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金蚕蛊境之虫坑
灵宣洛按耳江说的方位找过去,却没见到无影溪。焦急中,他唯一能想到的,检验地方是否正确的法子,就是找出南风长老设下的巨虫尸毒源头。
蛟虬剑不负重托发现线索,却因他言辞冒犯,恼怒地作弄于他。
等站稳脚,他狼狈地摸着脑袋嘿嘿傻笑,“殷螭蛟虬互为魂魄是没错,但还有句话,叫灵剑随主,指主人是何脾性,通常能通过他的宝剑体现。江南哥哥斯文有礼,殷螭也温柔有加,宣洛时常毛躁,蛟虬便也处处显露锋芒,这怪不得你,怪我!”
他不好意思地道过歉,那小心眼的灵剑方才罢休,抖抖剑身,服帖地落回了他手里。
灵宣洛宝剑回鞘,再看蛟虬拽他过来的这块地方,地面鼓起一个小土包。土包被杂草覆盖,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这里相比别处地势略高。
再仔细观察,他发现了更多不寻常之处。
只见这土包上长出的草,色泽发黑,且草叶肥厚,带有清晰的锯齿叶边,看上去像锯刀般锋利。若是普通草叶,稍一搓揉就烂了,怎可能产生坚硬感?
“哼哼,蛟虬判断正确,南风放出的尸毒源头,就在这土堆之下。什么为溪水落下符咒?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地吓唬耳江,以防他嘴巴不紧传扬出去,让更多人跑来看无影溪!”
南风的意图被灵宣洛猜透,他冷笑两声,从土包边站开,亮出双指,发出指天禅剑气。紫光划过处,土包被砸得碎土四散,露出一个大坑。大坑刚一暴露,里面就杂乱地传来“嘶嘶拉拉”的怪鸣声。
此时黑夜过去,天边曙光初露。灵宣洛探身向前,借光往坑里看,顿觉头皮发麻,胸中作呕。
只见土层下,爬满白花花的巨大蚕虫。它们已习惯地下的黑暗,头顶忽现日光,受到惊吓,所以发着怪声,乱成一团地在白丝和银液里疯狂挣扎及蠕动。
“好一个妖道,埋下如此多尸虫,致使无影溪地带全被阴寒气包围,凡人当然不可靠近!手段歹毒若此,实在令人发指!”
他看得怒火攻心,二指再出时,指尖剑气已变成一蓬跳跃的火焰,带着火星射向土坑。
剑气燃出的火苗如烧着的短箭,一道接一道蹿出,土坑很快就火光熊熊。
巨虫们拼了命地挣扎、嘶鸣,试图从坑里逃出来,却奈何它们受自己肥硕的虫身拖累,相互或挤压或冲撞,沾到烈火即被烧化。
处理完南风作下的恶,灵宣洛松了口气。今后若有猎户或山民从此经过,再也不会受伤害。
夺人性命的巨虫终被剿除,算是一夜奔忙的收获。可无影溪不出,灵宣洛依然倍感压力。他明白巨虫与无影溪并无直接关联,可为何南风那时能见到溪水,现在他却不能?这样的怪事,着实匪夷所思。
巨虫死光,毒气散尽,不必再担心触碰周围的草木。灵宣洛看着光秃的地面,失望感重过刚才,垂头丧气地想往地上坐。
谁知没等他屁股挨地,身后就有人高喊:“不要坐!”随即一条柔软却带着劲风的锦带飞来,牢牢缠上他的腰,在他就要坐下时,把他拉了起来。
刚被蛟虬拽着跑,转眼又莫名其妙地被一根锦带拉扯,灵宣洛这小心脏连遭冲击,还真有点吃不消。不过最令他惊讶的,还是在这人迹罕至的老林里,竟躲着另外一人,还有本事偷袭自己。
他愕然看向锦带的另一端,止不住又是一声惊呼:“云之裳叔叔!”
“没错,正是我!”那人从头到脚披一层黑纱,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果然是已成鬼魂的云之裳。。
第六十三章 金蚕蛊境之奥秘
灵宣洛把南风干下的坏事收拾干净,依然未见无影溪踪迹,只好打算先稍事休整,再继续去其他地方寻找。谁知屁股未着地,就被云之裳用锦带给拉起来了。
“云叔叔,怎么会是你?”他一见是他,惊喜地去抓他的手,不料却抓了个空。
云之裳笑而不语,自己甩过手来,拉着他不住打量,直看得一张俊脸满是感慨,湖水般的眸子里,更是波光粼粼,还没开口,先落下两行泪珠。
“水铃儿,历经千辛万苦,修成留仙真身,并于通仙大典获得仙号灵宣洛!我们的稽洛山小公子,终于长大了,小小年纪便已至留仙级别,你的竹月师傅,还有彤儿,该有多自豪”话到此处,已泣不成声,手松开去,只顾侧身拭泪。
在密林里忽遇灵宣洛,云之裳是悲喜交加:为灵宣洛成仙而喜,为曦穆彤落难而悲。
通仙大典举行时,他正在云南处理要事。这里地处偏僻,消息闭塞,等听说曦穆彤出事,悲剧已发生许久,他根本赶不及回去。
回想在难柯山时,狞灭天子为阻止她做傻事而封她入幻生符,大家都以为从此无事,却万想不到,她最终还是执拗地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提起师傅和姑姑,灵宣洛也是心如刀割,可他毕竟已不是过去那个懵懂少年,已学会该怎样为他人着想,此时若跟云之裳一起痛哭,两人岂不是要泪眼相对,越看越悲?
于是他强忍心痛,挤出笑颜安慰道:“叔叔切勿悲伤,宣洛修成留仙,是高兴事,姑姑虽然被困支离山,却已度过危机,安然躺于冰棺中,也算不幸中的万幸。所以你不要担心,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就迟早能想出救她的办法。目前当务之急,是要营救段箫叔叔,他误中札赖老的奸计,被云清抓走了!”
云之裳得他安慰,本已宽心,不料他又提起段箫,吃惊之余忙止住悲泣,抹着眼角问:“箫弟?他又怎么了?那扎赖老又是何人?”
灵宣洛见他对中原近期发生的大事基本不知情,便从通仙大典开始,一直到刚才烧毁南风的巨虫坑穴,大致讲了一遍。
听完后,云之裳若有所悟地点头,“我明白了,我道为何无影溪会无故在这几日隐遁,若我不召唤,就不露踪迹,原来是假鬼王也来了这里!”
灵宣洛听得云里雾里的,茫然问道:“云叔叔此言何意?莫非宣洛找的地方没错,只是溪水隐身了?”
云之裳道:“昆明部落的耳江,对你说的全是实话。只是他对无影溪的神奇之处,也仅一知半解,自然不能完整地告诉你答案。”
灵宣洛怔道:“完整的答案?莫非无影溪除了是联系现实世界与募须神境的通道,还有其他更加深奥的说法。”
云之裳道:“确实如此。我们都知鬼王印信现被募须神族保护在蛊境里,一旦印信感受到威胁,就会向保护它的神族人发出警告。当蛊境内部全面戒备,溪水就会自动隐去,而不是消失。”
“原来实情是这样!可这溪水是如何做到隐身的?”灵宣洛大感好奇。
云之裳笑道:“募须神族擅长用蛊,隐没溪水的,自然是蛊虫。”
“什么?蛊虫?这里竟有蛊虫?它们在哪儿?”灵宣洛惊讶至极,借着黎光去看脚下,见到的却只有泥土与杂草。
第六十四章 金蚕蛊境之蛊虫
灵宣洛听说他找的地方没错,无影溪确在此处,不过是被蛊虫隐藏,深感好奇。
云之裳对此事,看样子是了如指掌,也不答他,只是面带神秘地抬起手,向他刚才差点坐下去的地方凌空一拂,就见一层淡淡的银光,如条狭长的丝带般呈现出来。
乍一看,那丝带光华闪烁,十分好看,不过等灵宣洛凑过去细瞧,发现所谓的光华,竟是来自无数细小的、蛆虫般的东西。它们光闪闪挤成一团团,因为在不停蠕动,所以远看时才给人以闪烁的错觉。
灵宣洛第一次见蛊,刚才又被南风的巨虫地穴恶心到,正想说话,却控制不住心头翻涌,捧着心口跑去一边哇啦啦狂呕。
他想不明为何自己会这般失礼,只能勉强解释为若非云之裳及时阻止,他就有可能坐上那堆可怕的蛆虫,心里作怪没忍住。
云之裳早已对这些蛊虫司空见惯,对他的反应也见怪不怪,只是站在原地哈哈笑。灵宣洛完事后站起身,一张粉脸吐得煞白。
云之裳见他浑身不自在,不笑了,认真说道:“你无须为这事羞愧。初次见蛊的人,大多会有厌蛊反应,严重者甚至会昏厥,俗称晕蛊,足见蛊术的邪性。”
灵宣洛听明白后,心里舒坦了许多,再看那些蠕虫,也没那么难受了。
云之裳见他已调整过来,继续往下讲:“我们现在所见的,是募须神族特有的蛊术,叫金蚕蛊。”
“金蚕蛊?这些小虫,不是银色的吗?为何要称作金蚕?”灵宣洛不再厌蛊,俯身仔细观察那条银带。
云之裳道:“这些蛊虫刚破壳而出时,是黑色。它们一生要经历两次蜕皮。第一次,是蜕去黑皮,变成现在的银色,第二次,就是蜕去现在的银皮,变成金色,那时它们就属于成虫了。”
灵宣洛点头道:“原来这些蛊虫与桑蚕习性相同,也是通过蜕皮生长,只不过不会蜕那么多次。不过,云叔叔怎会了解这些事呢?”
云之裳道:“你可还记得,在彤儿的虚境会议上,我曾提到数月前落难龙牙镜时,偶遇募须神族老族长达瓦央吉的魂魄,受他之托来云南寻找正统鬼族?”
灵宣洛连连点头,虚境会议对他意义深远,那时的一情一景,以及大家都说过什么话,只怕再过许多年,他也不会忘记。
云之裳道:“可惜当时老族长来去匆忙,没说该怎样召唤神族,我只好自己寻找。起初我以为在苍山搅出动静,制造闹鬼厉害的假象,就会把他们引出来,谁知屡试都不成功,反而还在三界里掀起波澜,搞得不少人都来云南查鬼。”
灵宣洛听到这儿,呵呵笑道:“我记得在仙灵冢修习耀海诀时,发现放置云叔叔魂魄的灵珠空了。那时以为是姑姑作了其他安排,却原来叔叔是来了云南顽皮。”
云之裳叹道:“可惜我在这里活动这么久,目的也没达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我没成功唤出募须神族,至少也找到了线索。当我来到这片树林,竟用鬼眼发现了钻在泥地的蛊虫!”
“叔叔的意思,是说常人不能见的蛊虫,你能看见?”灵宣洛也很惊讶。
云之裳道:“自募须神族消失后,哀牢人流传几代的蛊术,也随之失传。这里已有几百年没出现过蛊虫,可我这鬼眼一来就能发现,还真是奇怪。我试着接近那些蛊虫,不仅没受伤害,它们竟还结成那条银带似的队列,意图跟我走。我猜这其中必有蹊跷,便不声不响在此守坐三天,无影溪就出现了。”
“什么!”
灵宣洛听到此,再也笑不出来,而是惊得连退几步,张口结舌地问:“难道达瓦族长在鬼林宫的请求成真,云叔叔你,是我们正在寻找的正统鬼王?”
第六十五章 金蚕蛊境之烦恼
云之裳从隐遁的无影溪里唤出金蚕蛊,并为灵宣洛详加讲解。听到最后,灵宣洛才弄明白,正统鬼王的传人,竟是云之裳。他不禁好奇地想,难道嵩留仙不幸在龙牙镜里沦为鬼魂,全是天意?
对云之裳来说,他妖妖娆娆地做那留仙,已四百年有余。日子一向过得安稳,虽从未期盼永生,却没想过死了不光不能去转世投胎,还糊里糊涂就成了正统鬼王的继任人。
不过见灵宣洛听这消息后,表现出一脸错愕,又觉得有趣,有心要逗这小子,便假装唬起脸,问道:“怎么,你认为云叔叔只做得留仙,配不起当这鬼王?”
灵宣洛以为冒犯了他,很为刚才的真情流露后悔,连忙摆手道:“非也非也,宣洛不敢!”
道歉归道歉,他眨眨眼,还是忍不住要说出心里话:“说起鬼,大多人能联想到的,都是那些又丑又恶心的东西。云叔叔却不光生得美若天仙,一身云丝锦衣还如此明人,所以宣洛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你和“鬼”这个字眼划上等号!”
云之裳天美,这番赞誉之辞照他个性,本该听得欢喜,此时想的却是,自己美若天仙的日子怕已成过去,止不住感伤道:“哎,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当日在鬼林宫,那达瓦族长将鬼族之事交托于我,我还以为他只是迫于情势紧急,而我又是那么长时间以来,他唯一能求之人,所以随便说说,而我也是临危受命。现在从这种种迹象看来,坠入龙牙镜,竟是命中注定,而我此生为仙的使命,大概就是要帮助鬼族,完成正统鬼王归位,重振兴族大业吧。想想我那件云裳,扣子都还未盘好”
失去仙命沦为鬼魂,成鬼后又莫名其妙地要承担鬼王重责,这样多大事接踵而至,最令这位貌美如花的云之裳最念念不忘的,竟是一件没盘完扣子的云丝锦衣。灵宣洛听得差点给一口口水呛死,简直就要给他跪了
他这伤心事重大,灵宣洛不知该怎样安慰,忙调转话题道:“云叔叔千万放宽心!能在六界里成为一界之主,是无上的光荣,叔叔日后若真能即位,可算是天命所归!再者,现在六界里五界归齐,就剩这鬼族,被云清那个假货霸占王位,干尽祸乱苍生的卑鄙勾当。云叔叔若能把她踢走,真正统领鬼族,岂不是除害与造福一举两得?”
他不会用花言巧语哄人,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云之裳经他一劝也高兴起来,一时间不再念叨他那件差扣子的云裳了。
灵宣洛对云之裳将为鬼王的消息,听时吃惊,后来想想,赞成至极。历经磨难的鬼族,若能迎来这样一位高义薄云天的首领,着实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想起还处于危难中的段箫,他又忧心地问:“云清现在也已知道,唤出神族蛊境要使用对蛊术,段叔叔落在她手里,我们该怎么救呢?”
云之裳略一沉吟,对他挥挥手道:“你随我来。”
灵宣洛随他离开无影溪,来到一处被竹篱围起的木屋前。他念动符语打开结界,再推开竹篱门,二人便走了进去。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金蚕蛊境之小溪
灵宣洛急于要救段箫脱险,云之裳将他领进了自己在苍山里栖身的小木屋。
“这里便是我方才向你提过的,在苍山制造闹鬼假象时住的地方。我在小屋四面设下结界,除了仙族人,谁都不可能发现这里。彤儿上次来到苍山,误闯进无影溪地界,还用含有蛊虫的溪水洗脸,所以她中了蛊毒”
“什么?姑姑中过蛊毒?”灵宣洛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失声惊叫,心也悬了起来。
云之裳见他这样紧张,掩着嘴笑道:“瞧把你担心的!别忘了,我是正统鬼王继位人,那些蛊虫可都听我的!她在林子里往这边走时,我就发现了她,一路跟她到竹篱旁,远远看着,就觉得她面色发黑浮肿,明显是中蛊的症状。幸亏我一直在炉子上架有一壶含有我鬼血的滚水,蒸汽甚足,而蛊虫又才刚刚侵入,在她肌肤里走得不深,所以我很轻易地就帮她将那些虫子给弄出来了。但为保住无影溪的秘密,以免打草惊蛇,我和她都没再提过此事。”
“原来是这样!难怪在虚境会议里,你们说到澜沧神,却闭口不提姑姑中毒的事!姑姑瞒谁也不该瞒宣洛呀!”他心里难过,嘟着嘴抱怨。
云之裳道:“彤儿并非有心要瞒你,只是不想你为她担心。你想想,事情已经解决,她一切安好,又何必在虚境会议里徒添大家的烦恼?千年来,她经历过险境无数,从来都不会向任何人诉说,她这个性,你也是清楚的。”
云之裳的话,把灵宣洛的思绪推回了夜色幽深的真龙峰。那夜夜从峰顶传来的,哀婉凄凉的古琴旋律,才是她真正的诉说。
说蛊说到曦穆彤,二人又伤心起来,云之裳见灵宣洛沉默不语,再度落泪。
灵宣洛听到抽泣声,蓦然一惊,不敢多想,赶紧去看屋角的壁炉,再回想云之裳说,用含鬼血的蒸汽为曦穆彤驱蛊,就大为奇怪。
段箫曾明言,除了达瓦央吉发明的对蛊术,目前还没有其他驱蛊的好办法,这鬼王之血,又是怎么个说法?
云之裳听他提问,答道:“蛊毒难以驱除,原因是细小的蛊虫钻入人体后,便留在其中生长,再也弄不出来。寄主不死,蛊虫就会长留,并滋长毒性。无论是对蛊术还是我的血,都可控制蛊虫,让它们听我们的话。”
这样解释灵宣洛就懂了。他们所指的解蛊,其实是使用自己的方式召唤蛊虫,离开人体,以达到驱蛊的效果。鬼王印信尚在募须神族手里,所以正统鬼王的血也可驱蛊,段箫怕还不知道这一点呢。
云之裳又补充道:“我的血是能驱蛊,但若要打开蛊境大门,只有用对蛊术才可做到。”
灵宣洛点头道:“宣洛明白。不过云叔叔既唤得出无影溪,何不先让溪水出现?说不定就能引那云清现身,我们好救出段叔叔!”
无影溪,唯有未来鬼王云之裳能召唤出来,且由蛊虫控制的溪水一直在追随他,若他离去,溪水便会消失。
听了灵宣洛的建议,他二话不说,走到屋角的壁炉前,重燃炉火,然后打开水壶盖,往里滴了几滴暗红色的血。
壶水很快就烧得蒸汽四溢,他扬扬手,手里出现一个兽皮水袋,再将壶里的滚水灌进去,便与灵宣洛赶回了无影溪所在的树林,并趁热将水袋里的水,倒进了那条银光闪烁的蛊虫带。
随着带有正统鬼王血液的滚水流淌下去,银色蛊虫散向两边,曾被它们覆盖的泥土开始变得湿润,紧接着就有水渗出,且越渗越多,直至汇成一条银闪闪的小溪,从地底奔流出来。
灵宣洛想检验溪水是否如传言所说,真的无影,便靠过去俯身看,只见溪水清洌可鉴,却唯独见不到自己在哪儿。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金蚕蛊境之恶语
小木屋里,灵宣洛提议由云之裳利用鬼王之力召唤无影溪,以引出云清,营救段箫。
当云之裳用含有他鬼血的滚水分开蛊虫,让小溪从泥土下钻出来,灵宣洛便凑过去瞧,还真没找见自己的倒影,不禁感叹:“这溪水之名可是名副其实,水里什么都有,唯不见倒影!”
云之裳已见惯无影溪,不觉新奇,脸上倒挂满无奈,“是啊,我们能做的只到这一步,剩下的就是等待。若无箫弟用对蛊术相助,根本没法从现实世界通知募须神族,我们已来到他金蚕蛊境的大门口,所以无论再做什么,也是枉然。”
他的话一点不错,他们现在,可是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万一云清不上当,或是已把段箫押往别处,那这接下来该怎么做,灵宣洛还真一筹莫展。
不过二人仅在溪边守了半个时辰,就发现刚才的担心实属多余,因为那位假鬼王,已趾高气扬地扬着白骨疤脸出现了。
“哈哈哈,二位坐在这里愁眉对冷眼,是丢了魂还是掉了宝呢?喔呦呦,瞧我这记性!这假娘子被我那英明神武的师傅几钟捶敲死,已经是鬼魂了。而这位灵留仙,师祖姑姑被吊上支离山,成了一群怪鸟的美餐,你们愁成这样,也是应该的!”
灵宣洛正准备和云之裳商量,云清如不出现,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没开口,就听这几句恶语砸过来,随后她从一棵矮树后现身,摇晃两下,等两只脚长全,就站到了他们面前。
“云清!”
灵宣洛见到她,一对眸子就被仇恨之火点燃,再加上她这般出言不逊,更是恨不得要扑过去,把她千刀万剐。不过刚抬起一只脚,就已被云之裳拉住。
云清眯眼打量灵宣洛,幸灾乐祸地讪笑:“水铃儿,子虚山一别,你草鸡变凤凰啦!我现在是该改口,叫你稽洛留仙灵宣洛了吧?老天这是没眼呢,老的受刑死了,小的还能做个留仙,及时补位去守那座破山!对了,那个女人,现在给啄成什么样儿了?身上就算没出一千个窟窿,九百个总有了吧?”
灵宣洛被她恶语相讥,再也无法忍受,一把甩开云之裳,冲过去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恶鬼,你残害这么多条性命不够,又设下毒计,一步步将我姑姑推上绝路,我没去找你报仇也就罢了,现在你竟敢自动送上门,继续用你那张臭嘴污蔑她!此时我若不叫你挫骨扬灰,还真要为世间所不容了!”说罢指尖紫气闪现,指天光剑就要出手。
云清却无惧色,撩撩眉道:“灵宣洛,你搞清楚现在是在和谁说话!你以为会个什么指天禅,又做了什么小破留仙,就了不得了?你别忘了,本王可是会灭天咒的,哪怕你现在跑去百里之外,我也能把你活活烧死!也罢,今天我卖个人情,不和你斗,就站在这随你动手。不过我要死了,你那个风流儒雅,却被曦穆彤戴了绿帽子的段叔叔,可就要为我陪葬,死在幻生符里了!”
她一说这话,灵宣洛和云之裳皆是大骇,异口同声地问:“你这禽兽将他关进了幻生符?”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金蚕蛊境之威胁
无影溪边,灵宣洛与云之裳引诱云清现身的打算没有落空,溪水出现不久,那残暴的女鬼就大摇大摆地飘来了。
其实与火铃儿交谈后的第二日,她就找好借口,撇下瞎眼的南风长老,来了云南。
在这一带转悠不少时日,各种手段用尽,把该打听到的消息全打听齐了,本以为做足功夫后,找到募须神族抢回鬼王印信,是轻而易举的事,谁知到真去寻无影溪时,却是翻遍了苍山的沟壑,也遍寻不着。
连续几天一无所获,她累得火大,正打算去拿札赖老出气,却不想再来南风埋藏巨虫的地点时,意外撞见了灵宣洛。而真正令她惊喜的,是灵宣洛身边,还流淌着那条她日思夜想的无影溪。
二人听她说把段箫关进了幻生符,眉头先是松开,紧接着又皱了回来。
松眉是因为,听起来段箫不光没给她扒皮,还能确定为暂时平安,皱眉是因为,入了幻生符,除非是她自愿释放,否则他这辈子也别想再出来。
云清见他俩神色紧张,满意地怪笑道:“我关他进幻生符,可算以礼相待。要不是他识得对蛊术,对我大有用处,就算有十条仙命也早变成我鬼族一员了。”
残杀一名留仙,竟能被她说得这般轻松,那二人身上一阵阵泛起鸡皮疙瘩。想回言反击,她却还在不停舌燥。
“那不中用的妖王所设的幻生符,竟然能让人在里面欣赏春花秋月。我鬼王设的就没那么舒坦咯。我的幻生符里,全是极度苦寒之地。你们的恒留仙,现正陷在泥沼里无法自拔,若再不施救,不出半个时辰,他就死在里面了。”
她边说边抬起手,把一粒小小的、淼动的火焰举到眼前,犹如正欣赏一件得意之作。
“云清,你到底想怎样?快把我段叔叔还回来!”二人已是怒不可遏,可段箫命在旦夕,灵宣洛投鼠忌器,不得不收回禅指。
“哼,怎么样?很简单,幻生符内,是恒留仙,幻生符外,站着嵩留仙。这两个人里,只有一个能活,这就是我给你们的选择。要不段箫命丧幻生符,要不云之裳自尽在我面前,从此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说这话时,云清少有地收起她不可一世的表情,换上腾腾杀气,一步步向他们紧逼过来。
“你说什么?”灵宣洛只觉一支冷箭从胸口一穿而过,疼得几乎站立不稳,唯有茫然去看云之裳。
云之裳实料不到,云清为除掉自己,会使出如此歹毒的招数,一时也被镇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仅过片刻,他已镇定下来,仰天大笑道:“女鬼云清,自称鬼王,却眉间无鬼符,手中无印信。我可明白你的凶残从何而来了,原来是来自你那无人能及的厚脸皮。”
“你你死到临头,还想说什么?”云清虽然恶毒,却最听不得人家揭她短,一旦遇到,必会像条炮仗似的暴跳如雷。
云之裳收起笑容,正色道:“难怪彤儿会被你害得那么惨,今日我也算见识了你这鬼蜮之威。你还真有点小聪明,算准我与段箫兄弟情深,不会舍得他死。你这一石二鸟之计,既可除掉正统鬼族继承人,又能逼段箫帮你打开金蚕蛊境入口,还真是高明!”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金蚕蛊境之暗示
云清出现,坦言已将段箫关进幻生符,而灵宣洛要想救他,只能在他与云之裳之间作选择,留下其中一人。
云之裳不耻于云清的卑劣行径,正色叱责她,她反倒更换怒容,以嘲笑应对:“云之裳,你以为说那么多废话,就能拖延时间,保住鬼命吗?不管出于哪方面原因,你们都不可能放手让段箫去死,这点大家心知肚明。所以嘛,不用问,你已死到临头了。现在才说明白了这些事,有啥用?何苦让自己死不瞑目呐?”
灵宣洛站在一旁,静观云之裳与女鬼周旋,不断提醒自己,云清劫持段箫,已算占据上风,若他再乱方寸,则是正中她下怀,不战自败。而这败,多半就意味着,云之裳将魂飞魄散。
正在飞速思考如何在这种局面下反败为胜,他忽觉衣袖微弱一动,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扯他。
“我这袖子里有物?”他暗惊,悄悄探手去摸,感觉出是一粒溜圆的珠子,顿时在心中大呼:“装有达瓦央吉魂魄的曦穆灵珠!这珠子,不是一直被段叔叔收藏吗?怎么会在我这里?”
原来昨夜段箫在竹楼下,收到札赖老通过山语传来的密信,知道了与无影溪相关的事情。
找到无影溪在现实世界的一端,就能利用对蛊术,进入另一端的神境,且札赖老连溪水位置都已清晰讲明,他自然惊喜万分。
不过一回云南,就有人这样鼎力相助,他不免生疑。
昆明部落脉系庞大,进入云南地界后,部落头领掌握到他行踪,并找到他,这不奇怪。可他离开故土日久,在现在的哀牢族人里,早已没了过去的相识。就算有澜沧神在这中间作为联系的纽带,那也可是昆明部落!不说其他省份的分支,仅说这云南境内,是否人人都一心向他,还得通过时间验证,可这头人一出现,脸也不露,就这样帮他,是否于常理不合?
无影溪自是要去,这样重要的线索,哪怕真是陷阱也得闯!但灵宣洛大任在身,不能随自己去冒险。而为防遭遇不测,他也不敢再把达瓦央吉的魂魄带在身边,便趁灵宣洛熟睡时,悄悄将灵珠放入他的衣袖,然后按山语提供的方位,独自去了无影溪。
他的担忧没错,一到无影溪所在地,还没来得及开始寻找溪水,就有无数根细长的黑线,突然飞出矮树林,向他偷袭而来。
黑线的速度快如闪电,他欲龙音剑出鞘,却根本来不及,眨眼功夫,已被绑得喘不过气。
在殍幽湖时,狞灭天子对曦穆彤使出幻生符,他曾亲眼目睹,而这次出符之人,自然不可能是妖王。世间除他以外,唯一懂这招数的是谁,就不用问了。
无影溪边,云清还在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二人,等他们作出选择。
灵宣洛发现自己有灵珠在手,而珠内魂魄又向他做了暗示,已是成竹在胸。于是不屑地扫了她一眼,冷笑道:“丑八怪,你以为你是谁?假如我两条路都不选呢?”
云清大笑,“我是谁不打紧,只要恒留仙在我手上,你们走的就是死局,难道还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灵宣洛道:“你这个玩意儿,根本不配让我们浪费精力讨价还价。我有一件东西,你看了之后,就知走进死局的人是谁了。”
“一件东西?你这个稽洛山的小痞子,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能对付本王的东西?”云清讽刺道。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金蚕蛊境之中计
云清在无影溪边大施淫威,欲将云之裳逼上绝路。灵宣洛正苦寻对策,却发现收进达瓦央吉魂魄的曦穆灵珠,被段箫藏进了自己的衣袖。
灵珠微动,在向他发出暗示,他心领神会,走出两难困境,从袖子里掏出珠子,捧在了手心。
云清以为他真有何特别的法宝,本有些担心,等看清他手持之物,顿时笑得全身乱抖,“灵宣洛,我还以为你做了留仙,就变得有多厉害了呢,原来是给本王逼得山穷水尽,实在没招了,所以把你那死鬼姑姑的遗物掏出来当武器!”
灵宣洛却不发怒,只是似笑非笑地斜眼瞧她,由她放肆地大笑。
她全然不知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只顾自鸣得意地仰头望天,笑得一张嘴大如簸箕,
灵宣洛看准时机,从容地对准灵珠,用另一只手轻轻一弹,一道幽弱的晦光就“嗖”地一下窜出来,如道闪电般钻进了她嘴里。
云清全无防备,反应不及,一脸狂妄还没收回,就已发出沉闷的惨叫,喉头随之“咕嘟”一响,那晦光就给她吞进了肚子。
灵宣洛出手太突然,云之裳也没回过神,只是觉得那道光看着眼熟,一下却记不起曾在哪儿见过。
云清自知中计,再也笑不出来,两手卡住喉咙,慌得手足无措。
“这这是什么?好你个无耻的小痞子,敢使出这种下作手段,用暗器偷袭本王?”
这一次轮到灵宣洛大笑了,他幸灾乐祸地指着她的肚子道:“既然你自称是鬼中之王,也该偶尔为你的族人效劳!藏在灵珠里的这只鬼,因过度虚弱爬不进六道,我就让它直接入你的肚腹轮回了。云清,恭喜你,你可要荣升做娘亲了!”
云清不信,刚要反唇相讥,却感腹内传来隐痛,且有东西在里面蠕动。
这下她更加着慌,顾不得理会灵宣洛,先忙着去看自己的肚子,就见小腹真的在缓缓上拱,好像被人塞进个气球,正一点点吹大。没过多久,她就已形似一个怀孕足月的孕妇,托着便便大腹,东倒西歪。
“你真把一只鬼塞进我的肚子投胎?你我警告你,快给我把它弄出来!”
灵宣洛一招解恨,哪能轻易罢手?一个劲儿地盯着她拍巴掌,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这个恶婆娘也有今天!哈哈哈!你不过怀上只鬼,就已气成这样,若知那魂魄来自何人,还不得气昏过去?”
涨大的肚子,证明灵宣洛不是在借假话虚张声势,云清只能相信,惊问:“你快说,这魂魄来自何人?”
灵宣洛正要回答,云之裳却已在一旁高喊:“我明白了,藏在珠子里的,是募须神族老族长达瓦央吉的魂魄!彤儿在难柯山把这粒灵珠交给箫弟,他又转给了你!”
云之裳自己爆出答案,逗乐了自己,目睹云清中计后的古怪模样,笑得就差满地打滚。
云清可是又惊又怒,顾不得肚腹沉重,喝问:“你两个混蛋疯了吗?就算这魂魄来自募须神族族长,它又怎可能一直躲在我难柯山,等你们来收?”
灵宣洛笑得一头热汗,用手“呼哧呼哧”扇着风道:“怎么不可能?这事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呢!若不是你把老族长封进鬼林宫的血树,我师祖姑姑和羽风先生在毁你老巢时,怎能有机会救他出来?”
“什么?你是说,募须神族的族长,一直给我困在鬼林宫里?”
等想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的愤怒转成绝望,实在是不甘心,自己就这样与鬼王印信擦肩而过。
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金蚕蛊境之服软
云清误吞入达瓦央吉的魂魄,竟肚腹高高隆起,成了一名孕妇。这还不说,她又得知寻觅已久的募须神族族长,其实一直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连惊带怒,差点放声痛哭。
灵宣洛故作诧异地揶揄:“咦,恶鬼,刚才还笑得那般猖狂,怎这样快就挂出来副哭相?不就是走了次眼嘛,当时没认出人家老族长,算不得损失,老天对你眷顾有加,已给你第二次机会,让他投胎进了你的肚子。从今往后,你不单可以与他日/日相见,还能把他拉扯成人。这是不是人家常说的有喜啦?照我说,你这快做娘亲之人,就别再四处奔波,不如躺在这里,直到把娃生下来。不过嘛,稳婆得另外找,接生的事,爷我可做不到!”
灵宣洛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算是报了仇,心里大觉畅快。云之裳等他嘲弄完,与他相视大笑。
云清典着大肚子,身体如有万均重,法力施不出来,平衡也难以保持,只好艰难地坐到草地上,哼哧哼哧喘粗气。
虽然她心如蛇蝎,却在十六岁时终止身体的生长,连男女之事都知之不多,又何曾体验过妊娠之苦?一时间被整得苦不堪言,直恨不能把手插进肚子,将那暗算她的鬼魂给掏出来。
“你们,你们这帮土匪,到底想怎样?快把这东西给我弄出去!”除了竭斯底里地嚎叫,她再也无计可施。
灵宣洛扯扯嘴角,轻蔑地笑道:“哼,风水轮流转,这些话从你嘴里冒出来,听着还真奇怪!刚才我告诉过你,达瓦族长魂魄虚弱,入不了六道,随时都有可能化作灰烬。你若不老老实实养胎,等他散在你腹中,会有怎样的后果,你这鬼自然比我清楚。要让老族长出来也不难,只要你把段叔叔从幻生符里放出来,咱就好说。否则等你五脏六腑给腐蚀个精光,到时别说抢得鬼王印信生出鬼符,怕是连这假的,你都没命做咯!”
灵宣洛并非危言耸听,云清心知肚明,所以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大声反驳。可就这样放弃战果,她又心有不甘,于是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化回黑烟,以将达瓦的鬼魂给挤出来。
不料她越挣扎,鬼魂越来劲,鬼气不断膨胀,她的肚皮简直就要炸开。功夫不大,她连坐都没法坐了,给自己的大腹压倒在地,只能勉强牵动两下手脚。
灵宣洛从第一次撞见这女鬼起,她就是一副趾高气扬,鼻孔朝天的模样,何曾有过今时的狼狈?
不过她也不傻,知道保命要紧,唯有无奈地屈服,嚷道:“好啊,我赢了你那么多次,现在勉强认个输又如何?咱们来日方长,你们迟早还得死在我手上!段箫现在陷于幻生符里的泥沼丛,生死未卜,你们快想好谁去拉他出来。如果你们敢耍滑头,找到他后还不让这个死鬼从我肚子里离开,我就把你们永远封在里面,和你们同归于尽!”
云清松口,段箫得救,灵宣洛抓紧时间对云之裳道:“云叔叔,入幻生符之事就交给宣洛吧,这恶鬼诡计多端,我把蛟虬剑留给你,请你好生看牢她。如果她敢耍什么花样,就一剑把她结果!”
第七十二章 金蚕蛊境之沼泽
灵宣洛借助达瓦央吉的鬼魂制服云清,终于能进入幻生符救段箫,可云之裳见他递来蛟虬剑,却坚决摇头道:“不行,箫弟未与你同行,必是不想让你轻易涉险,我又怎能眼睁睁任你往虎穴里闯?万一出事,说不准我就成了千古罪人。所以幻生符由我进,你留在这里!”
这位嵩留仙的为人,曦穆彤曾多次提起,所以灵宣洛对他那为了朋友,不惜两肋插刀的豪气早有耳闻,此时便得到了印证。
不过形势危急,实在无暇争论,所以他果断说道:“段叔叔命悬一线,我们得抓紧时间!云叔叔,云清狡诈多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你好生看管她,我才能安心去救人!”
说罢不等他再开口,就一把将宝剑塞进他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朝云清走去。
云清躺在地上,犹如马上就要临盆。大肚子压得她动弹不得,只盼他们能马上把段箫拖出来,让自己脱离苦海,却不知那二人哪来那么些话,说了个没完,直急得杀猪似的嚎道:“你们再拖时间,小心我反悔!”
灵宣洛还真不担心她会反悔,但急于见到段箫,也不再多说,走到她身边道:“你把幻生符的入口打开吧。”
她艰难地翻翻手掌,从五只手指的指间弹出数根黑线,缠上灵宣洛,眨眼他就一点点缩小,然后变成一粒小火星,进入了幻生符。
他曾在混沌谷进过狞灭天子的幻生符,对符内充满奥妙的棋盘阵,至今记忆犹新。
而云清的幻生符,果然与她自己的描述相符,里面处处凶山恶水,气氛阴森,其恐怖程度与支离山和幽冥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灵宣洛踩着满地泥泞,一边焦急地四周张望,一边呼喊:“段叔叔,你在哪儿?宣洛来救你了,你听得见吗?”
喊了半天,也无人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一阵阵在空谷里回荡。
找不到人,他不急躁,只是不住为自己打气:“放心吧,段叔叔吉人天相,没这么容易死在云清手里,他一定还在支撑!云清说他陷在沼泽里,我若一直向前走,就能到达那沼泽丛并见到他!”
他利用仙力催动脚步,走得快如光影。一连翻过几座晦暗的山头,一片漫无边际的沼泽地,出现在眼前。
刚靠过去,一股酸腐的,令人窒息的尸臭味就扑面而来。他眉头紧皱,定住脚望去,就见沼池里全是灰色的泥炭浆,碳浆表面覆盖一层薄薄的苔草,时不时苔草被分开,“咕噜”冒出来个气泡,然后气泡破裂,破裂瞬间能看到一段掩埋在里面的白骨。
“苍天啊,云清竟把她的幻生符当成了死尸填埋场!段叔叔,就被她扔进了这样肮脏恶臭的泥沼里!”
他愤怒地想着,一只手掩住口鼻,一只手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开始搅和泥浆。可翻来找去,除了杂草与人的残肢断臂,就没发现任何与段箫有关的痕迹。
“段叔叔该不会,已经沉到沼池底下去了吧?不行,既然我已进来,就不能放弃,不见到他,我绝不离开!看来我得跳进去,看能不能把他找出来!”
他下定决心,就要埋头扎进沼池,却听身后传来一把动人的男子声音:“宣洛,我在这里!”
第七十三章 金蚕蛊境之重逢
灵宣洛进入幻生符后,遍寻不着段箫,心下焦急,打算跳进那处处浮尸的泥沼池,沉到底部继续寻找。好在他正要跳进去时,身后响起了段箫磁石般的声音。
“段叔叔?是他吗?还是我产生了幻觉?”乍一听到,灵宣洛心跳加速,几乎不敢回头,生怕回头见到无人,再失望一次。
不过当第二声传来,他再也不用怀疑,急忙直起腰,转过身,就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虽然双颊苍白,毫无血色,望向他的一双眼,却满含粲然的笑意。
与他一夜未见,却如分别十年,灵宣洛抖抖嘴唇,叫不出声,想走过去,又挪不动步子,脑子里的唯一能想到的话,就是“他没死,真的没死!”
段箫见他眼泛泪花,又呆立不动,就知他已为自己担心一夜,心中既感动,又怀有歉意,索性主动走到他的面前,却显得一瘸一拐。
“宣洛,我没事。”他柔声向他报平安,喉头却也一下哽住,有点说不下去。
灵宣洛仔细打量他,一身冰蓝色衣衫,之前的明艳已被焦黄的污迹取代。有几处破损,明显用仙术处理过,不过因处理得匆忙,接合痕迹十分明显。
一双白底黑面的皂靴,鞋底的白色已被淤泥裹成灰褐色,其中一只边缝裂开,露出带血的袜子。
“段叔叔,你这是,受伤了吗?”灵宣洛见他无恙,本是欢喜,但发现他身上带伤,心里又泛起难过。
段箫不在意地答道:“宣洛切勿多虑,不过是被那泥沼里的硬物割出道小伤口,过两日便好。只是,你怎会进来这里?我还以为既落入那女鬼的陷阱,怕是一世都出不去了呢。”
灵宣洛回想整晚惊心动魄的经历,叹了口气,将事情的重要部分,向他讲了一遍。
段箫听罢惊喜交集,一把握住他的手道:“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真没想到,云大哥竟然就是天定的鬼王,只要我为他打开金蚕蛊境,他就可以获得鬼王印信,正式归位了!”
话说至此,不等灵宣洛开口,他却又松开手,失落地望向一边,像是在自语:“不管怎样,过去那个嵩留仙,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灵宣洛凝望他俊美的侧影,心头竟不明由来地升起一股暖意。五月留仙里,童不仙因被妖术蛊惑,走火入魔。锦书圣于通仙大典上,彻底暴露出恶魔的狰狞面孔。这二人虽令人齿寒,在另外三岳留仙之间,却一直保持着真挚的兄弟情谊,几百年来,丝毫未随时光的流逝而褪色。
正在默想,这平静却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惊悚打破,他少有地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好像在瞬间变成化石,僵住了。
段箫似料到他迟早有此一举,无动于衷地转身,与他往同一方向看。
二人的目光聚焦于一块淡灰色,约有七八尺高的大石,石后正走出一人。
那人满头银发,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已是年过五旬的老者,却神情疯傻,咧嘴笑得像极一个小孩。
他一身衣衫破烂不堪,勉强能够蔽体。虽然容颜和身形与过去相比,判若两人,可那眼神,无数次出现于灵宣洛的梦境,是再也不会忘记,更不可能认错。
“竹星师叔……”
他呆呆地呼唤一声,大脑空白一片。
第七十四章 金蚕蛊境之竹星
灵宣洛在幻生符里与段箫重逢,见他安然无恙,本来很高兴,却不料见到一块大石之后,走出来失踪已久的师叔竹星,令他惊愕不已。
这里尸骸遍野,凡被云清用邪功灭天咒杀死的人或其他生灵,都被她遗弃在沼泽丛里。所以本来用以作避难所,在灭天流火中挽救生命的幻生符,就成了一座天然的、鬼气森森的坟场。
而竹星又是怎么与云清相遇,给收来这里的?最关键的是,凡在这儿出现的,不是死尸就是残骨,他却是一个生生的大活人,且已不知呆了多久。
难怪无论是稽洛山的飞火流光壁,还是斗斗的精灵网络,哪种方式都遍寻他不着,试问又有谁能料到,他是落进了云清的幻生符?
段箫见灵宣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表情复杂难辨,轻叹一声道:“我被云清抛进幻生符的沼泽池,拼尽全力挣扎也爬不出来,还险些沉下去,是星竹仙在关键时刻救了我。”
“星竹仙?呵呵呵……星竹仙是谁呀?名字好熟悉呀,傻胡子好像在哪儿听过,呵呵呵……”竹星听到这三个字,傻笑着接过段箫的话,边说嘴角边淌着口水。
灵宣洛从惊愕中回神,几步奔到他身边,一把扳住他肩头问:“星……星师叔,真的是你!你怎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那次在幽冥谷,把你从尧豸手里救出来后,便再也寻不见你的踪迹,这么长时间里你究竟去了哪儿?你是怎么被云清抓到的?在这呆了多久?还有,她为什么没杀你?”
他看上去,比在男宠阁见到时还要可怕,灵宣洛心痛欲绝,抓着他的双肩不住摇晃,问出一连串问题,他却非但不答,反而觉得很好玩似的,随着他的推搡摇来晃去,不停傻笑。
段箫不忍再往下看,拦住他道:“宣洛,别再白费力气,他已经不认识你了。他现在的智力,只相当于三岁孩童,以前的事,一件都再记不起来。”说罢,他飞快地垂头,生怕被灵宣洛见到自己滚落的泪珠。
“师叔,怎就会弄成这样?”
灵宣洛虽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却依然不愿放弃,继续试探地问:“师叔,你还记得水铃儿吗?那个五岁时,天天坐在你肩头玩耍的小童,我就是他,我是你最最疼爱的侄儿,就算你已遗忘过去,又怎能认不出我?”
他见竹星依然毫无反应,索性抬起手掌,就要按上他的天池穴,将自己的真气传输给他,看能不能助他恢复部分记忆。可手到半空,却被断箫牢牢抓住,只是看着他,悲哀地摇了摇头。
师叔竹星,再相见时已成废人,对于过去,已不存一丝记忆。灵宣洛彻底心碎,几乎就要失声痛哭,却听竹星在念叨:“铃儿……我的铃儿……竹月把你扔进玄冰洞,你别害怕,师叔来救你……”
灵宣洛与段箫猛然抬头,同时看向他,眼神说不清是惊还是喜。
他似乎是受了极深的刺激,表情虽依然痴傻,眼中却浮现神往之色,不断重复着:“铃儿……我的铃儿……”
第七十五章 金蚕蛊境之出符
幻生符里重见竹星,他不单变得容颜苍老,且已完全丧失意识,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傻子。
灵宣洛进来前,段箫就曾做过试探,发现他不光傻,连对过去的记忆,也如遭洪水冲洗,被洗刷得一干二净。
不过当二人对他已不抱希望时,他却痴痴喊出了“铃儿”这个名字。
“段叔叔,你看,师叔还记得我!他还有救!”灵宣洛激动地大喊,段箫也是一喜,以为竹星受到刺激,是想起了什么,忙指着灵宣洛对他道:“星竹仙,这是水铃儿,你不是想他吗?快好好看看,他就是你念叨的人!”
他几乎是在对着竹星的耳朵喊,他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孩子气地扭动身子,目光散乱地望向别处,依然不断重复“铃儿、铃儿”,完全意识不到,他念的人就在眼前。
二人见状,似火的兴奋被水浇灭,已明白“水铃儿”这个名字,不过是唤醒了烙在他心里,最深的那点潜意识,并不意味他还能恢复记忆。
正在这时,半空飘来云清的哭嚎:“我说幻生符里有那么舒服吗?灵宣洛,你要再不出来,弄得本王死在这儿,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这难听的声音,激得灵宣洛一激灵,想起守在外面的云之裳,对段箫急道:“糟了,达瓦族长的魂魄别是撑不住了!那女鬼死了不打紧,万一老族长跟着她一起灰飞烟灭,我们岂不是要铸成大错?”
段箫不等他说完,已五指向下,扣上竹星手腕,拖着他向外走。
灵宣洛跟上去,一起搀他跃入半空,飞向来时的山口,并喊道:“云清,曦穆灵珠在我手里,你快打开符门。只要我们跨过去,我就用灵珠把达瓦族长的魂魄给吸回来!”
过了好几秒,她才虚弱地回答:“小痞子,我已遭你暗算,凭什么再信你?万一你离开符门后我控制不了你,这老死鬼却还在我肚子里,我岂不是奈你不何了?”
灵宣洛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好啊,既然你怕成这样,又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无耻,我们就不出去了。反正半个时辰之内,我们肯定死不了,不如找个臭烘烘的山头蹲着,等达瓦族长在你腹中散去,与你同归于尽吧。”
这一听就是故意吓唬人的威胁,却真吓倒了云清。她有那么一忽儿没说话,等想好后才答道:“好吧,我答应你,现在打开符门。不过你出现时,我得亲眼见到那颗烂珠子在你手里!”
灵宣洛二话不说,掏出灵珠,对天晃了两晃,道:“看见了吧?我可是现在就照你要求的办了,你要再磨蹭,耽误的可是自己的鬼命。”
云清大概是准备开门,可忽然又奇怪地嚷嚷:“小痞子,你拖着那个傻胡子干什么?他不会愿意离开我的幻生符的!”
她这一嚷,灵宣洛就明白,她并没认出竹星,否则只怕他早已成了她的刀下鬼,便遮掩道:“恶婆娘,你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不说,还关个活人在这里,让他生不如死。既被我们发现,又岂能见死不救?”
云清愈加不耐烦,“哈,这你们就猜错了!本王是杀过不少人,可这个傻子,是自己撞上门来的。我瞅着他好玩,就把他关在里面当猫儿狗儿的养。养了一段时间后,又想把他放出来,让他滚,谁知他倒是在里面住惯,舍不得走了。你们要是不信,尽可以一试,看他愿不愿意随你们走?”
第七十六章 金蚕蛊境之暴露
灵宣洛和段箫搀起竹星,匆忙地就要离开幻生符,却被云清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
云清给折腾到这个份上,料定再没心情说谎,所以他们直觉地感到,竹星的出现,背后必隐藏有不寻常的原因。
二人一齐惊异地看他,但他那张脸,除去深浅不一的皱纹,就只剩了傻笑。
灵宣洛心想与其在这里僵持,不如试他一试,便直接问他:“师傻胡子,我们出去吧,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差点一声“师叔”叫出口,而暴露竹星的真实身份,吓得他直冒冷汗,赶紧改口,勉强叫了声“傻胡子”。
二人本期待竹星听说要出去,也会如刚才那样漫不经心,给不出啥大反应,老老实实任他们带着走,不料他竟一下子脸色大变,孩童的嘻哈被说不出的恐惧取代,猛蹲到地上,抱头哭喊:“傻胡子不出去!外面有坏人!坏人要杀傻胡子!”
他们被他这突然的举动惊呆,相互对视间,多少猜出一点他进幻生符的原因是遭人追杀,躲进来的。可要杀他的人是谁?是何动机?他又是否是刻意进来躲避?疑问这么多,以他现在的样子,怕是给不了任何答案。
时间紧迫,不可再多在此处盘桓,并且只要把他带出去,来日方长,必能把话一点点从他嘴里套出来。
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段箫便蹲下身哄他:“傻胡子,你想想,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臭臭的地方呆那么久,也没人陪你玩,多没意思呀!我们好不容易来了,又马上要走,你不是又要孤单一人了?不如你随我们来,我们以后日日和你玩在一处,好不好?”
段箫的话,似有奇效,竹星听了,抱头的手松开,不过才片刻,又大嚷着抱回去,从胳膊后露出半张脸,怯生生问:“真的?我要随你们走,你们就天天陪我玩,不让坏人杀我?”
段箫微笑着点头,他顿时从惊恐转为兴奋,拍着巴掌欢呼:“有人陪傻胡子玩咯!我们玩抓人游戏,你扮水铃儿!”然后又指向灵宣洛,“你扮星竹仙!傻胡子跑,你们追!”
他所有的言行举止都是突发,二人根本预料不到,故而不及拦阻,云清一下就警觉起来,“这傻子在说什么?什么水铃儿、星竹仙?难道你们知道他是谁?”
刚说完,她就自己顿悟,又开始嚎叫:“我想起来了,这人我溜去稽洛山玄冰洞的时候见过!虽然他变得面目全非,但你们不坦白我也能猜出来,他是竹月的弟弟,竹星!”
尚未离开幻生符,竹星就被云清揭穿身份,二人心头皆是一凛。
眼前情况已容不得人细想,灵宣洛只有横下一条心,怒斥道:“恶鬼,他是谁重要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你自己。聪明识相的就快放我们出去,否则因我师叔送命,可不划算!”
重要人物连连从自己眼皮底下错失,云清可是又懊丧一次:早知这傻子是曦穆彤的二徒弟,可能利用他做不少事!但是目前如灵宣洛所说,除了放他们出来,已别无他选。
她只好愤恨地咬牙,手掌一扬,牵动黑丝,里面的人拉住黑丝另一端,就被向外拽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