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6】太叫她吃惊了
“主任亲手操刀,陶老师给主任的手术做现场讲解?”
陶智杰再牛也没这个胆子给主任作手术讲解的,现场讲错了领导的意思怎么办,会在全国同行面前丢大脸的。
“另一种可能性是,陶老师讲到那里直接往台边一站,不说话了。之后的手术讲解反正连线了,让主任自己讲。”
“我们主任一边做手术,一边给全国专家讲课——”
这个画面感太喜人。
有人听完忍俊不禁了。
前辈们听到了笑声,敏锐地掉头望向了宋学霖。
宋学霖接到前辈们的眼神,纳闷:不是我在笑。
一想这家伙每次笑是因为谢婉莹,几个前辈找找笑声从哪里来。
“那里有个人。”谢婉莹给大家指指前面有个人影。
拐角处是见一名同事站在那儿,挂的泌尿外科主治医师的牌子。
“殷奉春,你偷偷摸摸站在我们科里做什么?”何光佑认出对方是谁后,哎呀一声,皱着眉头问这个家伙鬼鬼祟祟是想干嘛。
“我没偷听,来工作的。赵老的孙子做完手术,我们不得下来看看他的情况。你们不在,我看完病人了,找你们通报下情况。”殷奉春上半身靠在墙上回答他们一群人,姿态看似丝懒洋洋的。
可见他去检查过赵兆伟了,病人术后病情没什么问题。
“没事的话,你可以可以打个电话给我们。”何光佑继续指出他偷听的行为。
“赵老的孙子,你叫我只打电话?你们自己科教授的孙子你们这样对待?”殷奉春耸耸两个肩头,“我们韦教授干不出这种事情的。我来之前他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把事情给你们交代清楚。”
“叫你过来他不自己过来?他这叫做特别关照病人吗?”何光佑冷笑,要他们泌尿外的别再假惺惺找借口了,偷听就承认偷听。上回手术都全程偷听完他们肝胆外说的话了。
殷奉春没有回答他的话,一双眼突然越过他的肩膀落到了后面的人脸上。
其他人察觉到他的蹊跷,转回头去,唰一眼发现他望的人是谢婉莹。
谢婉莹站在后面,眼中略有波澜起伏,心情很不平静。主要是这位泌尿外科前辈的五官,太像某个她认识的人了。
那人如果她没有记错,是她发小吴丽璇当年的竹马方勤苏。
为什么之前她没有认出来?对,当时这人在赵同学做手术的时候有被叫来帮忙,可他戴口罩,叫她看不清楚也没留意到他的脸。现在脱掉了口罩面对面,近距离,看得太清楚了,真的像到了极致。一瞬间,她谢婉莹都以为方勤苏时空穿越了。
冷静下来一想,方勤苏和吴丽璇同龄,殷奉春是主治级别大吴丽璇好多岁了。只能说方勤苏如果在这里的话,应该面孔稍微显得白嫩些。
“你看她做什么?”何光佑担心自己科的人受欺负,回头问殷奉春。
殷奉春眯眯眼:谁看谁,明摆着是对方先看的他。于是,他问:“她是谢婉莹,她朋友在我们医院推销茶叶对不对?”
【767】掩盖不住了
对方主动提起发小,谢婉莹的心头扑通扑通跳了:显然殷医生和吴丽璇见过面了。
丽璇看到这人的长相会怎么想,毕竟连她都觉得太像方勤苏。
“她朋友是卖茶,叫做什么名字?”何光佑努力着,但是记不起吴丽璇的名字,只记得是谢婉莹的发小。
不是同事只是个推销员,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哪里能记住吴丽璇的名字。除非来往多几次彼此业务熟悉了。
如此一来,这个殷奉春反常了竟然很记得人家名字,何光佑问对方:“你怎么认识她的?”
他们是通过谢婉莹认识的。吴丽璇会来国协卖茶完全是因为发小谢婉莹。结果殷奉春没见过谢婉莹先认识的吴丽璇,是奇怪。
“常家伟从心胸外科拿了她的茶叶,韦教授蹭了一杯觉得不错,找她拿茶叶。”殷奉春说。
说来这事变成医院里的笑谈了,很多人怀疑吴丽璇对心胸外的人有好感所以一开始只跑心胸外去送茶。
“听说她喜欢傅昕恒。”肝胆外的人听过这个桃色传闻,互相交流。
听到这些人说的话,殷奉春面色略沉,说:“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何光佑一帮人诘问他,“你和她朋友很熟吗?”
“因为我看到了她现在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不是。”殷奉春尖锐的视线抓住谢婉莹的脸想掩盖的痕迹,说。
谢婉莹呼吸呼吸,保持住冷静。
之前听师兄说发小可能暗恋谁,她心里是希望发小早点重新找到爱情的,所以乐观其成。据她所知,发小和她在重生前一样没有结婚。和她找不到对象结婚不同的是,吴丽璇是心里装了个人,爱不了其他人了。
她的重生影响到了周围人的人生轨迹,包括发小。以前吴丽璇没有做生意做到北方来的,现在为了她,到首都开公司办事处了。
殷奉春的出现完全不是重生前有过的事。谢婉莹没法确定这人对她发小来说是好或是坏。
“你朋友和他很熟吗?”何光佑回头问起她。
谢婉莹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了。可以确定的是,吴丽璇没有和她提过殷医生。应该是吴丽璇知道两人长得像但殷医生不是方勤苏,绝不会张冠李戴把人弄错的。
“行啦,她说她朋友不和你熟。”何光佑对殷奉春说。
殷奉春的眼眯着,对准谢婉莹的锐利扫视没变,突然吐出道:“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谢婉莹眉头紧一紧。
“你不说,我会回头问清楚她本人的!”殷奉春放完这话,双手放白大褂口袋里转身要走,背影带了抹决意。。
“等等。”谢婉莹抬起了头。
殷奉春回身,冲她眯下眼:“你想说了是不是?”
从其他人中间穿过去,顾不上别人怎么想了,谢婉莹说:“殷医生,借几步说话。”
两人随即离开人群,去消防门通道里说话了。其他一群人对对眼,不约而同蹑手蹑脚跟上去。
关上消防门,殷奉春道:“说,她是怎么一回事。”
【768】她会心脏病发作吗
“殷医生,我想拜托你件事情。”谢婉莹说。
“什么事?”
“你应该感觉到她和你见面可能不太舒服,或许你以后可以少点和她碰面。”谢婉莹从对方的反应推测出发小不是很喜欢和对方这张熟悉的脸面碰面,说。
殷奉春的面色哗变,眉眼铁青,冷冰的声音爆出唇:“你给我再说一遍!”
“如果双方见面不太愉快的话,少见面是好事。”谢婉莹小心斟酌措辞。
“我和她见面怎么了?我和她见面有什么错了吗?”殷奉春一句句质问她了,鼻孔里哼出一声,“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凭什么我不能和她见面?”
谢婉莹眉头再紧了紧,只得和对方直话直说:“殷医生,你是医生,我想你应该懂。”
“我懂,她看到我会怎样,会生病吗?她会心脏病发作吗?”殷奉春说这话时两只眼直瞪在她脸上。
听来对方是懂的了,是知道她发小怎么回事的了。
“殷医生,你冷静一点。”谢婉莹试图让对方情绪缓和些。
对方比较剧烈的反应让她有点意外。想着这两人哪怕碰面不过几次而已,应该没什么感情联系的。
殷奉春的手想抓胸口的衣服了,想着:叫他情绪不要激动?怎么叫他不要情绪激动?谁惹的谁?那女人第一次见面用那双眼神看他,让他一直在想是怎么回事。搞得他每想起心头有些烦躁。请她吃饭也正是想弄清楚原因。
好吧,现在遇到她的朋友了,似乎谜团可以解开了。答案却似乎没能让他心情好些,反而让他心里头哪里要爆了。
他在她眼里居然是成了哪个人的替身是吗?他什么时候需要成为谁的替身了?
回过头,殷奉春的面色像镀上了层冰,问谢婉莹:“她看到我是在看另一个人是吗?”
这,估计是的了。因为对方都这样说了。谢婉莹可以理解发小的,像她第一次见到殷医生,这张相似度极高的面孔一样让她很震惊的。
只得小声试探一句:“殷医生,她看着你怎么了?”
那天的情景回到了殷奉春的脑海里,实际上变成他几乎每天晚上闭上眼要做的梦了。
“你好,听说你们这里需要拿茶叶,我姓吴。”
当时他在韦教授的办公室里整理东西,听到这个声音回过头:“你是那个给常医生拿茶叶的是不是?”
对方没说话,那双眼开始望着他的脸,面色从红润骤降到了全白。有一瞬间,他以为她是忽然生什么病要休克了。
“你先坐吧。喝杯糖水好吗?外头是不是太热了?”边说,边他去给先倒杯温水,想她会不会在外头中暑了。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像,眼睛一直望着他的脸。
从没有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女孩子见到他心生爱慕脸红心跳的有的是,没一个像她这样望着他一直像休克症状的病人面色发白嘴唇发白。
“我扶你坐下。”无可奈何了,他伸出手像扶病人一样握了握她的胳膊。
【769】答案比预想中可怕
两人靠的近,这回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为什么望着他时眼珠子要一动不动了。因为她的眼里早积满液体了,怕是眼皮子一眨,眼眶里头的湖水决堤而下。
哭了?为什么看着他哭?这么奇怪的?他不是偶像明星,只是一个医生。她看着他哭做什么?她来这里卖茶叶又不是来看病的,更不需要对他这个医生哭。
等等,让他问清楚了,莫非他听错了,她不是来卖茶的,是来求医的?
“你是哪个病人家属?还是你自己生病了?”
她的身体哆嗦了下后,好像从什么地方醒了,点点头:“我是来这里找韦教授,他说要拿茶叶。”
接下来的见面,她不再看着他的脸了。
看谁的脸都不再看他的脸,好像他的脸突然变成了个恶性肿瘤一样。
这种感觉任谁能抵得住。
那天在电梯里遇上,她和黄志磊面对面说话看着黄志磊。他进来后故意站到她眼睛面前,她视而不见他的脸。是,所以他决定要请她吃饭。
该死的姜明珠,至今还没有和她解释清楚吗!
“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你马上给我说。”殷奉春的手指向地上,表示今天他必须知道答案否则誓不罢休。
这事叫她怎么说。是发小的私事,她没有经过发小的同意哪能对外说。
“殷医生。”谢婉莹希望对方能以医生的角度来理解她发小,“你是医生,我相信你知道怎样做对她是最好的。”
“我问你,她把我看成另外个人,现在那个人怎样了?是把她抛弃了吗?”殷奉春问。
抛弃?什么叫做抛弃?人死了也叫做抛弃吗?谢婉莹感觉很难定义抛弃这个词。
望着她的沉默不语,殷奉春吃了口大气,预感到他要的答案恐怕比他问的推测的要可怕多了。
“你回答我,谢婉莹!”
谢婉莹心里想清楚了,说:“殷医生,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医生你该懂的要怎么做对她最好。”
“我懂?”殷奉春伸出来的手不知道该抓到哪里去好了。
或许他现在该把她抓过来,当面问清楚她要怎么办。
咿呀,消防门好像被阵强风吹动,发出了响声。
两人的对话煞然而止,不清楚门外有没有人在听。
手机响了,是自己科室打来的。殷奉春只好冷静自己的情绪,拿起手机接听:“是,我在肝胆外科看完病人了。有个急会诊?行,我顺便兜过去看看,你们不用再派人下来了。”
谢婉莹等他说完话。
殷奉春拿着手机,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咬道:“回头你再给我说清楚。”说完这话,他把手机放回上面胸部口袋里,急急忙忙出去看病人了。
不是说清楚了吗?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谢婉莹有点儿懵了。找个谁问问怎么办。找曹师兄吗?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曹师兄的脸。
铃铃铃,居然是发小来电话了。谢婉莹一边接电话一边紧张地向外探探头看殷医生走远了没有,说:“丽璇,你找我?”
【770】不想痛苦
“我在你们医院,你发短信给我说有个女孩资金帮助。我认识慈善基金会的人,现在有空顺道来看看。”吴丽璇说。
“她在二楼心内科。我下去和你汇合。”谢婉莹快速说道,避免发小上楼来遇到殷医生。
*
接到通知发小说去二楼,吴丽璇拎着包不挤电梯走楼梯更快些。
到了二楼,见到心内科病区的入口,站着了,等朋友过来。
电梯厢那边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人。
看见那人的脸,吴丽璇立马转回身去,把手提包握紧了。
殷奉春走到了她身边站住,扫了眼她的侧脸。她低垂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像惊慌的蝴蝶羽翼拍弄着,抓提包的手用力到指关节青白了。
记得她朋友刚和他说了那句,他是医生他该懂怎么做。神经外的人好像说过。痛苦的记忆最好不是避开,而是要不停地回忆起来,这样的话,每次回忆和外界会形成新的记忆链条,反而可以减轻痛苦的负担。
她避开他,是想留住那份痛苦的记忆一辈子。
他是医生,怎能允许她痛苦存一辈子呢?
“你不是要进去里面吗?”
他说什么?吴丽璇抬起头,猝不及防被他只手抓着了胳膊,一时间甩不开,被他拉着走进心内科去了。
“你做什么?”她这急得要骂人了。
看她突然急的样子,他要高兴了。谁让她之前那样对他视而不见。
“你不是要进来见那个女孩子吗?”
“你知道?”吴丽璇吃一惊。
怎么会不知道。近来她朋友谢婉莹引起韦教授留意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吴丽璇警惕他。
“我?”回头,冲她笑了下,“我来工作的。”
瞧瞧他这个笑的样子口齿磨唇好像咬牙切齿,吴丽璇心头发了阵虚。
“哎,那不是莹莹的朋友吗?”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李启安看见他们两人,叫道。
“你好,李医生。”吴丽璇宛如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向发小的同学跑了过去。
“你来心内科做什么?”李启安问她。
“莹莹说,有个女孩她家里不给她治病。我认识慈善基金会的朋友,先过来了解下情况,看能不能帮上点忙。”吴丽璇解释。
“你真是个大好人。”李启安高兴地说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个卖茶叶的。”
“我确实只是个卖茶叶的,只是认识做生意的朋友可能比你们医生多一些。”吴丽璇笑一笑。
李启安望到了从她后面走上来的殷奉春,打个招呼:“殷医生。”
“你们叫泌尿外科会诊是不是?”殷奉春问。
“对。是林昊负责的病人。”李启安回头呼叫同学,“林昊——泌尿外科的老师来了。”
林昊在敲打病历的电脑面前转回头,回答:“我去叫庄医生。”
他是实习生,跟老师上班的。
庄医生匆匆赶到,见到殷奉春惊讶:“怎么是你来?”
“我来不行吗?”殷奉春挑起眉问。
“不是,没有写请你们韦教授,以为随便派个值班的过来。”
【771】刚好碰到师兄了
“我是去九楼看个病人。科里打电话给我,说是小毛病,让我顺道拐过来看两眼。”
“32床,走吧。”庄医生领着他们一行人走去病房看病人。
*
要去二楼了。谢婉莹低头走出肝胆外科准备去心内科。
走到半路,感觉有双眼睛在看自己。抬起头,对面神经外科走出来的曹师兄帅气的眼睛好像在好奇她这会儿出神的样子。
“曹师兄。”谢婉莹刹住脚。遇到曹师兄说巧也不巧,两个科室面对面很近的。
提着公文包准备下班的曹勇到了她身旁,关心地问:“你没下班吗?”
“去二楼看个病人。”她这是下班了,不然不可能私自去看其它科室的病人。
“那个女孩是吗?”
曹师兄也知道她今天做的事了。谢婉莹迟疑地答了句:“是。”
“我陪你下去看看。”曹勇伸出去拉了她一把,走去乘坐员工电梯更快些。
没理由师妹想做好事,师兄不可以做是不是。
曹师兄话里的言外之意,谢婉莹收到了,不禁莞尔。
来到心内科。据说心内在医院内科里排名第一,是大科室,病床数多,七十几张床。
下班时间,心内科病区里和其它科室一样安静许多。
谢婉莹翻开短信,吴丽璇发来信息说自己在32床了。
和曹师兄一块来到32床病房门口。
里头,一群医生围在病人周围给病人检查。
吴丽璇没穿白大褂,站在医生堆里头特别显眼。
叫谢婉莹吃一惊的是,发小对面站着的人是殷奉春。
来给小姑娘会诊的殷奉春,拿拳头叩了叩病人的腰背,病人皱眉头呻吟,说明肾脏里头有问题的了,回头问庄医生:“尿血吗?”
“就是尿有血,才叫你们下来会诊的。”庄医生说。
“不排除是肾结石,给她做个b超。”
“她气喘,打了药,暂时去不了其它地方做检查。但是她说肚子疼得厉害,你看能不能怎么给她先处理下。等情况好些再去做b超。”庄医生说出会诊诉求。
“她不能多喝水吗?”
“对,现在严格控制输液量,怎么多喝水。她心衰,不能动的。”
殷奉春考虑考虑,说:“如果是疼得厉害,影响你们心功能了,打针杜冷丁最快。如果稍微可以忍些,吃解痉药,吃点屈他维林,一次两片。打山莨菪碱的话,要看你们心内科现在用的药有没有冲突了。”
庄医生听了他的话,心里头琢磨怎么开这个止痛药。
殷奉春的右手拔出上口袋里别着的钢笔,在病历纸上写会诊意见了,边写边抬下头望了眼对面。
从手提包里抽出包纸巾,吴丽璇折叠好纸巾给女孩擦拭脸上的汗。病房护士很忙的,一个要看好多个病人,没空给女孩擦个汗的。
戴着吸氧管的马云莉望着这个陌生姐姐,想着这个姐姐和急诊室那个发现她的医生姐姐一样好。
“我姓吴,你可以叫我吴姐姐。”吴丽璇和小妹妹说,“过两天姐姐带其他好心人来看看你,希望帮你把这个病治好了。治好病,你可以继续回去上学了,要好好读书。”
【772】海马区
好好读书,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读书的机会的。像她就在这个年纪时失去了。
“嗯嗯。”马云莉点头。
“睡一下。”吴丽璇的手指给她梳理头发,“不怕的,这里有医生和护士在,你不会有事了。”
林昊和李启安在旁边看,平常看不出来同学卖茶叶的发小和谢同学一样温柔可亲。
殷奉春的眼神落在对面她的脸上,目光显得越来越深。
站在门口见到这一幕的谢婉莹,先转回身去要挠头了。
徘徊两步,眼前曹师兄站在面前一路观察她,早就察觉出她今天不太对劲。
“师兄——”谢婉莹稍稍有点局促,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必小师妹身上是有事发生了,曹勇对她点点头,提出:“需要去外面冷静会儿吗?”
师兄这个建议提的好,她需要整理下思路。谢婉莹快步走去外头。
曹勇提着包跟在了她后面走。
两人走到了病区外面的走廊,有板凳先坐下来了。
谢婉莹有些茫然,自己没有谈过恋爱,这种经验为零,学的医学知识好像对这事发不上力。不如问问师兄。
接到她瞥来的那一记目光,曹勇早在等着了,鼓励她:“你说。”
“曹师兄,如果你喜欢的人走了,再来一个人和这个人很像,你认为该怎么办?”谢婉莹问,生怕自己做了对发小不好的事。
曹勇听完心里一想,果然小师妹少了根谈恋爱的脑回路。因为小师妹此刻望着他的眼神,不是请教一个恋爱专家而是一个医学专家。
叫他怎么办,虽然他也不是恋爱专家。
“你是想让我从医学方面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吗?”曹勇问问,确定下她意思。
谢婉莹点头,处理任何问题应该讲究科学。
小师妹的想法没错。恋爱是感情问题,但是处理起来最好需要点科学的冷静。
曹勇仔细帮她想想,说:“一个人如果他的大脑正常,没有脸盲症,是绝不可能把两个人搞混淆的,哪怕这两人很像。所以你担忧的应该不是她搞错人,而是相似的人会引发大脑深处的某段记忆。害怕这段记忆或许会在现实中被重复出现。”
原来如此。谢婉莹想想,想起了相关知识:“师兄,你再说说这里头的医学原理。”
又讲医学原理,曹勇只得笑了,继而发现她眼里那抹忧愁,伸出手握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安慰道:“记忆这个功能在海马区。我们背单词有时候怎么背都记不住,有时候不需要怎么背记住了。全是因为注意力集中不集中。只有注意力很集中才能达到一个强直刺激阈值。同样的,感情之所以刻苦铭心,因为当时人的身心注意力全在感情上面了。”
“对感情这个事记得很牢,没法遗忘了吗?”
“记忆可以覆盖。好比你记错了一个单词,只要更努力地去记住正确的。正确的记得越牢,过去错误的记忆会慢慢消失。你怕的是覆盖的新记忆对她来说同样是痛苦的。”
【773】有人听到了
谢婉莹考虑之前自己对殷医生说的话,询问师兄的意见:“我和殷医生说,说他作为医生应该知道怎么做对她最好。师兄,你说我这话是对还是错了?”
小师妹竟然对男人说出这种话吗?曹勇眼里闪过抹复杂了,道:“你这话不能叫做错,只能叫做有点不近人情。当然,我知道你说这话是为他们好。但感情有时候冷静不下来的。”
谢婉莹问:“师兄,大脑没法完全控制感情吗?”
“人的控制自我,是从小被训练出来的一种反射行为。从小我们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们哪些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这是最基础的医学理论了,条件反射。感情是很复杂的非条件反射和条件反射的综合体,所以,有时候是没法控制得住的。”曹勇说到这里给小师妹说句实话,“你要明白,医生也是普通人,同样有七情六欲。”
等于说,她叫殷医生以医生的身份控制自己的感情有点儿类似于无稽之谈了。
师兄是专家,说的话很直白。谢婉莹听完后想:爱情真是好复杂。
“他是医生,确实该懂。如果他真心喜欢她,做任何事情会为她着想的。”曹勇其实并不全盘推翻她的提议。
“师兄,你知道殷医生是怎样的人吗?”谢婉莹担心发小,询问下这人的情况。
殷奉春,不是八年班师弟,泌尿外科,他接触不多。想了解的话估计需要去找韦教授。曹勇问小师妹:“你生怕他为人不好?”
“我担心的是压力会把人压垮的。”
小师妹话里的意思有些耐人寻味。曹勇聚精会神地听。
要不要把发小的事告诉师兄。谢婉莹想起了吴丽璇和她说过曹师兄为人蛮好,可见发小对曹师兄的信任感。
“我会为你们保密。”曹勇看出她有话要说,认真道。
谢婉莹开始讲:“丽璇她有个竹马,从小一块玩。小学毕业时丽璇家里出了大事导致她不能读书。对方考上中学,未来要出国留学。他妈妈嘴上不说但不喜欢他们两个见面。丽璇不敢主动去找他,他有来找丽璇。直到有一天他触电身亡。他妈妈认为是丽璇害死的,那天他自己出门遭遇意外压根和丽璇无关,他妈妈却不让她见他最后一面。”
触电身亡?鲜少见。曹勇作为医生想。
“当时他出意外的时候外界有很多传闻的,有人说是因为他亲戚和他爸妈有矛盾所以在他家大门上放电线。总之,和丽璇无关的。但是,丽璇居然没有怪他妈妈。我妈常说丽璇太会做人了。”谢婉莹说。
“她现在还好吗?”曹勇问,握紧她的手,朋友遭遇这样的事肯定她心里不好受。
“丽璇很坚强。别听她说自己是小学毕业,她边帮家里打工边上夜校。几年后自考专科了,专科考完自考本科。去年拿到本科证。她喜欢读书只是没机会。”
九十年代能自考成功的人算得上是社会上了不起的人才了。
曹勇的眼望到远处,门内似乎有人猫在那里听。
【774】好消息传来
曹勇警惕地再仔细看了眼,可能刚才自己看花眼了,没人在。
“师兄,我不想她再经历一次同样的痛苦了。”谢婉莹以非常坚决的态度说。
小师妹和他说这个事,是抱了很大的决心,甚至做好了事后不清楚朋友会不会抱怨她的心理准备。原因只有一个,愿意为朋友在所不辞。
只能说她们两个很为彼此着想。因此才有吴丽璇之前不愿和他讲小师妹家里的事,应该是吴丽璇察觉到了这个事如果由她来说是不合适的,不如他亲自问到手。这次殷奉春的事件不一样。吴丽璇绝无可能和殷奉春说的,现在她是避开过去伤口的人。
届时吴丽璇不知道怎么办,需要有个人去和殷医生说。她去说殷医生已经不一定听她的了。他曹勇去说不一样,以他曹勇在医院里的名气肯定效果比她去说好太多。小师妹了解他为人信赖他,知道他会帮忙。
对此曹勇想都不用多想,诚如她所想他是肯定会像之前承诺的去做。眉宇间浮现抹郑重,先给小师妹说:“殷医生我虽然了解不多,但是他工作表现是不错的,不然不会被韦医生所重用。”
曹师兄这样说,表明了殷医生医德好,人品应该不会差。谢婉莹同样想法,所以她最担心的是。
“这个事先观察。”曹勇缓慢又稳重的声音说,“殷医生他不是小男孩,是个经济和事业独立的男性。你担心的家庭压力或许对于一个未成年的男孩会有,但对殷医生来说是不成问题的。一名稳重的男性是有能力去排除万难爱护喜欢的女人的。如果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介入,我们一定会介入。我和你一样希望你朋友能好起来。”
曹师兄说话的眼神语重心长又倍显温柔。谢婉莹回忆起师兄在病房里和病人交谈的场景。对那些似乎今后人生会灰败一大半的神经外科病人来说,师兄专业慎重的表态无疑是病人强大的依靠。现在师兄一样是在给她注入股信心。
丽璇会没事的,有她在,有曹师兄在。谢婉莹用力点了点头。
*
隔天好消息传来。吴丽璇说找到愿意资助女孩治疗费用的基金会了。就此,谢婉莹把一千块钱押金还给了赵兆伟同学。
医院床位紧,赵兆伟提前出院回家修养,和同学商量:“莹莹,隔壁的小男孩叫阳阳。他妈妈的事情我和你说过,你看能不能帮着照顾下。”
阳阳妈妈比赵同学早住院,是住了快三星期了。今调整病床到了20床,旁边挨着李亚希。
知道同学关心隔壁病人是因为当初的同病相怜,谢婉莹答应:“我帮你留意。”
“莹莹,你有看过她的病历吗?”赵兆伟问。
“有。”头一次同学说的时候她去找病人的病历看了。阳阳的管床医生是龚医生。
“怎样?”
“我问过龚医生。以前有过腹水的保肝治疗后出院,计算起来是有五年病史了。进来时入院记录写着,肝硬化失代偿期,重度的营养不良,贫血貌,腹部高度膨隆,心率较快。住院期间分别做了抽腹水,输血等处理,现在情况看起来好些。”
【775】孩子要捐肝
对于不是自己管的床,谢婉莹对组内病人其病史也是了然于胸的。
“你们小组有讨论过吗?”赵兆伟相信她,问。
“肝硬化晚期,龚医生说了,最好的治疗方式只剩下肝移植。”
等肝移植的患者一堆,排长龙,能不能等到变成赌命了。家属是可以捐肝。医院有鼓励家属捐肝。阳阳妈妈乙肝指标为阳性,家里年迈的双亲要么是乙肝患者,要么其它体检项目不过关,没法给她捐肝。
可能这时候很多人会问,她老公呢?
离婚了,前夫另外娶妻生子了,声称与她以及阳阳没有任何关系,算是一刀两断。两人离婚的时间非常巧合,在阳阳妈妈被诊断为乙肝患者的时候。
每次想到阳阳一家,赵兆伟越发觉得谢同学骂他骂得对,他比起这些患者来说太幸福了。
病人家属探视时间,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走进病区,小脑袋伸头探脑,见到赵兆伟蹦蹦跳跳跑过来:“赵医生。”
谢婉莹回头对眼赵同学:小朋友叫你赵医生了。
赵兆伟骄傲地挺起胸膛,对跑来的阳阳说:“我明天要走了,不过我很快会回来工作的。”
“你恢复健康了,我妈妈的病也快好了可以回家了。医生说的。”阳阳告诉医生哥哥。
医生让患者回家?确定吗?阳阳妈妈这个病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赵兆伟脸色唰的一白,看向谢同学。
谢婉莹想:回头问问龚医生怎么回事。
阳阳的头仰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稳重小眸子在哥哥姐姐的脸上浏览了一番,立马说道:“我去找医生问问。”
咚咚咚,这孩子火速跑向医生办公室。
谢婉莹和赵兆伟见状跟过去。
“我找龚医生。”阳阳站在了医生办公室门口张开小嗓子喊。
忙碌的医生们转过头见到是小朋友。有的把手放在孩子的小脑瓜上摸摸,给孩子开个玩笑:“你找龚医生做什么,想和他要糖吃吗?”
“我找他问问我妈妈的病。”阳阳的小脸蛋不和医生们说笑话,很一本正经的神色说。
没法糊弄这孩子了,医生们只好问起同事去了哪里:“谁给龚翔斌打个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人要找他谈话了。”
接到电话通知,龚翔斌跑了回来。
“龚医生,我要给我妈妈捐肝。”
医生怎么可能让个十岁的孩子捐肝。
龚翔斌把孩子的小胳膊抓起来,带到边上,说道:“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不要乱听其他人说话。你妈妈不需要肝移植。”
“你骗我!医生不可以骗人的。”阳阳生气地嘟起了小嘴巴。
“我骗你做什么?”龚翔斌边说边擦擦脑门上的汗,“你说的对,医生不骗人的。”
“你明明骗人,我妈妈可以回家了吗?她真的是病好了吗?”
小孩子不懂。人终归有生老病死。住院住着住着,过一段时间,医生说治不了只能减轻症状,患者也没钱了,只能是将患者接回家去。等死这两个字,医生和家属里的长辈们肯定没法对小朋友说出口。
【776】何为腹水
这种病人天天有,只是刚好今天医生遇到一个顽固执着的小朋友。龚翔斌的手挠着脑子不知道怎么往下和小朋友说话了,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给你姥姥姥爷。”
“你不用打给他们。我给我妈妈捐。”阳阳说着眼泪吧啦吧啦开始掉。
龚翔斌赶紧掏纸巾给小朋友擦擦眼泪:“你哭什么呢?”
“我不要我妈妈死。”阳阳站在医生办公室里仰着脑袋哇哇大哭。
这孩子哭得肝肠寸断的,谁听了能抵得住。直接把医生办公室里的医生们哭到人仰马翻了。
“有糖吗?”
“找饼干吧。”
医生护士一个个在找糖果看怎么把这孩子早点哄定。
赵兆伟看到这孩子哭自己也想哭了,走回自己病房看能不能找点玩具出来。
谢婉莹心里却想着怎回事,为什么突然叫阳阳妈妈出院。
这几天早上查房,陶师兄并没有表示出这样的态度倾向。不过由于忙,早上医生查房一直是很匆忙的,有点走马观花。除非要手术的病人,会在小组内做重点术前讨论。所以只可能是因为这里是外科,像阳阳妈妈这种住进来等不了肝移植,没法手术的,要么转内科治疗,要么只能是出院去了,不能继续这样占床位。或许等到哪一天,病人可以手术了再进来住院。
到病房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谢婉莹再三考虑下走去阳阳妈妈的病房。
不是她管的病人,一般她不会主动去关心的,主要是怕和管床医生起冲突。
病房里,阳阳妈妈半卧在床上,精神是好了不少,肯定病情有所好转医生才叫她出院的。
谢婉莹走近向病人表示:“我可以给你听听心肺吗?”
阳阳妈妈认识她的,点下头。
腹水抽过了,患者的肚皮没像球一样鼓的厉害,可病根未除,绝对会再有腹水出现。谢婉莹只看一眼患者的肚脐眼是突的,就知道腹水根本没有消去。
说到腹水,准确的话应该叫做腹腔积液。因为人正常腹水有200毫升左右,对肠道蠕动起润滑作用的。超过200的话属于不正常的病例状态,是积液了。只是老百姓和医生都俗称腹水。
产生腹腔积液的原因有许多。最常见的是肝源性腹水,即肝脏出问题导致的腹水。
其它病因,有心源性,有肾源性,腹膜炎,全身其它疾病等。
对于阳阳妈妈这种肝硬化腹水的原理,医学界通常有两类说法,一种叫做经典学说,说门静脉高压低白蛋白再有淋巴回流障碍等导致的腹水。另外一种叫做泛溢学说,是指水钠储留形成腹水和前面列举的其它原因没关系。后者学说成立的原因是临床上大量病人并没有门静脉高压低白蛋白这些特征出现。
两种学说好像自相矛盾。后来医生们认为,大部分病人前期是经典学说,后期表现是泛溢学说,两种学说是病人病情发展不同时期的表现。
按理说,阳阳妈妈属于泛溢学说阶段,水钠储留与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以及去甲肾上腺-肾上腺等系统的失调有关。
【777】要相信自己的医学判断
事实如此吗?临床病人的症状复杂着,哪有可能说简简单单很轻易划分好原因。如果能,不会说让病人住了三个星期突然叫出院了。
谢婉莹选择这时候给病人听听心脏。是仔细想来,阳阳妈妈这个病例有许多蹊跷值得再仔细推敲的地方。
譬如病人的黄疸较为轻微的,乙肝指标阳但转氨酶大致正常,肝硬化一般是肝脏缩小而阳阳妈妈是相反,是肝脾肿大。
病人的胸片,看似是正常的,只有两肺左侧纹理稍微增粗,纵隔正常,心影大致正常。
b超的话,双肾有实质弥漫性损害,符合肝硬化晚期腹水的表现。肝脏显示有门静脉加宽。由于腹水的缘故导致b超医生视野不清,没法看清是否下腔静脉有阻塞症状,但是b超医生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怀疑有。
这样的结果,估计需要排除下与布-加氏综合征。布-加氏综合征是一种肝后型高压症,起病原因主要是肝静脉和下腔静脉肝段堵塞。后来为什么患者没有再做下腔静脉的相关检查,需要再问龚医生原因了。
“深吸口气。”谢婉莹对病人说。
阳阳妈妈深吸气,吐一口长气。
谢婉莹给病人听完两个肺的呼吸音,发现病人左侧肺呼吸音加粗,是有些炎症表现的。
再给仔细听听患者的心脏,心尖部二尖瓣区有收缩期杂音,但是比较弱,分级的话估计只有二级,远远达不到器质性心脏病的标准。
其实像这种病人抽腹水效果一般的。因此后来治疗方案调整为限盐限水和利尿,即后者的泛溢学说作为基础来处置,效果反而不错。在医院里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所以病人病情好转让其先出院了。
即便如此,给病人听完心脏,谢婉莹拿着听诊器,继续琢磨琢磨,感觉里是这个病例可以再仔细点考虑。现在她会越加注重自己的医学直觉了,主要是隔壁21床李亚希的病例给她敲响了警钟。
阳阳妈妈抬起头,像是要跟她说话。
谢婉莹把耳朵贴过去。
阳阳妈妈小声和她说:“隔壁那个女孩,晚上睡不着,很害怕。”
别看阳阳妈妈自己身患重病,但是不忘关心同病房的病友。可能在阳阳妈妈眼里,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住进医院里叫人疼惜。
医务人员是知道李亚希的恐惧,护士专门给在20床和21床中间拉了道阁帘帮病人遮挡视线。可是没用,怕在这种环境下对某些病人来说变成是根深蒂固的。如果病人自己不坚强的话,像李亚希这样,每天晚上白天都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她得的是什么病?”阳阳妈妈问医生,应是想帮病友出点力。
谢婉莹对病人说:“不管得什么病,进了医院医生会全力救治。”
对于李亚希的病,谢婉莹抱着信心,因为陶师兄安排了宋医生来管,想必会有所突破的。
阳阳妈妈听她这样说稍微安心点。
“回去我再和龚医生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你再做个检查。”谢婉莹对阳阳妈妈说,“检查清楚些,未来开的药有针对性,疗效会更好。”
【778】病人不要吓自己
“谢谢你医生。”阳阳妈妈听完她这话既高兴又很坦然。她是老病号了,早就看开了。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年纪大的父母和未成年的儿子。隔壁刚进来生了重病的小姑娘也让她有些挂心。归之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谢婉莹安慰阳阳妈妈说:“和你一样,她需要有个心理过程。”
一个人如果得知自己生了大病的话,心理上是需要有个过程去接受现实的。李亚希典型的处在第一个阶段,焦虑,不安,恐惧,超级紧张,宛如惊弓之鸟。阳阳妈妈是在第五个阶段了,接受现实,迎接随时可能要到的死亡,同时对人生充满希望并不轻言放弃。
实际上,病人的心理因素很影响病人的病情。医务人员也很希望病人能早点渡过前面的心理煎熬期,来到阳阳妈妈这个状态。正确面对人生和疾病的病人,生命往往会创造出某些奇迹出来。
“希望她不会吓死她自己。”阳阳妈妈以过来人的感受说,知道自己的病在病友眼里是一面镜子叫病友看着害怕,其实是病友自己吓自己。
中间的隔帘动了动,对面的人好像听见了阳阳妈妈的话。
隔壁的丑八怪居然敢说她自己吓自己?躺在病床上拿着手机和朋友互发短信的李亚希,气到瞪眼睛吹鼻子。
她是住院来做检查的,怎么可能和这些人一个样。她的病很轻的,过几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李亚希打电话给自己妈妈:“妈,你和医生说好没有?”
“单人病房的话,医生说——”
“我知道,我这个病很轻,住不了单人病房,我是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的。这里的环境我不喜欢。”李亚希说。
亚希妈妈对女儿说:“你好好听医生的话,医生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过两天,你爸爸回来了,我们再去看你。”
旁边病人的家属也不主动常来看病人,明明病人这么重的病。阳阳妈妈皱皱眉头。
谢婉莹想起了那天和宋医生一块看见亚希妈妈打电话的场景,估计家属心里在逃避病人,宋医生说家属需要面对病人是没错的。
先走出去,谢婉莹回医生办公室研究下阳阳妈妈的病例。
隔帘拉开一角,李亚希见她走了,病房里没医务人员,起身。
阳阳妈妈看着她。
李亚希回头瞪了眼阳阳妈妈:你别多管闲事。
走到病区门口趁没人看守门的时候,把病人服换成日常服饰的李亚希摸了出去。她打听过了,林昊在二楼。
经过一天一夜的积极治疗,小姑娘马云莉的病情好了许多,现在只等着医生商量后看能不能在内科做经皮球囊二尖瓣成形术PBMV。如果不行的话,再转心胸外做瓣膜置换术。
有同学的嘱托也因是自己负责的病人,不忙的时候,林昊经常来到病房看看这个小姑娘。李启安跟来凑热闹。两人一边观察病人病情,一边聊了聊其它事。
李亚希来到心内科门口,趁医务人员下班忙的时间摸进了病区里头。
【779】真相被知道了
一路走,一路她在每个病房里头找人。终于找到了32床病房,发现了她想见的林昊,不由一阵心情激动,刚要迈开脚。
站在里头的林昊和李启安没有察觉到门口有人,顾着自己说话。
李启安对林昊说:“赵兆伟说你认识的李亚希又住院了,这回住在肝胆外科。”
林昊早就听说了,谁让赵兆伟那个大嘴巴做完手术没事后说来说去的。
“你不去看看她吗?”
“我看她做什么。”林昊拒绝。
“也对,她现在不是你管的病人了。”李启安扶下眼镜说,“但是赵兆伟说人家想见你,为此刁难了莹莹,说莹莹不该让你照顾其他病人。”
“她神经病。”林昊忍不住爆句粗口,“我是医生,不是她什么人。再说了,当初我对她说的话,她但凡一句能听进去,把不规律的生活改正了,会需要再来住院吗?”
李启安将手捂在嘴巴边对他耳朵边吹风:“她好像之前住院时漏诊了。这回查出大病来了。”
“漏诊?她那个病自己做出来的。胰腺癌,发展很迅猛的,哪里是漏诊。她不听话,回去继续作死,终于把她自己作死了。”林昊说这话是生气。
“胰腺癌会怎样?”李启安说。
“你没读书吗?”林昊再瞪眼他。
“我知道,胰腺癌没得治,只能活一两年。我是在感慨。”李启安委屈地辩解。
再怎么说,当医生的,看个病人要死了,心里挺难受的。
“你不用为她悲伤。我说了她自己作死的。你信不信,她到现在都没想过要悔改。”林昊冷冰冰地说道。
躺在病床上的马云莉因为两个医生哥哥说话后面比较大声的音量,醒了过来。
“怎样,还疼不?喘不喘?”林昊从口袋里掏出听诊器走近去问小姑娘。
马云莉点点头:不喘了,好多了。
听见病人说好多了,林昊作为医生十分有成就感,冰酷的脸露出了笑容。
望到他笑的李亚希,怒到嘴唇发青了。他从没这样对她笑过。同样是病人,为什么他对小姑娘笑不对她笑。还有,他们刚才说什么了,说的是她吗?胰腺癌,活不到一两年的绝症?
开什么玩笑,绝对不是真的。
李亚希转回身去,她必须找人问清楚这个事。
*
医生办公室里,大部分医生下班了。
阳阳小朋友哭个没完没了。陶智杰得知后,让人把小朋友带到自己办公室里来。
“来,喝口牛奶。”亲自给小朋友冲了杯奶粉,陶智杰坐到小朋友身边,递上牛奶杯子。
阳阳和医生赌气了,扭头拒绝,不喝。
“脾气像只小毛驴。”何光佑站在对面,对可爱的小朋友批评一句说。
阳阳听见,小身板挺起来像只小公鸡一样,准备和医生争执。
“我投降。”面对小朋友的叫战,医生们一个个先服软。
叩叩,有人敲门。
“进来。”陶智杰喊。
推开门,见门口露出了谢婉莹的身影。
“师兄,我有个病例想和你商量下。”谢婉莹先征求师兄时间方便不方便。
【780】医生不可以先投降
“哪个病床?”陶智杰问。
谢婉莹一双眼望到了室内坐在沙发上的阳阳小朋友,说:“20床病人。”
是他妈妈。医生姐姐要说他妈妈怎么了。阳阳的小心脏吧啦吧啦跳,小手怕怕地摸摸心窝口。
陶智杰拉着小朋友坐下,允许小师妹说:“你说。”
小师妹如果说的是坏消息,肯定不敢当着小朋友的面说,只能是好消息了。
“师兄,可以给20床再做个心脏彩超吗?我怀疑她这个情况不能排除心源性的问题。她临床有些指标不太符合肝源性腹水。”谢婉莹说,“下腔静脉的造影最好做一做。哪怕是要出院,搞清楚是哪里的问题,药物对得上病因,病人才可能真正好起来。”
“下腔静脉造影不是不给她安排做,要安排的,是她家里人突然说不做了。”龚翔斌插进来说道。
“家属如果是担心费用的问题,我们可以和家属解释清楚一些。这个病因查准确,之后吃药有针对性,不会浪费钱。”谢婉莹说。
是家属治到没信心了,感觉病人在医院里怎么治都没有好转,纯粹浪费钱,所以想干脆叫病人回家等死了。
龚翔斌叹叹气,当着小朋友的面不好说你妈妈等死类似的话。
病人家属不懂医学可以没信心,但医生不可以先没信心。谢婉莹一想,直言:“医生是战士,不可以先宣布投降的。”
小师妹这话叫戳人心肺了。
陶智杰不由笑了一声出来。
他底下人果然听了她这话,朝她瞪眼了。
“你——”龚翔斌扶着脑袋,想她这话也没错。他是快没信心了。
“病历拿来没有?”陶智杰向来提意见的小师妹伸出手。
眼见陶师兄有兴趣了,谢婉莹赶紧把带来的20床病历递交上去给师兄查看。
坐在医生旁边,阳阳的小眼睛小心瞄瞄现场每个医生的表情,小鼻孔呼呼喘息着:他妈妈接下来会怎么样?希望医生能救救他妈妈。
“找家属过来,再和对方谈谈。之前用过点心血管药物,效果还不错。”陶智杰重新查看下病人之前的治疗方案和病程记录说。
“她是乙肝患者,不太可能说完全是心源性的。”何光佑比较慎重地补充意见,病人这情况哪怕心源性也没用。肝硬化是绝对的了,到时候只能继续等肝移植。
这个问题陶智杰肯定考虑过了,否则不会说依从家属的要求让病人出院。从纯医学理论上来推断,没有可供移植的肝脏,阳阳妈妈终究继续是死路一条。
谢婉莹却不这么想,说:“减轻症状,一步一步来,给她争取时间。病人每多活一秒钟都有生命的意义。这是医生的价值体现。”
“对,我会陪我妈妈,到时候我也长大了。”阳阳虽然听不懂医生们说的医学术语,但是认可姐姐现在说的这句话。
对于这种像既定死亡期限的病人,对家属来讲压力很大,对医生来说一样压力山大。和谢婉莹说的一样,有些医生给病人治着治着自己先信心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