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金蚕蛊境之中剑
竹星不愿离开幻生符,出人意料地曝出自己进入这里的原因,是为躲避什么人的追杀。
经过段箫一番哄,他才答应随他们走,却傻乎乎暴露出真实身份,引起了云清的注意。
为了活命,云清不得不继续让步,作势放他们出来,心里却依然在恶毒地打算,怎么趁这个机会弄死他们。
刚用黑丝把三人拖到符门边,她就停下来,威逼道:“灵宣洛,你们只差一步就可以跨出来了,本王可是遵守承诺的君子!你也不可食言,快用珠子把老死鬼吸走!”
灵宣洛见符门已到,认为云清为了活命,断不敢再多耍花招,便透着微弱的光线向外看,见到她依然挺着个巨肚躺在地上,云之裳则手持蛟虬,剑尖指着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灵珠,念动收魂口诀,柔和的珠光便由内向外地从珠子里晕开,投向云清的大肚。
珠光笼罩下,一团白雾从她腹部一点点向外挤,等差不多完全挤出来,就又飞速聚合成之前那道晦光,“嗖”的一下飞向灵宣洛,钻回了珠子。
达瓦央吉的魂魄一走,云清的肚皮就开始收缩,在逐渐恢复正常。
妊娠危机解除,法力重回,她喜出望外。既已脱困,哪还管得了什么诺言不诺言?她生怕灵宣洛等人逃脱符门,所以一秒都不耽搁,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黑丝向回弹,眼看就要将那三人再送回去。
不过急迫之下,她忘了身边还如只猎犬似的,蹲着个云之裳,他已知她奸同鬼蜮、行若狐鼠,所以自灵宣洛进去后,就没放松过警惕。此时见最后关头,她果然欲行不轨,二话不说,立即蛟虬剑寒光闪过,就向她那还未完全复原的肚子刺去。
云清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中的黑丝上,丝毫料不到会遭人偷袭,一阵剧痛传来,她“啊”地一声惨叫,全身又再动弹不得,低头看,蛟虬剑已深深没入她的小腹,只剩剑柄露在外面。
符门旁,灵宣洛收回达瓦的魂魄,轻手轻脚地将灵珠交还给段箫,便欲带他们跨出去,却猛然感觉一股大力由身后传来,在把他们向回扯。
“糟了,这女鬼果然使诈!”他心头一紧,抬起手臂,指天剑就要出手,谁知仅在这一瞬,不管是前拉还是后扯的力道,尽皆消失,眼前微红的光亮也渐淡散,符门要关了。
“不好,段叔叔,必是云清使诈,云叔叔便用剑伤了她,所以符门将要关闭!”灵宣洛急得大声提醒段箫,他也知此时情况紧急,赶紧拖着竹星,三人齐声大喊,不顾一切地迎着风向外跃去
数秒之后,灵宣洛才恢复意识。
他摸摸头,从地上坐起来,看向身边,竹星与段箫都还躺着。原来三人是在符门消失的瞬间,一起摔出来,扎扎实实地摔到了实地上。
云清的肚子,才刚遭过鬼魂入侵的大罪,转眼又被云之裳的宝剑刺中,已疼得在地上翻滚,哀嚎不止。
云之裳把她扔到一边,赶过去看那几人。到得近前,一眼就望见竹星,顿时张大了嘴,呆楞地说道:“天呐,我听云清提到&039;竹星&039;这个名字,还以为她又在胡说八道,原来是真的”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金蚕蛊境之矛盾
逃出幻生符的最后一步,灵宣洛等三人再次险遭云清暗算,幸亏云之裳果断地一剑斩落,才能助他们在符门封闭的最后一秒,摔了出来。
终于成功脱险,不但救出段箫,还意外找到失踪的竹星师叔,灵宣洛此刻所感受的滋味,是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他走到云清身边,心头燃烧的仇恨,烧红了整张脸。这一次,她是真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再也爬不起来。
他俯下身,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道:“云清,你从卢田玉里转世出来,做了十六年的人,之后又做了一百年的鬼。你总共在这世上走了多少时日,可拿纸笔算出来。我还真想知道,这么多日子里,你可曾有哪一天没干过坏事?还有,你不住口炫耀灭天咒的本事,结果却避不开一道虚弱的灵魂,且最终败在一把小小的蛟虬剑下。你跑来云南,为的是正式做上鬼王,可如今这副模样,还拿什么与我们争抢?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用在你身上,可是再合适不过。你说你现在是自我了断呢?还是我用指天剑再给你补一下,助你早早散尽魂魄?”
云清的鬼身冰冷如铁,听了他的话,额头却冒出冷汗,一滴滴打落在地上。
她一次又一次一败涂地,再想起火灵阁里,火铃儿对她的警告,而眼下这鬼王之位和神位一样,她再度望尘莫及,怎能不感到绝望?恨然道:“灵宣洛,如果今日我做不了真鬼王,你补不补这最后一剑,又有什么区别?当年在江南世家的藏书阁,我为当神族皇帝自尽成鬼,后屡次放弃投胎转世的机会,直到现在再也无回。我横竖都是一死,这最后一剑,你爱补便补吧。”
她虽说得凄凉,灵宣洛却哪还敢信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云之裳,却见他在点头。
他又是一惊,有云之裳证实,意味着她确实大限将到,可他还是不明,于是问道:“就算你无回,只要保持魂魄不灭,就不会死,却为何要说得这样绝对?”
云清苦笑道:“你又没死过,怎么知道鬼的事情?人一旦死了,能在世间游荡的时间就只有百年。百年后,若依然没能离开鬼界,就随时可能魂魄碎去,烟消云散。唯一化解之法,是转往他界。我夺神位失败,成神的希望破灭,只好把最后的赌注押到鬼位上。你已在混沌谷夺走本应属于我的帝冠,现在若连鬼位也一并抢走,而我百年期限又到,怕是一年再都撑不了。所以今天,你要不杀死我,要不把鬼王位置让给我,只要我还有口气,就绝对不会走,定要将那鬼族印信拿到手!”
灵宣洛对她恨之入骨,这些话却又如重锤般敲击他的脑髓。他开始幻想,有一天她真的魂飞魄散而去,江南君听到这消息后,一颗心也随她死去的样子。可这个女魔头欠下血债累累,无论他有多善良,又怎能再对她生出恻隐之心?可是只要想到江南君,他就不忍看他再受伤害。
曦穆彤曾有杀她的机会,却因为江南君而放过她,导致更多无辜之人殒命,如今他,到底该再为江南君放她一次,重蹈师祖姑姑的覆辙,还是为他们纠正错误?
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金蚕蛊境之办法
云清中剑倒地,按照灵宣洛的本心,只想给她补上一下,让她彻底化作黑灰散去,从此六界就再不会被这恶魔搅扰。可当他想到江南君,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他举棋不定,沉吟地起身,看云之裳和段箫,期望他们不会被个人情感左右,能作出客观的决断,便问道:“二位叔叔,依你们之见,这女鬼该如何处置?”
二人站得不远,云清与他的对话,他们字字听得真切。他这询问的口气犹豫,二人就都猜到,他之所以不忍杀她,只因想到了江南子墨。
他们虽与那位人间使交往不深,但对他种种的英雄侠举,一向敬佩有加,考虑到他的感受,一时半会也回答不了。
云之裳闷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神色一松,开口道:“我倒有一个折中之法,不知你们赞成否。”
灵宣洛赶紧点头道:“云叔叔快快请讲,宣洛洗耳恭听!”
云之裳问他:“你可还记得,我在密林里盖的那间鬼屋?”
灵宣洛答道:“当然记得,云叔叔用屋角的壁炉煮滚血水,用以召唤无影溪。”
云之裳道:“你既已去过,就该知道那小屋不光位置隐秘,还被我设下的结界,以防仙族以外的其他族人靠近。照云清的说法,她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我们在这种情况下把她结果,多少有点于心不忍。我的想法是,不如就把她关进小木屋,直到鬼命耗尽。这样她既不会再出来害人,我们也对得起她长兄,你们意下如何?”
灵宣洛看着垂死的云清,心里矛盾万分。既然自己已是没辙,云之裳的提议,也算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他们在这边投入地商量,那边云清虽半死不活,耳朵却还灵光,一听他们要将她囚禁,让她在一间妖鬼都找不到的木屋里了却鬼生,直气得眼冒金星,拼尽全力地破口大骂:“小痞子,你们休想!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可你们不要忘了,我手下还有足足八万打不死的钢魂兵军队!若是几日后,我还未回转西王山,我师傅必会带兵来寻,到时别说你们,就连募须神族,只怕也要被他连锅端!我劝你们识相点,速速把我放了,说不定我还能为你们求情,求师傅给你们个好死!”
死到临头,她嚣张的气焰不减,灵宣洛听得哈哈大笑:“哎呀呀,爷爷我好怕呀!你可千万别让他们来,否则上次是姑姑和先生去你难柯山大开杀戒,毁去你两万兵马,这次就要轮到我,再损你两万了!”
云清只恨自己已没气力甩出钢指,否则必会在他身上捅他七十个窟窿出来。
云之裳见那二人都无异议,便果断行动,云丝锦带飞来,将她五花大绑。
“我说你就别鸭子死了嘴巴硬了。这世上谁不知道你与你那师傅貌合神离,彼此间巴不得把对方整死?所以你少做点梦吧。能给你个地方等死,已算上天对你的眷顾了!”云之裳说着,像拖牲口似的把她向密林鬼屋拖去。
云清的事圆满解决,假鬼王威胁解除,而募须神族所在地,无影溪的源头也找到了,几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到了段箫要使出对蛊术,敲开金蚕蛊境大门的时刻。
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募须神族之空间
灵宣洛等三人决定好该怎样处理云清之后,由云之裳把她拖去木屋关押,另外三人则在无影溪边等候。
竹星疯疯傻傻,神志不清,段箫因怕其它事多,一个没看住就又被他跑得无影无踪,只好暂时把他绑上棵矮树,虽是心有不忍,也只能行此下策。
竹星完全不懂反抗,窝在树根处,和一只甲壳虫玩得一头大汗。等云之裳拖着云清走远了,灵宣洛才顾得上过来看他,但一见他失常的模样,伤感又生,从衣袖里摸出手巾,抖着手为他擦汗,眼泪则不住扑簌簌往下落。
云之裳动作迅速,时间不长就从鬼屋转回了头。此时天光大亮,他虽有黑披遮身,也还是耐不得那样强烈的日光。并且用对蛊术召唤蛊境,必须要在夜间,那时候蛊虫最为活跃,所以三人便先择了一处树荫,坐下来说话。
段箫醒来后,云之裳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紫鸢洞那个十分尴尬的场合,再一次就是去难柯山,几人并肩战斗。而再往后,发生的事就不用提了,此时二人重逢在云南,自是感概良多。
问及段箫今后的打算,他叹道:“重建故国是我回来的目的,但急不得。你们看,我这一只脚才刚踏入云南,就已引起当地势力的分裂。若再稍不留神,难说就要引发流血冲突。所以为云大哥办完鬼王归位之事后,我就打算去拜会澜沧神。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下一步该怎样走才稳妥,估计他比我清楚。”
提到澜沧神,灵宣洛好奇心又起,追问道:“听闻段叔叔与这位小神渊源颇深,不知他是怎样个人物?”
段箫道:“其实我对他,也是一知半解,只知他曾是一只沉睡于澜沧江底的麒麟,一朝被惊醒,救下一只遭遇江难的渡船,于是在那里修炼成神,获华夏帝赐予神权,为护佑来往江心的船只出力。”
灵宣洛素爱刨根问底,追问道:“可那只沉睡的麒麟,又是从何而来?”
段箫给问得摇头,“年代太过久远的事,我就更不得而知了。不过幼年时,我也曾向他问相同的问题,他的回答很奇怪,说是他来的那个异元空间,现在已经封闭,再也回不去,所以云南就是他的故乡,澜沧江就是他的家。”
这个回答,连云之裳都是一愣,“异元空间?这又是何说法?”
灵宣洛想起在稽洛山研究九宫旋星阵法时,曾听过空间并行原理,便猜测道:“姑姑曾教授宣洛,怎样使用奇门遁甲术。我记得她提过,虽然我们身处的世界很大,但在这个世界之外,肯定还并行有其它世界,散布于宇宙各处,我们永远无法从天空,直接用眼睛观看。”
他的话,引起了那二位极大的兴趣,云之裳笑问:“这般玄妙的理论,岂不是说那些空间和我们这里一样,也有人生存?”
灵宣洛点头道:“应该如此,但是否如我们这般,将生灵种类按六界清晰分列,就不知道了。”
三人对异元空间理论聊得火热,却没注意被绑在矮树上的竹星,呆呆听着他们的话,手上的甲壳虫,早已逃之夭夭。
一直聊到天黑,使用对蛊术召唤蛊境的时辰到。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募須神族之蛊
天空不见月亮,只有几颗星稀疏地挂于天幕,以致矮树林里漆黑一片。
云之裳撤下黑披,带着段箫与灵宣洛来到无影溪边。
三人一起探头下看,既没见到自己的影子,也没见到蛊虫,只有一些圆溜溜的鹅卵石,被溪水暗淡的光泽反射出暗影,懒散地铺在水底。
云之裳示意二人后退几步,然后抬起手,对准小溪平平地拂去,于是灵宣洛曾经见到的,由蛊虫组成的银色丝带,就带着银光出现在眼前。
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银带不是出现在土地上,而是沉在溪水里,随水流漂荡。
云之裳已利用自己鬼王继承人的力量,唤出金蚕蛊虫,便退得与灵宣洛并肩而立,段箫则走到他刚才所处的位置,准备开始用对蛊术。
蛊,是云贵一带盛行的巫术,能害人于无形。因其危害巨大,且使用手段邪恶,在人间界的朝廷,向来是悬为厉禁的。不管哪朝哪代,只要发现有人用蛊,必严惩不怠。
除去人间,其它几界中擅长用蛊的,也就是神界了。但中原神族人自称正统,并不知蛊为何物,唯一识得这门秘技的,就只有募须神族。
尽管如此,募须神族对用蛊权掌控极严,这项权利,历来都只掌握在族长手里,族人如需使用,必须得到族长加印的书面批准。如有擅用者,若未造成严重后果,将被驱逐出神族,而造成严重后果的,例如致人死命,则会被处死。
不过无论募须神族有多小心谨慎,还是受蛊术拖累,为正统神族所不容,不得已被逐出中原,躲来荒山野岭定居,经过几千年积累,形成了这独一无二的神民族。
既为神族一员,不管被驱逐与否,当帝神宫出事,他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当年子虚山灯神庙里,七星神灯被南风长老熄灭,造成山河倾塌,生灵死伤无数,募须神族族长达瓦央吉为防因此灭族,在万般无奈下启动了金蚕蛊阵。
这种规模庞大的金蚕蛊,大概从募须神族诞生至今,使用次数就没过三,且每一次使用,都是因为有大的天灾降临,必须将全族挪进一个避难所,才不得已而为之。
这项蛊术的奥秘,在于利用蚕虫的生长,围出金蚕境,境门完全用金蚕封死。金蚕细善于隐藏,任他是谁,也不可能再找出募须族人的踪迹。
蛊境里的世界,与外界一模一样,一旦封境,族民们就在里面休养生息,再也不用过问境外凡尘之事,如此神境,呆在里面的时光可谓逍遥自在。
可达瓦央吉在把全族挪入金蚕境后,日子正过得红红火火,金蚕却忽在一夜躁动,纷纷要向外爬,以至蛊境大门发出轰隆隆巨响,惊动了几乎所有神族人。
达瓦族长不知外间发生何事,显得忧心忡忡,因为他很清楚,蛊境外的事若非惊天动,绝不会这般吓到蛊虫。
但封锁的蛊门不可冒然敞开,否则就有可能暴露神族位置,招来灾祸。可若不开,蚕虫惊慌乱动,也会令神族陷入危境。
那一夜,达瓦央吉陷入了极度的焦虑,不知该如何决断。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募须神族之箫声
募须神族为躲避神族覆灭之灾,全族迁入金蚕蛊境,过着怡然自得的部落生活。
谁知某夜金蚕躁动,蛊境大门发出巨响,族长达瓦央吉犹豫不决,生怕一旦打开蛊门,暴露神族方位,就会为募须族人带来灾祸,可若一直袖手旁观,他又于心不忍。
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开启蛊门,带领一众募须武士冲了出去。
一进入现实世界的苍山森林,就见到正反两派鬼族在激烈交战,更令他吃惊的是,竟然同时还有大批妖兵参与其中。
募须神族地处云南边陲,鬼族远在中原,两方相隔遥远,几乎从未打过交道。不过达瓦作为一族之长,消息可不闭塞。六界分布以及各界内部的情况,他总能通过自己的消息网打听清楚,所以对鬼族发生过什么,也早有耳闻。
正统鬼族被妖族妖孽侵占,而蒙铎是真鬼王姡昱唯一的儿子,这他知道。不过从蛊境出来,听了几句战斗双方的喊话,他又明白了,那些躺在地上的妖兵尸首,或鬼兵化成的黑灰里,有一个便是蒙铎。
正统鬼族唯一的传人被杀,这事非同小可,极可能意味继神族灭亡后,鬼族也将随之消亡。
为了募须族人,也为了自己,他应该对眼前之事坐视不理。可他脑子里想的,是世事纷乱,自己却一直躲在舒适的蚕境里乐享人生,这种行为实在与懦夫无异。
现在既受蛊虫召唤,出来目睹这一切,就是天意,天要求他助鬼族一臂之力,他就必须顺应。所以他不再如蛊境里时那样踌躇,立即命令随行的百名武士,冲上去大战妖兵,救出鬼人。
而他自己,则站在一旁观察形势,由此了解这场打斗的起因,是为争夺鬼王印信,蒙铎死后,印信就握在姡昱旧部,一个叫仄邪的鬼人手里。
他领着武士们杀到时,妖鬼双方的恶战已持续多时,仄邪手下只剩了五十来人,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情势危急,就算有募须武士作为武力补充,妖兵也兵精将勇,人多势众。
见此情形,明摆着不能取胜,达瓦央吉便不敢恋战,拉着仄邪和仅剩的五十几名正统鬼人退入金蚕境,然后迅速关闭蛊门。
尽管如此,募须神族与现实世界相连的大概位置,也已被那领妖兵截杀鬼兵的南风长老牢记在心,这就是他现在为何知道无影溪在哪儿的原因。
站在无影溪边,段箫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取出玉箫后,竟脱下脚上的靴袜,赤足向溪水里走。
“不要啊,快停下!”灵宣洛与云之裳同时惊呼。蛊虫危险,会钻进人体,而他脚上还带着在幻生符里受的伤,二人都认为,他这是在自杀。
段箫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紧张,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然后把玉箫横在嘴边,闭上两眼,悠闲地吹奏起来。
只听那箫声,时而如林籁泉韵般悠扬婉转,时而又如怨人泣诉般催人泪滴。袅袅余音环绕山林,惹得鸟兽都不再出声,只顾竖耳倾听。
吹奏不多时,无影溪里,蛊虫组成的银带就开始变化,刚才幽弱的光芒转盛,以至隔得很远的人都能看清,那些银色的蠕虫聚在一起,已盖住了他的双足。
灵宣洛与云之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在箫声控制下,金蚕蛊虫并没往他身体里钻,而是在慢慢长大,身体由银色变得通体乳白,并开始出现一圈圈的金环。
灵宣洛此时再看这些蛊虫,非但不再反感,反而觉得它们很美。
第八十三章 募须神族之蛊门
云之裳在无影溪里召唤出蛊虫后,段箫便接替他的工作,赤足走进溪水,吹响玉箫,用美妙的音乐令银色蛊虫升华,完成了它们一生里的第二次蜕变--从细小的银虫,生长为肥硕的金蚕,同时它们发出的光芒逐渐盛大,直至把整条无影溪映得通亮,甚至照亮了半边矮树林。
无影溪已发生巨变,而更加奇特的是,溪边土地也不再安宁,忽然间“窸窸窣窣”的响声不绝于耳,好像有许多生物迫不及待地就要破土而出。
伴随这动静,地面的平静也被打破,变得起起伏伏,像水波似的,就要流动起来。
矮树林里的树木,犹如受某种魔法召唤,连根向后撤退,所以溪边本来小小的一片空地,很快扩大,二人再向左右张望,发现立足之处已空旷一片。
灵宣洛实在忍不住,低声问云之裳:“云叔叔,段叔叔这是打算,用对蛊术唤出某种植物吗?”
云之裳抿嘴一笑,对他晃晃大拇指,表示他猜对了。
果然时间不长,二人就看见,土地波浪似的起伏平息,一个又一个小洞被一股无形之力凿出,开始密集排布。
紧接着,小洞里钻出一点嫩绿的叶尖,叶尖被溪水的光芒映照,奋力向外一挣,一棵细细的小绿苗就挣脱泥土束缚,生长在了地面。
每一个小洞里,情况都是如此。绿苗争先恐后地向外蹿,刚才还灰茫茫的空地,转瞬就形成了整片一眼难以收尽的树田。
站在溪水里的段箫,见树苗生长顺利,大为兴奋,刚才悠扬的箫声随情绪转为激昂,给人以极强的抑扬顿挫之感。
绿苗们被音乐感染,生长加速,高度很快盖过脚背,又没过大腿,直至长成一棵棵高过人头的大树,并连成了一片新的树林。
灵宣洛与云之裳摘下片叶子细瞧,原来这些新生的树木,全都是桑树。
桑树林形成后,树叶的清香吸引金蚕,激发出它们的食欲。有了食物,无需箫声催动,它们自己就欢快地爬向溪岸。
功夫不大,溪水里的光带就被打散并消失,所有金蚕都爬上桑树,安安稳稳地呆在那里啃食桑叶。
它们金环所发的光辉,将这片新出现的、广袤的桑树林变得树载蚕影、华光璀璨,树叶的枝桠在夜风中摇曳,显得无比炫丽夺目。而无影溪,又恢复了白天时的宁静。
金蚕统统散去,段箫停止吹奏,玉箫插回腰间,然后双手抱拳,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向一个不可见的幻影行礼。
口诀念完,他不急于上岸,而是继续站在小溪里等待。
片刻之后,溪水开始流动,倒映岸上桑树的光芒,金灿灿淌过他脚边,其中的一端竟离开土地,向半空飞升而去。
水流跃入空中,沿弧线轨迹塑形,待地上的溪水流尽,夜色里一个由晶莹的溪水形成的半月拱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灵宣洛与云之裳惊奇地欣赏这一切,简直就是叹为观止。
段箫扬起衣袖,取出那粒装达瓦央吉的曦穆灵珠,捧在手心里柔声道:“达瓦族长,您回家了!”
话音刚落,灵珠就变得湿润,似有泪水渗出。
第八十四章 募须神族之门开
段箫利用对蛊术,于无影溪边生长出大片的桑树林,吸引金蚕离开溪水,从而令整条小溪离开地面,进入夜空,形成了金蚕蛊境半月形的大门,无影门。
无影门初时紧闭,只能听到细细的水流声,结合金蚕啃食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更显桑林的寂静。
大门既已被段箫用对蛊术叩响,接下来唯一可做的,就又是等待。
三人虽默然静候,心情却一样的焦急,生怕唤出蚕境,却无人应门。
好在等的时间不长,环绕拱门的水流声就变强,随即一道笔直的缝隙从正中隐现,又很快裂大,整道门摇晃两下,被人由里向外推,水流也顺势向左右两边分开,期待已久的募须神族大门,就这样“哗啦啦”地敞开了。
三人看似面容平静,实则心跳加速,皆目不转睛地望向刚刚打开的神族大门,就见十名头缠灰色布巾,腰悬大刀,身着无领对襟衫与宽腰长裤的武士模样的男子,鱼贯而出,一排五个的分立在大门两侧。
这些武士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灵宣洛暗把他们与昆明部落的人作比较,就觉这些人身材更加魁梧挺拔,且个个浓眉大眼,高鼻阔口,显得极其威武。
除此之外,他们双臂皆统一纹有龙虎相争的纹身,纹身鲜艳立体,看上去龙腾虎啸,极有气势。那二兽,应属募须神族的族徽内容。
武士们列队完毕,门内又闪出一道人影,是一个精瘦的,缠白头巾的中年男人。他身材中等,瘦巴巴的脸白皙滑嫩,与哀牢族人长相有别,却又不似中原人,但显得十分精明。他背着两手,出现在拱门之下。
出了蛊境大门,他先不问话,只是拧着脑袋左右张望,那神色看似迷惑,但细观察,更多的还是紧张。
中年人清清嗓子,细声细气地喊话:“是什么人,竟然在用失传已久的对蛊术召唤我募须神族?”
段箫见有人出来招呼,忙跳出溪水,甩动两腿,靴袜就已回到脚上,又飞身跃至拱门边,站到了中年人面前。
他熟知募须族人的礼节,双手交叉后按上左右肩头并躬身,再击掌三下,击完最后一下,双掌继续并拢,然后单膝跪倒,答道:“使用对蛊术叩响无影门之人,乃不才在下。”
“什么?你这行的是,募须神族大礼?你……你是什么人?真没想到我们隐遁五百年,今时今日还有人懂得行我族特有的参见礼?还有,你不光知道行礼,还会用对蛊术,这太不可思议了!”中年人表情大为惊讶,看了两眼段箫,又撩起衣袖,使劲揉眼。
段箫微微一笑,并不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号,而是捧着曦穆灵珠走前两步,把珠子递过去道:“请将这粒宝珠转交贵族族长纳木措,他见了此物,必会亲自出来相迎。”
“这……你这拿的不会是……”看中年人的反应,他明显是认得曦穆灵珠,而这东西由段箫递过去,只让他的嘴张得更大了。
这一连串吃惊,有点令中年人吃不消。他狡黠地眨眨眼,看了段箫之后,又瞟了几眼还在地面等候的灵宣洛与云之裳,就接过珠子,勉强躬躬身,缩入蛊境大门向回走去。
段箫就这样被晾在半空,独自面对着那些冷若泥雕的神族武士。
第八十五章 募须神族之迎接
期盼已久的蛊境大门分向左右,传说中的募须神族,终于在众人面前掀开了她神秘的面纱。
应门而出的中年人,捧着段箫给的灵珠,一溜烟跑回去通报了,留下三人就这样分立于半空与地面,继续等待。
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拱门内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吼,吼声又抖得厉害,“究竟是谁把达瓦老族长给送回来的?隆象,隆象你速速引我去见!”
人未到声先到,很快就有一位身材不输那十个守门的神族武士,又满脸虬髯,根根硬如钢针的壮汉,远远奔来,急匆匆就跨出了蛊境大门。
那精瘦的中年人原来名叫隆象,他紧跟壮汉,指着段箫道:“纳木族长,就是这位着冰蓝纱袍的人!他不光是送珠人,连我们这无影门,也是他用对蛊术叫开的!”
纳木措族长顺着隆象的手往前看,一见段箫,就说不出话了,只是表情僵硬,大张着嘴,一双虎目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他手悬在半空,既不前伸也不后缩,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刚给雷劈过,骤然间失了知觉。
段箫却显得从容不迫,迎向他的目光满含笑意,既不开口,也没再施大礼。
“段……段小王爷,你……真是达光王朝的小王爷,我……我纳木措是在做梦吗?”他哽咽地说着,大大的喉结不住抖动,两颗浑浊的泪珠,也滚落下来。
段箫见他如此激动,这才迎上前,再次施礼道:“纳木措族长,是我,当年的‘哭脸小王子’段箫!”
他看似平静,但当开口,内心汹涌的感情便无处躲藏,眼眶一红,再也抑制不了伤感。
不过不等他弯腰,纳木措的大手已死死把他托住,连道:“使不得,小王爷千万使不得!”又使劲去拍自己的脑袋,直拍得“咚咚”作响,吃了疼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于是啥都不顾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硬汉,就这样一把抱住段箫,如孩子似的放声痛哭:“小王爷呀,你可算是愿意回来了!近千年的时光,你就那么狠心,一次都不回来看一眼吗?”
隆象傻站在一旁,听说来人是当年达光王国的段小王爷,眼光就徒然一闪,表情看上去是吃惊不小,态度也变得前倨后恭,放下大端着的架子,对他是一脸的亲近,连声道:“原来是小王爷驾到,隆象失敬,实在是失敬!如此说来,你识得对蛊术,又懂募须大礼,就不奇怪啦!”
段箫不及搭理隆象,由得他在一旁插嘴,手按上纳木措的肩,安慰他道:“族长保重,段箫远离故土多年,今日一回来就能与族长相见,实感荣幸!不过我还有两位随行的朋友,想一并向族长介绍,不知是否冒犯?”
纳木错一听,忙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擦几把,呵呵笑道:“小王爷实在客气,既是你的朋友,就是我纳木措的座上宾,岂有不欢迎之理?他们人在何处?请速速引见!”
段箫点头,拉过灵宣洛与云之裳来作介绍。
此时是在蛊境门外,他不方便直接说破云之裳的身份,所以纳木措对这人其实是谁,尚不知晓。
不过听说灵宣洛就是新晋的稽洛留仙,这位募须族长立即肃然起敬,上下打量他一番,对他那傲骨仙风、卓然不群的姿态赞不绝口。
第八十六章 募須神族之刁难
装有达瓦央吉魂魄的灵珠送进去,不出段箫所料,募须神族族长纳木措果然亲自跑出来相迎。
纳木措在上下打量灵宣洛,赞叹他的留仙风骨,隆象贼溜溜一双眼,就没从云之裳身上离开过。
等纳木措要把几人往里迎,他忽然开口道:“各位请恕在下不敬,不过这位美颜公子,是否与鬼族有何联系?”
他这一说,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段箫更是不得不多看他两眼,暗道:“此人一眼就能把云大哥看穿,看来不简单,他是纳木措族长身边的什么人?他在我们正好要进去前说出这话,是无意还是有心?”
纳木措只顾与段箫相认,一双神目竟没发现云之裳是鬼,反而要被隆象提醒,实在有点挂不住,茫然望向云之裳,脑子里想的,却是隐藏在神境里的鬼族印信,心里忽生出几分警惕。
眼看气氛变得尴尬,段箫从空中往四下里看看,方圆数里内确实都没藏其他人,便索性把云之裳的身份说破,对纳木措道:“隆象先生目光如电,段箫佩服。不瞒二位,我这位兄长曾为掌管嵩山的嵩留仙,后遭奸人所害,亡故沦为鬼魂。”
纳木措没有出声,隆象却啧啧叹息道:“可惜了嵩留仙这一表人才,却不幸从仙子沦为鬼魂”
他这话,戳到云之裳痛处,只会让他心酸,段箫心里有火,却发作不得,只好继续圆场:“其实云大哥也并非无故成鬼,他是天定的正统鬼王继承人,所以可召唤金蚕蛊,找到无影溪。”
这下不等隆象再开口,纳木措已是“啊”的一声惊叫:“什么?正统鬼王继承人?”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口结舌地追问:“这这位嵩留仙是”
云之裳见段箫一直帮自己,不想他再为难,便主动承认道:“纳木措族长,箫弟所言为实。嵩留仙乃在下生前之事,现在我已是幽魂一缕。不过蒙上天不弃,首先让我在难柯山遇到达瓦老族长的魂魄,知道了鬼族往事,死后为完成族长遗愿而来到云南,又通过蛊虫发现了自己的真实使命。所以长期以来,我一直在这里苦寻贵族,直至今日。如蒙族长不弃,直呼我本名即可。”
他边说,边甩了甩云丝衣袖,举手投足间透露的妩媚,只把纳木措和隆象看了个眼花缭乱,连那十名本来一动不动的武士,都忍不住悄悄斜瞟了他几眼。
纳木措不觉意间,额头热汗已淌一脸。此时他内心的激动,不亚于第一眼与段箫相见。
不过听说云之裳一直在找他们,又抱歉地答道:“难怪数月前,鬼王印信就呈现异像,时不时会无故鸣响,我还道是五百年后,它忽然思念旧主所致,却原来是新主驾临,一直在我神境门外徘徊,我们却不得而知,真是失敬了!”
云之裳忙道:“族长言重,贵族躲于金蚕境内,其实是处于另外一个世界,又岂能预知云之裳在此等候?不知者不为罪,我只庆幸能在这里遇见箫弟,通过他的对蛊术,才有缘与族长相见。”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募須神族之神境
段箫等人与纳木措族长相见后,被隆象刁难,不得已说出了云之裳的真实身份。
纳木措感概道:“云兄弟深明大义,实在令人敬佩,我神境里尚还在生的鬼人,若知他们的王上降临,还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也罢,我们就不要再站在这无影门前叙叨,几位快请随我入内!”
说着就将三人往里让,灵宣洛忙道:“族长且慢,请让我带上我师叔!”
纳木措一愣,问道:“几位还有没介绍的朋友?”
趁灵宣洛去带竹星的空档,段箫大致向他将竹星的情况讲了一些,但对于这位竹仙的过去,以及是如何在云清的幻生符里找到他的,皆闭口不提。
等竹星到了,一行人就从无影门进入,被纳木措与隆象引去募须神殿。
竹星疯疯傻傻,嘴里一路念叨个不停,不过见了隆象之后,倒不说话了,下意识向段箫身后躲了躲。
竹星举动奇怪,段箫疑问更深,斜眼观察隆象,却并未从他脸上,发现有何不寻常的表情。
跨过拱门,就是神境。灵宣洛再回头看时,发现那照不出人影的溪水,正一点点挥发,变成白雾状的气体,散到空气里后消失不见,满眼就只剩了苍山丛林的碧翠。
他很清楚,眼前的苍山,与他身后那个世界里的苍山无关,甚至可说只是现实世界的一个倒影。可这里与外界的接口,再也见不到。
募须神族隐遁而入的金蚕境,看似与人间普通的生存环境无异,若非刻意进入,只会以为这不过是苍山一隅,面临洱海。
这里云蒸雾绕,景色秀丽妖娆,不过除此之外,通过云之裳,就能发现一些从常人身上看不出的异象。
金蚕蛊境里的天时正好与外界相反,段箫唤开无影门时,刚过子夜,但进入神境,却是午时过去不久,也就是内外间隔有六个时辰。但这间隔是前推还是后移,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的金蚕境里,阳光和暖、金色如织,云之裳一见光线这样强烈,忙拿出黑披就要罩上,却被纳木措阻止,笑道:“云兄弟不必多此一举。自从当年金蚕境有鬼人入住,达瓦老族长就重新设定了神境环境。无论这里的阳光有多强,对鬼魂也再没有伤害性,不信你试试。”
他这一介绍,大家都觉有趣。利用神力调节环境气候,对神族族长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要把日光变化到鬼魂不惊,只怕当年的华夏帝都没这个本事,所以这样看来,达瓦央吉活着的时候,法力应是高深得常人无法想象。
云之裳没想到这神境能这般照顾鬼人,心下感动,忙收回黑披。阳光洒在肩头,令他冰冷的鬼身再度感受到做仙人时才能体会的温暖,顿觉百感交集。这就意味着,只要他不离金蚕境,就不必再为鬼人的种种不便烦恼,而是可以像活人那样正常生活。
这里的一切,都让灵宣洛大开眼界,且大为吃惊。拥有法力之人,都懂虚境之说,金蚕境作为另一个世界,已远远超出了虚境的概念。
此种定力,六界中绝无仅有,或许真的只有蛊术,才能助他们实现这种改变。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募须神族之神殿
无影门边,纳木措得知了云之裳的真实身份,自然是有一番感叹,随后便将一行人带入了金蚕蛊境。
翻越一座座青翠的山峰,又从一道道被磨得十分光亮的木桥渡河,这一路风光看来,神境里的景致之美,真是美得人痴痴如醉。如果一个人的余生能在这样的地方度过,那还真不枉活过一场。
一路走一路欣赏,没有人觉得疲累,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募须神殿前。
几个人里,只有灵宣洛去过西天混沌谷,所以能将两处神殿作比较。虽然混沌谷已是一片废墟,但当年神武王朝的辉煌,痕迹还处处可见。
如今再看这正统神族的支脉,募须神族的殿堂,虽没有混沌谷那般恢弘的气势,整座宫殿占地也足有万顷,气势相当不凡。
纳木措向众人介绍道:“募须神族供奉的是募须神。远古时期,募须神住在苍山之巅,专保苍山里猎人的平安,得过他们不少香火。后来他开始招揽自己的族民,一些穷困潦倒的猎户听说后纷纷加入,又一代代繁衍下来,就形成了今天的募须神族。”
原来这一神族支脉是这么个来历,众人纷纷点头称赞。
纳木措继续道:“募须神建族后,曾带族人觐见华夏帝,希望得到正统神族的接纳,与他们和谐共处,却因华夏帝对蛊术的忌惮,而遭驱逐出中原。募须神回来后,一气之下亲自设计出这间神庙,发誓要世居云南,再不踏足中原。此神庙共有房舍五百余间。所有斗拱门窗及细小装饰,皆由能工巧匠用上好的红椿木雕凿而成。整个建筑群落的用料,均采用云南特有的细白麻石和青草石,进行墙与地的铺贴,和台阶踏步的支砌。凡是柱基或神台,则用大理石汉白玉砌成。”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整座宫殿群确实石料整齐划一,恢弘大气。
纳木措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募须神殿无论在哪一处费的心思,都不及殿顶。五百多间房屋的外顶,共耗去黄金四万斤,特别是重檐式正殿顶,占去了总用金量的三成。”
等走到正殿前,众人再看,皆大为感叹这殿堂的雄伟。除去纳木措特别提及的殿顶,主体建筑上粗一估算,殿面之阔足超过了五十米,高二十七八米,格子门十六扇,扇扇洞开,作迎客状。
纳木措带他们进去,拜过高有二米半的募须神神像后,便将他们请至正殿后的杜鹃殿。
灵宣洛见竹星看上去困乏,请求纳木措安排个地方让他休息,纳木措便找来宫女,由她们带他下去好生照顾,这才连同隆象,与段箫等三人望杜鹃殿而来。
杜鹃殿属于偏殿,是族长平日里,与神境各部头领议事的地方。
灵宣洛看完主殿后再看这偏殿殿宇,虽然主料是红椿木,但不少地方都配搭以竹子,令他既赏心悦目,又倍感亲切。
不过更让他眼前一亮的,是杜鹃殿四面都被灿若烟霞的杜鹃花围绕。花间蝶舞蜂嘤,在艳阳下呈现一片花簇锦攒的绝美景象。
纳木措见他对这杜鹃花海大展喜爱之色,笑道:“看来灵留仙和我一样,也是爱花之人。杜鹃是云南名花之一,相传为杜鹃鸟因相思啼血,染红漫山花朵而成。此花也是我女儿,香丽郡主的心头爱。殿前这片小花圃里的花朵,就是当年由她亲手栽种。她在种花时不小心割破手指,花种被血浸过,所以这里的花色相比别处,更显嫣红。”
第八十九章 募須神族之普洱
募须神族的族长纳木措,将段箫等一行人带入金蚕境后,向他们介绍了宏伟的募须神殿建筑群。随后又将他们引去偏殿杜鹃殿,灵宣洛却被一片杜鹃花海吸引。
“这处花圃里的花,真含有族长女儿的血?”得纳木措提示,灵宣洛止不住惊讶地细看那片花圃,并将其间花朵与外面的相比较,发现他处的杜鹃色泽粉艳,还真少了带有香丽小姐血色的那一簇花的火热。
段箫看花虽美,想到的却是人,问族长道:“花圃里花开甚好,想必令爱至今还会时时过来打理吧?”
纳木措一听,笑容锐减,眼中闪过沉重的忧伤。
段箫看着纳闷,隆象忙过来解释:“不瞒三位,族长大人的千金,多年前遭人暗算,死于非命。大人对她怀念至今,所以才把这偏殿更名为杜鹃殿,并命人殿前殿后都种满花朵,以示纪念。”
“这……”三人听隆象之言,皆是一凛,原来在神境里生活舒适的族长,也有这样悲惨的故事!
纳木措见气氛因他而陷入沉郁,赶紧打破尴尬,清清嗓子道:“杜鹃在中原并不少见,却大多没我云南的正宗。灵留仙若不嫌弃,稍后我差人送些种子与你,你看可好?”
稽落山里的百香谷繁花似锦,天下奇花异草无不包罗,却独少了这杜鹃,听纳木措说要送来种子,灵宣洛自然高兴,忙拱手拜谢。
不过三人都有心知道,香丽郡主为何会死于非命,奈何纳木措已把话题岔开,明显是不想再谈,他们只好暂时搁置疑问,随他和隆象一起走入了偏殿。
一行人被让进偏殿的正厅,刚至门口,就飘来浓浓茶香。灵宣洛吸吸鼻子,顿觉那香味芬芳怡人,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进入正厅后,纳木措上坐,隆象站立他身边,其余人则在合窗下的客椅里落座。
门边一位年方十五六岁的小宫女,正坐在老树盘根的茶几前,举一把精致小巧的紫砂壶冲泡普洱。在门口闻到的茶香,便是由她手中的茶壶传来。
只见她一冲一泡间,手法娴熟轻巧,待几道工序完毕,便将那香气四溢的第二泡茶水,装在骨瓷小杯里,恭恭敬敬地端了上来。
灵宣洛与云之裳尽顾品茶,对于那回荡齿间的醇香赞不绝口。对段箫而言,手里端的,却远不止一杯茶那么简单。
离开云南几百年,他可是再未沾过普洱。
中原的茶文化博大精深,云南普洱茶举世闻名,又怎会不在其中占一席之地?
他不愿再碰普洱,实在是怕一旦品味,缠绕上舌尖的,就不会是茶香,而是对故土的思念,以及思念被牵起后,那难以下咽的苦涩。
如今他结束五百年的漂泊生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来,就有人将那细小的茶杯塞进他手里,他只能矛盾地在熟悉与陌生之间挣扎。
他屏住呼吸,胆怯地看一眼茶水,可哪怕不闻茶香,那纯正的红浓汤色也尽收眼底,以至他两行清泪再收不住,扑簌簌落进了杯中。
他生怕在正厅上失仪,慌忙闭眼,暗运内力控制情绪,面上已现嫣然一笑。而他的一举一动,别人没在意,却全被隆象看在了眼里。
第九十章 募须神族之释然
纳木措将段箫一行迎进杜鹃殿,宾主各自在堂上坐定。客套一番后,又奉上香郁的普洱茶。三人饮过,旅途的疲乏散尽,皆感神清气爽,精神倍增。
此时话归正题,纳木措掏出装载老族长魂魄的曦穆灵珠,手止不住地微颤,对众人垂泪道:“自上次澜沧江畔,新旧鬼族一番恶斗,新鬼族因有妖兵相助,致使旧的、正统的鬼族差点全军覆没。幸亏达瓦族长出手及时,才不至于让他们遭受灭族之灾,并且也保住了鬼王印信,可是老族长他,却看不到今天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也跟着落泪。
段箫问道:“当时逃入金蚕境的旧族残部,不知尚剩余多少人?他们现在是否安好?”
纳木措叹道:“不好,不好啊!得亏云兄弟现身,否则正统鬼族,真的就要消亡,鬼人天下,真的就要被那帮禽兽给彻底占去了!”
云之裳也是一惊,跟着问:“族长大人此话怎讲?”
纳木措收好灵珠,答道:“当年达瓦带领一帮武士出战,连同部首仄邪在内,也不过救了五十几人入金蚕境,其余的全部战死成灰。这五十来人遭受丧族之痛,鬼元大损,百年来,连衰老带疾病,陆陆续续又死掉三十来个。那时老族长和仄邪看在眼里,可急在心里,知道若不尽快找出天定的正统鬼王继承人,并授之以印信,让其归位,那凶残的假鬼王云清,就真的要篡位得逞,凭她六界刽子手的残暴,在世间为鬼为蜮,祸害苍生!”
这就是达瓦央吉放弃享受神境里的神仙生活,跑出去寻找正统鬼王,最终命丧难柯山的原因。段箫回忆儿时,每当他入达光王宫,必会陪伴自己玩耍的情景,终于没忍住,泪水打湿了前襟。
纳木措继续道:“可惜仄邪是鬼身,见不了那一端的阳光,所以老族长才决定,由自己亲自出境,去寻找鬼位继承人。我们从心里讲,都不赞成,既有不舍,又有担心,但是大家又都知道,他那个人一旦心意已决,谁都别想阻止,便只有依从。临走前,他将募须神族族长的大印交托于我,并通报全族,万一他遭遇不测,大家必须听我号令。谁知几十年过去,他杳无音讯,竟然真的就是……”说罢又开始抹泪。
段箫已平静下来,反而安慰他:“纳木措族长还请节哀,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接受。好在曦穆灵珠内所含的内丹精华,可助老族长在里面修补鬼元,待体力恢复后,再转世投胎,重新为人。”
这个安慰,说上了点子,纳木措听后悲哀缓和,神情松开,连连点头道:“小王爷所言极是!迟点我就将把这粒灵珠供奉进主殿,募须神的神龛下。募须神每十年显灵一次,助族人脱灾脱难,只要他把达瓦的魂魄带走,必能保他下一世的平安!”
原来三千年后,募须神依然在护佑他的族民,这样达瓦央吉肯定有救!三人听罢不胜欢喜,再不担忧。
这时,就听殿外守卫通传:“鬼族仄邪将军求见。”
“啊?仄邪来了?他这消息倒是灵通,快请!”
纳木措赶紧回答卫兵,速速请仄邪进来。
第九十一章 募须神族之心急
纳木措与段箫等人堂上坐定,正谈到老族长达瓦央吉,是如何为寻找真鬼王而故去的,就听门外一把苍老的声音在颤巍巍叫嚷:“鬼王!我们的鬼王在哪里?他在哪里?”
人未到,声先到,叫喊声落,紧接着就有一个皮肤漆黑,脑袋又秃又尖,整张脸皱得像老树皮似的老者,拄着根拐杖横冲直撞往里闯。
他老迈若此,腿脚僵直如两根烧火棍,却急得火烧眉毛,恨不能还有年轻人的力气,一蹦就蹦到屋子正中央,好把屋里人全看清楚。
纳木措被这声势吓一大跳,生怕老者绊倒在门槛上,赶紧示意身边的隆象过去,把他扶进一张椅子里坐下。
老者坐定,使劲眯起一双深陷入脸的细眼,在屋子里沿圈打量,目光就定在了三位客人所坐的方向。那三人忽见这黑乎乎的小老头闯进来,也个个都不说话,只是好奇地回望他。
老者打量半天,除去三人看上去各有各的俊俏,其中一名好像还是位女子,就再看不出啥端倪,更猜不出他们中的谁,有可能是未来鬼王,所以又心急地嚷嚷:“族长大人,咱神境安静这许久,忽的就有许多贵客临门,您倒是赶紧给老衲介绍一下呐!”
纳木措知他用意,既担心他一把年纪激动出个啥毛病,又怕他这模样吓坏客人,便哈哈笑着圆场:“老仄邪,看把你急的!你这消息倒是灵通,我都还没正式通传,你就到了。不过若是误听,你岂不是要失望?他若没来,我就算把人介绍完了,也是没来,他若来了,你不就已经见到了吗?”
仄邪被他点破心思,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很觉惭愧。眼见是因性急而失了礼数,只好干巴巴笑着作揖道:“仄邪鲁莽,失敬失敬!”
嘴里这么说,一对昏花老眼,还在不住打量眼前这三位貌似天仙下凡的客人。他缓过口气继续问:“这二位公子和一位姑娘……”
“姑娘”指的是云之裳,“娘”字没落音,除了云之裳尴尬地撅嘴,满堂上下就已忍俊不住,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仄邪一脸迷惑,晕头胀脑地望着他们,嘟哝道:“怎么,老衲……老衲是哪里说错了吗?”
纳木措笑得喘了半天,端起茶“咕嘟嘟”灌下一大口,挺直身子道:“老丈,咱们来的这三位客人,可全都是公子,你这从哪里能看出有位姑娘?”
“啊?那他……”
仄邪张大嘴,再看云之裳,见他仙姿玉貌,螓首蛾眉,全身上下不管往哪儿瞧,都算是个绝代佳人,怎么就给人叫了公子?便再说不出一句话。
纳木措见他急得可怜,索性就明说了:“仄邪呀,人家确实不是姑娘。他和你一样,已是鬼人,不过生前为仙,是嵩山的嵩留仙。”
仄邪一下恍然大悟,拍拍尖脑袋道:“不怪我认错呀,仙子风华绝代,就该与凡人不同。难道这位云仙子,也是为见鬼王,才来到我们这里的?”
纳木措道:“老丈,你又猜得不对!云兄弟,正是你一直寻找的正统鬼王继承人!”
他总算不再卖关子,明明白白告诉了老仄邪,这里谁是真正的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