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龙牙妖镜(二)
那块石壁与龙牙镜正对,当童不仙站在石壁前时,曦穆彤惊异地发现,他的身形变了,变得修长挺拔、玉树临风。那张脸也不再似发育不全的孩童,而是转成了一位英俊公子的脸。
但是,这英俊公子的眉宇间,却透着阵阵邪气,显而易见,那龙牙镜就不是什么正派之物。
曦穆彤心道:“不好,童不仙究竟从何处得来这面镜子?貌似妖物!不过看样子,他现在正沉迷其中,若劝他不要用,怕是断不会听的。”
于是她只好含笑道:“恭喜大哥得此宝物,果然对补你五根精元帮助良多。”
童不仙一听,喜上眉梢,从石壁前走开,又恢复了丑丑的形象。
“可不是,彤妹看我这龙牙镜,与你那飞火流光壁相比,是不是更胜一筹?”他眉飞色舞地问。
曦穆彤心内鄙夷,嘴上却答:“两者功用不同,不好作比。”
童不仙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是那是,愚兄是一时高兴,瞎比了。”
曦穆彤问:“童大哥,这么好的宝物,不知从何而来?”
这下童不仙不说话了,迟疑一会儿,尴尬地笑道:“这个……呵呵,彤儿啊,得宝物时,愚兄被告知,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宝镜就会失去效力。所以妹妹就不要为难我了。”
曦穆彤知他必会如此作答,淡然道:“既然如此,彤儿自不便强求兄长。只是这宝镜,是怎么个练法?”
童不仙见她不再要求自己说出龙牙镜的来历,十分欢喜,便老实答道:“每日子时午时各两次,愚兄静坐于龙牙镜前,对视镜中的自己两个时辰,如此坚持二年,便可达到脱胎换骨的效果。”
曦穆彤听得心惊,暗想:“如果是妖族异人想借这邪镜控制童不仙,实可谓居心险恶!子时至阴,午时至阳,皆是人体能量最弱的时候。这时,如果要入侵练功之人的子虚境界,盗取他脑子里的机密信息,可是再容易不过了。看童不仙神神叨叨的样子,练了至少已有一年吧?难怪他相比在支离山见到时,显得更加神经质,这说明他已经走火入魔!”
想到此,她已心澄如水,但还不能马上就把这事捅破,和童不仙翻脸,只得笑问:“大哥,如此宝物,其他留仙兄长们都见识过吗?”
童不仙脸一板,不屑道:“哼!那几个匹夫,仗着自己姿色不错,就瞧我不起,我才懒得和他们打交道呢!过去要不是为赶去支离山救你,我都不会和他们说话。”言语间,似乎其他四仙还占了他的便宜。
曦穆彤道:“这点大哥真是多虑了,彤儿敢以性命担保,四位留仙哥哥都是把你当好兄弟看待的,最近一直见不到你,他们可挂念得紧,托我前来拜望。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已经歃血结义过的兄弟啊!”
童不仙嘴一撇,道:“哦,原来如此,我说妹妹贵人事忙,却怎的突然大驾光临呢。你别光顾站在这里帮他们说好话了,快随为兄去喝一杯!”
此处邪气甚重,曦穆彤不愿久留,便推脱道:“兄长也知彤儿事忙,彤儿只是不放心兄长,许久未见又想得慌,这才前来探望。现在看你平安,彤儿就不再担心,就此别过了。”
童不仙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心中愤愤道:“彤儿,莫不是你也瞧不起大哥吧?”
第十一章 妖镜真相(一)
稽落山,落音竹宇,落音殿。
曦穆彤大殿正中端坐,左手边是清秋无忧和云之裳,右手边是锦书圣和昆仑岛善玉真人。
一行人刚坐下议事。
善玉真人道:“我已派出我昆仑岛的宝贝,吻鼻兽,四处探查与妖族有关的消息。吻鼻兽回来后指的方向,你们一定猜不出来。”
清秋无忧摇摇扇道:“哦,请善玉真人赐教?”
善玉道:“那方向,可是蓬莱仙岛!”
此话一出,众人皆吃了一惊。
云之裳沉不住气,最先跳起来嚷道:“这怎么可能?蓬莱是除了我们五岳之外,世间最大一派,修仙子弟人数最多,通仙汤都是来自它的归墟。那位万空道长,更是少有的降妖除魔的先锋之士。说他与妖族勾结,我第一个不信!”
云之裳向来说话没脑,大家一般都不见怪。善玉真人与他不甚相熟,故而有点吃不消,脸上透出一丝怒气,愤然道:“嵩留仙此言诧异,我吻鼻兽可是千年神兽,从来就没失误过。无论蓬莱岛内部有何问题,也不能怪我那吻鼻兽啊!”
清秋无忧一看云之裳又在闯祸,赶紧打圆场,摆手道:“呀呀呀,善玉真人千万别见怪,云兄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一时震惊,随口而出而已。”
云之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微微一红,跟着点了点头,善玉这才勉强作罢。
此时一直不声不响的曦穆彤开口了:“不知各位是否听过,有个叫龙牙镜的宝物?”
堂下四人面面相觑,那三留仙均答不上来,倒是善玉接道:“龙牙镜我没听说过,不过倒是听过另外一镜,不知和曦穆仙提的这宝物有否关系。”
“哦,还请真人指教!”四人的目光一齐看向他。
善玉摸摸黑黑的三绺胡须,说道:“在我初初修道时,听家师提过,妖族有一极其诡异之物,叫穿心境。若将此镜置于天地自然之间,它能在日出和月升时,吸其精华,再将精华通过镜面,反射到照镜子的人身上。
锦书圣道:“哦?这样说来,此镜确系宝物?”
善玉摇头道:“非也。这看上去似在助那修炼之人,通过吸收精华,提升内力与灵力,其实却是妖人偷偷借镜子的反射效应,利用日月之力,将照镜人存储在脑海里的信息,通过反射收集以获取情报,然后控制他的潜意识,将这些情报铸炼成为打开某扇门的意识钥匙。”
“啊?将人脑里获取的情报制作成为开门的钥匙?”大家一听都觉奇怪。
“不错,”善玉继续解释:“一般人最隐秘的思想,都藏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旁人是见不到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但此镜却可以探知人的本能,并扭曲它,将意识按照妖人的需要重新塑形。所以此窃取对象,也就是那照镜人,必须是某一派别的核心人物,掌握足够机密,然后通过穿心境,把从他那里收集来的意识重新整理,塑成可以开门的形状密语,钥匙即成。这面妖镜,曾经助妖族人穿梭于各种空间,如入无人之境。只是通常说来,炼成一把意识钥匙,需要耗费很长时间,少则两三年,多则五至十年都说不定。”
第十二章 妖镜真相(二)
听完善玉真人对于穿心镜的解释,众人都很吃惊。
曦穆彤更是听得背脊发凉,暗道:“据我观察,童不仙得的那面镜子,八九不离十就是善玉提到的穿心境。仙族最重要的大门,是位于南海的云霄大门,拥有八方一百零八径,通往所有修仙之所。此门若被怀有狼子野心的奸人控制,整个仙族就将变成一块豆腐,他们可是用手戳戳都破了。那童不仙身为泰山之首,掌握大量仙族和人间界的机密,人又是五根不全,始终希望找到重获靓丽容颜之法,正好有可被利用之处。这接下来,岂不是后患无穷?”
三留仙和善玉见她打听龙牙镜之事,听完后又面色凝重,只顾自己想心思,均开始担心。
清秋无忧问道:”彤儿,你突然问及龙牙镜,不会是和善玉兄提的这穿心镜有关吧?”
尚未坐实事实,曦穆彤也不好就将童不仙得宝镜一事大肆宣扬,只好摇头道:“各位无须担心,我只是在下山时,偶然听到闲人闲谈,好奇罢了。”
善玉又道:“各位也不必多虑,我还听说,当年妖族灭族,这穿心境的镜魂,已被魔婴童用掌力击得粉碎,碎片已沉入东海,不可能再复原。”
本来其他四人还没有那么担心,现在被善玉这么一说,倒真是忧心上头。因为他们都清楚,魔婴灭世一说,根本就是借远古典故编造的一套欺世盗名的鬼话,背后那造谣者是谁,又有何居心,目前尚不可知呢。
从落音殿出来,曦穆彤将几位客人请去客房休息,自己则走向浮生殿,远远观望水铃儿。
锦书圣悄悄走到她身后,调笑道:“这个娘亲,还真是难当呢,哈哈哈……”
曦穆彤回头见是他,嗔道,“锦大哥尽取笑彤儿了!”
锦书圣道:“好好好,不笑不笑。不过,这臭小子现在表现如何?”
曦穆彤道:“自打从扬州回来后,就没有闹过了。这次江南君可是帮了大忙,这段日子,他一直就安静地呆在浮生殿里修炼指天禅,估计第二层已经快成了。”
听到江南君的名字,锦书圣脸上划过一丝嫉色,不过很快又收了回去,道:“铃儿拥有蚩尤元神,又是通过汲取你内丹精华,转世而生,自然是天赋秉异。要是个普通人,只怕一年也难达指天禅一层。”
曦穆彤一听语气转冷,淡漠地回应道:“水铃儿目前,只是一个普通人。蚩尤元神对他的这一世,只怕已没有什么影响力了。”
锦书圣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也不驳她,转换话题道:“说起那江南子墨,我可保留我的看法。”
曦穆彤双眸一闪,扭头看向他问:“大哥何出此言?”
锦书圣道:“我总觉得此人太过怪异,似人非人,似鬼又非鬼。关键是,实在难以揣摩出他到底是正是邪,仙魔人三界,他到底站在哪一边,所以不足以信。”
曦穆彤答道:“大哥多虑,江南子墨不幸于百年前被种尸毒,才变成今日模样,已是可怜。况且到现在为止,他也算帮了我们不少忙。”
锦书圣在心里冷笑几声,不再谈江南君,而是问道:“彤儿,刚才说起那穿心境,你神色似有不对,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我。上次你去了一趟泰山,回来就愁眉不展。这龙牙镜,该不会和童不仙有关吧?”
曦穆彤点头赞道:“锦大哥真是料事如神!”
于是,将童不仙带她参观龙牙镜的前后经过,都讲述了一遍。
他们在这边说话,却不料,假山石后有人将这番话听了个真切,待他探出头,原来是那貌美如花的云之裳。
第十三章 运河北坡(一)
自从水铃儿乖乖跟着曦穆彤回了稽落山,江南子墨算是放下心上一块大石,安心地回了江南世家。
入夜,他静静坐在悯心阁的庭院里,独自欣赏那一簇簇在夜风里摇曳的桃花,脑子里却并不安静,一直在想,如果妹妹还活着,该怎样找到她。
夜色静谧,却听“啪嗒“一声轻响,惊得他思绪断开。
他猛然转身,望向身边的桃树,就见树身上,不知何时镶入了一颗小小的泥丸。他起身走到桃树前,用手指抠下泥丸,捏在了手里。
碾开泥土,露出一张纸条,上书:“请运河北坡一见,即刻。”
运河北坡是一片坟场,一般人在夜间,是不敢靠近那里的。
江南君剑眉微蹙,冷笑道:“你终于肯再次露面了,我道还需要等你多久!”
他悄没声息地离开江南大宅,走向运河北坡。
夜风冰凉噬骨,他体寒血冷,便多披了一件月白披风,并将风帽压在头上。这样既防夜风,又没人看得到他的容貌。
健步如飞,没多久他就到了运河北坡。
只见那坟场中,四处漂浮着惨白的招魂带和闪闪烁烁的萤火。一些新坟坟头上,挂着孤清的白纸灯笼,微弱的烛光在灯笼里上下跳动,犹如就要飘出的鬼魂。阴风过处,似有阵阵女人的呜咽声传来,放眼四望,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江南君四下里扫视一番,大声道:“我来了,你还不出来?”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的声音,竟也如萤火般阴冷。
未几,一阵尖锐的长啸响起,北方夜空突然划过一片耀眼的白光。一只丑陋无比的怪眼随即出现,眼珠飞转地盯着他。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江南君见那怪眼如此可怕,语气流露出惊讶,却并不恐慌。
一个妖异的声音,从怪眼显现处传来,回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我是堂堂人间使,江南子墨!”
“哈哈哈哈—”妖异之声大笑,嘲讽道:“你还真入戏!”
“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南君又是一惊。
“什么意思?江南子墨,你江南世家确实有财有势,连皇帝老子都比不过,但是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吗?你爹江南虞山,在死前可曾告诉过你?不过,只怕是江南虞山自己也不太清楚,有关江南世家的整个始末吧。他就那样浑浑噩噩做了几十年人间使,然后老死而去了。”
江南君一听之下,更觉骇然。
这个问题,他曾自问过不下千遍,却始终得不到答案。他也曾四处查找江南家族谱,也没有结果,最后索性就放弃了。反正几百年来,江南世家的每一代人,从事的都是这项差使,也不多他这一任。
但是现在,这只怪眼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暗想:“难道它知道答案吗?”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他犹疑地问。
“我想告诉你,你和你妹妹浣姝的身世。”
“浣姝?你知道浣姝的事情?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一听到妹妹的名字,江南君就变得急不可耐,刚才的从容,一下子被一扫而空。
“她是死是活,倒还真不好判断。不过她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而你,也不能再舒舒服服地坐在那温暖舒适的豪宅里,你该启程了。”
“你把话说清楚!死就是死活就是活,为什么不能判断?”
怪眼回答:“浣姝现在是鬼,是将会荣升为神的鬼。不过她成不成得了神,还是最后连鬼都做不成,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就得看你这个哥哥是否愿意帮她了!”
它目露凶光,转得慢了下来,似乎正在审视他。
江南君呼吸困难,喘息地捂着胸口,跌坐在地,自语道:“我的妹妹,现在是鬼?”
第十四章 运河北坡(二)
江南君听说浣姝已经成鬼,实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怪眼不理会他,继续道:“不错,她是鬼。但是她做鬼的时间只有百年,现在百年已到,如果成不了神,她只能魂飞魄散,彻底从世上消失。”
江南君迎向怪眼诡异的目光,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殷螭剑出鞘,寒光一尺直直冲它刺去,喝道:“我管你魑魅魍魉,不要在此妖言惑我!”
眼看就要刺中它,却惊异地发现,那怪眼竟在一瞬间,变成了浣姝的脸。
他的手猛然一颤,眼看剑尖将要刺入,赶紧又一把抽回来,落回了原地。
“浣姝—”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
百年了,他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妹妹,虽然仿佛与她隔于两个时空,那面容也依然令他颤栗,令他心碎。
可是,浣姝的脸仅闪现数秒,就又变回了那只怪眼。
“江南子墨,我告诉你,你的祖上,可不是什么人间使,而是神护法!”怪眼利用浣姝的幻象躲过他的殷螭剑,继续冷森森说道。
“神护法?”他愕然抬头。
“不错,神族之首,华夏帝身边的护法。”
“华夏帝?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过,神族早在五百年前,就已覆灭在妖族百万大军的铁蹄下,而你从出世到现在,不过一百多年时间,自然是不清楚神族的往事。”
江南君看向那怪眼,暗暗拧了自己一把,以判断这一刻到底是不是真的。当被拧的地方传来痛感,他只好不情愿地承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江南子墨,那夜我留书,让你要不杀死魔婴童水铃儿,要不把他抓来,你竟然心慈手软,放过了他?”
江南君猛然抬头,怒视着它道:“看来我没猜错,那夜那张字条,果然是你留下的!”
“不错,正是老夫。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机会!支离山,你放跑了他,当他流落扬州街头的时候,你依然没有下手,竟然还帮曦穆彤劝他回去!水铃儿仙魔不可近,我们只能借你这个凡人之手除之。可现在他已重归稽落山,被那帮仙人看护起来,可谓已经错失良机!在他的孩童时代,你不动手,由得他长成少年,对我们构成更大的威胁,你这个护法,到底是怎么当的?”
怪眼一番无厘头的指责,却让江南君从惶恐里惊醒,恢复了刚才的从容。
他从地上站起来,问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最好先让我知道,你是谁?”
怪眼怪笑道:“哈哈哈,我是谁不重要,你叫我怪眼就行了。总之从我这里,你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这个人间使,不过是个掩盖身份的幌子,所以今后,你就不要再做得那样有滋有味了!”
江南君给了他个白眼,不屑道:“或许你说的是事实,我江南世家的祖上,确实是神帝身边的神护法。不过我可没想过要换差使,如果你想让我换,还得掂量掂量,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说服我。”
怪眼的眼光变得有点失望,悻然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条汉子。这么说来,你就不管你妹妹了?”
这句不阴不阳的话,搅得江南君又开始烦乱,怒道:“你这个怪物……你到底想将我妹妹怎样?”
怪眼道:“哎呀呀,江南君,怎么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明白?依旧是老条件:拿水铃儿的命,换你妹妹浣姝的命。水铃儿死,浣姝成神与你相聚。他若最终成神,成神之日就是浣姝的死期。他们俩之间,只有一个能活。”
“什么?水铃儿成神?此话怎讲!”江南君深感震惊。
可怪眼话到关键处,却打住了,好像是要故意吊他胃口,讪笑道:“江南子墨,今晚我和你谈得够多了。这件事,主动权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由得你爱办不办。如果事情有进展,或者你需要找我,你就回到这里,燃上三堆银色篝火,记住,是银色篝火,怪眼我就会出来见你。”
说罢又是一声尖锐的长啸,声音越传越远,很快,那怪眼已消失不见。周遭剩下的,依然是坟山上无尽的阴冷。
江南君步履沉重地离开运河北坡往回走。
他觉得自己的魂魄,此时已飘离身体,跟着身边的鬼魂一起,钻进了那些坟包。
他紧捂心口,脚步趔趄,欲哭却无泪。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必须在水铃儿和浣姝之间选一个!竹月,我不会动你的徒弟,铃儿也是我所痛惜的孩子。可是,我到底该如何既保全他,又保全自己的嫡妹呢?”
第十五章 卢田异像
回到稽落山,已两月有余。水铃儿果然如曦穆说的那样,再未闹过事。他每天就一个人安静呆在浮生殿里,苦练指天禅。
斗斗偶尔会过来陪一陪他,但是不知为何,兵龙兵虎现在的操练节奏越来越频密,斗斗能陪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回来大约一个月后,曦穆彤就开始穿过自己设下的结界,亲自走进浮生殿检查他的修炼情况。
二人依旧相对无话。
曦穆彤每次来,都会向他演示各种武学基本功,他心领神会,曦穆彤演示,他就老老实实呆在一边跟学。
她教完便走,从不和他说一个字。时间一长,除了指天禅外,他的武学基本功已越来越扎实,甚至连莲池虚步,也开始走得像模像样。
而曦穆彤永远也不会忘记,水铃儿回来一个月后,她第一次进入浮生殿时见到他的情形。
从他由五岁孩童超速生长为少年,始终是烂衣蔽体、泥血盖面,基本见不到他的真容。
而那一次,他已彻底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了捉衣嫂为他巧手缝制的新衣。
十七岁的他,头戴玉冠,长发披肩,身材修长,玲珑有致。那青春的面庞,一扫小叫花子嬉皮笑脸的邪气,换上的,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悲痛与仇恨,令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无比冷傲。
这样俊美的少年人间罕见,初初一眼,她仿佛又看到了竹月刚从孩童修成少年时的情景。几百年了,过往曾经依然历历在目,可斯人已逝,令她心痛难当。
水铃儿练功之余,时不时都会拿出那块卢田玉,放在手中把玩。
实在情难自己,他就念动江南子墨教的心诀,唤出师傅的画面,泪光闪闪地与那幻影共度一段时间。
灵儿总是舒舒服服趴在窗棂上晒太阳,但每到这时,他都要哼哼唧唧地爬过来,和他一起观看—它的虫虫心灵里,也在不时地怀念着月竹仙呢。
这日练完功,水铃儿读了会儿诗词歌赋,觉得无聊,又伸手将卢田玉掏出来,放在掌心捏来捏去。
忽然,他发现玉身中隐隐显出一团似血的殷红,还没等他看清,这殷红又很快扩散开去,整块卢田玉,竟然眨眼就变成了一块血玉!
不仅如此,它更变得像火一样烫手,他一下拿捏不住,惊叫着手一松,那玉便掉到了地毯上。
灵儿趴在窗棂上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落到地上,他什么都没念,却见一股青烟飘渺而出。青烟构成画面,画面里不是师傅,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那女人貌似中年,看上去雍容华贵、凤仪庄严。她头戴一顶凤冠,身上穿着锦罗玉衣,一身皇族贵胄的气质,显得贵气逼人。
她幽幽然抬起手,挥一挥,好像正召唤着他。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卢田玉里?”水铃儿不防之下,吓得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
女人竟能开口说话,答道:“我是华夏帝的妻子,宣英娘娘。作为神帝的继承人,你该来了,不要让你的神族族人,再留在幻生符里受苦!”
“宣英?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水铃儿努力回忆,想起那晚在坠思谷偶遇万空道长的怨火,当时那怨火念叨的正是这个名字!
正待去问,画面却已匆匆消失,仅瞬间,卢田玉又恢复了原状。
这时灵儿醒了,揉着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怨他把它吵醒了。
“灵儿,刚才你看到什么了吗?”他顾不得它的抱怨,急忙冲到窗边问它。
灵儿见屋子里一切如常,不像发生过啥,只是迷糊地摇摇头,打个哈欠,便又睡过去了。
第十六章 蓬莱仙山
蓬莱,素来是世人眼中神仙聚集的地方。
这座仙山位于东海偏西的海中,靠近归墟。若从半空俯览,那烟波浩渺的美景,会令人顿生如历梦幻的感觉。
那归墟,以能广纳天下江河海洋之水而著称,却不知为何,水面始终保持得平如镜面,从不上升或下降。不过水面之下,实则暗流涌动,深不见底。
归墟中有一道泉眼,上飘阵阵仙雾。向外溢出的水,与江河海洋之水不同,乳白如琼脂,却剧毒无比。
凡人修仙的最后一关,需饮下通仙汤以辨仙凡之躯。而那通仙汤,正是由这泉眼而来。
通仙大典每三年举行一次,每到典礼举行前,就有蓬莱弟子驾着仙船,飘于归墟之上,用神农采集草药时用过的神农不动锁吊下仙桶,入归墟泉眼取汤。
那不动锁既为神农用过之物,自然灵力十足,不但能助汤桶毫无偏差地探入泉眼,且无论刮起多大风,也能牢牢把桶固定,不让桶里的水溅一滴出来。
尽管如此,舀取通仙汤,也是一项十分危险的任务,必须由成仙资历已深的弟子完成,否则万一操作不当,取汤弟子就会连人带船地给吸进归墟,再无生还可能。相传那乳色汤水能蚀人血肉,若不慎掉进去,瞬间就会被腐蚀成一堆白骨。
既然归墟如此危险,蓬莱自建派起,自是将此处保护得极好,所以几千年来,倒是未曾听闻有谁真的掉进去过。
蓬莱仙山钟灵毓秀,因其在人间界久负盛名,且成仙比例大大高过中原其他的名山大川,故慕名而来的弟子多不胜数,其中仙资卓越之人,更不在少数。
蓬莱掌门万空道长,早年跟随师傅在江湖中斩妖除魔,是与星月兄弟齐名的大英雄。那时他和他们一样,只要提起大名,便会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
后发生所谓的魔婴灭世,万空正处于闭关期,故逃过了那次大劫。
如今妖族鬼族未再出现,他就算是闲下来了,每天不是教教徒弟,就是写写诗下下棋。再不,就踩着他的纳隐葫芦,去云游四方。这种日子在旁人眼里,自然是羡慕死人的两个字:逍遥。
蓬莱共有弟子三万,仅万空道长门下,人数就有近三千。其中最得力的,是他的大徒弟,叫武修缘。
武修缘留在万空身边已过百年,一直忠心耿耿、无怨无悔地帮他操持整个蓬莱的大小事务,令他这个师傅十分放心。
武修缘这人有个奇特之处,就是从来不笑,终日显得愁眉紧锁,心事重重。不过百年来,谁也猜不出他到底在为什么事发愁。
这日,万空道长将武修缘唤来,告诉他道:“修缘,为师要出去云游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你要好生打理蓬莱,如遇重要事情,必须尽快通知为师,你可清楚?”
武修缘一愣,反问道:“师傅,您这才云游回来不久,为何又要离去?”
万空叹了口气道:“漠北那边有点急事,我打算赶过去一趟。”
武修缘一听大惊,急道:“师傅,漠北如此遥远,你此行肯定是想去搜寻妖王行踪,然后救那个女……”话未说完,已经窘得说不下去了。
万空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师傅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
武修缘满面通红,大着胆子说道:“师傅,并非徒儿大逆不道,只是徒儿已经忍了百年了,今天必须得把心里话说出来!那个女人把你伤成这样,你却依然还想着救她,我怕她迟早会害死你的!”
万空已怒不可遏,吼道:“你给我住口!你这是想造反吗?”
武修缘却更执着了,双膝跪地直往前蹭,抓住万空的衣袖哭喊道:“师傅,您做的事,万一被其他门派晓得,按照落音竹宇仙律,您是要被判支离山悬刑的!难道为了一个宣英,您要置三万蓬莱弟子于不顾吗?”
万空听他此言,顿时如被雷击,两只手停在半空,发起了呆。
正在此时,一个小东西嘤嘤嗡嗡地从窗外飞进来,停在了他面前,那竟然是一个密语修罗。
万空道长被这密语修罗吓醒,赶紧伸出手来。
密语修罗吐给他一颗泥丸,他用手拂尽泥土,露出里面的纸条。展开看,纸条上写着:“幽冥谷会魇烈。”
每次密语修罗来送信,师傅都是非走不可,武修缘虽知他是在与妖人魔人私通,却阻止不了。
这次眼看师傅铁了心又要走,武修缘无奈,只好捧上一盏清茶,道:“师傅既然坚持,徒儿不敢再多言。不过此去漠北路途遥远,请师傅喝完这杯茶再走,徒儿心里,也好受一点……”
万空看看他,不忍拒绝,叹了口气,托起茶盏一饮而尽。刚喝下,就觉得不对,手指颤微微指着他连说几个“你……你……你……”,然后颓然倒地,万事不晓。
武修缘见师傅已倒,哭丧着脸,对着他磕了个头道:“师傅,请恕徒儿不孝,徒儿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才出此下策。等您醒来,徒儿愿接受一切惩罚,但是这趟,就让修缘代您去吧。”
说罢,他从万空袖囊中取出那张纸条,看了看,又在指尖燃起一团火,将纸条烧毁,就拎起宝剑匆匆离开了蓬莱岛。
第十七章 幽冥圣火
踏剑御风许久,一片幽暗山谷出现在武修缘脚下。
山谷里处处鬼气森森,随处可见漆黑的、布满空洞的怪石。另外还有一滩滩犹如火山岩浆的赤水,在一阵阵腾起浊烟。
他踏上泥浆地,收起宝剑,对空拱手道:“蓬莱弟子武修缘,前来拜会幽冥君魇烈。”
未几,便听一个粗声传来:“万空自己为何不来?那个老家伙架子怎的这样大,密语修罗都唤他不动?”
武修缘道:“非也,家师临出门时,突感身体不适,无法出行,故命修缘前来赴约。”
粗声大概是想了一下,方才答道:“好吧,你跟随那断龙坛坛主楚傒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只眼睛的楚傒就领着几个长得怪模怪样的魔兵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将他像囚犯似地架起来,向魇烈的幽冥殿走去。
幽冥凤涅正好外出回到幽冥谷,远远看见武修缘的背影,尽管不知他是谁,却直觉地感到那是一个仙族人。仙族中人为何来到魔界?好奇之下,她便悄悄跟了过去。
武修缘随着楚傒走进幽冥殿。
魇烈端坐在圣火炉边,用一双骇人的大眼死死盯着他从外面进来,同时一只大手,就插在熊熊燃烧的圣火炉里。
虽说这空荡荡、黑沉沉的殿堂上有火在燃,那光亮却非但未给人半点暖意,反而更令人觉得这里冷气森森,毛发倒竖。
“小子,你如果敢耍什么花样,我这手上的圣火,可就到你身上了!”魇烈边说,边手捧起一团火花。
武修缘面无惧色,淡然道:“我只是一个蓬莱小弟子,奉师尊之命前来接话,然后转告给他。魇烈君杀我没什么意义,反而会令天下人耻笑您,以大欺小不善待晚辈。”
魇烈嗤笑道:“小弟子?小弟子能有这么大胆识,见了我魔君的排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怕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吧!武修缘,你可是那万空老儿的首座大弟子,蓬莱派未来的掌门,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没想到这个魔王什么都知道,武修缘身份被揭穿,这时才暗生一丝慌乱,只好强振精神道:“是又如何,不过是传几句话,来什么弟子都无所谓吧?”
魇烈的火盆大脸更显冷冽:“无所谓?这可大有不同呢!你想想,如果你被我抓在手里,万空老儿是不是不敢不听我的话?如果换做个小弟子,他可就没那么紧张了吧?”
武修缘听他语中透恶,顿时大惊,喊道:“魇烈你要干什么?”
魇烈不理他,转向楚傒下令:“把这小子吊到圣火炉上去。”
武修缘被不由分说地吊上圣火炉,猛烈的火焰戾气直烤得他五脏六腑都似在融化,痛楚之下他怒吼:“快放我下来!魇烈你居心何在?我师父已经为了宣英屈从了妖族狞灭天子,你们为何还要这般咄咄逼人?”
“屈从?说得好委屈呀!能追随狞灭天子和圣君,可是你们几世修来的福分!你蓬莱有了今日这点小奉献,待日后我妖魔族联盟攻上仙族云霄大门,至少能让你们死得体面一点。并且,凭我的感觉,圣君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那个万空老儿呀!宣英,加你这个首席弟子兼未来掌门,给我们捏在手里才能更保险一点吧?哈哈哈哈……”
魇烈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门外偷听的凤涅,听得心惊肉跳。
她不知狞灭天子是什么人,圣君又是什么人,但是蓬莱这么大的门派背叛仙族,倒向了魔族,听起来却像大事。
她急忙想离开幽冥殿去将此事通知江南君,但刚刚提脚,又缩了回来。她看看被困的伍修缘,想想自己不能就这样走掉,便闪身躲了回去。
第十八章 通风报信
万空道长悠悠醒转,发现正躺在自己的仙床上。
天光大白的竟然躺在床上?他奇怪地拍拍脑袋,想起刚才的事,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喊“修缘,修缘!”却哪还有人应?他生怕武修缘出事,马上启程,慌慌张张赶往幽冥谷。
到得谷前,楚傒竟一直带着一队魔兵,在那里候他。
“万空道长,你这是病好了吧?好得可是很快呢。”楚傒的一只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万空急问:“楚坛主,我一个徒弟是否来过?他现在身在何处?”
楚傒大手一挥在半空拉出一幅虚像,问他道:“你说的是这个小子吗?”
万空抬眼看向其中,正是武修缘被吊在圣火炉上,已被烤得半死。
“你们……快放我徒儿下来!”他一看就冒火了。
正在这时,魇烈出现在楚傒身边。
“万空老儿,你知道这次狞灭天子和圣君将你召来见我,是什么原因吗?”
万空一听,心里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迟疑地问:“是什么?”
魇烈怪笑道:“呵呵,你心里肯定比我清楚,不过我还是要和你挑明了说,你那个宣英娘娘,见过水铃儿了!”
“啊!”一瞬间,万空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怒是悲还是喜,魇烈一张丑脸,却越来越阴森可怖,“这冲开幻生符的破符水,是谁从镜子里灌给她的,你知道吗?”
万空被逼问得紧张,结巴道:“你……你此问何意?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可是有人看见你给了呀!”
“你胡说!”
万空抱着侥幸心理,一边辩驳一边向后退,想伺机逃走。
魇烈却早已出手,一团幽冥圣火直奔他心口而去。
如此近距离,万空哪里躲闪得过,那圣火正中他心口,一眨眼,他就变成一团火球,倒在地上不住翻滚哀嚎。声音很快在火光里越来越弱,然后彻底消失。
待火焰熄灭,可怜那堂堂一介蓬莱掌门,被烧得连骨头都没有剩下一根。
魇烈杀了万空,正在得意,忽有魔兵来报:“尊主,那武修缘跑了!”
魇烈与楚傒皆是大惊,都在想,谁能有那么大本事进入幽冥殿救人?他们赶快去看虚像,却发现圣火炉上方果然已空空如也,只剩了半截绳索。
~~~~~~
幽冥凤涅化作金凤,驮着濒死的武修缘,急急赶往江南世家找江南子墨。
江南君正在宅后的一座湖心亭里,由几个家奴伺候着舞文弄墨。
凤涅飞得太慌张,背着武修缘一下冲到亭子里,两个人一齐摔倒在地。她变身成人,武修缘摔下来后,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却还是昏迷不醒。
天上忽然掉下来两个人,江南君和家奴们都大受惊吓。定睛看去,认出其中一个是凤涅,他才放下心,急忙把墨笔一扔,走过来扶起她问道:“凤儿,你这是怎么了?”
凤涅娇喘吁吁,指着武修缘嚷道:“快通知曦穆仙,万空道长刚刚被我哥哥杀了,蓬莱有被灭门之险!”
江南子墨这一惊非同小可,扶她坐稳,又倒来一杯茶,柔声道:“凤儿,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情况紧急,凤涅就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狞灭天子?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啊?还有什么圣君,又是什么人?”虽然凤涅说得清楚,江南君却还是听得糊涂。
“哎呀管他呢,子墨,还是尽快通知彤儿吧,我担心来不及了!我哥哥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一旦发现武修缘跑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盛怒之下定会去屠蓬莱的!”凤涅急得使劲催他。
江南君点点头,手掌运力殷螭出鞘,一道银光奔向稽落山方向,同时大喝一声:“九宫玄星盘启!”。
第十九章 蓬莱危机
蓬莱仙山上,仙云缭绕,白鹤漫步。
一望无边的白云广场上,弟子们正在勤奋地习武练功。
此时蓝天上阳光慵懒,浮云悠闲,一派祥和气象,却冷不丁地从西边传来一声霹雳巨响。
一众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到,个个吓得面容失色,抬头看天,又没发现天上有何异象。
大家正在奇怪,过了没几分钟,就愕然见到大队的魔兵出现在云中,黑压压如乌云盖顶—那魇烈带着十三坛里足足五坛的兵力,如煞神般出现在了蓬莱上空。
蓬莱弟子素来与仙山为伴,尽享璇霄丹阙,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广场上顿时就传来一片尖叫声。
魔人入侵,这可是关系门派存亡的大事,可掌门与首座弟子全都寻不见人,蓬莱仙岛里群龙无首,没有人敢站出来与魔兵对话,魇烈气焰更盛,二话不说就下令攻山,巴望着能速战速决,一举屠灭万空的老巢。
不过,蓬莱派在仙族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大派,护山结界自然厉害,魔兵们无论怎样进攻,都始终攻它不破。
魇烈不耐烦,打起了使用幽冥圣火的主意。
正准备放火烧山,身后却传来一声女子威喝:“魇烈君,你这是要干什么?”转头看,曦穆彤已率一众仙族首领领着他们的弟子,威风凛凛地排出去几丈开外。
就算已有五坛兵力,魇烈看仙族这样人多势众,还是心虚,怒冲冲问道:“曦穆彤,你怎么又来多管闲事?”
曦穆彤冷笑道:“闲事?蓬莱乃我仙族之境,你这么大阵仗来此寻衅,又是所为何事?”
魇烈一下变得支支吾吾,飞快地转动小眼珠子,使劲想该编个什么谎话骗她。
憋了半天,他才挤出个自以为说得过去的理由:“是……是因为蓬莱大弟子跑到我幽冥谷偷东西,我们要抓他回去,好好教训他一番!”
一旁的仙族人,听得个个讪笑。
曦穆彤一挑眉黛,不屑道:“魇烈君是越来越喜欢说笑话了。你幽冥谷是什么地方?区区一个蓬莱弟子,就能钻进去偷东西?何况他还有师傅,要教训,也得由他师傅管教于先。你倒说说,你把那万空道长怎样了?”
幽冥谷师出无名,仙族又人多势众,同时没想到自己杀死万空道长的消息,能这么快就走漏出去,魇烈被问得惊慌失措,知道曦穆彤一来,今日屠蓬莱以泄心头之愤的计划已然落空,倒不如快快撤走了事。
他只好狡辩道:“万空老儿纵徒行凶,我可不信他能管好他的徒弟!我没拿他怎么样,上次仙魔宴后,就再没见过他了。算了,老子懒得说废话,今天也不和你们计较,这笔账老子留着,今后迟早算回来!”
说罢带着魔兵匆匆撤走。
曦穆彤对今日之事,既感震惊又大惑不解,心中急于查出真相,所以没有率众追赶。
她眼见魇烈跑远,安抚了那些蓬莱弟子一番,也撤兵回了稽落山。
第二十章 惊天大密(一)
稽落山百香谷,曦穆彤与三岳留仙,还有昆仑岛善玉真人、方储岛秦之笑掌门、求如岛酒仙醉长乐以及江南君,静静等候在玄冰洞口。
武修缘已被灵童兵送进去两个时辰有余。他被幽冥圣火的戾气所伤,需要用玄冰的寒冷来解毒。
又等了一会儿,有灵童兵出来禀报,他人已醒转,众人可以进去探望。
武修缘躺在仙灵塚里的冰床上,五脏六腑的灼烧感正在逐渐褪去。他缓缓睁眼,发现那耀目的火光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晶莹闪烁的水晶洞天。
“我这是在哪里?”他虚弱地问。
“你在稽落山玄冰洞。”曦穆彤回答。
武修缘侧过脸来张望,就见到一幅冰壶秋月般的美卷:在玉洁冰清的天地里,一位玉洁冰清的仙子正站在眼前,仙姿缥缈地看着他。
“修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魇烈要那么大阵仗,带着幽冥谷五坛之众去屠你蓬莱?”善玉真人的脸出现在仙子旁边。
“什么?魇烈要屠蓬莱?”一听这话,武修缘再也顾不得看仙子,一咕噜从冰床上爬了起来。
他急急就要往洞外冲,却被善玉一把拉住道:“年轻人你不要这么冲动嘛,你蓬莱危机已解,现在得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修缘立住脚,迟疑地扫视站在身边的这一大群仙族前辈。他们中间,还有一个俊得让他难以形容的凡人公子。
“这……”他舌头打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云之裳又忍不住了,一步上前,拽着他道:“修缘,你快说吧,等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才能给你师傅报仇啊!”
众人想拦他,可他实在是嘴巴太快,根本来不及。
那武修缘本就虚弱,一听这话顿时急火攻心,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出来,满当当就溅上了他那珍贵的云丝锦衣。
一时间,所有人都狠狠瞪着云之裳,恨不得把他扔进玄冰蜂巢让冰蜂给活活蛰死。而他却还在惋惜那身贵重的衣衫。
曦穆彤无奈,将万空道长如何被魇烈杀害的过程向武修缘讲述一遍,武修缘直听得泪如泉涌。
听完,他一捶胸脯悲叹道:“师傅再怎样隐瞒,也无法继续瞒天过海。何况他现在已经仙去,这事只怕也该大白于天下了!”
于是开始泣诉,他师傅这几百年来经历的事情。
原来万空道长在数百年前随师傅于人间降妖除魔之时,偶遇因心情烦闷,来到人间散心的神族首领华夏帝之后,宣英娘娘。
宣英娘娘曾寄情华夏帝,与他也恩爱有加地共度过一段时光。
那华夏帝身为帝神,在初登大宝时心系天下,专心为政,不失为勤政爱民的好神帝,深得神族人爱戴。
可时日一长,他竟越来越沉迷于女色,日日留恋于莺环燕绕的后宫而再不临朝,政务也日渐荒废。
当时他后宫嫔妃已过三千,却从未停止纳新宠妃,日日与新人们卿卿我我,对她这个结发之妻,再也不多看一眼。
宣英见曾经相濡以沫的夫君变得如此好色不堪,逐渐心碎情灭,却不忍离开那尊贵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后之位,从此陷于矛盾与痛苦中,不能自拔。
遇见万空后,她与他一见倾心,无奈她依然不舍放弃帝后身份,二人只能暗中来往。
万空多次欲与宣英私奔,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毕竟纸里包不住火,此事终被华夏帝发现,勃然大怒下,将宣英囚禁于神族禁地,鸡鸣山。
宣英被囚不久,妖族就开始进攻神族。
江湖传言,妖族之首狂蟒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儿子。此子识得邪功灭天咒,华夏帝就是被他用灭天咒杀死,并将剩下的神族残余,封入了幻生符。
灭天咒乃天下第一邪功,威力非一般功夫可敌。当时鬼族迫于妖族淫威,担心遭遇与神族同样的命运,便不言抗争,全族归顺。
妖族的野心在于夺取人间界,最终实现六界一统,但在对付神族的过程中,他们几乎已耗尽实力,如果此时遭遇魔族仙族联合围剿,则可能不但胜利果实不保,还会受到灭族威胁。
第二十一章 惊天大密(二)
为保存实力,不与魔族和仙族发生冲突,狂蟒瞒天过海,利用魔婴童灭世的传言制造出妖神鬼三界被灭的假象,将整个妖族遁去了漠北荒原,并谋划匿踪五百年,等五百年后实力大增,再卷土重来,一举消灭魔族与仙族,从而永占人间界。
现在五百年时限已到,妖族即将重临。据传这五百年间,狂蟒的儿子已接任妖王之位,并通过日日精修,练成可幻火化水之身,号称狞灭天子。
宣英娘娘因被囚于鸡鸣山,逃过了随神族一起被灭的厄运,却不幸和其他神族人一起,被封进幻生符。
华夏帝死前向她秘授心机,唯一从符中逃出生天的办法,就是让神族首领重新归位。
尽管被困幻生符,这五百年来,宣英从未停止过寻找神位继承人,因为唯有这继承人成功登基,神族才能重临人间。
而那万空于五百年前,从宣英被囚鸡鸣山起,就一直在想方设法救她出来。谁知后来不但没有救到,她更被妖人封进了比鸡鸣山更可怕的幻生符。
为了换取一年见宣英一面的机会,他违心地同意将仙族情报透露给妖族。所以至今为止,整个仙界和人界,也许只有万空道长是真正明白各种前因后果之人,但为了保护宣英,他一直对此事秘而不宣。
武修缘寥寥几句,讲出这个惊天大密,众人听得都说不出话来。
魔婴灭世之谣为虚,曦穆彤与三留仙早就知道。但在神族覆灭之前,她已经被缚于支离山遭受悬刑,获救后神妖鬼三族又已消失无踪,所以各种灭世原因,世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她实在无法求得真正答案。
经武修缘这样一解释,她终于明白了,这么久以来所发生的各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来全部与妖族有关。再回想当初,那宇文化及不用说,也是一颗被妖族安插在人间界的棋子。
于是她问武修缘:“有一个叫南风长老的,你可知道?”
武修缘摇头,“我师傅一定知道这里面所有的事情,可是他已死于非命,怕有很多重要情节,都无法再相告了。”
将武修缘送去客殿修养,众人站在百香谷中,依然不肯离去。
善玉真人道:“你们看,我昆仑岛的吻鼻兽万年都不会出一次错!它闻到妖气在蓬莱,那蓬莱就一定有问题!”
云之裳跺脚道:“好了嘛善玉真人,我再给你道次歉行吗?”
善玉摸摸胡子瞪瞪眼,说不出话来。
所有人中,神色最为凝重的是江南子墨。当武修缘讲述这些往事的时候,他的脑中一直浮现着运河北坡的那只怪眼,以及怪眼说的,水铃儿死,浣姝成神,若水铃儿成神,就是浣姝的死期的话。
他们两个之间只有一个能活,而神族的宣英娘娘,又正在寻找帝神神位继承人,难道水铃儿和浣姝,都与这惊天秘密有关吗?这狞灭天子又是个怎样的角色?
正一个人埋头苦思,他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正一直犀利地盯着他。抬头看去,却是那华留仙锦书圣,一直满面狐疑地审视他。
而这时,方储岛掌门秦之笑走向曦穆彤,抱拳道:“曦穆仙,在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曦穆彤道:“秦掌门但说无妨。”
秦之笑道:“请曦穆仙恕我等道行太浅,对于五百年前发生的事情,知之甚少。但之笑一直听闻,五百年前曦穆仙曾为了解救人间界,遭遇那万魂夺骨锁而失去全身骨骼,现身体以玄天水支撑,后又被缚于支离山九十九年,受鹰嘴蝠啄食,不知曦穆仙是否可以让我们知道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清秋无忧听秦之笑这么问,顿时大为光火,嚷道:“秦掌门,过去之事休要再提!曦穆仙已经受了那么多苦,难道你忍心现在把她的伤疤,再一次撕开吗?”
秦之笑一时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曦穆彤却淡然道:“只要能有助于查清妖族阴谋,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愿意如实相告。”
第二十二章 红颜祸根(一)
五百年前的稽落山,才刚刚建立,在仙界中默默无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在这世上,又多了一座小小仙山。至于山从何处来,山中又有些什么,谁都懒得去查探。
虽然小山的出现悄无声息,并未在世间掀起任何波澜,但渐渐的倒是有一件趣事被越传越广,就是这仙山创建者,竟是一个小姑娘,仅仅十几岁年纪,生得世间少有的冰肌玉骨,闭月羞花。
时值华夏帝正热心于多多选妃充实后宫,听此传言,立即派出一队密语修罗信使去稽落山打探。密语修罗回来后,勾画了曦穆彤的画像,并表示其本人与画像相比,还要美上百倍。
华夏帝一听之下,立即情烈似火难以自控,誓要将这个世间第一美人纳入后宫,做他最宠爱的妃子。
而此时,妖王狂蟒已开始蠢蠢欲动,处心积虑地谋划着要灭掉四界,并侵吞人间界。
狂蟒因偶然机缘在澜沧江底得到灭天咒秘籍,此功为万古邪功,威力巨大可吞宇宙。因其可怕的破坏力,早已在六界里被禁千年。
他得到秘籍后,本想自己修习以争得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号,岂料他天资驽钝,一本书横看竖看都领略不到其中要领。无奈之下,只好将书传给了爱子狞灭。
狞灭是狂蟒独子,被他爱若掌上明珠。他时不时就会向人宣扬,他狂蟒王之所以这样不辞辛劳,年年南征北战地吞并世界,为的就是这个儿子。他只期盼有朝一日能彻底征服六界,将宇宙至尊的头衔摘取来送给儿子,只因为这孩子从小显露的天资与才华,实在是担得起这个大任。
狞灭那时年纪尚幼,虽然奇才特质已展露无遗,身体却十分孱弱。他小小年纪,便饱读天下奇书,其思想修为,哪怕一个修行千年的人也难跟得上。
父亲不由分说就把灭天咒秘籍塞进自己手里,他心知此功属刚烈阳功,而自己体虚多病,并不适合修习,万一练到后期遭受反噬,后果更不堪设想。但是父亲如此疼爱他,几乎就差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送到他面前,他实在是不忍拒绝,只好没有怨言地接受。
狂蟒生性不止莽撞,还刚愎自用,又心急火燎地要实现他一统六界的美梦,所以并未因为儿子灭天咒尚在修习初期而止步不前,反而自以为他的妖兵战斗力天下无双,算来算去就觉得哪怕邪功不出,只是拿出来吓唬吓唬人,也能起到震慑敌人,扰乱敌方军心的效果。同时,他还认为若出兵扳倒那支撑人间界的五岳仙山,利用崩塌的山石之力,或者就能轻而易举地达成入侵目的。
但是狞灭头脑冷静地审时度势,心知五岳作为人间五大支柱,绝非是那么容易就可以给扳倒的,所以一直劝父亲不要冲动,久而久之,狂蟒倒也听了儿子之言,未敢轻举妄动。
一日狞灭外出历练归来,给父亲讲了一路见到的奇闻轶事,其中就有在五岳之顶见到一座无根小山,悬在半空任狂风吹打,却一动不动,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狞灭年幼,不谙世事,也未曾深想,狂蟒却心生疑窦。
他对人间界狼子野心伺机已久,欲借五岳之力夺之,现在听说五山之上竟又多出一座山来,直觉地就认为,那山必定是针对他而生,将威胁到他未来的计划,所以他不能再等,动手推山的时候到了。
第二十三章 红颜祸根(二)
另一方面,曦穆彤在澜沧江畔见到生身之父曦穆仓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她在世间唯一见过的亲人,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是一个被你生母诅咒过的女子,是一个不祥人,”随后寥寥几句,就为她这千年悲剧写下了开篇。
身世之谜揭开后,她毅然决然地离开段箫,也离开了苍山。
本已无比神伤,又在怒江边无端遭遇漠北狐族追杀,被狐群撕咬险些命丧。虽得飘渺僧相救获得指天禅度化成仙,但是身上那一半山神之血已经尽失。由此她再也不是神,与曦穆家族彻底断绝了血缘关系,相当于获得仙命再度重生。
后她花费数年,坚忍不拔地建立稽落山,哪怕因此不断遭受身体重创,弄得遍体鳞伤也不放弃。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稽洛山竟让她给建成了。
山是给成功建起来了,山内建设却是另一项大工程。
她在山顶临时搭建起一个小木屋,劳累时便在那里休息。一次,她连续劳作多日,实在已疲惫不堪,便躺在小木屋里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有多长时间,她忽然被轰天巨响惊醒。惊恐地仔细听,巨响并非来自稽落山中。她跑到山边放眼四望,竟见到密密麻麻、如海潮般涌来的妖兵,已将下方五岳团团围住,不仅如此,还在源源不断地将火药硝石运到五岳山脚下掩埋。
看样子,妖族人这是要毁山灭世!
曦穆彤只看得胆颤心惊,暗自思忖:“如果五岳尽毁,就意味着人间将遭受生灵涂炭之苦,变成一片地狱。师傅飘渺僧告诉过我,我此生练成指天禅最高层的使命,便是守卫那人间界,难道我这使命才刚开始,就要被这些妖兵终结吗?”
她遵照师命,将稽落山的位置选在五岳之巅,目的就是为了能时刻守护它们,不让人间受到任何异类侵犯。谁知这才刚刚建山,灾难就不期而至。
她急急奔下山打探,知道了那妖兵来自妖族狂蟒王,而此时六界里唯一有实力阻止狂蟒的,是神族的神武华夏帝,于是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十万火急地去赶往西天帝神宫,找华夏帝出兵相救。
那华夏帝正暗自谋划,如何将曦穆彤从稽落山抢来封妃,没想到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顿时心下大喜。
曦穆彤顺利地被迎进帝神宫,大批宫女将她团团围住。
不见华夏帝,众宫女却带她去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满身撒满鲜花香粉。她大惑不解,问之,宫女却回答说,若要被华夏帝接见,必须先焚香沐浴、撒花更衣。
一切准备完毕,曦穆彤惊觉自己竟被带入帝神寝宫。
只见那房中大红龙凤烛高燃,一张龙塌被繁花簇拥,榻上撒满婚礼吉物。
曦穆彤见状花容失色,知道再继续下去是何后果。正好华夏帝色眼朦胧地推门进来,第一眼见她,便已如坠入了子虚幻境,不信自己竟能见到如此美貌的仙子佳人。
曦穆彤那时也是入世尚浅,不懂周旋。为尽快脱身,居然使出了指天禅四层忘心诀,不光摧毁帝寝,连色迷迷的帝神都被她打成重伤,伏倒在地上起不了身。她虽成功逃脱,却从此与华夏神族结下仇怨。
向华夏帝求援失败,灰心丧气的曦穆彤急急赶回稽落山。
她想尽一切能求援之人,飘渺僧、澜沧娘娘,包括后来相识的剑仙云剑和枯朽道长,纷纷赶来相助。无奈妖兵势众,他们一时间找不到更多援兵,而狂蟒大营,却早已牢牢扎在五岳脚下准备毁山。
是夜,曦穆彤站在稽落山最高峰真龙峰顶,俯览火把照耀得如银河般浩瀚的妖兵营地,喃喃自语:“狂蟒妖兵如此势众,师傅他们就算与我同往,也是不敌,还可能白白搭上性命。我指天禅已达七层的万宇诀,世间唯一能对抗灭天咒的就只有指天禅,不如今晚我就独自前往妖营与狂蟒单挑,不要拖累其他人。就算拼上这条性命,我也必要保得五岳平安!”想罢,她给师傅留书一封,悄悄离开稽落山,孤身前往狂蟒营地。
狂蟒正漏夜准备第二日毁山之事,不料兵卒却进来通报,曦穆仙到访。他心下大奇,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小姑娘,能有如此胆识,敢孤身闯进他百万大军的军营,便将她请进了营帐。
曦穆彤边走边观察狂蟒的部队,发现妖兵虽众,却显懒散,军纪看上去也十分涣散。同时军营排布混乱得毫无章法,完全不似吹嘘中那般威武雄壮,于是她心中忽生了几分胜的希望。
狂蟒见到曦穆彤,感叹她的美貌果然名不虚传,但他虽有吞并四方的狼子野心,却并不好色,只是饶有兴趣地看她身影单薄地走进来。
“小姑娘,你不会就是那个修了座小山,就异想天开要阻拦我狂蟒端掉五岳之人吧?”他挠着胡子问。
曦穆彤微笑对答:“狂蟒王你猜对了,正是我。”
狂蟒仰天大笑:“你?你凭什么阻止我?就凭你的美貌?”
营中妖兵,也附和地发出一阵哄笑,而兵营幕帘之后,年幼的狞灭正将这一切看得真切。
PS:
五一加更!求订阅!求双倍月票!
第二十四章 万魂夺骨(一)
向华夏帝求援失败,曦穆彤孤身走进了狂蟒的中军营帐。当狂蟒问她凭什么阻止他,难道是她的美貌?
曦穆彤答道:“非也,如果狂蟒王已下定决心行此不义之举,彤儿只有以指天禅七层之力相陪。”
狂蟒并不明白指天禅七层是何境界,与手下妖兵继续调笑,而那幕后的狞灭,心里却很清楚,以他父亲的匹夫之勇,加上自己目前尚未成气候的灭天咒,他父亲败在曦穆仙指天禅七层之万宇诀下,是极有可能的。于是他赶紧派出一名妖兵,去将父亲唤了出来。
听闻儿子讲述指天禅的威力,那狂蟒也是心惊,急问狞灭该如何是好,狞灭眼珠一转,毒计上心。
“父亲,我们妖族的万魂夺骨索可在你手中?”狞灭问道。
万魂夺骨索为妖族镇山之宝,由名字就可知它已夺去过万条性命。而最可怕的,是那些已死幽灵缠绕锁身,再有被此锁击中之人,锁中饥饿的幽灵,就会奔涌而出,将其全身骨骼啃噬殆尽。于是夺骨锁再添新魂,由此不断循环积聚妖魂力量,令锁链更具威力。
狂蟒点头道:“当然,此锁为父系于腰间,可从不离身!”
狞灭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父亲这下胜券在握了。”
父子二人密谋一番,狂蟒带着得意之色回到营帐。
曦穆彤依然在等,狂蟒一改刚才的轻狂神情,对她正色道:“曦穆仙,我知道你救五岳心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留给你。这样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明日早晨,你站在那泰山前,让我抽你一锁链,如果你没有死,就算你赢,我狂蟒立即撤兵,并保证五百年内都不再打五岳的主意。但如果你死在我的锁下,五岳安危可就由不得你了!”
曦穆彤知道他提及的锁链,就是指妖族镇山之宝万魂夺骨锁,也知道那锁有多邪,但是为保五岳平安,生灵不遭涂炭,她沉吟片刻,竟然答应了他如此残忍的挑衅。帘幕后,一丝邪恶的冷笑,挂上了正躲着偷听的狞灭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飘渺僧得知爱徒为了救五岳,竟要去泰山前受那万魂夺骨锁,心下骇然,坚决不允,连澜沧娘娘等人都是惊慌失措,纷纷拦阻。
曦穆彤向师傅叩拜,表示心意已决,并且为了天下苍生,她不光要在夺骨锁下留得性命,更要从地上站起来。众人无奈,洒泪跟随她下山,来到泰山之前。
五岳中的万物生灵见妖族气势汹汹前来灭山,早已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亡命地四处奔逃。
现在忽闻稽落山上那个小姑娘,要在泰山前承受狂蟒甩出的万魂夺骨锁以拯救这五座仙山,不由得又纷纷聚拢过来。一时间,泰山之前生灵攒动,天上地下已被挤得几乎没有空隙。
约定时辰到,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狂蟒从腰间解下了万魂夺骨锁。狞灭就立于他身后,可是谁都没留意过他这样一个瘦小的孩童。
曦穆彤稳稳立于空旷之地,暗中推动万宇诀力量,为身体形成一层透明保护罩。狂蟒功力不深无法察觉,可他身边一个枯瘦的老道,忽然袖摆浮动,袖中晦光暗现,似有一粒火珠轻悄悄滚过。
老道感到火珠召唤,侧目看向自己的袖子,心中会意,脸上冷笑一闪而过。而那老道,正是后来宇文化及妖鬼宴上的主角,南风长老。
狂蟒狰狞地甩动万魂夺骨锁,顿时就见风暴沙尘四起。
本来碧空如洗的天顶,忽然间就有漆黑的浓云滚滚而来,蔽日遮天。天地间鬼哭妖嚎之声响彻云霄,那万魂夺骨锁变得光亮异常,锁身上一道道闪电此消彼长,不断发出嗞嗞巨响。
众生灵见如此气象,个个胆寒心惊,皆凝神闭气,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