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再赴支离之心事
到得支离山,冰雪兽又变成小白牛钻进了山里,曦穆仙独自走向妖龙洞。
她不明白,如果同样是云清相邀,这次她为何要选择妖龙洞,而不是像上次那样站在山峰上等她?妖龙洞的所在,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最清楚其位置的,非江南君莫属。但这相邀之人,又怎可能会是他?
她猜了一路,想想见到来人自然就能明白,便加快了步伐。她对那妖龙洞也不陌生,穿过鹰嘴蝙蝠聚居之处,小小的洞口已跃然眼前。
从洞口向里看,里面火光闪闪,一堆篝火燃得正旺。而篝火旁所现出的背影,却令她脚步骤停,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冰兽鞭:江南子墨!竟然真的是他!
“江南君?”
她惊异地唤了这位百年老友一声,语气透着迷惑,心里更矛盾重重,抬起脚,如道魅影般飘然而入。
江南君通过篝火倒映的岩壁,已见到曦穆彤进来,于是起身施礼,“曦穆仙,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一声老友的问候,竟撩起她心中伤感,淡然一笑间,脑海中又是一阵雪片般的梨花瓣纷飞而过。道了声,“安好,你呢?”
江南君未答,重又在篝火边坐下,伸过手去取暖。现在天时离冬日尚远,他却这般寒冷,这好或不好,答案已不言自明。
“不曾想,此次用密语修罗送信的人,竟然是你,看来妖族这池水,你可是踩得很深!”曦穆彤想起龙牙镜里的格斗,语气骤然变冷。
江南君嘴角却挂上一丝俊朗的笑意,“曦穆仙是何人?怎可能被我如此拙劣的演技骗倒?若你信了南风之言,只怕在龙牙镜里,我已被你的指天光剑切碎,又怎还能好端端约你来此一会?”
曦穆彤眼神一闪,寒光消失,手也从冰兽鞭上松了开去。
“那张留书,非你字迹,况且若是你主动相邀,必不会将见面地点选在支离山。百年来,你曾如何体恤我这个朋友,我可是记忆犹新。所以……云清,为何要派你来?”
江南君肩头猛然一震,却假装没听清那个名字,反而问道:“傅伯之死,你可有查到凶手何人?”
曦穆彤摇头道:“此事经我详加调查,确定非仙族中人所为。锦书圣仙人洁癖虽重,还不至于做出这等滥杀无辜的无良之举。”
“仙人洁癖,这个词倒是对他形容得颇为贴切。”江南君苦笑。
他既早已知道真凶是谁,只为转移话题,自然不再追问,继续道:“傅伯之死,你能查得到非仙人所为,嵩留仙的死,龙牙镜里南风不打自招,你也清楚与我这人间使无关了。”
他竟还在以“人间使”身份自居,曦穆彤忍不住看他一眼,打趣道:“你现在可是身兼二职,忙得不亦乐乎。”
江南君皱了皱眉,“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可不必再做戏做得那般幸苦。”
曦穆彤心头一紧,暗道:“如此险境你一人独涉,如何能叫我不担心?我要怎样做,才能帮到你呢?”
嘴上则回到之前:“两件命案,一桩为南风所为,另一桩,他估计也脱不了干系。既然误会已除,便无需再提,只求逝者为安。不过今天你约我来,应该不是为这两件事吧?”
话入正题,江南君打了个寒颤,赶紧两手抱肩,把心虚掩饰过去。
“假意投诚妖族,我不过是想接近南风长老,套取狞灭天子的消息。所以今日我来,便是想问,你是否已找到了那妖王的下落?”
他若受云清委派而来,打听妖王下落本在情理之中,可她却偏偏心有挂碍不能透露,只得搪塞道:“近日仙族事务繁多,铃儿又伤重刚愈,所以我暂时分身乏术,还未获得什么实质进展。”
“什么?铃儿受伤了?他怎么样?”江南君不听则已,一听立即跳得老高。
曦穆彤见他如此真情流露,心下感叹这二人倒像前世结缘,兄弟感情这样深,却又被情势所迫相互对立,实在令人感伤。于是将发生在漠北,仙族遇袭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就算只是大致说说,江南君也已听得冷汗涔涔,气得浑身发抖。
他深知那灭天咒实际来自何人,更明白了原来是云清在漠北做出这等卑劣之事,不敢再亲会曦穆彤,所以才将自己推来支离山,直怒得恨不能立即去找她质问,却也只能努力掩盖,如曦穆彤那样假装镇定。
第四十章再赴支离之两难
曦穆彤生怕江南君进一步询问妖王之事,自己招架不住,便来了招反入为主:“你既是假意投诚,想来与那妖道已打了数月交道,可有任何关于妖族的进展?”
“进展?”江南君在心里凄楚地大笑。
就算他从云清那里了解到的,不能代表整个妖族的图谋,至少对现存三界来说,也是很快将要发生的大事。
这预谋他虽已一清二楚,可他还能像过去那样,心无旁骛地和这位仙首通力合作,共抗外敌吗?这个“外敌”,可是他已寻找百年的亲妹,江南浣姝!
不管浣姝现在沦落到何种地步,行事有多么邪恶,他都已下定决心,必须担起兄长职责,劝她悬崖勒马,重归正道。况且,万一真如她所说,登不了神位的后果就是魂飞魄散,他从此再也找她不到,他就更不可能置她于不顾了。
除了妹妹,现在竟连凤涅也落入南风手里,生死难料,几乎所有与他息息相关的人都已沦陷,他便犹如被南风五花大绑,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回想在轩辕山时,锦书圣等人对他的非难,他惶恐地想,“他们当时所强加的子虚乌有的罪名,现在是不是真的就要在我身上发生?
曦穆彤见他神色阴郁,一语不发,对他的处境更加担忧,于是走到他身边坐下。
“你……潜入妖族做他们的护法,究竟是何打算?如果你能,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对我实言相告,或许我可以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她说得十分直接。
江南君望着她,感激一笑道:“百年前,是你舍身相救,我才能逃脱被幽冥魇烈的圣火烧死的厄运。现在我不幸成了吸血怪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试问一个连想死之心都无法满足的人,还有谁能真正帮到他?”
这么一说,曦穆彤彻底无言以对。再回想浮生殿前,撞到他妖龙毒发作时那难言的痛苦,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可她还不甘心,继续试探。
“你已知灭天咒出现在漠北,此事可能是那狞灭天子所为,也可能另有其人。”她平静的几句,却惊得他一跃而起,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他实没料到,曦穆彤会将此事往妖王之外的人身上猜,“另有其人”四字在他脑子里,不可避免地就与云清划上了等号。
曦穆彤犀利的目光扫过他的慌乱,“你何须那样紧张?我只是猜测,想看看你是否已从南风长老那里,找到什么关于灭天咒的线索。”
“我……”
江南君一时语塞,篝火将他苍白的面容,映衬成惨白。他不断在心里嘱咐自己:“不能说,绝不能让她知道此事为浣姝所为!”终于语气坚决地摇头道:“我……不清楚。”
曦穆彤不再逼问,反而宽慰他道:“不清楚就算了,你独自在那龙潭虎穴,要注意安全。”
江南君大松一口气,点点头,从身边拿起一大一小两个包袱递给她道:“这里有两样东西,一件给你,一件给铃儿。”
曦穆彤接过来,先打开大的包袱,见里面是一把如同废铜烂铁的锈剑,以及一本书。将书拿在手上看,是一本剑谱,上书《殷螭蛟虬剑谱》。
“蛟虬剑?这把是失传已久的蛟虬剑?”曦穆彤惊呼一声,瞪大了的眼睛。
第四十一章再赴支离之锈剑
消失已久的蛟虬剑忽然重现于世,并且是在江南君手中,曦穆彤大为吃惊。更令她惊讶的是,江南君竟欲将此剑和《殷螭蛟虬剑谱》一并托付给她,请她转交水铃儿,并督促他潜心修习,务必要将此剑法练成。
曦穆彤看剑惊问:“那日在轩辕山,难道你就是为……”
江南君苦笑,“不错,当日我与凤儿甘冒九死一生的风险进入轩辕古墓,就是为拿到这蛟虬剑。”
蛟虬剑曾为剑仙生前佩剑,而他作为四仙灵之一,与曦穆彤关系密切,她自然知道此剑为何物,叹道:“殷螭蛟虬本为一剑,为剑仙云剑所铸。后因他在澜沧江战死而分出。殷螭为魂,蛟虬为魄,魂魄合一神鬼难近。如一人使双剑,威力会比双人合璧大出许多。你既已得到《殷螭蛟虬剑谱》,为何自己不练?”
江南君对天冷笑,“你若知我亲入古墓取这剑的原因,怕是不会这样问了。”
曦穆彤一愣,“难道,是因为铃儿?”
江南君道:“南风妖道曾向我许诺,如我能成功练成蛟虬殷螭剑法,并用此双剑威力诛杀水铃儿,就可助我拔除身上的妖龙毒。我生怕这剑落到别人手里,真的威胁到铃儿性命,所以才不听傅伯劝阻,义无反顾地前往古墓,最终累到傅伯身死。”
“原来是这样……”曦穆彤心里一痛,想到云清曾说的,他为解妖龙毒而归顺妖族,成为护法,估计指的就是这么回事。
想一想,又问道:“蛟虬剑既已在你手中,便不再对铃儿构成威胁,你把剑给他,让他练习,又是何用意?”
江南君叹了口气,答道:“我身陷妖人巢穴,身不由己,南风可是一直在虎视眈眈地等我练成此剑法,放干铃儿的魔婴童神血,再取他性命。蛟虬拥有剑灵,如殷螭一样可与人心灵感应。它知我难处,故意保持斑斑锈迹与我配合,等待我将它交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才会显出宝剑真容。”
“这……”曦穆彤还是无法相信,“你又如何能确认,铃儿就是蛟虬追寻的主人?”
江南君笑道:“这还不简单?灵剑岂会弑主?”
如此提点,曦穆彤恍然大悟。但她随即想到的是他的安危,不得不追问:“稍后南风若问你剑与剑谱的下落,你打算怎样向他交代?”
江南君陷入迟疑。
南风诱他入古墓,其实是浣姝的诡计,浣姝的目的并非全在蛟虬剑上,而是要找合适的时机将《神武秘志》悄悄交予他,利用他江南后人的身份,从书里找出十字诀。只要十字诀未出,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奈他不何,可这内情,又怎能让曦穆彤知晓?
曦穆彤见他迟迟不语,手一伸将剑还了过去:“若我取走此剑,反令你处境更加危险,我便不能要。再者,你现在正与虎谋皮,如真能双剑配合,练成此绝世剑法,我也放心些。”
她的关心,犹如寒冬的炉火,令他在这如履薄冰的日子里感到一丝暖意,但面对自己的两难境地,他唯有叹息,“曦穆仙,虽然我是假意投诚,却已然成为他们棋盘上的一粒棋子。我这颗棋子的威力越大,他们的赢面就越大。你就不怕,有一天我得到劈山断海的力量,与你这仙首抗衡,成为你的威胁吗?”
他这回答,再度令曦穆彤茫然,也更加深了她的猜测。但她知道无论再怎样问,他也是断不会告知实情的,所以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
“子墨,你我已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可你的贴身佩剑殷螭,是从何而来,我却从不知晓。毕竟云剑与我渊源颇深,他生前的用剑一直藏于你江南世家,个中缘由,不知你清楚与否?”
第四十二章 再赴支离之剑仙
曦穆彤问起江南世家里,殷螭剑的来历。
如果这个问题,她是问在他得到《神武密志》之前,他自然不知答案,但自读过这本史书后,可是被与剑仙有关的那段云南秘史,深深震惊。想来此事,也算是四灵之间的秘密,并未宣扬,所以连曦穆仙都不得而知。自己既为江南传人,就算知道历史,对她实言相告,想来也无大碍,于是便问她:“你幼年时居于云南苍山,一定知道当时大名鼎鼎的达光王朝吧?”
曦穆彤愕然,达光,不是与澜沧娘娘和断箫有关吗?便默默点了点头。
江南君继续道:“云剑在当年,可是达光国里最厉害的剑客,其名不止威震云南,甚至远播中原。”
“什么?云剑曾是达光人?”曦穆彤又是一惊。
江南君微微一笑,道:“当年达光段王凶残暴戾,嗜杀成性,占据蜀身毒道伤害来往商贾。云剑手持殷螭蛟虬剑,欲将其除之,怎奈那达光王消息广布,早已在事前收到风声,知道剑客云剑将要刺杀他,于是使诈,故意让云剑在准备行刺时,偷听到中原王朝将要派出战船,大举入侵云南,围剿达光的假消息。云剑刺杀达光王,只为给天下除害,还途径商道之人一条平安路,而他对自己的国家,却是披肝沥胆,忠诚贯日。听得国家有难,激愤之下他自然放弃刺杀计划,独往澜沧江拦截战船,并以一己之力力战敌军,令对方三万部队全军覆没。”
曦穆彤赞道:“剑仙以一把剑碎敌人千帆,确系云南史实。他死后在澜沧江中修得仙道,成为一代传奇人物。我的恩师缥缈僧被其事迹感悟,而创下指天禅第四层,忘心诀。”
江南君笑叹:“非也,四灵可是只说了其一,而保留其二。”
曦穆彤奇道:“哦,这其二又是什么?”
江南君道:“其二可是指云剑的修仙过程。若无你恩师飘渺僧相助,只怕他是成魔,而非成仙。”
“你……你此言何意?”曦穆彤背脊一凉,怔怔地看着他。
“云剑碎千帆后,尸沉澜沧江底,其魂魄终于获知,其实中原战船不过是途径澜沧江,去往其他地方御敌,他是中了达光王的诡计。”
“什么?”曦穆彤这一听,连心都沉了下去。
江南君道:“云剑得知真相后,化成嗜血厉鬼,已失去做人时的忠勇常性。飘渺僧与他鬼魂相遇,利用《六道金刚咒》助他摆脱心魔,然后一起拯救江水中数万中原士兵的冤魂。云剑在生时,与我江南世家先祖江南晏交好,便祈求江南晏将这些亡灵收为麾下神兵,又与缥缈僧共同诵经千日,进行超度,终于令这些士兵往生神界,不再枉死。待这一切做完,他立誓再也不碰剑,不沾一滴鲜血,便将殷螭蛟虬剑及其剑谱交由江南晏保管,从此跟随缥缈僧悬壶济世去了。先祖拿到殷螭蛟虬剑后,深感此剑戾气太重,便将其一分为二,只保留殷螭而舍弃蛟虬,将后者交托将死的神兽带入轩辕古墓,以求世人彻底将其遗忘。”
曦穆彤直听得魂惊魄惕,叹道:“剑圣一代传奇,其英勇事迹竟是错杀。后人若是知晓真情,只怕更要引起民族不和。四灵隐瞒真相的初衷,可以理解。可是这把错杀三万中原将士之剑,哪怕只剩其魂殷螭,已是锐不可当,若双剑合体,将产生何等力量,可想而知。”
江南君如实相告剑仙历史,自认曦穆彤不会怀疑其出处,却不料她听后更加确定,妖族投诚,他绝非仅为获得情报那样简单,而是还有其他目的,或者,是为了什么人?
第四十三章 再赴支离之心事
曦穆彤终于从江南君处得知,剑仙云剑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隐情:一代英豪千古流芳,他的英雄事迹,却竟然是错杀!难怪指天禅第四层要被称为“剑归”,原来是弃剑归心之意。
她不再坚持,收好剑与剑谱,对江南君道:“你放心吧,我定会督促铃儿精练蛟虬剑法。待你回复自由身,总有一天你会与他双剑合璧,以双侠雄风共闯天下。”
一席话说得江南君几乎落泪,赶忙扭过脸去。他心里何尝不在憧憬这一天快快到来?但若浣姝境况不改,他又如何能离开妖族,独善其身?
曦穆彤打开那个小一些的包袱,里面露出一个卷轴,展开看,却是一幅只有路线,未标文字的地图。按图中线条推测,地点应该是一座被沉入水底的山,可单凭图画,实在判断不出,这究竟是哪里。
“这……这又是什么?”她惊讶地问。
“这地图,就算是我卧底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小小收获吧。我也是通过偶然机会获得,并不知为何物。你且收藏起来,看看日后是否能用得上。”他答道。
其实这幅图,是他从云府里翻出来的。或许是因为图中无字,云清认为无人能知晓其内容,便大意地随手丢弃。他虽不清楚图中所画何处,却凭直觉感到,必与鬼族有关,将来说不定有用。但以他此时境况,放在自己身上实在不妥,所以趁云清派他来见曦穆彤,套取妖王下落的机会,带来与蛟虬剑一起交给她。
曦穆彤小心地将两个包袱收好,一语不发地注视着他。
江南君感受到她的目光,只觉得这种沉默的询问,可比直接开口更让他难以招架。想了一想,终于下定决心,道出衷肠:“曦穆仙,作为区区凡人,我已于三界之间周旋过百年。仙魔中许多人都以为我因这特权,身负无上荣光,尽享三界便利。可这百年来我所经历过的苦楚,怕是只有自己最清楚。”
曦穆彤心中悲叹:“你又何需说得如此孤独?你我作为朋友惺惺相惜,百年来你处处体谅我的难处,我又岂能不体恤于你?”
却听他继续道:“你与妖族的五百年约定期限到,这是不是另外三界即将回归的原因,尚不可知,但六界集齐,乱世开始,却是铁铮铮的事实。我并非刻意隐瞒,而是实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江南子墨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向你发誓,无论我处在怎样的两难境地,也绝不会做出有负天下人之事。不过,就算你我为天下苍生共负使命,内心深处却也各有牵挂之人。所以子墨在此请求,曦穆仙不要再苦苦追问,一旦时机成熟,真相自会大白。”
江南君一番肺腑之言,却令曦穆彤再次想起了梨花坳里的羽风,禁不住心口一阵绞痛。由此刻开始,她的心里,不也有了不可透露的牵挂之人吗?己之不欲勿施于人,她怀揣自己的秘密,却逼他坦诚相告,是否是对他的不公?
不过哪怕她已放弃追问,也听得出他确实是在保护什么人,甚至连那人的名字,都已呼之欲出。
于是她带着矛盾心情,漠然问道:“云清好吗?”
江南君顿时语结,闪烁地回答:“云……云清……她好……”
第四十四章 再赴支离之珍重
曦穆彤被江南君一番肺腑之言打动,再想到羽风,感叹终有这样一天,自己心中也多了份宛若生命之重的牵挂。所以提到云清,江南君如此紧张,她也只能假装没有察觉,并抑制住焦虑的心情,等待他所说的,真相大白的时刻到来。
但她想起来自云南方面的消息,急于求证,便问:“据求如岛醉长乐反映,目前在云南境内闹鬼厉害,似乎鬼族已出。这事你可知道?或者,云清知道?”
“云南?鬼?”江南君心里一颤,怕又说回来刚才的话题,赶紧背过身去,敷衍地答道:“是吗?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曦穆彤点点头,便不再问。
提到鬼,却提醒了江南君关于水铃儿成神一事。作为他的监护人,她的想法自然至关重要,只是不知云清是否已试探过她,便问道:“曦穆仙,水铃儿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神位继承人?此事你可曾考虑?”
“啊?”曦穆彤顿时愕然,“原来这事你也晓得?”
江南君暗自悲痛,“浣姝的沦落,从头到尾都是因为这个神位,且之后还不知如何收场,我又怎会不清楚?”
曦穆彤当然不知此事有这样多隐情。虽然上次云清已告知神族的这个计划,水铃儿自己也在龙牙镜中向她提及,她倒还没细想过。铃儿成神,似乎已不关乎自己怎么想,而在于他本人是否真有此心愿吧?
于是她语气平坦地回答:“上天有浩生之德,若铃儿真能挽救神族,令其重归六界,固然是好事。但截止目前,我所知道的,除了一个被困于幻生符里的宣英娘娘,就再无其他线索。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尚处于迷雾之中。”
“又是宣英娘娘!”江南君被这个名字击得头疼。
曦穆彤继续侃侃而谈,“况且,就算铃儿从远古蚩尤的一缕元神化身而来,便是他可能继位成神的原因,他现在也不过是凡人,有他这一世的职责在身,哪怕他终究愿承担起拯救神族的大任,事成后恐也不会久居其位。所以,或者我们应该帮神族寻找更适合的人选?”
“更合适的人选!”他喃喃自语,忽然一反波澜不惊的常态,抓住曦穆彤的手臂,冲动地摇晃她:“彤儿,倘若这所有一切,皆是因神位继承之事而起,那么铃儿若放弃这个神位,是否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曦穆彤顿时哑然,如水的目光痛心地看向他,心道:“子墨呀子墨,此番见面,你终究是说出了心中的秘密。既然神位继承人一事如此重要,我便再也不能置之不理,必须要去详加调查一番了!”
江南君自知失态,手一松,颓然瘫倒。脚边篝火,已慢慢熄灭。
一夜长谈,妖龙洞外的朝阳已破云而出。只是似乎连曙光都惧怕这所谓仙山的阴森鬼气,只敢离得远远的,勉强在山顶投下几缕散乱而晦暗的光线,就算是在预告,新的一天来临了。
二人走出山洞,江南君拱手道:“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能再相逢,曦穆仙请多保重!”
曦穆彤心中满含不舍,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几句临别嘱咐:“你孤身与妖人周旋,务必多加小心。如遇危难,一定要让我知道,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会赶去相助!还请,多加珍重!”
江南君嘴唇蠕动,很想再对老朋友多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点头致谢,唤过一只鹰嘴蝠骑上,匆匆离去。
曦穆彤看着他消失于暗淡黎光中的背影,冷冷自语道:“云清,你究竟在掀起怎样的风浪?”
话说到此,支离山的阴寒之气侵入她的骨髓,令她也打了个寒颤。
第四十五章 又见澜沧之澜沧神
澜沧江,起源于多彩的山查加日玛峰。其长近五千公里,其中有一千多公里的水域,处于云南境内。
曦穆彤曾经居住的苍山与洱海毗邻,苍山十八溪在下关经西洱河向西,通过漾濞江注入澜沧江内。
在见到父亲曦穆仓木之前,她一直以为这片土地便是自己的故乡。从有记忆起,她就由一只洁白的雪狼陪伴,在山里生活。从苍山到洱海再到澜沧江,小小孤女,背靠崇山峻岭,喝着碧绿的江水慢慢长大。
她曾在苍山的丛林中邂逅小白牛,从而获得千翼冰雪兽。也曾救下被毒蛇咬伤的飘渺僧,与他结下师徒之缘。后又与幽冥凤涅相识,结为一世金兰。更曾无端被漠北狐群追杀,险些丧命,最终被指天禅度化成仙。
除了这些,她还在这江畔,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份真爱,达光王国小王子段箫,二人最终也是在这澜沧江边各自心碎,黯然分手。
每当她的双脚重踏这片湿润的土地,回忆便如那山谷中摇曳的茶树,清香一片,却又满含苦涩。而今当乱世将起,三界之中云迷雾绕,她不得不又一次回到这里,希望能从莽莽群山与滔滔江水里为部分疑问,找出答案。
呆立江边,望着碧如绿锦的江水,往事如走马灯般在曦穆彤脑中回放。
许久后,她才从回忆里惊醒,摊开手掌,现出一片青青竹叶。待将竹叶放在口边吹响,悠扬的乐音便飘扬而出,开始在江面回荡。
随着竹叶清音顺江水向前传送,微波轻漾的江面,忽现一股涌动的暗流。这暗流声势很快变大,眨眼就已卷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待漩涡旋转成混沌一片,一道黑影从漩涡正中冲天而出,翻滚两圈,稳稳立在了她面前。
细看过去,那冲出之物形状如马,却头顶鹿角,全身鳞片黑亮得如繁星在夜空闪烁。原来那是一只稀世之珍,麒麟。
见到曦穆彤,麒麟铄亮的大眼光芒更盛,竟然开口说话,且声震如雷:“曦穆仙?想不到你再次大驾光临!上次那一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吧?”
曦穆彤眼睑低垂,点头道:“不错。上次蒙澜沧神慷慨赠予神血,我才能通过走九宫玄星盘,为我那徒儿改他的七星命盘。虽然最后他还是不幸仙去,曦穆彤对澜沧神的仗义相助,也铭记在心。”
麒麟脸儿漆黑,看不出颜色,眼神里却有一阵羞愧飘忽而过。他长长慨叹一声,道:“哎,估不到月竹仙还是死了。以他在三界中所占的地位,怕是当时他的死在江湖上,也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吧?可惜老夫我终年躲在这澜沧江底不问世事,竟是现在才知道。后知后觉未前往吊唁,万望曦穆仙莫怪。”
曦穆彤强压内心悲哀,勉强一笑,“澜沧神言重。拙徒死后魂魄消散,连葬礼都不曾举行。他天命如此,又何来吊唁之说?我今日前来叩扰,是另有要事相询。”
听她这么一说,麒麟将身一抖,落地为人,变成了一个头顶一蓬鸟窝似的焦黄乱发,满脸焦黄虬髯,眼珠绿油油,穿着一身紧身黑袍的壮汉。
第四十六章 又见澜沧之弦断
澜沧神听曦穆彤说另有事情相求,落地现出人形。虽然他皮肤黝黑,人脸上的神色却清晰可见,不过现在看去,可是一脸贪婪,“曦穆仙,不管你要求我什么,规矩你是懂的,我澜沧神从来不白白帮人!”
曦穆彤收起寒暄,不屑地扬扬眉道:“澜沧神的规矩我自然清楚,上次虽然你神血相赠,却也是因我败在你手下,又中了你的麒麟毒,才得到那神血的吧!”
此话被她说破,澜沧神黑乎乎的脸上着实挂不住,大手一挥道:“好了好了,上次我喝得醉醺醺的,正在酒劲头上,一时气盛想和你比试,未曾想真伤了你。不过,若不是亲眼目睹你真中了我的麒麟毒,我哪敢相信原来自己的功夫这么厉害,连天下第一的曦穆仙都能给打败?汉子欺负了小女子,算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罢粗鲁地将身子一弓到地。
曦穆彤依然假装技不如他,莞尔一笑道:“过去的事多说无益,今日澜沧神若愿出手相助,又是何条件?”
他捧着大脑袋想了想,跺脚道:“好了好了,既然上次我打伤你是我不对,这次就给你个便宜占占,只需你为我弹奏一曲《远归》,我就帮你!”
曦穆彤身子一震,险些从脚下站立的石头上滑下去,犹疑地问:“你……为何你突然想听《远归》?”
澜沧神诡秘地摇一摇手,大指与食指间便捏了个小小的葫芦药瓶。
曦穆彤惊问:“这是什么?“
澜沧神见她不懂,又显得意,解释道:“这可是那麒麟毒的解药,麒麟血砂,就看曦穆仙有没有兴趣要了。”
“麒麟血砂?此药可是世间珍贵无比的治疗寒毒灵药,如不是澜沧神亲手相赠,世人根本无处获得。可是自己并未要求,他为何一反常态,主动亮出此物?
曦穆彤眼神一闪,想到的是断箫,心里已然明白,笑道:“视财如命的澜沧神,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大方,竟主动赠药?”
澜沧神被她这般言语相虐,也不着恼,鼻子一哼道:“这解药又不是给你的,是给那小王爷的!”
曦穆彤一听就觉好笑,啧啧两声道:“你口口声声称自己不问世事,看来对这世事,其实清楚得很。”
澜沧神似不耐烦了,打了个哈欠,大手一挥,“你到底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回我那麒麟神殿睡午觉去啦!”说罢纵身就要离去,曦穆彤忙叫住他。
澜沧神以脾气乖僻,头脑简单而闻名天下,不过是说话做事直来直去的莽汉一名。但这么个人物,又是澜沧江的守护神,断箫年幼时在江边玩耍,不慎跌入江中,被他所救,从此他就将他当做义子看待。
后断箫放弃王位出走,再不临澜沧,伤心之下,他便再也不提这个义子。现在看来,其实这些年,他对这义子还是十分挂念的。
曦穆彤理解他的心情,心下倒生出几分感动,再想到如果断箫真能得解药,从灵宇峰的真玉棺里苏醒,将会是此行的意外收获,于是不再拒绝他的要求,“我弹,可是弹完之后,你不仅要将麒麟血砂给我,还必须回答我提出的问题,你可同意?”
澜沧神见她松口,高兴万分,连连点头道:“只要你弹《远归》与我听,你问什么我都答你!”
说罢两手一摊,一把精致的伏羲古琴,便出现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之上。
曦穆彤轻拂衣裙,在石边坐下,再一次弹起了那首无比熟悉的曲子。
“起起伏伏青石路,层层叠叠翠屏山。浩浩荡荡一江水,轻轻扬扬水中船。鸿雁传书千与万,切切情丝笔尖缠。不是郎心不思归,旗开得胜再回还。”
她手指拨弦,心中默默吟诵《远归》这首诗。
此曲是当年断箫亲自为她谱写,并填上词,后来成了她在千年孤独中,聊以自慰的最好寄托,弹得已不下万次。
现在面对澜沧江水,再次一挑一勾间,当年与断箫患难与共的点滴,又历历在目,她只觉心如刀割,鲜血沥沥。
可是弹着弹着,眼前竟再次飘出一片似雪的梨花,梨花中一个赤色身影,正背对她专心读书。
她禁不住“啊”的一声轻呼,手指一颤,琴弦断了一根。
第四十七章 又见澜沧之疑惑
澜沧神正摇头晃脑,陶醉在悠扬的古琴声中,忽然弦崩曲断,思绪被瞬间打飞,顿时暴跳如雷,跺着脚嚷嚷:“这帮不中用的东西!叫他们挑个琴都挑成这样,看我回去不生扒了他们的皮!”
曦穆彤生怕被他看出心事,赶紧定定神,从石头边站起身,道:“弦断不断,曲子也差不多弹完了。澜沧神,解药你该给我了吧?”
澜沧神不语,气咻咻走前几步,也不看她,一把将药瓶塞了过去。曦穆彤正要接,谁知他又把手一缩,大脑袋凑过来,压低声音故做神秘地问:“曦穆仙,你实话告诉我,在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那义子?”
“什么?”曦穆彤徒然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本来就正心虚,没料到他突然发难,以为是心思被断弦泄露,吓得有点手足无措。“
“什么意思?小王爷为了你,可是命都舍得的!当年因失去你,他差点死在玉龙雪峰。后来你从支离山下来,再次对他不辞而别,他又躲去恒山把自己关进无望殿十年不出,现在竟为给你逼我那麒麟毒,又把自己整成个活死人。曦穆仙,他对你的爱意,也算是感天动地了,所以我请你弹这曲《远归》,可是提醒你,别把小王爷给忘了呀!”
曦穆彤心思一动,想到断箫那些事并非今日才发生,以澜沧神的性子,断不会无来由地这样提起,于是从他手中接过药瓶,放入袖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澜沧神,你今日处处语带珠玑。先是要我弹曲,接着又不断提及断箫,看来此处是真有大事发生,否则你绝不会一直专注在小王爷身上。我看你就别兜圈子了,究竟有什么事,爽爽快快告诉我吧。”
澜沧神哈哈大笑,“曦穆仙蕙质兰心,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好吧,先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再掂量掂量,看看一首曲子够不够换。”
曦穆彤轻蔑地瞟了他一眼道:“你这算盘扒拉的可是够响。也罢,今日我有两件事问你。第一件是,根据我收到的消息,云南地界现在不太平静,鬼族好像已开始在这里兴风作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澜沧神鄙夷道:“作为这世间唯一幸存的神,鬼族的事我素来没兴趣打听,只知道他们目前的首领好像是个厉害人物。”
“首领?”曦穆彤一惊,“你说的鬼族之首,可是一个叫屠头魔的?”
澜沧神粗声大气地答:“啥屠头魔?屠头魔自己的头都在几百年前叫人给屠了!”
“什么?”曦穆彤双腿一颤,又差点滑倒,眼前却清晰浮现出,云清那张甜美的少女面孔。
“那你……知道现在的鬼王是谁?又是个怎样的人?”
澜沧神一头乱发不住左右摇晃,“不知不知,就听说是个女鬼。”
“女鬼……”曦穆彤只觉得胸口发闷,脖颈也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令她无法呼吸。回想妖龙洞里,江南君因痛苦而惨白扭曲的脸,她相信自己现在,不一定比他好去哪里。
第四十八章 又见澜沧之条件
澜沧神大大咧咧,丝毫未察觉说到鬼王是个女鬼时,曦穆彤已面如死灰,继续自顾自说,十分骄傲,“虽然鬼的事情我所知不多,神的事情问我准没错,因为我自己就是神嘛!唯一一个当年逃过灭天咒灭世之灾的神!”
曦穆彤强打精神,抓住时机继续了解第二件事,“不瞒你说,我这第二个问题,就是与神有关。我想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能给我答案了。”
澜沧神一听自己这样重要,马上又鼻孔朝天,“既然我这般独一无二,你非求我不可,那我就不客气,告诉你这交换条件了!”
曦穆彤本已心烦意乱,被他如此敲诈更觉厌烦,冷冰冰答道:“刚刚才达成交易,我为你弹奏《远归》,你给我麒麟血砂,并回答我所有的疑问,为何这么快就反悔?”
澜沧神想起事情确实如此,脸上又挂不住,支支吾吾道:“这……这个嘛,《远归》换解药救小王爷,关于神的事,还得有交换条件!”
此人既贪婪又厚颜无耻,更是毫无信义可言,曦穆彤却奈他不何,只好让步,“什么条件,你说吧。”
澜沧神见自己一着将军,满意地嘿嘿一笑道:“你问神族的事,不过是为你那徒孙水铃儿,我要这交换条件,却是为我那义子段小王爷。如果要我把神族事都原原本本告诉你,你得答应,等小王爷从棺材里出来后,劝他回云南,找出蜀身毒道,重建达光王朝!”
“这……这是你的交换条件?”澜沧神的要求大大出乎曦穆彤意料之外,她一时愣住了。
澜沧神道:“不错,你一定又要问为什么。我就老实告诉你,现今本本史书都记载,达光王国灭亡,蜀身毒道消失,是妖道钟无极用灭天咒所为,他本人也随那古道一起失踪了。”
曦穆彤道:“史实记载不实,达光与商道的消失依然是千古之谜。不过,听你的口气,是已知道史书有误了?”
澜沧神晃晃脑袋道:“云南是我地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去对付那么强大的敌人!”
曦穆彤一听顿时警觉,“什么强大的敌人?难道你知道令古道消失的始作俑者?”
澜沧神叹了口气,放下自以为是的架子道:“五百年前,我确实是查出了点蛛丝马迹,可刚要深入,竟然就发生了神族覆灭的灾难。此事的调查也随之嘎然而止。那时,小王爷已在恒山修成仙道,对故国之事再不过问。这么多年过去,另三界将回归,神族将重临,此时由他这个王子回来将谜底揭开,难道不是最合适的解决之道吗?”
曦穆彤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澜沧神,达光与蜀身毒道皆处云南边境,流淌在中国境内的澜沧江到那里就算是尽头。难不成,你说的这个谜,竟与他国有关?并且,这与将起的六界之战又有何关联?”
澜沧神是真被问得急了,一挥大手道:“好了好了,我将我知道的最后一点告诉你,你就不要再来对我刨根问底!五百年来,三界之后一直躲藏着一个巨大阴影,阴谋要灭天,他名姓里有个\'南\'字。或许他是离开了云南,总之我再也找他不着!”
“南风长老!”曦穆彤立即想到了这个名字。
澜沧神继续道:“话说回来,我且不管他阴影不阴影,虽然当年达光段王暴戾残忍,杀商旅无数,但他对于达光百姓并不差,从蜀身毒道上搜刮的财富里,有不少都流向了生活贫困的老百姓家。这些百姓感念至深,也希望能重建当时的王国,于是目前有不少云南部族都在寻找小王爷。我身为澜沧神,守卫一方土地,自然是帮这些人的。所以你若能助我让断箫回归段姓,也算是功德一件。”
“再者,”他铜铃似的绿眼珠一转,又是一脸坏笑,“小王爷对你这样情深意重,你若能做他的王后,协助他治理天下,可也不是什么坏事!”说罢哈哈大笑。
这个交换条件,再也不令曦穆彤反感,叹息道:“断箫身为王室之后,本来就肩负安邦定国的重任,倒是我拖累了他。这件事也算不上你的交换条件,就算我无事求你,如果他肯听我言,我也定会相帮,劝他早日回归故土。”
澜沧神一听大喜,连道:“如此甚好,甚好!那么我便将神族之事,如实相告!”
第四十九章 又见澜沧之真相
曦穆彤既已同意规劝断箫回云南重建故国,澜沧神便一口应承,要毫无保留地将当年神族如何灭亡,现在又可怎样令其回归的细节,一件不落的告知。
原来,狂蟒在五百年前攻入帝神宫后,本无意杀死华夏帝,只是计划将他擒获,然后再将神族全部人等变为他妖族的奴隶,以此扬威,向天下炫耀他妖族的雄风。谁知他那护法,南风长老生怕留下后患,暗中下毒手,用他的邪功风雷,破击碎了帝神宫中的七星神灯。
“七星神灯,对神族很重要吗?”曦穆彤问。
澜沧神刷子似的眉毛一拧,“重要?这词用得也太轻了吧!七星神灯一共七盏,可是神族定族之物,神灯长燃则神族平安,熄灭一盏,则发生一方灾难。”
“哦,原来如此!所以七盏同灭,威力便足能灭世。”曦穆彤惊愕地接道。
澜沧神道:“那可不是!这种摧枯拉朽的毁灭力量,绝不弱于灭天咒!华夏帝深知此灯重要,自然得好好看护,所以他请来龙生九子守卫。龙生九子神勇无敌,又善谋略,不光承担起守卫大任,还常为如何能更好的守灯而出谋划策。为防万一灯灭,他们可是将神灯火种吞入腹中,以备急用。”
“龙生九子?你说的可是东海九子洞里的龙生九子?”
“不错,正是他们。当年魔婴灭世之谣传出后,龙生九子就彻底从世间消失,再也寻不到其踪迹。其实当时统领天下的神族遭受如此灭顶之灾,是谁都预料不到的。谁知灾难真的发生,南风长老攻入帝神宫后,四处翻找七星神灯下落,终于在华夏帝临死前,用关心咒从他脑中获得神灯方位,然后找过去将七盏灯全部击碎。从此神界里天崩地裂,山河倾覆,族人成片死去,无数他界生灵被牵连,也惨遭涂炭。为掩天下人耳目,妖族放出了魔婴灭世的谣言。本神尊当时躲于澜沧江底的麒麟神殿,正睡得香甜,在江水保护下得以幸免。除我之外,未死的神人都在鸡鸣山,不知何故被封进了幻生符。就算没死,也和死了没啥区别。”
曦穆彤点头,“除了七星灯一段,其他部分我们大多清楚,这可真是泣天动地的一段往事。只是不知如今神族重临,这继承人之事又是怎样一个说法?”
澜沧神挠了挠乱蓬蓬的虬髯,继续道:“好吧,我就将这之后,世人再也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帝神宫被攻破后,龙生九子逃回了东海海底的九子洞,从此再不出世,至今也无人知道他们是否还存活在那里。可是不管是不是还活着,以他们尽忠职守的脾性,神火种都必是被妥善地收藏在某处,迟早有一日,会被帝神继承人找到。”
“如此说来,此人找出七星火种点燃七星灯,便可帝神归位?”
澜沧神摇摇手道:“诶,哪有那般容易?找到七星火种,是这继承人要走的第一步。除此之外,要做的功夫还多着呢!”
曦穆彤道:“哦?我洗耳恭听。”
澜沧神道:“七星灯,只是他要找的一样东西,另外一件重要之物,叫十字诀。当年神族覆灭后,其神护法江南晏回到人间,以华夏帝的神武年号著了一本详尽的史书,叫《神武秘志》。他将帝神帝冠碎成十块,化作十个字藏进了书里,设定唯有江南世家的后人,才可进入史书,找出十字诀,并交给神位继承人,令帝冠复合。拿着这帝冠,再与从东海九子洞里得到的七星神灯火种配合,到帝神宫废墟找到神灯残座,将灯点燃,这些步骤完成,帝神继承人方可归位。而若要得回七星火种,无论龙生九子是否还健在,十字诀帝冠都是唯一可获火种之信物。所以这二者中该先寻哪样出来,你可有明白?”
“十字诀……《神武密志》……江南世家后人……鬼王……”
当曦穆彤将所有这些串连起来,终于身子一软,倒在了江边。
第五十章 又见澜沧之规则
通过澜沧神,曦穆彤终于明白了江南君究竟在向她隐瞒什么,更理解了他坚决不练殷螭蛟虬剑法,而要将蛟虬转赠水铃儿的初衷,对他不禁既是敬佩,又是担忧,焦虑之下控制不住自己,跌坐在江边。
澜沧神这才注意到她的怪异神色,却以为她是被神族往事惊吓,怪笑道:“哎呦呦,我说曦穆仙,你这泰山压顶心不惊的仙首,竟被我澜沧神几句话,就给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这一传出去,不又得说我汉子欺负小女子吗?”
曦穆彤忙站起身,笑笑道:“不关你事,是我自己脚下打滑,不小心。”
澜沧神砸吧两下嘴,道:“好吧,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关于神族,你还有什么要知道的?”
曦穆彤在短暂惊慌后,已恢复平静,继续问道:“照你所述,帝神继承人若要成功继位,可不容易。但对于这继承人人选,你又知道多少?”
澜沧神道:“这继承人嘛,已经很清楚地记载于《神武秘志》之中。《神武秘志》既为江南世家先祖江南晏所著,你去找他重孙子江南子墨要书就行了。不过我还得提醒你,帝神之位传男不传女,而华夏帝的几百个儿子,貌似已全部在神灯熄灭时阵亡,所以假如帝神还有后人在世,且又是女子之身,她就得通过得到帝冠,并令其复合而修改这一规矩。“
“帝神之位传男不传女,云清必须胁迫江南君为她找出十字诀,从而获得帝冠修改继承规则!子墨,如此大事,你为何要独自承担?”她这边在独自沉思,那边澜沧神还在高谈阔论。
“不过曦穆仙,帝神之位也并非后继无人,你那徒孙水铃儿,由上古武战神蚩尤衍化而来,获得帝神之位可是众望所归。”
“咦,曦穆仙,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在想什么?”
曦穆彤再次陷入深深沉思,听澜沧神打雷般地唤她,才蓦然抬头,“我在想,假如铃儿助神族光复后,并不留恋那神位,可该如何是好?”
澜沧神哈哈大笑:“这世间人还真是奇奇怪怪。有的人为得到这个宝座,不惜将全天下毁灭,而能得到之人,却又推推搡搡扭扭捏捏,不愿意接,你说这天地之间若不存在矛盾,是不是还真没法向前发展了?”
曦穆彤心头一震,强烈预感此人决非仅知道他所说的那“一点点“,并且他只怕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于五百年前逃过神族覆灭之灾的贪财小神。他究竟是什么人?怎能知道这许多秘密?或许等日后断箫回云南重建故国,便能知道答案?”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问:“谁为了这个位置不惜毁灭天下?”
这下,澜沧神自知说走嘴,面上立现惧意,连道:“别别别,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我是神,只管神族中事,要越界而为可得倒大霉,你也知道你仙族中人若杀凡人会……”话未说完立即收声,不过他这招挺灵,曦穆彤果然已是满面凄然,再不追问。
澜沧神心有愧疚,急忙岔开话题:“魔婴童水铃儿既入你仙山,将承担起守卫仙族与人界的大任,他不栈恋那神位,也在情理之中。这个好办,他身上流的可不是普通人的血,而是蚩尤武战神的神血,还加了你的内丹精华护体。假如他将自己的血赋予他认为胜任的人,那人获得神血后,则成继位人。”
“哦?就这么简单?”曦穆彤一喜。
澜沧神道:“简单,却也不简单。既是神血,则只有具备神资的人才能受下。普通人如误沾,必中毒而亡。所以水铃儿如果将自己的血给错了,反而会杀人。”
“什么?”曦穆彤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幸亏江南子墨将他视为亲弟,同时为不堕魔,坚决不饮人血,否则万一不合,江南君怕是早已丧命。
心中疑问终得答案,曦穆彤收获颇丰,却更对当下局势忧虑重重。
临别,她依然试图试探,问道:“你说那三界阴影的名姓里带有\'南\'字,可是指南风长老?神族覆灭后,他也差不多遁世五百年,最近才重新出世作恶。”
澜沧神似是真不耐烦了,使劲摆着手道:“好了好了,是他是他就是他!和你说这么久,可累死本尊了,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忘了你我的交换条件,小王爷必须回归段姓!”
说罢不等曦穆彤再开口,他便回复麒麟之身,跃入江中。只见那江水漩涡再起,待他的身影消失于江面,又渐复平静,只剩一江碧水,如从前那般默默地向前奔流,犹如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五十一章 又见澜沧之探鬼
澜沧神离去,留下曦穆彤一动不动,独自呆立江边。虽然她身形还在,思绪却已随江水四散而去。
“子墨,如果云清就是你的亲妹浣姝,却为了夺取帝神之位而预谋灭天,我该如何是好?你说过,不会有负于天下人,试问你又如何能做到鱼与熊掌兼得?”
入夜,曦穆彤被渐寒的江风吹醒,这才想起除见澜沧神,她尚另有要务在身,只好离开江岸,沿着山岭走向洱海,打算亲自深入苍山,再探寻一番。
多年未归,苍山老林里树木繁茂如故,只是旧时熟悉的小径已改,如今大多被新生的草木掩盖。举头看去,头顶只见枝叶,难觅星光。她既是悄然前行,便不敢指尖耀星,只能在黑暗中向前摸索。她牢牢将冰兽鞭握在手里,边走边警觉地留意着身周动静。
走了长长一段,听到前方溪水声渐响。再抬头看,满天繁星竟已从大树的枝缝中依稀可见,她终于穿过密林,来到了一片开阔地。
正待走向溪水,身后草丛忽然传来窸窣响动。她急忙隐没在一棵老树后,等立定,再暗暗探出头来,却见一只小小的四脚动物,从面前蹿过。
“昆仑岛的吻鼻兽!”她在心里惊呼。
等吻鼻兽过去,她才又从树后闪了出来。
面前是一条细细的溪流,从老林一穿而过,来到这片空地,在淡淡的星月光辉映照下,发出明暗相间的银光。
曦穆彤走到溪边,四处查看,希望能找出真正与鬼有关的线索。那吻鼻兽,不用问,必是被善玉真人派来的。出现在此处,说明它定已闻出了什么不寻常的气味。
可是搜寻许久,除去摸了一手泥土与草梗,她一无所获。
苍山深处的夜,静谧又喧闹。林子里野兽不时发出低吼,夜莺也在传来阵阵清唱,但被野兽和猫头鹰的怪音反衬,倒更显诡异。再加上身边的潺潺溪流,这首“夜林密语”的曲子,反倒令她心神不宁。
她俯下身,捧起一泓溪水沾了沾面颊,想让自己更清醒些,再低头看,却惊叫一声,跌坐在了草地上--这溪水竟然无影!
等心神稍定,她再次爬到溪边探头观望,只见那溪水清冽透明,水下石子清晰可见,可是溪水两边的景物,却没在水中投下任何倒影。哪怕她如此近地贴着水面,也无法见到自己一丝半点的轮廓。
“这小溪一定有问题!同时周围又有吻鼻兽出现,也许醉长乐所说的鬼族异动,已离此不远!”她心下暗喜,立即紧握冰兽鞭,溯小溪飞奔而上。
又走了一会儿,小溪重新钻入密林,星月又不可见。但既有小溪,她再也无需星光引路,顺着水流很容易就找到了行进方向。
隐隐地,前面树叶缝隙处透进几丝光亮。虽然没有任何声响,她也知前方应该是有人了。奔过去悄悄扒开树枝,果然见到一间小木屋,孤独地被一排竹篱圈起来,点点孤清的灯火,正从纸糊的窗棂中透出,屋顶的烟囱,还在冒出渺渺青烟。
她蹑手蹑脚走过去,手指轻弹生成一股微弱的气流,触到竹篱上,却又被弹了回来,显然这小屋周围,已被人设下了结界。可当那气流回到指尖,她心头猛然一震,脸色已是大变,自语道:“为何这设结界的手法如此熟悉?难道设界之人,来自仙族?”
她试着念动一段心诀,惊愕之下就见那结界果真被打开一条缝隙,她立即将身一侧,闪了进去。
小屋虽明显有人居住,进到里面,却不见主人踪影。屋正中一张陈旧的木桌上,燃着一盏幽暗的油灯,屋角墙里嵌着壁炉,炉上一把铜水壶里水已烧开,正嘶鸣着往外吐出白茫茫的蒸汽。
除了这几样物品,再无他物,甚至连一张床,一条被褥都没见到。
曦穆彤惊奇的左右打量,实在想不通这样的深山老林,怎可能还住有人家?而看屋里陈设,又不似猎户的临时居所,这主人究竟是何来历?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觉身后有人拍她。
“谁?”
她猛然转身向后看,可屋里还是没人。她索性一把甩出冰兽鞭,“嗖”的一声抽响,对半空怒喝:“不管你是什么人,赶快出来!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笑:“彤儿,这装神弄鬼一词,用得可是精妙至极!你已在无影溪中了蛊毒,那壶水,便是烧来为你驱蛊的。”
随即一个幻影飘出,又化成一个人立于她面前。
她抬眼一看,顿时连退几步,难以自信地惊呼:“云之裳……”
第五十二章如坐针毡
与曦穆彤在支离山妖龙洞相谈一夜,又托付了蛟虬剑,江南君感到肩头的千钧重担,稍轻了一点。可等回到云府,回想一遍妖龙洞的见面细节,他却又开始被新的忧虑折磨,坐立不安。
“我几次冲动,可有引起她的怀疑?就算我什么都没明说,以彤儿闻一知十的本事,只怕我任何举动,都没逃过她那双眼睛!万一被她猜出,浣姝才是真正推动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万一她真的掌握了此事内情,她会对浣姝怎样?再者,一旦我这些举动惊动了南风和浣姝,他们又会对凤涅下怎样的毒手?”他一个人疯了似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住长嘘短叹,惶惶不安。
正万般焦虑,桌上烛火忽然摇曳变暗,泛出幽幽绿光,同时一阵空洞的脚步声响起,云清来了。
“哥哥!”云清出现在屋子正中,旋出一道阴冷的风,刮得江南君浑身一冷,上下牙都要磕出声来。他见到她,本能地一喜,但随即就收了笑容,回复一脸沉郁。
“浣……云清。”
云清微微一笑,“哥哥,你回来了?我拜托你的事,向曦穆仙打听得怎样?”
江南君首先想到的是仙族遇袭,心中顿时怒不可遏,她可是差点就在漠北犯下了惊天血案!但他强力克制住心情,不动声色道:
“我已见过曦穆仙,不过什么都没问出来。你让我做这中间人,话传二道,想来是难如你意的。要是你自己去见她,不是知道得更清楚?你这安排,也算多此一举。”
云清愣了一愣,不知他见完曦穆彤回来,为何带着气,只好陪笑道:“哥哥不是关心我,生怕那曦穆仙对我不利吗?她是你多年好友,我要是见得她多,万一露出破绽,与她斗起来,到时你是帮我还是帮他呢?哥哥以朋友身份与她见面,自然要方便许多。上月我曾在漠北发现她踪迹,可才跟了一会儿,她就无故消失了,且在那茫茫雪原中,一失踪就是七天,你不觉得可疑吗?我必须弄清楚,她是不是已在这七天里找出了妖王下落!”
江南君听她竟说得如此放肆,再也抑制不住心头怒火,质问道:“云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漠北的天山一带,使过灭天咒,打算用此邪功置一帮仙族首领于死地?”
云清心道:“原来他是为这事动怒,还说什么都没从曦穆彤那里问出来?”
于是挑了挑眉道:“是又如何?那帮仙人从未姑息过你,你竟依然对他们满怀恻隐之心,我看你迟早得把自己害死!轩辕古墓前的事,还不够让你看清那些仙的嘴脸,还不够让你当教训吗?”
她正以为旧事重提,能激发他心中对仙族的仇恨,却听他重重一掌击在桌子上,震得烛台倒下,纱罩燃了起来。
云清一愣,抬手将火灭掉,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江南君双眼已变得赤红,咬紧牙对她道:“浣姝,你收手吧!一旦曦穆仙发现那灭天咒并非来自妖王,她迟早有一天会查到你头上!你想想,连灭天咒都杀不了她,你还认为自己是她的对手吗?”
云清一听脸色大变,喝道:“住口!已经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再叫我浣姝,你为何就是不听?你休要一次又一次在这里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妹妹的威风!这次她大难不死,不过是因为那水铃儿半道杀出来救了她,否则,她已经给我的灭天流火烧成灰了!”
江南君仰天长叹,心如刀绞。无数次在梦里与妹妹重逢,可当这重逢之梦终成现实,这现实却残酷得令他无法直视。可命运既做如此安排,他唯有接受,并且得继续想方设法,将她保护下来。
“好吧,云清。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要通过曦穆仙找到狞灭天子,却又为何要杀她?”
云清怒火平息下去,淡然道:“曦穆彤能帮我找到狞灭,固然是好,可我若能利用她将仙族一网打尽,就算是为鬼族和妖族立下大功一件。既然那妖王一时半会寻不到,我这退而求其次,不也是聪明之举吗?不过,好笑的是那帮仙族,竟个个蠢笨如猪,我只需一个密语修罗的泥语球,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们通通诱去漠北,这仙族可真是不堪一击!”说罢得意地大笑。
“你……哼!”江南君恨恨地一拂衣袖,勉强将万丈怒火压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邪师恶徒
江南君苦口婆心劝云清收手,不要继续与曦穆彤针锋相对,却被她怒斥,无奈之下只好暂时作罢。
“我此趟支离山之行,并未如你所愿,得到妖王下落,看来你只有从你师傅那里着手了。”他冷冷道。
“哼哼,我师傅?我与他只能用\'貌合神离、相互利用\'这八个字来形容。与那宣英有仇的人是我,和他八竿子打不着边,他凭什么助我?再说,如果让他知道我对狞灭怀的心思,怕是杀我都来不及呢!”
云清这番牢骚,却将另外一对师徒,光辉四射的身影推入了江南君脑海,那是竹月与水铃儿。他不禁暗自慨叹:“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都是师徒,却为何如此天差地别?在这苍茫世间,善念与恶念生发的结果,真就这样清楚明白地处于两个极端吗?
谈到漠北灭天咒,云清拍拍额头,似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问道:“哥哥,你是不是把我的卢田玉给了水铃儿?”
江南君面无表情道:“不错,我是给了他,从此他就可以通过玉中影像,追忆他的师傅。”
云清一听,嗤之以鼻,“哥哥真是慈悲心肠。不过那卢田可是上古灵玉,只认主人,你将玉给他,确定他用得起?”
江南君心头一震,转过身,目光如电地审视着她,“说得好!卢田为灵玉,只认主人。千百年来此玉光润欲滴,不染陈杂,现在却没来由地被雕上了水铃儿的名字。若说这是天意,他不是玉的主人,难道,你是?”
“哥哥你……哼!”云清愤恨地冷哼一声,不敢再追究。她是怕反而被江南君掉转头,逼她说出玉是怎么遗失的,而水铃儿的名字被人用妖族文字刻上去,又是何人所为。
二人正在怄气,却听门外响起一个干巴巴的怪声:“兄妹相认,本该欢喜无限,二位却又为何面左左呀?”话音一落,门被推开,南风长老出现在门口。
云清见是他来了,嘴角一撇划过一丝不悦,但又生怕让他发现,福了一福道:“云清见过师傅。”
南风长老面若寒霜,堆满怒气,冷笑道:“我这徒儿可是越来越有大权在握的派头了,竟敢私放江南子墨去见那曦穆彤!”
一听这话,二人皆是一身冷汗,云清心道:“老东西,鼻子灵过狗,这味道都能叫你给嗅出来!”
脸上却只好陪笑,“师傅,我只是利用哥哥与曦穆彤过往的私交,套取仙族目前的动向。我这可是为师傅筹谋,你不是连这都不许吧?”
南风一捋黄胡子,“哦?要果真如此,当然好极,那就请江南君说说,此行都得了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呀?”
江南君不慌不忙,呵呵一笑道:“我得到的消息,是仙族在漠北遇袭,差点被灭天咒击得全军覆没,后被曦穆仙用指天禅化解危机。你们这个举动,无疑是正式向仙族宣战,将你妖族的野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怕曦穆仙从此就要开始严加防范,并很快反击的。”
“这……”南风给他说得恼羞成怒,却无言相还,恶狠狠盯向云清,“你这没用的东西!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去拖住狞灭,以防他发现有人在漠北雪原施灭天咒,结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弄得老夫最后意兴阑珊,还被狞灭骂得狗血淋头,真是岂有此理!”
云清悻悻然低头道:“好了好了,这次是我失算。不过谁让你把狞灭天子的行踪捂得那么严实?我只知他在漠北,却对具体方位一无所知,当然只能求你去拖住他了!我是你的徒弟,这样防我,难道不见外吗?”
南风警惕地瞟了她一眼,道:“云清,虽然你是我徒弟,可你隶属鬼族,非我妖族中人。我劝你还是本分一些,谋划你那帝神宝座就行了,不要碗里还没吃完,就一心盯着锅里的。狞灭天子为我妖族之王,就算我一心要灭世,还是忠于妖王的,你断不可打什么坏主意!”
江南君在一旁冷眼观看这师徒二人互咬,既为云清悲哀,又忍不住想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