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巫女小环之阻止
小环之恶,至死不改,灵宣洛算是见识了。命中注定她是曦穆山的克星,一切已成定局,灵宣洛不想为历史惋惜,只希望借她手阻止更多悲剧生,说服她却实在不容易。
见她如此冥顽不灵,灵宣洛只能悲叹,再不多说一句,握着金埙就向外走。
“灵宣洛,你……你要去哪儿?”没想他真说到做到,小环一惊,下意识就叫住了他。
灵宣洛停住脚,嘴角勾起狡黠的笑,转过身时,又恢复一脸冷色道:“你都已有决定,我又为何还要留在此处浪费时间?正打算出去拜别嬷嬷,然后去寻找曦穆山遗址。”
“你…..你从中原大老远跑来这里,是为寻找曦穆山?”这下小环是彻底狂不起来了,语气里还带着悲戚。
灵宣洛有意甩出漠北行的目的,看来十分有效,点头道:“不错,我要找到曦穆山,祭奠一番死去的亡灵,然后遵照姑姑的心愿,将她的血与肉埋在山下,助她认祖归宗。”
“不--不--不--”
连续三个“不”字,一声比一声拖得长,小环的脸因恐惧而扭曲,想向后退却被石晶墙阻挡,那情绪是再无半分伪装。
灵宣洛内心震惊,预感他想追问之事就要出答案了,更加不动声色,不紧不慢道:“我知你对曦穆山,对我师祖姑姑都深怀仇恨,可你现在早就自身难保了,又还能拿什么阻止我?”
小环的惊恐,犹如被几百只马蜂蛰,两只衣袖不停在脑袋上挥舞,可没什么能让她赶开。
“你休要在这时对我说这些,因为黑轮尊者都能听到,只要你吹过金埙,大概就会被他追踪,等你到了曦穆山曾在的地方,不仅不能让曦穆彤认祖归宗,只怕还会惊动那些死在百年前的幽灵,任他们将你撕碎!”
“什么?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灵宣洛早猜到金埙之音能吸引黑轮尊者追踪而至,曦穆山的幽灵之说却还是次听到,实在难以相信。无论他,朗玛山神还是白狐嬷嬷,都认为那些幽灵已随风尘散去,又怎还会滞留在曦穆山地带?
可怕的话说出来,小环倒是冷静不少,擦着额头冷汗道:“我从曦穆山逃出来不久,就被朗玛派的山精抓获,给送进了古松树洞。她威胁我,要不说出实情就杀死我,我就把敢说的都说了。可黑轮尊者的事,我实在不敢透露半字,否则就可能连整片漠北都呆不下去,能帮我的人,像勒金,白狐嬷嬷,也都得死。”
她果然是还有事隐瞒,灵宣洛鼻子里一哼问:“可是现在,你却敢对我说了,又是为何?”
小环凄然一笑道:“不管是保勒金与白狐嬷嬷,还是保住漠北,我为的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留下后路。然而现在我都这模样了,等你拿走金埙就再不会醒来,那我还惧怕什么?再者,看得出你是个不怕死的人,相信就算我说出实情,你也还是会照原计划前往,逃不逃得出黑轮尊者的魔爪,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巫女小环之道理
小环临死前,愿说出对朗玛保留的秘密,若是因何正气凛然的理由,灵宣洛可不会相信,不过既然已坦言全是为她自己,他自然是信了个十足。
曦穆山遗址与陨石墙他都要找到,与小环对过话后,那位黑轮尊者大概就掌握了他的行踪,将尾随而至。
能与隐藏如此深的敌人面对面,他求之不得,又何来恐惧之说?含讥带讽道:“多谢你的关心,我心领。看来勒金没有说谎,她靠近陨石堆时,确实没见过黑轮尊者的真容,而你却见到了,就是在撞山那一刻。你根本不是被什么金埙拯救,而是被黑轮尊者用法力拖出曦穆山的,是也不是?”
小环笑得更加凄惨,答道:“你脑子倒是灵光,猜测当时的情况就犹如亲见。实不相瞒,这只金埙根本不象勒金与嬷嬷以为,是能保人不死的法器,它不过是个简单的追踪装置。我之所以不死,全靠黑轮尊者赐命。他相信只要我活着,就总会有等到追寻毁山真相之人前来的一日。我以为能在大灾中保住性命是走运,谁知却得来生不如死的痛苦。我若早随曦穆山一起给撞死了,又怎会沦为具碎尸,不见天日地苟活几百年?”说罢嘤嘤哭泣。
灵宣洛没法同情她,却也不会落井下石,叹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生报,难道死之前还没有丝毫悔悟,认为自己这一生是做错了吗?”
最后一问,问得她猛然抬头,凄凉的表情被茫然取代,喃喃道:“就算我知错了,又还能改变什么?能挽回什么?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我是否悔悟,又还有谁会在意?”
灵宣洛恨得一拳捶上石晶墙,怒问:“谁会在意?莫非你要我把在意之人都一个个数出来吗?”
小环更听不懂了,张着双泪眼不知该怎么答。
她如此蒙塞,灵宣洛唯有哀叹,指着石晶光芒照不到的黑暗处道:“咱们从最近一人说起,等在外面的白狐嬷嬷,无怨无悔地用狐人生命精华保你几百年,她图什么?她不过是以为你曾对她好,便报答于你。等今日得知你是毁灭曦穆山的元凶,这打击对她可谓是致命!你若悔悟,是否能给她老人家一点安慰?”
“这……”小环蠕动嘴唇,仅吐出来一个字。
灵宣洛接着道:“再说远一点,被你坑害千年的曦穆仙,现在依然健在。如果你能向她表示忏悔,承认她家庭的悲剧全由你一手造成,是否能平息你与她,两颗心里的仇恨?”
“是……真是如此……”看来又点醒她一层,她吐的字多了几个。
还有第三条道理要摆,灵宣洛又道:“剩下的就是,曦穆山那几十万条因你而亡的怨灵了。你说他们依然流连于曦穆山遗址,并未消失在大漠深处,实情为何我有待查证。但他们由你亲手害死,已是引得老天震怒的事实。你若至死都不悔悟,那些亡灵何时才能安息?”
“原来忏悔,真能引发这样多改变,过去我太傻了,真是太傻了……”此刻连石晶墙都再起不到支撑作用,她软软地顺着墙面滑了下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巫女小环之争斗
小环坏事做绝,遭到报应,却不知如果悔悟,还能有什么用。灵宣洛给她一条条摆出道理,看她的样子是真后悔了,灼热的心口顿觉一阵清凉。
交谈时间已长,灵宣洛急于要走,转回话题道:“悔不悔悟,我相信你已有主张,就自己决定吧。但你躺在石晶山里的这些年,那黑轮尊者是否又找过你,对你说过些什么,可否让我知道?”
小环被他几句话点醒,是彻底悔悟,对他提的问题也不再抗拒,回忆道:“这些年我似醒非醒,基本分不清梦与现实的区别。我确实见过一个着黑袍带面具的人,初时来梦里探过我几次。那时我把他当救命恩人,对他感激涕零,可他却冷得我连一个‘谢’字都说不出口。我求他好事做到底,让我重具完整的人形,可以活过来,他却哈哈大笑,说没那必要,不久以后,我所呆的石晶山就会随六界里的一切灰飞烟灭,从来就没存在过,因为他那黑轮尊者的名号里,‘轮’指的是历史之轮,他要推动那只轮子倒退,成为历史改写者。”
这番话同灵宣洛之前所了解的,与魔域入侵有关之事,完全相符,他禁不住冷汗涔涔。小环若只是把那黑轮尊者描述得无比可怕,拥有比南宫向更为强大的威力,他尚不至惊恐,然而现在,他的手在随心一起颤抖。
小环对这种危机可没意识,还在说个不停:“他的话太深奥,我实在听不懂。现在想来,难说听不懂就是他愿对我透露的原因。我说给你听,大概你可以懂。当然他还告诉我一些挺可笑的信息,不知你有没兴趣知道。”
任何信息都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灵宣洛怎能错过?忙道:“你且说来听听?”
小环道:“那人大概是在炫耀,说不管进攻哪个世界,从女人身上下手肯定没错。她们闲来无事就爱争风吃醋,又喜明争暗斗,非要给自己身边的男人,不是夫君就是儿子争得点什么。这种争斗一旦生,便是他最好的入侵机会。只要与斗争中的女人建立联系,给她们施以小利,见到赢的希望,她们就必会趋之若鹜,不计代价地答应他任何条件。”
话到此处,哀叹一声,她低头打量自己,“我,大概就是他用过的那种女人之一……”
与黑轮尊者有关的内容,已了解到这一步,再结合澜沧神的信,回想魔域国皇宫里,皇后与妃子间争夺太子之位的斗争,灵宣洛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瘫倒在石晶台上的女人,虽然已经忏悔,也说出了一直隐藏的秘密,灵宣洛却还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巴不得一脚迈出虚境,回到白狐嬷嬷身边。
他想向她说“告辞”,嘴唇蠕动两下,终究是没说出口,只好迟疑地迈步向光闪闪的台阶下走,却又被她叫住。
“灵宣洛,还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手上的金埙看上去平整,可一旦埙身出现飞旋的黑轮,就说明黑轮尊者要现身了,你必须小心!”
“金埙……对,我还握着能保她大脑不灭的金埙……”灵宣洛猛然记起,手一摇,金埙便回到了掌中。
第三百六十章 巫女小环之外孙
有金埙在,黑轮尊者就能探测小环所处的位置,保她大脑不灭。一旦金埙被拿走,他就再也不会出现,所以小环很快会死,成为一具真正意义上的碎尸。
灵宣洛纵有万千感慨,也无从表达,唯有勉强转身看着她道:“过完生不如死的这些年,你也不用抱怨。许多人渴望生命,渴望能活着创造些什么,却根本没有机会。你能在死前为我提供消息,就算没有白活。我希望至少这点,能算作是对你的安慰。”
小环曾经凶相毕露的脸,难得地露出欣慰的笑。她低下头,似在犹豫。灵宣洛知她还有话说,耐心地等着,果然她就又抬头道:“曦穆彤两三岁时的模样,我见过,是个极其乖巧伶俐的小女孩,与她母亲浩珠生得极似。就算浩珠给她落下毒咒,却也将点石成珠的本领传给了她,所以证明,浩珠是爱她的,希望她不要……不要怨恨她的母亲。还有,朗玛曾为她制作一只解咒符袋,勒金让狐群从纳木措处偷来,交给了白狐嬷嬷。当时嬷嬷被我们蒙骗,所以愿代为保管。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我相信她会愿意将符袋交还。”
曦穆彤背负家族毒咒一世,始终认为自己是不祥人,这一切皆因浩珠而起,她是否对母亲怀有怨恨,灵宣洛还真难猜测。但如有机会,小环的话他一定会带到,因为他也期望无论事情有多坏,最终的解决办法,也不是双方皆怀着恨意离去。至于那只符袋,曾促使他下定决心要来漠北,当得知符袋真的还在,他本该欣喜若狂,然而此刻却挂不上半分笑容。
金埙放在唇边,闭起眼再次吹响,睁开眼时,见到的就是坐在台阶上的白狐嬷嬷。
看着她苍老的身影,灵宣洛眼泪欲出,赶紧仰起头忍住,然后走过去。
“不知嬷嬷,在此处坐了多久?”灵宣洛轻声问,其实他是想知道,自己与小环独处了多久。
听见他的声音,嬷嬷如梦初醒,睁开惺忪的老眼望着他道:“孩子,你出来了呀。不久,一点都不久,天都还没亮呢。”
也即是说,与小环的交谈,其实持续了大半夜?灵宣洛暗暗吃惊,却依然面容平和,在她身边坐下道:“狐宫所有事都完结,等到日出时,宣洛就该告辞了。”
嬷嬷不接他的话,只苦笑道:“老身我活了千年,可是只千年老狐狸,啥新鲜事都见过,却从没料到仅一天一夜过去,就会失去原来拥有的重要之物,却又得到了新东西。”
“哦?嬷嬷此话怎讲?”灵宣洛听得大为不解,侧头看她。
老嬷嬷擦着泪眼道:“难道不是吗?虽然我活得久,却无儿无女,把希望都放在勒金身上,希望她能成器。最后她叫我失望,却也还盼着她能好好过日子,现在呀,是啥都没了。”
“嬷嬷……”看来勒金之事对她打击之大,远灵宣洛想象。灵宣洛纵然为她难过,可由自己来安慰,又觉太过讽刺。
骤然间,他想到了小跳蚤,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道:“勒金与宣洛有仇,宣洛若多说,恐有幸灾乐祸之嫌。不过撇开勒金,宣洛若送给嬷嬷一个体贴的小外孙,不知嬷嬷今后的生活,是否能生出新的希望?”
“什么?外孙?”嬷嬷眼前一亮,却不知外孙从何而来。
灵宣洛便一五一十,将小跳蚤过往不幸的经历向她陈述一遍,并告诉她妖王已逝,除去不怎么会照顾孩子的跳儿叔,他在世上就再无亲人。而他与嬷嬷皆属妖族,若能成为祖孙,岂不是天公作美?
第三百六十一章 巫女小环之赠玉
虽没了养女,天上却掉下来个白白胖胖的大外孙子,白狐嬷嬷喜不自胜,可没高兴两下就又耷拉下脑袋,摇头道:“哎,说来说去,都是咱俩一厢情愿。人家那小子都活了七百年了,心里有得是主意,愿不愿给我这老坏蛋当孙子,还说不准呢……”
她还是在因勒金与小环自卑,灵宣洛心中一痛,笑道:“有宣洛在此,嬷嬷何须如此担心?小跳蚤是我弟弟,我这做哥哥的帮他点了头,看他敢不从!帮他找到漠北狐族这样一个大靠山,将来他还怕没有出息?嬷嬷切勿再因旁人而自贬,等宣洛回到中原后,必会逢人便提嬷嬷的为人,以为白狐族在世间正名!”
灵宣洛的到来,白狐嬷嬷一直看作是劫难,是此生逃不过的劫难,却没想到要告别时,劫难竟变成了福,还是洪福齐天里的那个“福”,又怎能不会心地微笑?
为增强她的信心,灵宣洛认为得找件信物交给她,可搜遍全身,也找不出合适的东西,索性一咬牙一狠心,从脖子上解下了卢田玉。
卢田玉中,杜鹃花的血种若隐若现。桑雅已逝,当初的期望落空,这块玉,或许就该被用于其它用途了。
强抑感伤,他掌心暗暗用力,吸出花种,撕下块衣襟包好,再把玉向白狐嬷嬷递了过去。
“嬷嬷,狐宫与和田相距不远,珠玉宝石这等俗物对您来说,想必产生不了吸引力。然而这块卢田玉源自伏羲时代,属上古宝玉,其间又历经磨难,积累了无限天地灵气,已成灵玉,最后被宣洛得到,可视为天意。我愿将此玉赠给小跳蚤,嬷嬷再向他转达我的意思,那么就如我亲自对他述说此事一般,他必会欣然遵从。”
白狐嬷嬷先不接玉,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许久才感概道:“我一直觉得你这孩子呆愣,却不想是这样一个粗中有细,具备大智慧的人。这宝物珍贵无比,若专门给嬷嬷,我必不会接受。转给小跳蚤,就既能让他拿着,又能表明心意,是一举两得,你想得,可真是周到……”说罢再度抹泪。
灵宣洛握住她的手,又轻轻把玉塞进她手心,道:“此玉曾经因我而碎,我对不起它,如今为它找到好归宿,心里便踏实了许多。嬷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日出时宣洛就要走了,穿越狐宫进入沙漠可能还得耗费时日。此番一别,不知何年能再相会,还望嬷嬷多加珍重!”
告别的话说完,自己的喉头也一下哽住。
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卢田玉珍藏,又道:“这儿是我狐人的石晶山,任何法力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和耳朵,所以刚才你与小环的对话,大部分我都听见了。”
“啊?”灵宣洛一愣,但想想就算她听见也无碍,便又沉下心去。
嬷嬷道:“你能劝得小环这样的巫女回头,在临死前忏悔自己这辈子的过失,是你的本事,寻常人怕做不到。但她的悔悟,确实是给了老身安慰,你的话,一点都不错。”
“嬷嬷……”灵宣洛心头划过一阵暖意。
她继续道:“可此去曦穆山遗址,凶险莫测,那个黑轮尊者尚不知是何方神圣,又到底想干什么,嬷嬷担心你……想跟你一起去……”
“这……这万万使不得!”灵宣洛大惊,生怕她是认真的,赶紧阻拦。
嬷嬷笑道:“你别紧张,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自己心里有数,不会去拖你后腿,只想嘱咐你多加小心,六界的安危呀,以后还得靠你……”
第三百六十二章 寻祖归宗之告别
小环对灵宣洛所说,与黑轮尊者有关的话,白狐嬷嬷在虚境外听了个清楚。她有心同往帮手,却奈何年已老迈,腿脚又不灵光,不能去拖灵宣洛后腿。
原来只是关心,灵宣洛松口气,点点头站了起来。
嬷嬷知道他这是要走了,也跟着起身,万般不舍地拉着他道:“好孩子,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是你承担的大任,就得由你亲自完成。该怎样找到曦穆山遗址,我想朗玛该已明确告知,狐宫是必经之路,你得穿越而过。这石晶山是狐宫入口,狐宫占地宽广,你踏剑疾驰,估计也得花费大半时日,嬷嬷就不留你了……”
石晶山外,估计天将破晓,灵宣洛纵然想再多陪陪她,也只能看今后是否还有缘再见。好在走前灵机一动,想起请小跳蚤留下,既有利于他养伤,也可给她孤独的心带来慰籍,可谓两全其美。
联想往昔,小跳蚤与这狐宫的缘分还真不浅,百年前溜进来盗珠,险些给白狐们咬死,百年后狐宫还是狐宫,他却拜进来做了人家的外孙儿,这可又是典型的世事难料。
灵宣洛感叹良多,却不敢流露出来惹嬷嬷难过,只沉默地随她走出了石晶山。
金埙带离晶洞后,小环会逐渐死去,除请求嬷嬷好生安葬她,灵宣洛再做不了更多。当然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嬷嬷也同样会这么做,除此之外,她还打算在狐城的墓园修筑万人陵,在有生之年代勒金与小环祭祀曦穆山亡灵,向他们请罪。
离开轩辕山时,灵宣洛是独自一人前往漠北,现在又只剩了一个人,内心却装载满足。小跳蚤失去羽风师傅后不会孤独,白狐嬷嬷失去勒金后也不会再悲哀,他这算不算是,又做了件好事?
嬷嬷说得没错,想来规模不大的狐宫,料不到如此宽广无边,一直御剑前行,他简直错觉戈壁滩底一半的地域,都叫狐狸们给占据了。然而真正的人口密集区,仅限于狐城范围,其他地方大多看起来荒无人烟,虽不受地面风沙波及,乍看也与普通荒漠无异。
当然最令灵宣洛感兴趣的,还是狐宫的日升日落。他好奇深埋地下的世界,竟能与地上同现阳光,看来狐族作为妖族的起源,法术力量之神奇,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就这样边走边想,他感到迎面吹来阵风,风中满含沙砾,一粒粒打得脸颊生疼。他明白,这是已走出狐宫范围,又回到了大漠之上。
看看脚下无限延伸的流沙层,他收起蛟虬剑降到沙石上,展目四望以先辨清方向。曦穆山遗址大概的方位,山神婆婆已有指教,是在太阳落山处一直向西,等望见沙砾稍粗的沙海,基本就到了。
经历了这么多,眼看胜利在望,他由衷地感到喜悦,不着急赶路,先取出曦穆彤的七星命盘,想看看它现在状况如何。可当把命盘拿在手上,竟带出另一个东西,是一只黄绸缎袋,用明黄丝线扎紧口,手触的感觉如同一只软软的香囊,翻过来,却能看到绸缎面上写着个大红“符”字。
“师祖姑姑的符袋!是白狐嬷嬷悄悄放入我口袋里的!”灵宣洛一惊,随即悲哀又涌上心头。若说符袋终将物归原主,这天意,是否来得迟了些?
“不管未来怎样,找到曦穆山所在地,帮姑姑实现寻祖归宗的心愿,她的一生也不会再有遗憾,我就不要多想了。”
下定决心,看看头顶已暮色西沉,他便向夕阳沉下的方向走去。
第三百六十三章 寻祖归宗之风势
起伏不定的流沙层,白天无论怎样遭烈日炙烤,斜阳沉沦时也会暑气散尽,当微风徐来,反挥散出阵阵寒意。
菲薄的霞光烧红漂浮的流云,又覆盖上太阳,很快就要为这一天降下帷幕。站在沙地上,灵宣洛产生伸手就能触及晚霞与夕阳的错觉,可等手臂伸展,才知距离依然遥远。
曾经的曦穆山,位于戈壁大漠的西部,然而这向西的范围具体有多广,他全无概念,但一座能与泰山规模相似的大山,要找出它曾矗立的一角,估计并不困难吧?
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仿佛闻到流沙传来的清香。若身边有人听他说闻到沙香,必会嘲笑他的痴,然而他确实是从想象中闻到了,闻到曦穆山里花草树木的香气,甚至还有农夫们归家后,各家烟囱飘出的饭菜香味。他疲惫的面颊微笑展露,相信自己就站在当年曦穆山所在的位置,只是那片绿洲被黄沙隐没,肉眼再不可见。
又一阵寒风袭来,风势在加剧。等他睁开眼,靛蓝的夜色已吸尽最后的余晖。如果逝去的绿洲就在脚下,那么师祖姑姑托付的,祭拜曦穆祖先的仪式,是否可以开始?待将含有她血肉的七星命盘埋入黄沙,就算已助她寻祖归宗,他可以前往下一站,带着金埙去探查那面陨石垒成的平安墙了。
香烛纸品他随身携带,将沙砾聚拢一处,搭起面小小的圆型祭台,只需片刻功夫就能完成。可不知为何,本来风平浪静的夜,这时越来越动荡不安,夜风大到能吹走细沙,祭台刚建好,表面一层就被它不识趣地削走。风这样大,更别提燃点香烛,只怕刚点着就得给吹灭。
眼看劳动成果被风摧毁,不祥之感萦绕在他心头。小环曾警告,曦穆山的幽灵并未远去,而是依然留在原处,躲藏在黑暗里。那时他不信,现在却直觉地感到这地方诡异森森,绝非大漠其他地方可比。
蓦然间,他觉得沙地颤动了一下,那一下快又短促,定不是由风造成,他立即警觉,睁大眼竖起耳严阵以待,可颤动过后,四周即又恢复死寂,只有风呼号而过,并毫不客气地用寒冷包裹他。
“小跳蚤说过,这大漠里动物不少,还有蛇蝎之类,想必刚才是某种生物经过时弄出响动,其实与我相安无事,我无需因小环一句话就草木皆兵。”他自我宽慰地一笑,绷紧的神经放松,准备重搭祭台,这一次打算用指天禅灵力凝聚沙砾。
可等祭台再次搭好,他预备着能丹田气升,游龙蹿臂,然后紫色星光耀指,却猛然觉丹田空空,功法内力皆消失无踪,他仿佛从灵力深远得不可估量的留仙,一下就做回了只能挑瓦劈柴的凡人,这现惊得他险些魂散,望着手指一时没了主意,就只能愣。
夜风不仅没停,还一直在加强,新垒的祭台已被彻底抹平,混入由地面卷起的沙子,旋转着在黑暗中飞舞。一切都预示,沙尘暴要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寻祖归宗之野狼
灵宣洛按照朗玛与白狐嬷嬷的指示,穿越狐宫后一直走到夕阳沉没处,相信是已走进了曦穆山那座戈壁绿洲,当年的旧址。
然而就在准备要开始祭拜时,大漠里竟然刮起了沙尘暴。沙尘暴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他骤然间灵力尽失,连身体器脏都仿佛被透骨的寒风席卷一空。
“我不信,这片遗址真被曦穆山的鬼魂占领。如果真是如此,最起码朗玛山神不会毫无察觉!话既然从小环口里出来,莫非是那什么黑轮尊者在捣鬼?若真是他,他的可怕程度只会远胜我想象,因为他竟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盗走我指天禅的灵力,这在六界中可无人能做到!”
低头看脚下,流沙层已不再如之前那样平静。风暴将至,沙里生物惊慌失措,纷纷寻找避难所躲藏,所以蛇蝎毒虫之类确实正四处乱蹿。他想躲开,视线却越来越模糊,看样子是连仙人目力都给还原成了凡人。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灵力,在这荒漠的夜里就寸步难行。而作为凡人,暴露在沙尘暴里就只有死路一条,难道我灵宣洛如此不中用,才刚触到曦穆山的边际,就要丧命于此,辜负师祖姑姑的托付?”
他想得悲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把驱散毒蛇猛兽的火也点不起来,看样子是真陷入了山穷水尽的绝境。
正以为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风沙中却亮起了几盏绿灯,初时朦胧,随即变得清晰。他一惊,以为是有人来,但瞬间就弄清楚了,那哪里是人?明明就是野狼的眼睛,之所以由朦胧变清晰,是因为向他越靠越近。
大漠里有沙蟒,有野兔,还有猞猁,却没想还有野狼?灵宣洛顿时叫苦不迭,心道只要指天禅功法还在,莫说群狼,就算是大漠猛兽一起上也奈他不何,此时他却连个八尺莽汉的力量都不如,又如何能在黑夜里斗过狼群?
情急之下,他伸手探向腰间,狠狠将蛟虬剑拔了出来。
察觉主人身陷险境,灵剑幽若的红光转盛,取代火把为他照亮了一丈之内的区域。他庆幸灵剑的灵力还在,考虑是否能寻找机会御剑,从半空逃避狼群的围攻。
可也就在这时,扑面袭来的狂风卷夹一阵阵凄厉的呼号,呼号声不止由一人出,而是包含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连哭泣带叫骂,甚至夹杂牛羊的嘶吼,荒凉大漠里瞬时好不热闹。
灵宣洛几乎又要闭眼,绝望地想:“小环所言不错,果然是曦穆山怨灵齐聚,制造出这沙尘暴困我。那些呼声大概由厉鬼出,只是在还原毁山那夜的情形。可他们怎会这般武断,就道所有靠近曦穆山遗址之人,皆怀有敌意,要格杀勿论呢?”
沙尘暴、沙漠狼群还不够,现在又是厉鬼挡道,灵力全失的灵宣洛,如何能凭凡人功夫,用一把剑对付这样多敌人?
他刚毅的精神垮塌下去,就觉自己是逃不过今夜劫难了,可正欲放弃抗争,那些不用仙人目力就能看清的狼眼,竟放弃围攻他的阵地,集体朝后退,又转身狂奔而去,就如刚刚汹涌而至的洪水还没沾湿人衣襟,便又退了潮一般。
第三百六十五章 寻祖归宗之吓狼
灵宣洛不仅失去灵力,还遭狼群围困,本以为小命休矣,狼群却不期然生骚动,还没尝到猎物的美味,就放弃他向回奔跑。
他不知又生何变故,但狼群撤走总归是好事,便庆幸地抹把汗,打算定住神,再研究该怎样找一处避风掩体,抗过这场风暴后再做打算。
然而设想不错,实情却容不得人有喘息之机。还没站稳脚,他就明白了那些野狼要去哪里,只因风卷来的哭喊声不仅未停,还更加尖锐,直盖过呼呼风嚎,仿佛要撕烂大漠的夜空。
“不对,那些哭喊求救声,绝不是来自鬼魂,而是真正的人!一定是这附近有正向南迁移的牧民,夜间营地遭沙尘暴袭击,风暴熄灭篝火,又吸引了狼群去围攻他们!那边不仅人多,还牛肥羊壮,狡猾的野狼自然是要往美食多的地方钻!”
想明白这点,他消沉的心就是一振,想大喊“不行”,可张嘴又给灌得是满口沙子,赶紧低头用衣袖遮面,艰难地迎着风向前行进,想快些找到牧民的营地。就算他不能用指天禅救人,至少手上蛟虬剑还在,哪怕砍死几头野狼救下几人也好。
呼救与惨叫声犹如响在耳边,说明遇袭的牧民与他相隔不远,他想加快脚步,奈何风力实在太大,按这度过去,恐怕到达时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正万分焦虑,他竟听到一阵特别的狼嗥。若换作他人,实分辨不出这声音与群狼嗥叫的区别,可他是水铃儿,给母狼养到五岁的孩子,他懂狼语!
独特的狼嗥声刚起时,低沉似哀求,可转眼就变得激扬,犹如战斗中的头狼在向敌人出警告,两长两短的“嗷呜”声,意思是“死掉的牛羊你们带走,但不可伤我族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一队牧民里,怎会也有人识得狼语?”他又惊又疑,继续听野狼的反应。
那人的狼语纯正无杂音,果然就引起了野狼们的注意。它们进攻的动静减弱,沙漠里甚至有了片刻的沉静,随即一声公狼的嗥声响起,该是真正袭击者的领头狼,回道:“那几只牛羊算不得什么,牲口和人我们都要,你们斗不过我们狼多,不如就不要垂死挣扎了!”
无论哭嚎声还是狼语,都无需动用仙人灵力就可听到,灵宣洛暗想若说狼语,大概也不会遇到阻碍,便用衣袖隔开风沙,尝试着仰头向天,用狼语接过头狼的话:“你们这群蠢狼,以为我们就只有这点人吗?别以为你们可以以强欺弱,其实我们暗中埋伏的人已将你们包围,若不见好就收,拖着牛羊滚蛋,只怕很快我们就有狼肉烤来吃了!”
“这又是何人?”莫说狼群,大概连远方说狼语那位都十分愣神,狂风中又出现难熬的停顿,不过很快狼群就先于人群有了反应,还真给灵宣洛吓到,果然不再强争,“嗷呜嗷呜”的狼嗥声四起,令人毛骨悚然地打破荒凉,似乎托着猎到的牛羊就向大漠深处飞撤而去。
混乱大概持续有一柱香时间,等抢夺声渐停,人的哭闹声也被狂风消磨,荒漠的世界,好像又只剩下了风沙。
第三百六十六章 寻祖归宗之赫云
庞大的野狼群从声势判断,至少有几百只,灵宣洛与不知名的“狼1友”通力合作,终将它们赶跑,算取得了场小胜利。不过相信那边牧民损失不少,但大多数人保住了性命。
狼群撤离后,风暴有所转向,灵宣洛想凭声音弄清他们的状况,可死寂过后,声音再传来时就变得断续,难以分清人们究竟在做些什么了。
狂风肆虐,沙尘漫天,灵宣洛难以踏着蛟虬剑在半空行走,前方出现的若是普通牧民,他也不可随意暴露仙人身份,引起对方恐慌。就算想尽快与他们见面,也只能耐着性子,等沙尘暴减弱后再做打算。
可目前这场风暴只有增强的趋势,为保凡人之躯不被大风吹走,他唯有举步维艰地找到一座高耸的沙丘,爬向背风面躲避,以期能逃过这场劫难。
“遇到这倒霉的沙暴,只是巧合,其实与曦穆山无关,一切都是我疑神疑鬼,庸人自扰罢了。”他努力往好的方面想,蓦然间又听见一声狼嗥。
莫非贪婪的狼群不知满足,拖走猎物后又回头?等听清狼嗥的内容,他的紧张转为轻松,原来那嗥声并非来自真狼,而是刚才与头狼谈判之人,因人声太弱透不过风沙,所以试着依然用狼语寻找他。
第一声狼嗥内容很简单,是问:“尊驾何人?”
灵宣洛却难回答,他预想接下来对方将问的,定是他是否独自一人,又来此戈壁荒滩做甚等等。
此行的目的与身份,既不能轻易透露,他唯有不情愿地编造说辞,答道:“在下江洛,因听闻朋友说大漠里美景胜于世间任何一处,便前来探奇,不想不熟这里的地形与气候,冒冒失失就闯进了沙尘暴。”
答完后,再听不到对方的回应,看来那人是不怎么信他的话。说来也是,要靠凡人脚力,这戈壁可不是三两日功夫就能走进来的,来探奇者怎可能孤身直闯?更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灵宣洛不多加解释,转而问他:“尊驾又是何人?”
这下有了答复,那人道:“在下阿史那赫云,是铁勒部落的后裔,属于阿史那王室。我阿史那一族,本在准噶尔一带安居乐业,奈何战乱四起,导致民生凋敝,又加上那边牧区日益荒凉,水土退化,不得已我才带着部分族人向南前移,渴望寻一处没有战争的乐土,重新过安稳生活。不想才迁行至此,就遇风沙阻路,又引来狼群围攻,这一下是损失惨重。若无小哥仗义相助,后果恐怕更不可设想。小哥对我赫云部落有救命之恩,我只求能快点度过沙尘暴,与小哥见面!”
原来是落魄的突厥贵族,带着族人去寻找水草丰沃的牧场,重新开始稳定的生活。灵宣洛感叹凡人日子虽然艰难,可他们结群而居,危难来时相互照应,也堪叫仙人们羡慕。
尚未开口,阿史那赫云又道:“江洛兄弟,据闻此处曾有一座神山,于一夜间消失不见,山中鬼魂流连于此已久,时不时制造混乱夺走途人性命,这场风暴怕就是它们所为,我们唯有进入沙海才能算安全。今夜未过,你还得多加小心。”
第三百六十七章 寻祖归宗之提示
曦穆山遗址的幽灵之说,灵宣洛才刚自责是听了小环的话后庸人自扰,就即刻被阿史那赫云证明真有其事。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询问对方。
“赫云兄久居于准噶尔,却为何对此处如此熟悉,能知久远之前的传说?”灵宣洛试探地问。
阿史那赫云没即刻回答,应该是略作思考,然后答道:“不瞒小哥,我之所以懂得带领族人由准噶尔迁徙至昆仑山地域,正是因曾随父辈征战南疆,对这一带的情况有所了解。依据传闻,那座神山由曦穆山神所有,曾极力护佑过这一带的牧民。有曦穆山那片绿洲存在,迁徙途中的牧群无需担心沙暴,更不存在断水的风险,这儿就是咱们的补给区。可只可惜,等我再来时,这里已物是人非。白天一路走着,我们不时就见到人骨堆成山的海市蜃楼,等到得近前,除去黄沙又哪有人骨?”
“人骨堆叠成山的海市蜃楼?”灵宣洛听得新鲜,心想自己一路靠灵力行来,估计是错过了不少凡人能见的精彩,便道:“海市蜃楼不过是幻象,赫云兄是否过虑了?”
阿史那赫云道:“小哥你切勿掉以轻心!众所周知,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皆为实景的倒影,这处人骨山一定存在,并且是由曦穆山演化,只是还没被我们现。据居于大漠周围的老人们讲,那人骨山开始时显现得没有这样高耸,可当有游牧部落经过,就会现它长高了一些,说明不断有新骨加入。你说若不是神山幽灵吃人,然后吐出人骨,山怎会长高?”
这一层,朗玛山神讲述曦穆山遗址时,还真未提及,莫非是老人家记性差,给漏了?不过沙海之说,千真万确就是他灵宣洛疏忽了,并没将这处沙砾与别处作比,那么按阿史那赫云的说法,是否就是他还没走到真正的沙海?
疑问一个接一个,他急于要弄清,风暴势头却依然不减,看样子今夜除了躲避,什么都再干不了。
既然寸步难行,不如尽量向阿史那赫云多了解些情况,他虽是凡人,却因世代居于漠北,懂的东西定然比自己多,便继续问:“赫云兄请恕小弟无知,小弟也听说过曦穆山这名字,相告之人的说法,却与兄大相径庭。她说是山毁那夜,所有人都消失在了大漠深处,今后的几百年内再未出现过。赫云兄仅因海市蜃楼就推断曦穆山化作人骨山,横于大漠中残害人命,是否太过武断?”
听他不信,阿史那赫云不勉强,叹道:“敢独闯漠北的人,定是具有虎胆。鬼神之说不信也罢,今夜只请小哥多加留意便好。作为凡人,我是没法试验,只听闻若有仙法神术,到了这一处会被磁场困住,失去所有法术,唯有进入沙海,法力才可恢复。但就算是神人,被剥夺法术就犹如凡人,又能有多大本事坚持到沙海?”
“什么?因为曦穆山的鬼魂我才会失去灵力?”又是一个扑簌迷离的提示。灵宣洛心头一颤,看来这鬼魂之说,是不信也得信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寻祖归宗之推断
寻找曦穆山遗址,远没灵宣洛以为的那样简单,绝非穿过狐宫,走至夕阳西沉处,拜祭一番曦穆祖先,再将七星命盘埋入沙土便可大功告成。
风暴、灵力骤失、鬼魂、狼群,还有见不到面,却能用狼语交流的阿史那赫云,桩桩件件在灵宣洛脑海里盘旋,构成一个巨大的问号,悬上他头顶。
朗玛所说的沙海,究竟正在他脚下,还是需要继续前行,直到灵力恢复,以验证已经真正进入?他拿不定主意,也没人可给参考意见,只能强忍风沙的侵袭,眼看沙砾已侵吞双腿,直没及了腰部。
这可怕的夜晚得有多漫长,他不知道,但按赫云的说法,灾难定不止于狼群与狂风,下半夜必将生其它变故,他得打醒十二分精神防范。但他不担心自己,而是设想鬼魂若真来袭,那些凡人牧民能抵抗得住吗?还是真会给鬼生吞活剥,扔上已变作白骨山的曦穆山?他实在无法安心等天明,又开始思考该怎样从沙丘后挪出去,找到赫云部落的营地。
小环能知道曦穆山的鬼魂之说,毋庸置疑是来自黑轮尊者,甚至是从金埙音律里见过那些飘荡的鬼魂有多可怕。可她向朗玛隐瞒了金埙,所以朗玛接触不到黑轮尊者,便未提过真有鬼魂存在。
阿史那赫云说,他与一同南迁的族人都见过白骨山的海市蜃楼,且听居于荒漠的人说,白骨山在不断长高,他们凭什么一口咬定,白骨山就是当年的曦穆山?除去曦穆山,不是还有那座撞毁曦穆山的陨石墙吗?曦穆山根本就已被毁掉,可陨石墙一直都在。
经过一番推断,迷茫的心里渗入光亮,他渐渐清楚了这是怎样一个迷魂阵,并且明白他若不尽快赶到赫云部落营地,帮那些牧民对付所谓的鬼魂,等明朝太阳升起时,恐怕就别想再找到他们,不仅是人,只怕连住人的帐篷、畜群等这些难以完全被抹灭的痕迹,都将不复存在。
而这游牧部落消失的原因只有一个:前往昆仑山的途中,他们必将经过那面平安墙。他们没被白骨山吓退,要不逃回原地,要不绕道而行,而是在胆大包天的头领阿史那赫云带领下持续前行,就必然要被黑轮尊者除掉。
开始时他猜测,赫云部落为黑轮尊者安排,故意用来迷惑他,现在确定阿史那赫云可信,确实是凡人中有勇有谋的佼佼者,但如无仙人帮忙,也别想带着族人逃过此劫。
等将一系列事件融会贯通,一连串疑问都得到了答案,他果断取出那把金埙,先放在手掌观摩一番。
金埙通体呈现金色,色泽之纯,未混入一丝杂色,看来这镶镀工艺之高,哪怕是稽洛山的工匠也技有不及。埙身最多十孔,仔细数数,他竟数出了十一孔,除去上端吹孔,正面有七个音孔,看上去属正常。然而异象在埙的背面,本该有左右两只音孔,不知为何在靠近底端处,还开有一个圆孔,仅比音孔略小,其他没有不同。
吹埙意味惊动黑轮尊者,在这时候吹响合适吗?但这风暴若是因他而起,赫云部落的营地又面临巨大危险,他此刻不吹,又待何时?
第三百六十九章 寻祖归宗之营地
结合从与朗玛山神对话开始,一直到进入狐宫面见白狐嬷嬷,再加上阿史那赫云提供的信息,灵宣洛的思路是越来越清晰,明白这所有一切,都是黑轮尊者在捣鬼。他故意放出曦穆山化作白骨山,用鬼魂封路的谣言,以吓退南迁的牧民,而制造谣言的工具,就是用陨石垒起的平安墙。
眼看阿史那赫云与他的族人命在旦夕,灵宣洛哪还能坐等?掏出金埙,琢磨一番,便送至唇边吹出了音符。
上次吹奏时匆忙,他没现第十一个小孔,这次便留多个心眼,用右手小指堵住了那圆孔。
圆孔堵住,反而有除去乐音之外的东西出来,是一个金色的音符,从埙的底部“掉”出来,因乐音不停,便开始分裂,从一分二到二分四,数量急剧增多,直至形成一个音符的罩子,将他笼罩其中。这时纵然沙暴凶猛,沙砾也给层层叠叠地挡在了音符罩外。
于是他起身,埙乐持续,虽不成曲,动听的乐音也能打破大漠苍凉的气氛,风嚎声被它化解,摄人心魄的恐怖程度大为降低。
有金埙护身,风暴无论有多猛烈也再伤不到他,他无需使用灵力就可一路走下去,不知走出多远,便能见前方有一些圆圆的黑影,在狂风中不住摇晃,随时都能给吹跑。
“据说戈壁滩上的沙尘暴,连巨型沙丘都能在瞬间掀走,更别提那些根基不深的帐篷,以及不堪一击的人畜。或许黑轮尊者尚未打算对这些牧民下杀手,否则只怕我已经来晚了!”
脑子里这样想,嘴和脚都没停,他很想知道阿史那赫云正藏身在哪座帐篷里,但不知该怎么找,唯有用更大的力气,将埙音吹得更响。
这招还真管用,等走进占地不小的帐篷群,终于有一顶的帐帘向外撩,随后有人顶住风沙,挣扎着向外走。
“莫非那位就是说狼语之人?”灵宣洛一惊,一把将埙收起,借着埙音光罩还在,就向他迎了过去。
“来者何人?”那人用粗旷的嗓音问,完全不似刚才说狼语时的尖细,同时手上还挥舞着武器,看上去是大刀之类。
他吼声一起,周边几乎每顶帐篷里都有动静,哪怕风沙再猛,一个又一个壮汉也生猛地向外钻,看样子是把灵宣洛当成了继野狼之后的入侵者。
灵宣洛断定第一个出来之人正是阿史那赫云,但直说自己是江洛怕造成误会,索性再用狼语证明,报上姓名称:“赫云大哥,在下便是江洛。”
然而就算留这一手,那位突厥军人特有的警惕性也不放下,武器依然持在手中,一众武士也顶风沙聚到了他身边,他不再以狼语对答,继续粗旷地问:“你是江洛又如何?一个人跑来漠北已够可疑,还能穿越风暴进入我赫云部落的营地,普通人如何做得到?”
这下灵宣洛就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是直接报上自己的仙人身份,还是向他介绍可抵御任何危险的金埙?因为只有这样的原因,自己从远处走来这里的本事,才说得通。
他迟疑地四周望望,埙音光芒正逐渐减弱,风暴随时会再次将他吞没。
第三百七十章 寻祖归宗之虫暴
灵宣洛借助金埙见到阿史那赫云,就得向他解释清自己是如何闯过风暴来到此地的。正犹豫该怎么说,却听有人喊叫:“不好!尘沙变白了!快快进帐躲避!”
“尘沙变白?又是怎么个说法?”这一夜见识的可真不少,灵宣洛赶紧回身张望,果然见之前还铺天盖地,被夜色渲染得漆黑一片的沙尘,此时相对的现出晶莹亮色,甚至给黑暗带来了微弱的光明。
能照亮营地的白沙,为何比沙尘暴更让牧民惊恐?灵宣洛尚不及细想,就觉脖颈一凉,侧头看,阿史那赫云冰寒的大刀刃已卡在了咽喉处,只需挪动一寸,他就不用再期盼明天。
“江洛,不想死就跟我走,但你得老实,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风暴杀不死你也叫我给杀了!”
灵宣洛趁势去看他,就见持刀人是一个年近五旬,宽鼻细目,一脸花白虬髯快盖住五官的威猛壮汉。他身长超八尺,头戴专抵御风沙的狐皮帽,整个人则裹在盘领窄袖,质地厚实的皮袍子里。腰系挂满刀砺与火石匕首等物的蹀躞腰带,足蹬泛青的长靿靴,虽穿着笨重,倒掩盖不住垂于腰际的多股长辫。
大漠的夜间寒冷,与白昼温差极大,所以牧民们早晚装扮不同,是可以理解的。灵宣洛看看自己一身单薄的粗布短衫,脚下蹬的虽已不是草履,而改成了普通的黑面白底皂靴,也依然难以解释,为何未冻得昏厥。
白沙把牧民吓成这样,他不敢耽搁,对阿史那赫云点头,便要随他走。
阿史那赫云不忘关照族人,朝他们吆喝:“你等先入帐篷,我押着这小子断后。一定要把帐门缝隙拽严实,别让白沙钻进去!”
汉子们张不开嘴,没法答“是”,只能用点头代替,便个个担心地向回撤。他目送最后一人消失在帐帘后,才收回大刀,狠狠捉住灵宣洛的臂膀道:“快点随我进来!”
可他话音落,白沙已经袭到,兜头盖面就要向二人砸下来。他细目暴突,张大嘴喊声“完了”,再动弹不得,仿佛等死。
然而有灵宣洛在,哪能真就叫他完了?反正已没大刀威胁,他立即将嘴对上金埙吹孔,眨眼清亮的埙音便伴着风嚎响起,等他小指按上底端音孔,金色音符也骤然增多,很快形成保护罩,将二人罩了进去。
保护罩成形的瞬间,也是白沙狂怒砸下的瞬间,“哗啦啦”巨响盖过风声,灵宣洛震惊之下再往外看,金罩仅这须臾就变成乳白,且那颜色还在不停蠕动。
“哪有会蠕动的沙砾?这……这些是什么鬼东西?它们压根就不是沙!”音符罩结实,大概能抵挡一会儿,他放下金埙急问。
阿史那赫云以为老命就此交代,却不料又给灵宣洛搭救,是再也不能把他当入侵者对待,只惊魂难定地回答:“它们不是沙,是藏在黄沙下的沙虫,专吃死亡动物的尸身,故又给称为腐肉虫。”
“沙虫?可沙虫若是食死物腐肉,又怎会袭击活人?”他依然大为不解。
阿史那赫云总算喘定口气,这才能按逻辑解答:“小哥有所不知,沙虫是生物,没有灾难时混在流沙层下,从不伤人。可若被风暴惊动,就会钻出来给卷入空中,不管死物活物,只要盖上去就给他啃个干净!”
第三百七十一章 寻祖归宗之直言
戈壁大漠的沙尘暴有多吓人,灵宣洛可听得多了,就算此时自己遇上也不奇怪。然而因风而起的虫暴,他闻所未闻,只怕行走大漠的人也极少遇到。
见他依然不解,阿史那赫云沉沉叹道:“我用狼语警告过你,今夜野狼的袭击,绝不是唯一一场灾难,更可怕的定在后头,果不其然就来了。许多一生在大漠里由南至北,又由北至南走过几个来回的老人,都不一定碰得上虫暴,却叫我们碰上,这曦穆山消失的地方,还真是邪门!”
又是与曦穆山的毁灭有关,这虫暴是否属自然灾害,还用问吗?但此时如此这般向赫云讲解,既没时间又只能吓唬住他,灵宣洛唯有转移话题,问道:“赫云大哥,不知可否告诉小弟,你这部落现有多少人,又搭建了多少顶帐篷?”
“这……”他一个陌生人打听这个,赫云疑心又起,脸色沉了下去。
作为部落领,为族人的安危严防死守,灵宣洛支持,然而现在却不是讲理的时候,只好着急地对他道:“赫云大哥切勿因误会而错过救族人的良机!我绝非来伤害你们的入侵者,否则只会躲在沙丘后自保,任由你们被虫暴吞噬。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怀疑我什么?”
突厥汉子本就直爽,最受不得被人低视,听灵宣洛如此抱怨,阿史那赫云直觉自己还真像个小肚鸡肠的婆姨,哪怕人家拿出救人的诚意都还不信,便顶着张红黑面庞直言不讳:“赫云部落由我离开阿史那皇室后自创,到目前有牧民三万多人。随我前往昆仑的是前锋,总共四千多人,大多为如我一般的壮汉,也有几百随行家属是老弱妇孺。我们搭了不到四百顶帐篷,但要加上给拴在外面的牲口,占地也过了百亩。”
四千多牧民连带他们的牲口,要从黑轮尊者的魔爪下救出来,而自己还没恢复灵力,这可能做到吗?灵宣洛听得傻眼,半晌才回过神问:“依大哥之见,此处离沙海还有多远?”
阿史那赫云看出他为难,心下也急,答道:“这些都是传说,没人真正经历过。既然有这样多灾害降临,我相信沙海自然是还没到的。至于有多远,小哥恕罪,我就真没概念了。”
这话答得灵宣洛本该失望,不知为何,他心里却踏实了许多。细细一想,他明白过来,赫云说对沙海没有概念,或许那地方根本就是个虚无的概念。哪怕是作为珠峰之魂的朗玛山神,所说的沙海标志,也只是沙砾稍粗而已。
那么他是否可将答案看作是,只要站在曦穆山山毁之处,破除黑轮尊者法力的禁锢,并让自己恢复灵力,沙海就能出现,黑轮尊者就会给打败?
想通这层,他顿时来了信心,忙对赫云道:“赫云大哥,目前情况紧急,要救这四千多人,你必须与小弟合作!”
绝处逢生的希望,赫云已全寄托在了他身上,一见他凝结的面色化开,就精神一振道:“小哥尽管直言,哪怕要赫云用命来换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