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 勇闯四方之心魔
南宫向制造的悯心阁幻境里,江南君认为月洞门是出口,其实那只是错觉。
慌乱中,产生两个声音,一个给他以警告,另一个,竟劝他饮凤涅的血。
“血?”
他的心,因这个字而颤栗,清醒意识到,女声在说反话,饮凤涅的血,他才会真正堕魔,从此万劫不复。
一股清新诱人的血香,扑鼻而来。他用鼻子一吸,幻想的房间就“噗”一下,如水泡般幻灭。
抬眼看,凤涅已至面前,挽起衣袖,正将滴血的手腕,送至他唇边。
血香撩动起每一根神经,他本该兴奋,本该眼珠变得赤红,牙齿也逐渐拉长,可这一次,他没有,只不断在脑子里重复:女声说的是反话!
等这意念塞满整颗心,他徒然面庞变冷,俊逸的嘴角,也挂上冷笑,右手手腕上翻,殷螭剑闪烁清寒的红光,无情地直插入凤涅的心脏……
灵剑落下的瞬间,悯心阁里的一切,都失去自然本色,成了晶莹透明的水晶状。
凤涅的手,垂下去,鲜血改从心脏向外喷涌,很快就把竹椅旁的泥地,浸成殷红。
“江南子墨,你……你好狠心……”她连血带泪的眼,仇恨地逼视他。
他冷笑不减,语气比宝剑更加坚硬,“你以为我找不到出口,我就找给你看!既是心术,破解的关键,自然在心,而这悯心阁里,除你之外,再无其他有心的活物,也即是说,只要刺穿你的心,我就能离开!”
凤涅虚弱难支,却不知为何,脸上的仇恨,被怪笑取代。
她用血手按住竹椅,凄然道:“是啊,你已领悟,唯一离开悯心阁的办法,就是让我心碎。你曾发誓,不会再伤害我,可仅为一个出口,就不惜剑穿我心。这个秘诀,悟不出你会输,悟出来,你更输得一败涂地!所以只要你进来,就左右是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中妖龙毒百年,变成不死怪人的原因,是你的魔性,江南子墨,让我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休想打败心魔,你的天性,就是心--魔--”
“什么?我……我是心魔?无论能不能出去,我都会输?”
他一生里,从未如此恐惧,惊骇地后退,殷螭剑顺他的手,也从凤涅心脏处给拔了出来。
宝剑离心,凤涅急剧转变,浑身的血色淡去,人气也一点点消散,连同那把能移动的竹椅,融进四周景物,一起化成了晶莹透明的水晶色,并率先发出“咔嚓”脆响。
江南君心痛如绞,扔掉宝剑,紧捂心口,目睹一道道裂痕,在她身上出现,拉大后,她便崩裂成无数块,散落在地。她先碎完,才轮到园子里的其他景物……
桃花树,连同花枝与花瓣,全部碎成透明碎屑,整棵轰塌。毁灭由眼前开始,向远处延伸,一刻也不停息。所有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如凤涅般破碎,一转眼,他就站上了一片水晶废墟,而那成堆的碎片里,再也分不清,哪一片属于她。
“不--我不是心魔,凤儿,你回来,我不想杀你,我不能以你的心碎为代价,来赢得胜利!我求求你,回来……”
他不怕被碎片割伤,倒在废墟上,嚎啕痛哭,凤涅却再也没有回应。
悯心阁的废墟,开始旋转,他的哭声,随加快的转速,渐变空灵。
第五百七十四章 勇闯四方之破井
江南君有破解南宫向栓心大法的能力,并非因为妖龙毒,而是他本人,具有心魔魔性?
悯心阁幻境里,他悟出,只要硬下心肠,一剑碎去凤涅的心,幻境就会不攻自破,他竟毫不犹疑地做到了。
当周遭万物,因凤涅的心碎而被摧毁,悯心阁消失,他睁开泪眼看时,自己还盘膝坐在枯井里,连坐姿都未曾改变。
那不过是一场噩梦!
他自我安慰,费力地起身,甩甩酸麻的腿,又扭动僵硬的脖颈,悲凉感,潮水般重回心头。
恐惧犹存,他伏在井壁上痛哭:“我不能被困进悯心阁,可逃得出来,就证明我是魔,这不是真的!我不求做万古流芳的英雄,可也绝不会堕入魔道!”
他猛然记起,在幻镜迷宫里,自己竟能与南宫向心意相通,猜出破阵之法是刺穿狞灭心脏。两次经历,完全不同,道理却如出一辙,他更加不寒而栗。
“这一切,都是因妖龙毒而起!它折磨我百年,在我心中留下阴影!若有一日,毒伤痊愈,之后的人生,我又该怎么走?我不能喝羽风的血做妖王,也不忍喝鬼帅的帝神之血,弃战友们而去,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矛盾得无以复加,血淋淋的凤涅,却再次出现,惨叫着,脸上拉出一道道裂痕。
“凤儿--”
他想救她,却怎么都够不着,只能绝望地对井口哭诉:“我明白了,不管打多少场胜仗,最后如果失去你,我都是输家。这世上若没了你,我不管做什么人,都再无意义。如果胜利的代价,是失去你,我就不可能赢,永远都不可能赢……”
他心痛欲绝,一拳击上井壁,却听沉闷的一响,然后那井壁,如纸糊的玩具般向后倒去。
“这……枯井的砖壁,这样不堪一击?”
他止住哭泣,惊讶地望向周围灰色的石砖,试着再一拳过去,又是一片井壁倒下。
如此这般击打一圈,整座枯井,竟被轻松拆除。
“我明白了!”他暂放悲哀,含泪微笑,“通过枯井,确能找出更天仪基地的入口,但机关按钮不是实物,而是悯心阁幻境,唯有破解幻境,我才闯得过这一关。”
踏着一片片倒在地上,薄如木板的灰色井壁,他走出去,站进了一条通道。
通道悠长,望不见尽头,但那一端,必定连接他正寻找的东西:一套不停运转的巨型仪器。
离捣毁更天仪,救万民于水火的目标,又近一步,他绝不能被个人情感束缚,而耽误大事,唯有收拾心情,尽量把凤涅的倩影,藏进思想深处,开始专注地研究通道。
通道漆黑如墨,地面却莹莹反射出亮光。再抬头看,没了井口的限制,天空漫无边际。然而天上无月无星,他推断不出,地面亮光,是由从何物反射而来。
这里就是南宫向的狼穴,各种危险潜伏,他屏住呼吸,小心地用剑尖戳路面,每走一步,都要确认是否为实地,才敢落脚。
他缓慢前行,步步为营,边走边仔细留意两旁,同时力保肩头的神气不散。
粗略估算,隐形已有近一个时辰,难说在这节骨眼上,他就会现出真人。
又走几步,就听通道两边,发出轰隆声,且一阵紧似一阵,直至震耳欲聋。
第五百七十五章 勇闯四方之幻镜狼
江南君成功破解悯心阁幻境,回到了枯井。
他无意中击打井壁,才发觉枯井的封锁已除,可以进入下一关了。
他站进一条通道,通道漆黑,地面却不知从何处反射白光。他回想幻镜迷宫,就猜到光线来源,虽然心惊,却不可停滞,只能谨慎前进,直到响起轰隆巨响,才不得不停步。
“又是镜门阵!”
他愤怒地环视左右,就见数不清的,白光闪闪的镜子,如被隐形绳索悬吊,整齐划一地出现,又缓缓下降。
平整的地面,骚动起来,在通道两侧拉出一道道凹槽,镜子落地,准确无误地卡入凹槽,“咔哒”一声后,就被牢牢固定。
镜子接连落下,一字型向后排列,强烈的镜光驱散黑暗,刺激得江南君一时难以适应,赶紧眯眼。他猜得没错,路面反射的白光,正是来自镜门阵。
“好一个南宫向,竟然故技重施!不过形式稍改,没了幻镜迷宫的生门死门。”他望着眼前一连串变化,飞速思考对策。
镜子一面面到位后,光滑的镜面涟漪泛起,如水面被打破平静,向四周扩散。涟漪下,先是隐现一张狼脸,很快变得清晰,带出狼头,再合着完整的狼身向外钻,直至整只狼都钻出来,然后一阵猛抖,仿佛甩落满身的水滴。
“雪狼桑雅!”
江南君冷气倒吸,纵目远观,此时每面镜子里,都正水波荡漾,水下钻出洁白的雪狼,甩尽一身水后,对着虚构的天空嗥叫。
顿时,通道上狼嗥声此起彼伏,一路向前传递,犹如鬼泣神号,震天动地,若给胆小之人听见,定会吓得吐出苦胆。
“看来南宫向吃过大亏,就将镜门阵升级!这些镜子,不再用光抓捕猎物,而是用雪狼的幻影,来迷惑猎物。几百几千面镜子里,除去一面为真,其余全是实镜的反射。我若进错,莫说找不到更天仪,还会成为雪狼的腹中餐。更天仪必设置于高台,如想到达,只能找出那面实镜,并穿越它!”
胜利在望,却依然难及。挑战难度,一关比一关高,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借隐形优势,静悄悄从一面面镜子前疾速通过。
镜中幻影狼虽见他不到,却能感受,通道上流动的人气。每当他经过一对凶煞的绿眼,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就会充满怀疑地扫荡他所处的方位,同时那只狼,喉咙里也不安地发出低嗥,并用狼爪使劲抓刨。
好就好在,每经过一面镜子,反射的假狼就于镜中消失,只留下空荡的水影,逐渐干涸,随后镜子再向上回收,说明消失的是虚镜。
每减少一面虚镜,他就轻松一点。可一路前行,镜门阵的路,竟长无尽头,他又开始焦虑。
隐形术支撑时间太久,他已气息不济。万一显形,就会立即被这些镜子撕碎,确切地说,是被虚镜里的幻影狼分食。
“桑雅必在实镜中,可实镜又在哪儿?唯有她出现后,我才能解除隐形术,节省剩余的体力!”
他一急,“桑雅”二字就脱口而出,却不料这名字,竟能惊动镜中雪狼,令它们凭借呼喊,觉出了他的方位。
第五百七十六章 勇闯四方之名字
江南君进入一条黑色通道,必须赶在隐形术失效前,找到更天仪。
镜门阵再次出现,经南宫向改造,气势犹胜以前。他顺着泛镜光的路面,小心前行。
这可恶的迷阵,唯有找出真正的雪狼桑雅,才能破解,他破阵心切,不由自主地喊出桑雅这名字。却没想到,引起了幻镜里群狼的警觉。
当第一头狼,发出急促而富有战斗力的警报,立即引起同伴们的共鸣。狼嗥声接二连三地传递,竟在通道里,掀起一股来自荒野的荒凉感。
第一声狼嗥,犹如战斗的号角,一经吹响,镜子里的涟漪,就激荡成白浪。那些白雪般的幽灵,猛烈撞击镜框,个个都跃跃欲出,看阵势是渴望挣脱镜子的约束,跳入通道,堵住那擅闯者的去路。
“不好,我已被发现,绝不能让狼影脱离镜框!”场面如此惊悚,江南君勇气再足,也不禁胆寒。殷螭剑一直颤动,不停用寒冷的剑光,扫荡前路。
幻影狼是否真有能力破镜而出,他不得而知,但危机加剧,却真实可见。万一行踪败露,遭群狼围攻,只怕隐形术也不能再保护他。
幸亏他与殷螭剑心灵相通,那殷红的剑光,忽然化作一道灵光,从他眼前扫过,他不再呼喊桑雅,而是喊出了“灵宣洛”。
这仅是无心一试,说不清试的理由,结果却奏了效。三声过后,镜中暴躁的狼影,竟逐渐复归平静,并离开镜框,缓缓向水波后隐退。看上去,它们已无心战斗,绿色的眼神,流露出淡淡的哀伤。
“宣洛的名字,真对桑雅有效!”他既震惊,又欣喜非常。意识到这法子,不仅能在此时缓解危机,掣肘雪狼,更意味只要她与他心心相印,就可能有那么一天,他会助她摆脱南宫向的魔爪,回归正途。
希望仅在未来,眼前得先解决破阵问题。他已找到窍门,就不能放手,于是借助灵宣洛的名字,闪电般向前飞奔。
镜子里的狼,一等他顺利通过,即自行消失,然后镜子离开地面,向上回收。
镜门阵在缩小,狼嗥声也在减弱,江南君却感到力乏。可就在他将支撑不住时,一排高耸的台阶,出现在正前方,预示只要过完剩下的几面镜子,就可再进一级。
他粗略打量台阶两边,未发现任何新的阵法出现,长舒一口气,为能成功过关而高兴。
谁知刚放松警惕,双肩就传来异样的疼痛。他茫然侧头,差点惊到心裂,原来左右两肩,不知从何时起,各搭上了一只洁白的狼爪,狼爪乌黑尖利的指甲,已陷入他的皮肉。
“雪狼桑雅!”惊慌中,他又误喊出她的名字,想起镜子里还剩几只幻影狼,急忙收口,却已来不及,就听身后,一个女声幽幽回应:“不错,正是我。江南子墨,你不要回头,否则会被我用狼牙咬断咽喉!”
他听得好笑,揶揄道:“你们处心积虑地设下这陷阱,就为诱我前来送死,此时正好下手,却为何还假惺惺提醒?”
女子压低嗓音,黯然答道:“因为你正隐形,我师傅看不见你,我用幻云作掩护,他也暂时见不到我。但你若冒失乱动,他就会立即通过镜门阵,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第五百七十七章 勇闯四方之脑波
江南君念出桑雅之名,不慎惊动镜门阵里的幻影狼。它们察觉到他的方位,一时危机加剧。
幸亏他灵机一动,又用心念灵宣洛的名字,才安抚下它们,也唤出了真正的雪狼桑雅。
桑雅的狼爪,搭上他肩头,看似准备发动进攻,实际却是为压制他,以防他乍见自己时,制造太大响动,惊动南宫向。
她言辞诚恳,不似有诈,江南君疑问虽重,语气里的生硬,却逐渐缓和,答道:“我愿意信你,可我得知道,现在和我交谈之人,到底是你自己,还是那具被南宫向控制的木偶。我不希望谈到最后,依然是中你们的圈套,其实和我对话的,是南宫向本人!”
桑雅料他不会再乱动,收回狼爪,哀叹一声,不直接回答,而是问:“你可听过脑波之说?”
江南君一愣,点头道:“当然听过。简言之,脑波是指我们的思维,以连续的波纹状在脑海里运行。这种波纹肉眼难见,可卷成任何形状。有的人脑波复杂,但大多数人的比较简单,这全由人们天生的智慧决定。但无论复杂还是简单,人的大脑,都为自由而生,从出生到死亡,脑波可任意运行。但若遭异人用心术控制,情况就会不同。被控之人,将丧失自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完全按操纵者的想法行事。你这样问,莫非是暗指南宫向……”
“是!”
一个字,桑雅就肯定答复了他,“你曾闯过幻镜迷宫,破过镜门阵,肯定早就猜出,南宫向用的是哪种心术。这种栓心大法,源自韩虚子,属于邪神的邪术。但栓心大法具体有多邪,恐怕你还不曾领教。”
听完这几句话,无需再问,江南君就已知晓,栓心大法的核心要术之一,就是控人脑波,顿时如坠冰窟。
他难过得一时开不了口,许久后,才沉重地问:“他……这栓心术,是怎样做到控你脑波的?”
虽不能转身与她对视,他却觉出,这问题让她苦笑,“怎样控制?很简单,他有一把骨哨,材料是他自己的脑骨,连着他的脑波。从孩提时代起,他就用那把骨哨训练我。五百年来日积月累,我脑波的频段,已完全与他的吻合。只要吹响骨哨,他的脑波,就会被输入我的大脑,与我的脑波重叠,那时的我,就是一个被复制的南宫向。”
江南君无法再忍,猛然想转身,背脊却又被抵住,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一次,狼爪换成了纤手。
他无奈地保持姿势,继续问:“他既已控制你,此时在这更天仪基地,却又为何放松监视?”
桑雅发出轻笑,道:“这得多谢你们,在幻镜迷宫的青铜大门前,伤了我。我正处在疗伤阶段,若要尽快康复,他就不能再与我脑波相连。并且……”她欲言又止。
“并且什么?”他等不及地问。
“并且就算我的脑波已被他扭曲,变得和他频段一致,我们也是不同的两个人。如果一直控制我,一点喘息时间都不给,我的脑脉,就会因疲惫而变脆。一旦断去,他就永远失去了我这把武器。”
第五百七十八章 勇闯四方之试探
江南君找到雪狼桑雅,她却不在镜子里,而是躲在他身后,如正常人般与他交谈。
听说她的脑波被南宫向控制,随时有可能断去,她便将因此丧命,他着实不忍。
照此说法,南宫向何止是控制了她的脑波?其实是已把她的命,捏在了手里。若想杀她,无需动刀,只轻轻捏碎她的大脑,她便再无生还机会。可那恶魔对她的控制,真只有脑波吗?栓心法里含有“心”字,她的心,目前又是怎样一个状况?
他不敢多问,桑雅也不会答,但他已明白,离开金蚕蛊境后,若再冒然劫走她,南宫向就可能放弃这个武器,远距离把她弄死。
这事他能想明白,桑雅当然也能。可她口气这般清淡,看来是对这苦难的生活,早习以为常。
她又道:“还在金蚕蛊境里时,南宫向认为神境封闭,没有外来威胁,极少监视我。那时我自由自在,可以干任何自己喜欢的事情。后来杜鹃殿来了客人,他便命我,去勾引其中一个叫灵宣洛的,要用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发现金蚕境里的异常。”
江南君叹道:“这就是你接近宣洛的真实目的,但事实是,你假戏成真地爱上了他。”
桑塔不置可否,继续道:“你是名震天下的江南君,这些事,肯定逃不出你的推断。可叹那时我与灵留仙之间,若没发生误会,他顺从本心地带我离去,大概就不会有今日的悲剧,我也不会给你们中原人,带来这样大的威胁。”
江南君心头一动,问道:“桑雅,你若头脑清醒,能否老实答我,南宫向具体想做什么?他是预谋在雪狼泣月前,先用更天仪打击六界,进而再炸毁五岳,对吗?可我看不明白,这场六界大战里,他到底想扮演怎样的角色?”
这问题既敏感又直接,江南君只想尝试,并不指望她真愿作答。
她果然良久不语,但沉思一会儿,还是应道:“南宫向能让我的大脑,照他的路数运转,我却没本事反向回探。如果冒然盗取他脑子里的内容,肯定很快会被察觉,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或许还会有性命之忧。但与他长久相处,对他的事,我也并非完全不知。”
“哦?桑雅姑娘知道什么,烦请相告!”江南君见到了希望。
桑雅道:“我知道,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江南君愕然,“这……姑娘此话怎讲?”
桑雅道:“大概在千年前,他跑来我们这里,说他呆的那个世界,本是一片令人羡慕的乐土,所有百姓,都生活得其乐融融。奈何有一天,突发天灾,无数燃烧的陨石从天而降,几乎将他们的世界彻底摧毁。陨石之灾发生后,又是很长一段时期的疫症。从前面那场灾难里逃脱的人,大多都没能躲过第二灾。疫症过后,乐土变成荒漠,幸存者变成蛮夷人,若找不到食物,他们就相互以人肉为食。”
江南君打了个冷颤,又问:“他若所言属实,遭遇也算令人同情,可是来我六界,又与他的空间何干?”
桑雅道:“他到这里,是为掠夺资源。他自称是那个世界的领主,获得资源后,就回去进行重建。”
江南君听得更难以置信,“莫非他是要找金矿银矿,获得财富后,带回他的世界?”
桑雅否认道:“非也,他最急需的一样东西,是军队。”
五百七十九章 勇闯四方之漠然
江南君与桑雅细谈一番,基本弄清楚了,她悲惨的遭遇是怎么回事。
说到南宫向,他试探着打听具体信息,却得到证明,那人确实来自异世。
他此刻的心情,已不足以用“震惊”二字形容,愕然追问:“他入侵六界,是为获取军队?你可清楚,他想利用何种途径,来达到目的?”
又是好一阵沉默,桑雅才回答:“他想混入神鹰盟,控制盟军。但计划失败,就把主意打到了狞灭天子身上,却不料他又宁死不屈,宁愿让那个小童帮他自尽,也不肯交出妖王王权。”
江南君右手捏成拳,骨头已快捏碎。这个恶贼,向狞灭逼宫,又把他扔进幻镜迷宫,其险恶居心,已昭然若揭。
二人不知对方的表情,却能听到彼此的叹息,桑雅猜测:“接下来你一定要问,抢夺妖王王权失败后,他下一步又将采取什么行动。”
江南君点头,虽然她看不到。
“这个问题,我的答案只有三个字,不清楚。但给你提个醒--转告灵宣洛,为稽洛山做好防御工事,他随时可能借苍狼盟之手,进犯五岳和稽洛山。”
桑雅在清醒时,能透露这样多重要情报,江南君心存感激,想表达谢意,却没来得及,她就转了话题。
“栓心法,顾名思义,是要拴住人心。但所谓心脑相连,人心又怎离得开脑?”
这正是江南君的疑问,她主动提及,他哪还顾得上致谢?赶紧问道:“在下不解,请姑娘明示!”
桑雅冷笑,“但凡见过我的人,都见过我身背的怪云。可你是否能猜到,那怪云从何而来?”
“怪云?”江南君又是一惊,“难道它是由……”
桑雅道:“我看你已猜中,它正是由无数人的脑波组成。修炼栓心大法,要靠食人心维持,但制造怪云虚境,就得收集人的脑波。凡被我吃心的人,大脑也一并吸食,只因吸食大脑,是通过他们的口鼻,留不下伤口,所通常察觉不到。”
“我的天……”江南君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四方客栈那些死者,看来不仅被剜心,连大脑都已被吸食。那一大帮查案的钦差,加上州官县官,竟无一人,想到要解剖死者的头部,难怪至今都查不出线索!”
桑雅似已对这些事麻木,自顾自说道:“怪云,是我施法的能量来源,有朝一日,你们若进去一观,就会发现,那真是个奇妙的世界,能种花种草盖房子,还能耕耘大片的田地,还能……”
“桑雅……”
江南君喝止她,声调提高了许多。这拥有奇妙世界的怪云,不知由多少无辜者的性命组成,她怎能说得这样泰然自若?莫非她已习惯杀戮,哪怕不受南宫向控制,也再改不掉女魔头的本色?
桑雅依然表现得无所谓,道:“你不用害怕,你是宣洛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他,就不会伤害你。在我施法时,你们远离怪云,就可保无事。记住,不经我邀请,你们最好不要给卷进去,否则绝不会再有幻镜迷宫的幸运。万一在那里沦为南宫向的俘虏,你们谁也别想能活出来!”
她的话,江南君听得背脊发冷,却不是因为惧怕怪云幻境,而是对那许多条人命,她就一点都不在意吗?如果自己和灵宣洛不是朋友,此时她露出的,又会是怎样一副面孔?
第五百八十章 勇闯四方之读心
桑雅提供出与南宫向有关的重要情报,江南君正欲感谢,却被她岔开话题。
说到食心和食脑,她竟冷漠如冰,对受害者毫无怜惜,江南君不寒而栗,要知此时的她,并未受南宫向控制。
桑雅意识到他态度在变化,忙转换脸孔,旁敲侧击地解释:“我与香丽是何关系,南宫向大概曾对你们讲起。表面看,我托巫雀门的福,能借她的肉身行走于世,可命运之悲惨,实不比她好去哪里。清醒时,我甚至会羡慕她,妒嫉她,因为她无需像我这样四处奔波,每天只用呆在象牙盒里,除南宫向外,谁也伤不了她。”
这话听起来,甚至比刚才的冷漠还要可怕,江南君的情绪,从惊讶转成愤怒,驳斥道:“姑娘此言诧异!你确实因为是巫雀门后人,正好能被南宫向利用,才有机会占用香丽的真身,长大成人。但与你相比,香丽郡主受过的苦,肯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化作蓝火呆在盒子里,父亲日日在身边来往,却不能相认。哪怕是鬼魂,也摆脱不了被人吸血的命运,根本就不知道做人的滋味是什么……”
“够了!”桑雅失控地怒吼,“我无心与人斗苦,可事已至此,我们俩只有一副肉身,你们休想我退出来还她!”
“原来她是为肉身担心……”江南君听懂了,更觉悲哀。正想回答,肩头却忽然变轻,明显是隐形术的两团神气,正在消散。
时间不容耽搁,他急匆匆道:“桑雅姑娘,关于肉身的事,我们可否换其他时间细谈?我今日前来,是为捣毁更天仪,姑娘若能相助,必功在千秋!”
桑雅察觉到他的急迫,连拍三掌,剩下的几面虚镜,就离开地面凹槽,升向半空,被收回了。
江南君想:“她既能拍掌,说明已还原人身”,欲回头,眼前却晃过一道刺亮的白光,定睛再看,高高的黑阶前,已竖起一面巨型镜子。桑雅依旧是雪狼形象,从平整的镜面里望着他。这一下,他们终于面对面了。
江南君惊道:“桑雅,你这是何意?”
她一双灰黑的狼眼紧盯他:“这阵法的要诣,不早已叫你看破吗?千面镜子,皆为反射,只有一面为实,能通往更天仪,就是我所在的这面。”
“你……你竟然能读我心?”他又是一惊。
雪狼看似在笑:“我并不能时时读你的心,唯有当你我四目相对时,我才能做到。”
一听这话,他赶紧把头扭向了一边。
雪狼又笑,直白地解释:“江南子墨,除去灵宣洛,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没从你的心里,读出杂念,恶念的人。所以将来哪怕我肚子再饿,也不会吃你。”
江南君不躲了,迎向她的狼眼,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求你,为了宣洛,今后不要再吃人,不要再作孽,你能答应我吗?你能为他,答应我吗?”
雪狼顾左右而言他,“从与香丽换魂的那天起,我九成九的心脉,都已被南宫向握在了手里。可是后来,宣洛来了,用真爱唤醒了我仅剩的一点意识。有时候,哪怕师傅吹响骨哨,我也能感觉他的存在。”
第五百八十一章 勇闯四方之谬论
隐身术就要失效,江南君急忙催促桑雅,快助他找到更天仪。桑雅明白他一暴露,自己跟着就会被发现,所以不敢怠慢。
实镜由她构筑,穿过去就能找到更天仪,江南君急不可待要继续前行,临别时,却不忘乞求她为了灵宣洛,不要再犯更多杀戮。
她未明确表态,但情真意切的话语,他不能不信,规劝道:“你听我一言,南宫向不仅心狠手辣,还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他毁了你和香丽,制造出两个悲剧,然后利用这悲剧,来毁灭我们的世界!难得你我能有机会相遇,你若跟我走,一切就都还来得及。我们人多力量大,定能助你摆脱那只骨哨,重获自由的脑波。你若放下杀念,雪狼泣月之夜,就不会发生,你也能和宣洛一起,拥有幸福美好的人生。你好好考虑,不要拒绝我,记住宣洛在等你!”
“他描绘的未来,是我最大的渴望……”
雪狼狼头低垂,沉沉答道:“江南君,食第一粒人心后,我就堕了魔,为能活下去,事情远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就好比你自己,内心纯净无暇,却一直被一个邪恶的渴望纠缠--饮人血。你自控百年,一旦失败,就会和我一样成魔。到那时,如果有人如你劝我这般劝你,你可能轻易回头吗?”
这样的比较,江南君无言以对,但她的苦痛与矛盾,他感同身受。或许也只有他,与她际遇相似,才能给予这种难以言喻的理解。
那些时不时冒出来,带有魔性的想法与手段,是否意味他与桑雅一样,万一堕魔,就再难回头?
关键时刻,话题不宜扯远,他心痛地望向雪狼,看到的,却是一位苦命的少女。他恨不得一把抓住她,即刻逃离此处。
然而任务未完,他不能冲动,黯然道:“桑雅,多说无益。既然在清醒时,你明白自己做过的事有多可怕,就不该继续。明知故犯,你就不再是受害者……”
雪狼狼脸一沉,回答:“师傅说,人各有命,那些人若生来注定是我的食物,我吃他们,就不叫罪过。难道他们不杀生,不吃肉吗?他们没我强大,所以成为我的盘中餐,为我补充能量,并无不对。”
“什么?你……你怎能在此刻,说出这样荒谬的理论!”江南君怒不可遏。
雪狼凄然道:“江南君,我说过,我的事,没你以为的那样简单。假如不吃心,就会死,你就不该把我看作是女魔头。我是狼,狼性是天性,你又怎能强求我与本能对抗?师傅不用靠食心而活,他摘活人心脏,一是喂我,二是为祭祀他的更天仪。长阳镇上,他开出四十家客栈,凡是不相熟的住客,都会被他挖心。除给我吃掉的,他全用在了更天仪上。为向那些人表达歉意,我配合你捣毁更天仪,你就该满意。这面实镜,我留给你,穿过去后,一直向上走,走到天仪阁,再触摸天空,你要找的东西,就会出现。有一天,或许我真能随你走,去找宣洛,但不是现在。”
话音落,一道烁亮的白光横扫而来,江南君受不住刺激,忙抬衣袖遮眼。
等白光过去,他再看巨镜,竟成了另一扇青铜大门,不过与幻镜迷宫里那扇相比,缩小了许多。
走到门前,他举起剑,对准门缝轻轻一划,就听“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进门前,他再次回头,想看雪狼是否还在,身后却只有空无一人的通道,沉寂地泛着镜光。
时间紧迫,他顾不得多想,穿过青铜大门,风驰云卷般沿台阶飞奔而上。
第五百八十二章 更天魔仪之天仪阁
桑雅不承认食心有错,面对江南君的怒斥,无动于衷,只同意助他摧毁更天仪,以告慰那些被她害死的人。
更天仪基地,叫天仪阁,她为他变幻出进入的青铜大门。虽能得她帮助,对于她吃心的理论,江南君始终耿耿于怀,希望尽快找出,她需要以心为食的真实原因。
然而眼下,他必须赶快登上台阶。清理过纷乱的思绪,他重新振作,向下一关进发。
漆黑的台阶,他一直向上攀爬,却始终不见尽头,唯一的感觉,就是在越走越高。
肩头压力,在攀爬过程中,忽然就消失殆尽。他一惊,试着丹田提气,压迫感却再也找不回来。
“糟糕!隐形术怎能在这时失效?”
他骇然低头,就见自己的身体,正逐个部分地显露。首先是奔跑的双腿,紧接着是腰肢和腹部,最后甩动的双臂,也真实显现。
不用问,头一定也连着脖子现了形,他心急火燎,明白隐形术失效,意味他已暴露在了南宫向的视线里。
好在已走到这一步,并且无需继续支持两团神气后,内力就可以用去别处,于是脚下力量足了许多。他一鼓作气,耗时不久,就冲上了最高一级台阶。
天仪阁所处的位置,实在是高。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停脚便跪倒在地,不住喘息。低头时,竟有汗珠滴落膝边。
定定神,再往回看,他又吓一跳。
他走过的一级级台阶,来时全是黑色,可现在,竟成了黑白相间,规律排布的几何图形。
“几何迷宫阵!”他暗自心惊,仅看一眼,就眼花缭乱,又头晕脑胀,赶紧挪开了视线。
几何迷宫阵,只能进,不能出,以规律的图像乱人心神。他若想再沿原路返回,怕已做不到。现在他才明白,台阶处不是没设阵,而是得等他陷落后,才能发现阵法。
他无奈苦笑,“看来南宫向是舍不得我走,要用几何迷宫留我。也罢,只要进得来,捣毁更天仪的把握就又多几层。回不回得去,再也不重要。”
台阶相比黑色通道,真成了一条不归路,他抱定决心,要与南宫向同归于尽,所以不再考虑撤退之事,只把视线投向前方,搜寻更天仪。
按照桑雅的指引,台阶走完,就算进入了天仪阁,更天仪一定就在附近,可为何到处都不见踪影?
这地方,除去身后黑白相间的台阶,前方以及左右,只有黑墙,连头上,都是一道压得极低的黑顶,他就好像站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环境之压抑,令他窒息。
回想桑雅最后那几句叮嘱,是说走到天仪阁,再触摸天空,他要找的东西,就会出现。”
可再次环顾四周,除去那层黑顶,就没见任何与天空有关的迹象,莫非黑顶,就是她指的天空?若真如此,南宫向这一关的设置,倒极简单。
他扬起右臂,意图触碰黑顶,发现刚才的乐观,实在是盲目--那层黑盒壁,看似近在眼前,可手臂无论伸展多长,也摸不到实物。
尝试几次,他不得不退回来,不停重复四个字:“触摸天空”。
第五百八十三章 更天魔仪之天空
长时间隐形,损耗巨大内力,江南君难再支持肩头两团神气,以至隐形术失效。好在显形不久,他就顺利走完了所有台阶。
台阶上的情形,与桑雅的描述大有出入,肯定不是天仪阁。相比楼阁,这儿更像一个狭小的,四方型的黑盒子。压得极低的盒顶,看似触手可及,可哪怕踮起脚,也够不着。
他不慌不忙,冷静分析,“天地节气,由自然之力生成,绝非一般力量可以撼动。南宫向要想阴谋得逞,所需动力,必定强大得难以想象。这种动力生成装置,复杂程度可想而知。若不是占地庞大,他没必要挖空心思,侵占整座四方村。这肉眼可见的黑盒子,最多只容得下我一人,所以定是个假象,难不成还得穿过这假象,才能进入天仪阁?”
推理桑雅的话,他又道:“不对,桑雅不会骗我,她说台阶直达天仪阁,就断不会有错。我信她,更天仪就在这里。她说要触摸天空,或者是种暗示,这黑色,才是蒙蔽双眼的假象,挪开之后,就能找到天仪阁真正的顶。等我揭掉那黑顶,一切就将真相大白!”
想到此,心头迷惑淡去,思想也变得澄明,他自我鼓励:“就算他南宫向是幻术大家,我也已用逆向思维,数次打败了他,现在不妨再试一次。黑盒既是虚像,我就从虚境下手,把那黑顶找出来!”
想通来龙去脉,他在盒子里坐下,抱着“我必须走进天仪阁”的愿望,缓缓入定。
入定时间不长,一道微弱的亮光,就从眼前划过。视线跟上亮光,他看出来,那是一粒寒星。
星星代表天空,他萌生希望,目不转睛地随它向前飞跃。寒星不停左右摇摆,好像有意要摆脱他的追踪。他不松劲,紧紧跟随,两相较量一番,星星投降,放弃逃跑,再抖动一下,便一分为二地裂成两粒。
紧接着,两粒星裂成四粒,四粒又裂成八粒……如此这般,不断裂变,他的脑海,很快被冷冽的银星占据,交替生辉地勾勒出完整的夜空。
他尽顾观赏奇景,本来盘起的两腿,不觉意间分开,支持他站起来,站到了漫天繁星之下。
“触摸天空……”
他再次重复,食指与中指的指尖,点向看似遥远的天幕。
这一次,指尖竟有触感,好像戳上了一块软软的粗棉布。他就势整只手抓过去,棉布的一角,连同星光,就给他抓进手里。
他不失时机,大力向下一扯,那些点缀在天的,冷冰冰的星星,摇晃着纷纷下坠。天幕被扯开,后面的情景暴露无遗,他却不能马上就看,只慌忙地捂紧耳朵。
原来天幕撤下后,首先传来的,是机器的轰鸣声,声音震耳欲聋,瞬间就把他吞没。
等逐渐适应这噪杂,他才敢撩起眼皮向前看,顿时又惊得目瞪口呆。
冷星闪烁的天空,已经隐没,刚才包围他的四方小黑盒,扩展成一间宽广无边,一眼望不见屋顶的巨室。
巨室虽大,竟因一台可怕的仪器而显得拥挤。一切如他所料,那台仪器,果然与浑天仪相类似,不同之处,在于直接把观测象的浑仪,与运行象的浑象,分成了两部分。
巨室左边,放置轨道上带有刻度,用以观测的浑仪,右边,则是一架庞大的水力运转装置。
装置上大小齿轮的数量之多,难以数清,全部通过皮轮带带动运行。那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正是来自由浑象演变的装置。
第五百八十四章 更天魔仪之天火
江南君数度与南宫向交手,已摸清他幻术的套路。通过入定进入虚境,拉扯下覆盖天仪阁的黑幕,那台可怕的更天仪,就在他眼前暴露无遗。
“这便是南宫向通过浑天仪原理,设计出的,有毁天灭地之能量的装置!水力系统上,安装节气盘,只需将指针,拨向二十四节气中的任意一个,齿轮就会带动那部分联动,发出超强的能量,用能量磁场,更改世间气候。就因为这邪物,我六界目前,正沦为火海!”
江南君怒视仪器,两眼喷火,恨不得抬手就能将它摧毁,理智却在这时警告,唯一毁掉它的办法,是找到其能量生发的来源,从源头下手。
于是他先走到,勉强可被看作是浑仪的装置前,数出了黄道、白道、地平、子午等大小十几道圈环。这些圈环仅供观测,除去超大的型体,并无特别之处。
可再看那作为主体的水力装置,便只能用“触目惊心”四字形容。
只见一只被地图覆盖的大型天球,由四只黄铜铸的小龙托举,正缓慢而匀速地旋转。
装置由水带动,小龙口中本应吐水,这时却在猛喷烈焰。烈焰直接煅烧横于天球中央的地平圈,那黄铜制成的圈环,已被烧成通体赤红。并且因为煅烧时间长,地平圈开始熔化,滴滴淌着化下的铜水。
“龙口喷吐的,想必是叫天火,天火焚烧地平线,令外界热成一个大火炉!唯有熄灭天火,才能还天地以清凉!”
六月酷暑之谜被揭开,江南君开始考虑,该怎样熄灭天火。他想用掌气去扑,但一眼望见,各种分布在四只小龙周围,复杂无比的按钮,又谨慎地收回了手掌。
这台仪器设置精密,若碰错按钮,怕是非但救不了世人,还将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灾祸。
于是他继续往更天仪的下端搜寻,天球之下,是打水系统。
所谓打水,是从一个大如池塘的方形容器里取水上来,用水的力量,带动所有齿轮与传送带,以保证仪器能正常运行。
或许因为水池内装有腐蚀性物质,打造水池的材料,不是黄铜,而是一种怪异的漆黑玄铁。
水池右边,有数不清的细管导入地下,每一条都带一个小型水轮,看样子,是为把地下水给抽上来。
地下水清洌,可一被抽进水池,即转为粘稠的,黑红色的液体,不停“咕噜噜”沸腾,同时向空气中挥发一种极其刺鼻的,血腥与硝石混合的怪味。稍一靠近,江南君就给熏得剧烈咳嗽。
喘了好一会儿,他缓过来,赶紧撕下一片衣角遮盖口鼻,再去探查液体,这时才看清,水池的水里,正浸泡难以计数的心形物,不少还挂着泡胀的血管,不停随气泡的腾起与爆裂来回滚动。
这都是还没泡化的人心,估计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那四十家客栈的住客。而那刺鼻的血腥气,也是由它们发出来的。
“恶贼南宫向!”
江南君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声。
此人被困金蚕境五百年,却能趁纳木措派他外出的间隙,干下这种种恶行,难道他真有分身术吗?还是幻术强大到可以穿透神境结界,远距离控制这一切?”
更天仪虽然庞大,那无数翻滚的人心,却在源源不断地为它输送能量。
第五百八十五章 更天魔仪之动手
江南君成功搜出更天仪,观察揣摩一番,得出结论,必须熄灭煅烧地平圈的天火,才能为世间解除酷热。但更天仪结构复杂,他不敢妄动,只能先耐心研究其系统原理。
能量来源,既与打水系统密不可分,这一部分的设置,就不可忽视。
人心经长时间浸泡,化在组成打水系统的水池里,释放能量与血水溶合。血水再经一条宽口水管抽取,送进长长的,两边皆整齐排布圆孔的分析管。
分析管内,灌满滤血沙,通过沙粒,血水与能量分离干净,血水就再注入废水箱,重新排回地下。
分离程序完毕,设在分析管圆孔边的三瓣叶圆扇,启动飞转,吹出弱风,将心脏能量吹向圆孔,吐出去时,就形成一个个气泡。能量藏于气泡,沿曲折的轨道,顺齿轮传向向上输送。
气泡送达天球边壁后,逐层往球壁上贴,贴上后,即“啵”一声爆开,再释放出能量,由天球均匀吸收,汇入隐藏正中的仪核。
仪核空间无穷大,可无限量收集能量,但只有激活节气盘,天球才能如现在这般匀速运转,进行能量的分配。
前后左右地观测一圈,这一系列原理,江南君已研究透彻,庆幸刚才没冒失地用掌气熄灭龙口天火,否则定会刺激天球仪核,释放更多能量与他对抗,那么人间,真就得变成高温炼狱了。
更天仪一经摧毁,龙口天火就能熄灭,步骤看似不难:先让抽取地下水的水轮停转,以切断整个供水系统。动力丧失,更天仪就会停,但需一定时间。
水池内含大量火硝,清水含量骤减,火硝浓度就会增加。这时点燃池水,让水池燃起大火,火焰烧着水力传动装置,传向更天仪各个部分,便可烧毁仪器。
不过被毁的,都仅是辅助设备,哪怕全部烧完,天火也不会熄灭,因为拥有能量磁场的仪核,是受天球保护,若不刺穿球体,引入火苗,积蓄其中的能量就不能膨胀爆炸。只要天球无损,南宫向就能轻而易举地修复传动装置,重启更天仪。
而刺穿天球……想到这一步,江南君离开水池,摘下了那块遮脸布。
天球一旦燃烧,靠近时,火苗就会蹿过来,吞没靠近之人,这就意味,刺穿天球的举动,等同与更天仪同归于尽。
他抱起双臂,注视那转动的球体,嘴角上勾露出微笑,竟对它说话:“你转了多久,百姓就苦了多久,也该停止了。就算我不和你死在一处,也破不了台阶上的几何迷宫阵,不如莫再自寻烦恼,想什么全身而退之策。子墨凡人一名,能用这微不足道的生命,与毁天灭地的能量抗衡,实感荣幸!”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长阳镇大街上,那个卖面人的小女孩,还有凉茶铺老板。仪核内的能量,受热就会膨胀爆炸,那时的爆炸力,怕真能将整座荒废的四方村,炸成一片只剩瓦砾的沙漠。
长阳镇这些可怜的百姓,在经历完最后一次惊心动魄的劫难后,就能正式送别他们爱戴的龙员外,从此过上安全的日子。
脑子里过完这些事,他深吸一口气,走回水池边,用锋利的殷螭剑,一个个断去水轮。
水轮断完,池水的黑红色,果然在不断加深,腥臭气味,也更加浓重。
时候差不多了,他便从袍袖里取出火折子,吹燃后,就要投进水池,却听身后,一个冷如寒锋的声音响起:“江南子墨,来这天仪阁与老夫叙旧,却为何不提前打个招呼?”
第五百八十六章 更天魔仪之残杀
摧毁更天仪的关键,在于毁掉旋转的天球,而藏在天球中心的仪核,才是制造能量磁场的来源。
若要将仪核连带天球,一同毁灭,江南君就只能牺牲自己,在天球起火时,刺穿球体。
他照计划切断打水系统,正准备向水池点火,身后却响起一个阴森可怖的声音。
“南宫向!”一听就知来者何人,他心头一凛,却毫无惧意,只有仇恨。
回头看去,果然是他,只是一身装扮,与闯入轩辕山时完全不同。
这个恶魔,不再着斯文的青灰色长衫,而是换上了一件宽大的,如同黑绸材质,滚莽龙金云纹边的大氅。头戴一顶古怪的,左右各垂一条黑绦的金色梁冠。这副打扮,怎么看都像足一个邪恶的异族巫师。
衣着尚是其次,最不可思议的,是他手持的一把黑金权杖。权杖与他相比,高出一头。杖杆黑得发亮,稍一晃动,就能扫出一片炫光。
杆头上,顶一个金色人头骨的装饰,说是装饰,那头颅却不时向四面转动,脸上的三个洞里,不时喷出烟雾。烟雾笼罩着他,为他带上一层神秘的雾气。想从雾气里看清他那张脸,还真不太容易。
他似笑非笑,走到离江南君十步之遥立定,专等对方开口。
江南君义愤填膺,不客气地指着他道:“南宫向,你这个恶贼,早就算到我会来长阳镇找你,又何必在此故弄玄虚?你能狗胆包天,留下四方客栈的地址,为何就不直接写天仪阁?”
南宫向哈哈大笑,耸耸肩回答:“都说你江南子墨是智囊,由人间使直接官升仙族军队的军师,连鬼臾区那个所谓的盟主,都要仰仗你几分。我若直接告诉你答案,岂不是太小瞧于你?这场游戏玩起来,就没意思了。你也算走运,长阳镇几百号人里,还真没有几个,敢公然谈论四方惨案,偏就叫你撞上一个。”
“什么?”江南君顿感异样,想到了凉茶铺老板,手开始发抖,指着他问:“你……你都知道什么?又……又做过什么?”
见他如此紧张,南宫向恶毒地大笑,权杖一甩,甩得他双目刺痛。等刺痛感消失,再睁眼时,眼前就出现了极其骇人的一幕虚像:老板收摊,走进一处残破的院落,去堂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瞎眼老妇。
他掏出银两,让她抚摸,二人高兴地相对而泣。想来是老板回家后,去见母亲,向她讲述今天遇到的高兴事。
就在他们由悲转喜时,一道黑影破门而入,吓得他们躲去屋角,不停向来人告饶。
画面无声,江南君听不见黑影人在说什么,但看看他持的那柄权杖,与眼前的南宫向相对照,不是他又会是谁?
黑影愤怒地说了几句后,老板一脸绝望,把那锭大银扔到地上,然后整个人扑向老妇,将她护在身后。
黑影却毫无怜惜,权杖上的头颅,直戳向他心口。就见头颅停止喷烟,用嘴对准老板的心脏,再被黑影向后拉动。
老板的脸,很快变得痛苦且扭曲,胸口衣襟被撕碎,胸膛向上鼓,继而鲜血四溅地爆开,一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就被头颅吸进了嘴里。
第五百八十七章 更天魔仪之无耻
江南君决意要毁去更天仪,为世间永绝后患,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谁知仅破坏完打水系统,没来得及点燃池水,手持黑金权杖的南宫向,就出现在他身后。
恶魔迟早会来,江南君并不吃惊。但乍一见他,还是全身血液倒流,恨不得即刻就能与这恶贼决一死战。
出乎江南君意料的是,他竟然大大咧咧展示,那位殷勤的凉茶铺老板,怎样因此事而遭横死。
江南君强忍悲痛,眼睁睁看老板被黑金权杖吸食心脏,又软绵绵倒在地上,再没动静。那名老妇虽然眼盲,却知儿子已死,绝望地挥舞手臂,似在高呼,随后摸到死尸旁,哭得两眼淌血,很快也气绝身亡。
又是两条人命!并且这二人,可说是被自己一手推上死路,江南君自责难当。原来流传在镇上,关于妄议四方客栈,就会惨死的传言,千真万确,只因镇上每一个人,都被这位慈悲的龙员外在暗中监视。
江南君泪眼朦胧地去看右手,死难者的血,好像正从指缝间向外涌。
这种杀戮,对南宫向来说,却是家常便饭。他抖抖权杖,收回虚像,若无其事地把金色头颅伸向水池。
“你要干什么?”江南君一直高度戒备,见他有所动作,立即举起宝剑。
南宫向呵呵一笑,念叨两句,就见头颅的嘴圈变大,有东西在向外挤。
那是色泽鲜红的心脏,接连两粒被它吐出,“噗噗”两声后,沸腾的水池里,就又添新能量。
这两颗心,属于茶铺老板和他的母亲。多么淳朴的百姓,本该安稳度过一生,却无辜死于非命,江南君还怎能忍受?
“南宫向!你这般毒辣,就不怕受老天惩罚,遭天诛地灭吗?”
“哈哈哈哈--”
南宫向狂暴地大笑,权杖直指天球,反问道:“天诛地灭?江南君此言诧异!天现在正受我控制,拿什么来诛我?如果说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你就该老老实实地归顺于我,为我卖命,而不是跑来天仪阁,和我做对!”
江南君灵剑插地,迎着他道:“你尽可以在我们的土地上为所欲为,却只是暂时的!无论你今天做过什么,明天,我们都将十倍百倍地奉还,不信咱们走着瞧!”
南宫向砸砸嘴,堆一脸淫笑道:“啧啧啧,一向头脑冷静的江南君,能激愤成这样,说明我南宫向,还真有两下子。我与你不同,现在心情大好。你过门是客,也来得不易,所以就算有所冲撞,我也不计较,还想略尽绵薄的欢迎之意。我看不如这样,你专为更天仪而来,这仪器,又能在四季和二十四节气间任意转换,我就许你选一次,说出哪个季节你最心仪,让我带你去好好走走,如何?”
江南君怒喝:“好个恬不知耻的老贼!更天仪现在在我手里,你还敢这样猖狂?这火折子虽小,只要给我扔进水池,你的天仪阁,就会陷入火海,不信我试给你看!”他大力摇晃火折子,随时都能往水里扔。
南宫向却似不怕,还是将黑金权杖向前探,这次对准的却不是水池,而是他与江南君之间的空地。
“你……你不要乱动!”江南君厉声警告,手又离水池近了一些。
南宫向不说话,诡异地盯着他,再抖权杖,头颅里就连发动静,并和着人的惨叫。
江南君侧耳细听,听得大惊,但没来得及开口,两团人影,就像刚才那两颗心似的,给头颅吐出来,在地上连滚几滚,再伸展四肢,成了两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