动。
林然看到这帮村民都是心善之人,又是望向诸员外认真地说道:“你既有心致力于两村和睦,那本府尹自不会严惩!本府尹会着令孙九等人将米粮悉数退回,那烧坏的房屋则由顺天府衙帮着你修补,而你则给各家赔上一些汤药费,此事便休要再提了。”
“府尹大人仁德,小人今后一定痛改前非,致力于两村和睦共处!”诸员外仿佛是死里逃生一般,心里太为触动,对着林然进行许诺道。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着林然如此处置,心知他们是遇上了一位真正的好官。特别是孙家庄的村民知晓孙九等人已经无事,心里显得极为高兴,对这位府尹大人更是感激。
“诸位,都起来吧!”
林然看着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便是温和地对着众村民道。
“府尹大人,小人已经在家中略备微酒,还请移步!”族长的脸上洋溢着兴奋而讨好的笑容,对着林然恭敬地发出邀请道。
林然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是迈出了步子,准备到族长家中坐一坐,想要了解一下孙家庄的一些情况。
苟县丞是悔青了肠子,心知只要林然跟吏部打个招呼,那他这个县丞便是到头了。看着郭员外恬着脸跟了上去,他亦不再顾及脸面,同样堆着讨好的笑脸跟在后面。
第1141章 收获
孙家庄有好几十户人家,村子不大不小,但房子全部都是土砖结构。由于鸡鸭鹅都是放养模式,地上难免有一些家禽的排泄物,空气亦会飘着一些异味。
族长的房子是孙家庄最好的房子,但这个好是相对的。像尾随着的苟县丞看着前面破破烂烂的房子,再看着身上崭新的官服,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林然昔日在长林村亦是渡过一段时间的穷日子,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应,微笑地跟随着族长进到屋里,并在那位破旧的八仙桌坐了下去。
“府尹大人,虽然老十(孙吉祥)说您要来,但老汉却是将信将疑,家里亦是准备不周,还请府尹大人恕罪!”族长显得愧疚地解释道。
身家绸缎的诸员外从外面进来,当即大声地说道:“孙大,就你这破地方准备得再好,那亦是破房子一间!府尹大人肯进来,你当真该烧高香了,你看那位县丞被你家那条臭水沟拦住了呢!”
此时此刻,苟县丞原本鼓起勇气要跟着进屋的,但看着门前那道脏水流淌的排污渠。他的脚却是不敢迈过去,生怕会掉到这渠中脏了他的官服和身子。
“本府尹亦是贫寒出身,昔日住的房子还比不上这里呢!”林然其实亦是有些不适应,但多年的官场生涯令他早已经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显得从容地回答道。
族长听到这番后,心里显得好受了不少。虽然他知道用这房子来招待林然,自然是不上不得台面的,但这已经是全村最好的地方了。
诸员外的脸色很厚,直接在桌子坐下并恭维地道:“府尹大人纵使是住陋室,那亦是充满文人气息,哪是这种乡下的破房子能相提并论的?”
孙吉祥亦是亲自端起菜肴进来,并将一杯好酒打开。
菜肴其实很是简单,主要是杀了一只肥鸡,整盘鸡摆在林然的面前。虎妞亦是进来逛了一圈,结果捧着两个鸡腿便是喜滋滋地离开了。
林然望着将一只鸡腿分给阿丽的虎妞,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仍然不明白鸡腿有什么魄力,竟然能让这个丫头如此的钟情。
一顿简单的午饭后,林然提出要看看村子庄稼的要求。
面对着这一个要求,出乎族长的意料,但自然是满口答应。诸员外读过几年书,同时是一个头脑精明的人,却是深深地望了林然一眼。
孙家庄跟大明大大小小的村子一般,都是以农业生产为主,在水源的旁边种植着大量的稻田,从而靠着这些稻田的收成过日子。
这时代的百姓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渴望着一种平静的生活。耕种着自家的田产,过着简单的日子,哪怕一辈子都生活在十里范围内。
一行人到了村子的西头,站在那个山坡上,便能够将下面一大片黄澄澄的稻田尽收眼底。只是这片稻田虽然看起来很大,但几乎是孙家庄的全部田产,是一百多口人生存的依靠。
孙族长和诸员外都认为林然只是过来看看,但林然的言行又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林然接连询问了几个专业的问题,涉及到水利和一些潜在的危害。特别是水利上,简直是直击核心,比他们跟稻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农民还显专业。
族长和诸员外心里暗暗佩服林然是明事人,便是将溪水来于一处天然大山塘的事情说了出来,将村子如此防涝防旱的措施都全盘托出。
林然心知很多时候不是天然灾害多强,百姓最大的敌人始终是苟政,转身望着族长又是认真地询问道:“孙家庄的提编银几何?”
“大人,你当真是顺天百姓的再生父母啊!这些年,这提编的银两都已经超过正税了,我们孙家庄当真是苦不堪言啊!”族长的眼睛涌现眼花,当即大吐苦水地道。
诸员外的脸上亦是露出悲愤,大为感叹地说道:“府尹大人,别说是孙家庄的贫苦百姓了,连我都已经快要吃为不消了!”
林然却是鄙夷地望了诸员外一眼,显得不屑地说道:“大明征税素来是以人丁,而非田之多寡。你名下恐怕有数百亩良田,这提编银又是按人丁征取,岂能伤得了你分毫!”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是指出当前杂税的最大弊端。由于是按人丁征收,大户实则无所谓,但苦的仍然是广大的穷苦百姓。
诸员外的谎言被戳穿,脸上却没有尴尬,而是显得佩服地拱手道:“府尹大人乃神人也,是小人孟浪,还请恕罪!”
林然得到孙族长确切的答复,负手望着坡下的稻田道:“本官查核顺天府去年的提编额,确确实实已经超过正税,所以已经日前上疏朝廷,请朝廷停止征收提编银!”
“大人能出任顺天府尹,实为顺天百姓之幸,亦是我孙家庄之幸也!”孙吉祥对着林然如此的举措,显得由衷地拱手道。
“我诸天涛从来服人,大人是第一个!顺天府能由大人来治理,亦是我诸村之幸也!”诸员外亦是看到林然此举是真真正正为民请命,脸上显得敬重地跟着施礼道。
林然看过村子的稻田情况、所居住的环境和税赋的数额,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发了,便是打算要启程返回京城。
两村的村民都没有离开,却是要送一送林然的意思。
只是在临要上马车的时候,孙吉祥却领着族长匆匆过来。
族长将林然请到一旁,显得认真地说道:“我们孙氏的祖方实质是壮阳酒,但所用的药材极为上等,故而对我们孙家庄一直都是鸡肋!小人愿意将此方抄录一份大人,但还……还请代为保密,绝不可外传。”
孙家庄的百姓很是纯朴,面对着林然的大恩,更是第一位到访孙家庄的高官,所以便是决定拿出最好的东西跟林然共享。
只是他们亦有着原则,这壮阳酒是他们祖传的秘方,却不愿意传于天下。
诸员外一直觊觎孙氏祖方,当下看着孙大竟然拿出来要给林然,心里虽然感到失落,但亦有一种宝剑配英雄的感觉。
林然原本是要拒绝的,他的身材强得跟一头牛似的,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但转念一想便认真地说道:“祖方你还是留着!你列一份所需要用到的材料,我会让人将材料送来,你们负责进行酿造。如果此酒效果好的话,我会支持你们在京城开一间酒坊,以后这亦能成为你们孙家庄的谋生之法。”
林然拥有着极强的生意头脑,若是这是效果良好的壮阳酒,却不失为一门好买卖。如果到了那时,这个村子恐怕亦能大变样。
“大人如此厚爱我孙氏!他日若大人有任何需要,我孙氏定为大人马首是瞻,绝不二话!”族长心中大为撼动,当即进行跪拜道。
“老大人莫要如此,这是我这一位父母官应该做的,快快请起!”林然连忙将族长从地上扶了起来,显得真诚地说道。
两村的村民目送着林然的马车远去,这才纷纷地散去。虽然刚刚经过一场械斗,但两村的关系反观显得融洽起来,有人已经正在兴奋地攀谈着。
却不管如何,林然这一位顺天府尹已经深入民心,成为两村所赞颂的对象,更是两村今后能够和睦的最大功臣。
第1142章 鄢二公子
北京城,繁华依旧。
从北到南,从内城到外城,除去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城内处处都是鳞次栉比的青砖宅子。棋盘街道上往来不绝的马车和轿子,云集而来的士子搂着美人品着美酒指点江山,显得那般的意气风发。
无论是哪一个时代,百姓都离不开衣食住行。当下京城的餐饮业尤为兴盛,不说那帮喜欢聚会的士子们,那些富商为满足口欲亦能一掷千金。
有利益的地方,自然就会有竞争。
联合酒楼在京城朝阳门一带开业,随着菜品新鲜出奇,加上京城第一厨赵一刀加盟,令到联合酒楼的生意日益火爆,已然成为京城名副其实的第一楼。
京城最不缺的便是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他们不是吃便是喝,随着联合酒楼名声在外,自然亦是成为了他们的首选。
两淮商会会长陈伯仁家的公子正在国子监读书,且不说在国子监能不能学到东西,他却是结识了不少官家子弟,毅然是交际花般的存在。
国子监离朝阳门相对较近,经过他的一番花言巧语,倍力推崇着这间突然崛起的酒楼,又是将三位官宦子弟请到联合酒楼中。
正是午饭的饭点,却见联合酒楼的一楼大厅坐无虚席,而小二在这里热情地招待,甚至掌柜都抽空帮着端着饭菜。
“这酒楼好像才刚开没多久,怎么如此火爆了?”在上楼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到一楼大厅火爆的场面,高公子显得困惑地低咕了一句。
左副都御史赵柄然家的公子亦是被陈公子拉了过来,面对着高公子的疑惑,亦是热情地讲解道:“我先前倒是跟郭公子来过一回!这里的菜好,服务周到,亦难怪会火爆!”
他口中的郭公子自然是指吏部尚书郭朴的儿子,凭着同乡的情谊,已经跟郭公子搭上线。现在虽然跟着高公子一道,但他却自认为是“郭公子的人”。
“赵兄,你只是道出了其一,却不知其二!”陈公子手握着一把画扇,却是陪着笑说道。
赵公子虽然视陈公子为“饭票”,但亦知晓陈公子是极有见识的人,所以并没有急于恼怒,而是困惑地询问道:“陈兄,何出此言?”
除了这三位公子外,还有一位鄢公子,闻言亦是困惑地望向了“博学多才”的陈公子。
陈公子迎着三位同窗的目光,卖起关子道。“这家酒楼的菜好是不假!只是同样的厨子,同样的食材,这的菜却偏偏更好吃,可知是何缘由?”
“陈兄,快说!”赵公子是个急性子,当即催促道。
“因为这家酒楼用的是包厨制!”陈公子打开扇子并揭示了答案,看着三位同伴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又是进行详细解释道:“这是一种全新的经营模式!这间酒楼并不是直接雇佣厨子,而是跟厨子合作。这些名厨负责炒菜,双方约定进行分成,这菜卖得越多便能够赚得更多,故而这些名厨自然使出浑身解数!除此之外,酒楼对食客的用餐体验极为重视。如果不合口味的菜,像是菜太咸了,咱们还可以要求重新上一盘,直到满意为止!”
“呵呵……倒是有一些生意头脑!只是这间酒楼如此纵容,若是食客一直坚持说不合口味,那这酒楼岂不得关门不可?”高公子的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道。
说着,便朝着订好的那间雅间大步走去。
“这……”
陈公子正说在奋头,结果像是突然吃到一只苍蝇般,显得苦涩地望着走在前头的高公子。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但这明显是来找茬了。
不过他亦是明白,这天底下的生意有头脑并不重要,更重要还是要有权势。哪怕再好的赚钱生意,当权者一句话便能够搅成屎,这间酒楼自然亦是如此。
“鄢公子,请!”
陈公子却是左右逢源,来到雅间门前,对着落在最后的一位公子哥抬手微笑着道。
他此番之所以慷慨请客,除了继续巴结好高公子外,真正的目标正是这一位鄢公子,当下左副都御史鄢懋卿的二公子。
鄢懋卿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江西丰城人。走得是科道言官的路线,先是进入监察院任御史,九年考满升任大理寺少卿,三十五年任左佥都御史。
而后,他选择投靠严党,并得到了严嵩的重用。去年以左副都御史的身份总理以两浙、两淮、长芦、河东盐政,成为大明盐政的最高长官。
“有劳了!”
鄢二公子微微拱手,便是迈步走进里面。
虽然他父亲已然成为严党的核心人物,又总理着四地的盐政,但终究仅仅是一位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在京城仍然算不上大人物。
哪怕他父亲能够以六部侍郎的身份重返京城,他比高公子和郭公子仍然得低上一头,更别说京城是卧虎藏龙之地。
雅间布置得很有特色。这里充斥着书香之气,墙上挂着几副名人字画,架子放着一些文人用品,窗前摆放一张书桌,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一座寺塔。
高公子打量了一下这里的布局,眼睛却是流露出一丝不屑,当仁不让地坐于首座,对着跟着落座的鄢公子显得阴阳怪气地道:“鄢公子,你爹不厚道啊!”
此言一出,不说鄢二公子,赵公子显得诧异地扭头望向了高公子,却不知道他哪来的怨气和底气。若不知彼此身份,还以为这高公子比鄢公子要高出一大截。
哎……
陈公子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恼,显得忧心忡忡地望向了高公子。他深知高耀被弹劾后,这位高公子最近是“火气旺盛”,似乎是见谁都不顺眼。
刚刚他并不打算邀请这位高公子,但却不巧在国子监门口撞上了,而他自然亦不好推脱,毕竟淮盐还得依仗于高耀。
鄢二公子刚刚落座,听到这话心里当即生起几分不喜,但还是忍着怒意地板着脸回应道:“高公子,何出此言?”
第1143章 挑事
高公子的权势来自于老爹,在看着林然等人纷纷上疏弹劾,最近确实是看谁都感到不顺眼。对于这一位鄢二公子,同样是如此。
面对着鄢公子的询问,他冷哼一声道:“圣人有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你爹如此压榨于两淮灶户,莫不是连圣人之言都忘了吗?”
陈公子望着卖弄常识的高公子,脸上却是尴尬地笑了笑。虽然他很痛恨鄢懋卿,但却不得不承认在余盐上做文章,确确实实增加了朝廷收入而削减了他们盐商的利润。
至于说损害到灶户,这确实是损害了一些,但更主要是他们盐商“逼宫”的手段,企图阻止朝廷继续揪着余盐或盐政不放,恢复先前良好的现状。
鄢二公子原就不算是好脾气,这时亦是被点燃,当即从位置上站起来敌视道:“吾父如何,岂是你一小儿能论之!在下有事,先行告辞了!”
说着,他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子,朝着房门大步走去。
“鄢公子,且慢!”
陈公子看着他准备拉好关系的鄢二公子要离开,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要将人给劝回来,平息这一个不愉快的争议。
“脾气还挺大的!要滚便滚,别去拉他!”高公子冷眼望着怒气冲冲离开的鄢二公子,并对着陈公子进行喝止道。
陈公子原是要追出去,但亦是不得停了下去。毕竟相对于鄢公子,这位高公子更为重要,且两家早已经结成了利益体。
他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悔,早知道高公子如此耍架子,刚刚无论如何都要推脱于他,不该请着他一道过来吃饭。
现在倒好了,想要拉拢的人被赶跑,这顿饭钱又是白花了。
高公子看到陈公子脸上的失落,端起茶盏便是说教道:“陈兄,你是根本看不清朝廷形势!当下严嵩很快倒台了,你理他做甚?”
陈公子重新坐下来,端起茶壶显得苦恼地说道:“这是我父亲的安排!”
“你大可放心!若是你父亲怪罪于你,我帮你说去,保你安然无事!”高公子喝了一口茶,显得大大咧咧地说道。
陈公子正准备给赵公子倒茶,听着高公子口气如此之大,心里很是泛苦。如果有得选择,他根本不想搭理这位目中无人的高公子,但谁让对方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
赵公子将这一幕看到眼里,似乎是已经彻底看清高公子,却是默默地喝茶不再吭声。
菜纷纷送了上来,都是酒楼的招牌菜。
陈公子正要给高公子推荐,结果高公子突然冒出一句道:“这联合酒楼听着有些耳熟,是跟广东那边有关系吧?”
正在送菜的小二将白布挂到肩上,显得热情地答道:“公子慧眼!我们联合酒楼是全国连锁,第一家店是在广东雷州,现在全国已经有三十多家,而我们的主打特色菜是火锅,不过要到天寒才会推出。”
陈公子暗叫不好,高公子的眼睛却是一眯,直接指着一道炒鸡胗道:“咸了,换一份!”
“好的,我这就给您换一份,还请稍等!”小二先是一愣,旋即显得恭敬地将那盘炒鸡胗撤走,打算给这里重新换一份。
陈掌柜是这间酒楼的负责人,广州廉州人士,一直兢兢业业地打理着这间酒楼。
这换菜是他们酒楼的一个首创,毕竟他们做的是高端顾客,想要让客户有更好的用餐体验,从而稳定住这些高端的顾客。
只要菜式做得不满意顾客,他们便会主动撤掉,重新送上一份,而厨子那边并没有异议,亦算是检验他们炒菜水平的一种方式。
正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让到联合酒楼的名声迅速打响,且得到越来越多顾客的称颂。却是不曾想,今天又遇到一个如此难缠的顾客。
“掌柜的,这一位肯定是找茬的!我已经按着他的要求,足足换了六次菜,他竟然还是不满意!”厨子赵一刀直接找上陈掌柜,显得抱怨地说道。
若是一次两次,他还会将原因归咎于自身,或者是食客的口味上,而他亦是乐于给食客更换。以往亦是发生过不少,但如此的鸡蛋里挑骨子,无疑是找茬了。
“再给他换一回吧!”陈掌柜略作思量,便是认真地说道。
赵一刀虽然认定对方是找茬,但还是点了点头,便是回去再认认真真地做了一道。按着约定,前三次是赵一刀负责损失,但到了第四次之后,便是由酒楼负责损失了。
“是不是通知捕快过来?”负责上面雅间的小二轻声地询问道。虽然陈掌柜让人赵一刀去重做,但他亦是认定对方是找茬,定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陈掌柜心里一动,便是进行询问道:“虎妞在不在这一带?”
“今天是三六九日,虎妞应该会到城南那边巡查!”小二念叨着日子后,便是苦涩地答道。
陈掌柜心里感到一阵失落,只好无奈地吩咐道:“那你去请张捕头请过来吧!”
如果虎妞在这里的话,纵使对方有天头的来头,虎妞亦能够将对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只是很可惜,虎妞今天不在这一带。
以前虎妞天天在这里晃悠,还没有觉得虎妞有多么重要,而今终于明白虎妞才是联合酒楼的保护神。
“呸!这是猪食吗?再给本公子换一份!”
事情跟预料的一样,当赵一刀将新炒好的一盘鸡胗端到雅间的时候,高公子将吃到嘴里的鸡胗又是狠狠地吐了出来,对着小二直接怒骂道。
“公子,我们纵使还想要给您换一份,但厨房已经没有鸡胗了,要不你将就着品尝吧?”小二显得苦涩地请求道。
高公子却是皮笑肉不笑,似乎早就等这一刻般,指着小二的鼻子当即怒道:“不换?那就体要怪本公子砸了你家的酒楼了。”
砰!
正是这时,高家的一名家丁显得惊恐地冲进来,对着高公子苦丧着脸道:“少爷,不好了!”
第1144章 重磅消息
高公子正要发作,却见自家的家丁高四冲进来,心里不免又涌起一团怒火,当即沉着脸大声地喝斥道:“高四,你鬼嚎什么?跟哭丧似的!”
“老爷……”高四原本是想要汇报消息,结果被这么一声吼,却是活生生地将吐到喉咙的话给噎住了,脸上显得既着急又害怕地望着自家公子。
咦?
陈公子和赵公子听到“老爷”两个字,暗暗感到高家可能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由得刷刷地望向了高四,却不知道这个家丁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高公子听到关乎父亲的事情,心里当即一急,但看着高四竟然戛然而止,又是索然大怒道:“发生啥事了?你快说!”
高四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此刻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小的刚刚得到消息!老爷……老爷他……他被调任南京右都御史了!”
说到“南京右都御史”,他明显是换上了哭腔。
什么?
听到这一个调任,宛如半空响起了一个炸雷。
从户部尚书调到南京右都御史,虽然还是能够保持着正二品的官职,但两个职位无疑是差若天壤。哪怕从户部尚书调到右都御史都算是贬职,就更别说是调到南京备都了。
都察院的名声很响亮,但历来都要排在六部之后。右都御史虽然是正二品,但还不是衙门的第一把手,上面还有左都御史压着一头。
现在高耀从京城的户部尚书调到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这无疑是栽了一个大跟斗,从手握财政大权的朝廷大佬掉到养老院中去了。
消息是这般的突然,这般的令人猝不及防。
“你哪里听来的消息,我爹怎么可能会被调到南京担任右都御史?”
高公子的脸色陡然大变,他的权势正是来源于他的父亲,一旦他的父亲真栽的话,那他的好日子同样到头,所以并不愿意接受这种残忍的事实,显得愤怒地对着高四大声地骂道。
陈公子和赵公子同样被这个消息惊到,亦是将信将疑地望向了高四。
“公子刚刚不是让小的去找人吗?这是高九那边传来的消息,且这个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高四的脸上显得真诚,保持着哭丧地解释道。
跟着高公子一般,他自然不希望老爷倒台,但事情确确实实如此,他们高家的风光已经不在了。前阵子还在笑话吴府,却没有想到他们高府亦要进入门庭冷落的命运。
“怎么会这样?”
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高公子仿佛是一个泄气的皮球,整个人摊坐在椅子上,脑袋还在嗡嗡作响,双目无神地望着前面。
他以为凭着他的老爹的精明能干,加上抱上了徐阶的大腿,又有着两淮商会的支持,户部尚书的位置定然稳如泰山。
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的猝不及防,他的老爹竟然倒台了,被调到南京都察院担任一个狗屁的右都御史。
张虎领着一帮捕快已经赶到,并领着两名捕快走了进来。
“且慢!”陈掌柜亦是跑了进来,先是拦住了张虎,接着堆起笑脸对着首座上的高公子道:“高公子,厨房实在是没有鸡胗了,这一顿我们酒楼免单,还请海涵!”
在当下能够做到这一步,联合酒楼无疑算是厚道了,亦是给足了在座三位公子的面子。
张虎看着高公子没有罢休的意思,显得硬气地说道:“高公子,你若是蓄意要在这里闹事,那就跟本捕头到顺天府衙走一趟吧!”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胆敢跟本公子这般说话!”高公子回过神来,如何会将一名小小的捕头放在眼里,便是怒气冲冲地抓起桌面上的酒杯砸了过去。
张虎从小是习武之人,面对迎面飞来的酒杯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让着那个酒杯重重地砸在脸上,整个人顺势后倒。
“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高公子看着仅凭一个酒杯便将张虎砸倒在地,心里微微感到一阵意外地道。
张虎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竟然多了一道划破的伤口,指着高公子一本正经地指责道:“你竟然胆敢公然袭击官差?来人,将他押回顺天府!”
“你们敢!”高公子看着一个捕头如此猖狂,当即勃然大怒地道。
只是他的声势虽大,但几名捕快已经涌了进来。虽然高府的几个家丁要进行阻拦,但当下顺天府衙的风气早非昔日能比,三二下便解决掉高府的家丁。
袭击官差,这在以前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自从林然主政后,却是一项屡试不爽的罪名,更是对付那些恶少的法宝。
高公子看着形势不利,当即向赵公子求助道:“赵兄,助我!”
“本公子下午还有课,先行告辞了!”赵公子跟高公子并没有太深的交情,且他一直是跟郭公子混的,当即站起来道。
实质上,他刚刚对这位目中无人的高公子就已经不满,现在高家已经失势,他又怎么可能会出手相助于高公子,跟着由林文魁主政的顺天府衙作对呢?
“你……”高公子却没想到对方拒绝得如此干脆,脸上显得很是愤怒。
“免单倒不用,结账吧!”陈公子没等高公子向他开口求助,先一步将银两丢给掌柜,说着亦不跟高公子打招呼,直接跟着赵公子一起离开了。
当下高家已经失势,他亦无须再看这位高公子的脸色,更不可能跟着他一起闹事。因为他很是清楚,这酒楼的后台正是顺天府尹林文魁,且极可能就是这位林算子扳倒了高耀。
“都是势利小人!”
高公子大骂一句,同时知晓他已经不再是那位恣意妄为的户部尚书家公子,当下已经是彻底失势,甚至陈公子都已经舍他而去。
看着走过来张捕头,他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敢!”
张虎面对着凶相毕露的高公子,步伐却没有停下。
他本就是一个极有正义感的人,当下又有林氏兄妹的支持,特别虎妞带着他连皇亲国戚地敢抓,令到他仍是增添了几分胆魄。
面对着一个失势的原户部尚书的公子,他伸手一把拽住高公子的后衣领道:“不想吃皮肉之苦,那就乖乖跟本捕头回来!”
说着,便是不等高公子答话,粗壮的手臂突然发力,一把将这位不可一世的高公子提了起来,如今拎小鸡般提了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
高公子大受其辱,想要摆脱这份束缚,但面对人高马大的张虎根本是无济于事。整个人很快被提到了楼下大堂,成为众人指指点点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