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冰火重逢之企图
火铃儿因曦穆灵珠而生,为曦穆彤用内丹精华培育的生命,漫长一生里,却只有两次真正与她面对面。
第一次,是被竹月从洛阳紫微城带回稽落山后,曦穆彤为他疗伤,却发觉了他的伪装。第二次,就是现在,两人在烈冰宫里,当着死去的狞灭正面交锋。
魔婴童有荧光宝血发出的光芒护体,仙魔不可侵,他刻意将“曦穆仙”三字咬得极重,以提醒她作为仙人,杀不了他。
曦穆彤听了,只想大笑,愤然注视他良久,逼得他不敢再放肆,才道:“魔婴童仙魔不可侵,确属事实,但真正忘记要点之人是你。貌似你忘了,魔婴宝血是来自何人!你的命是我给的,血也是我给的,我若有一朝要收回,你就休想能留住。所以‘仙魔不可侵’后面,该添加一条备注:创造魔婴童者除外!”
离开酒葫芦许久,火铃儿四肢已恢复知觉。虽然凝固的血让他疼痛难忍,他却已能活动,听了曦穆彤的话,若说脸上的害怕是装出来的,可不全是,但想到很快就能死在她手里,又觉解脱的快感。
他用眼角余光看看莲池正中的狞灭,回想起火灵阁里,香丽对他的请求--她与他相爱一场,无果而终,营救狞灭,是她唯一提出的要求。为了她,他希望自己能为那锁息归宁的妖王做点什么,就算最后不成功,又何妨一试?
曦穆彤不知他真实的打算,见他往莲池边挪,以为是企图以伤害狞灭的尸身做要挟,内心顿时紧张,身形一晃就拦住他去路,喝道:“在我面前还敢耍花样,火铃儿,你就不怕我即刻指天剑出手,割破你的咽喉,放干魔婴童血吗?”
火铃儿曾经发誓,哪怕苍狼盟战败,他再也找不到妖界宝血血源,不得不面临血枯沦为干尸的结局,也绝不会再做鬼魂,重新开始飘飘忽忽,只能夜出昼伏的日子。
自从有了脑波被抽离,沦为狼将的经历,又自知难逃一死,他突发奇想,如能在死亡一刻抽出脑波,注入另外一具死尸,无论那人是生是死,或许他都能用自己的生气激发他的脑脉重新运行,从而唤醒他的元神,救他一命。他所针对的死尸,正是香丽一心要保护的狞灭。
曦穆彤受他激将,眼看就要出杀手,他必须尽量靠近狞灭,一旦快要咽气,就抓紧时间把脑波给他传输过去。如果说他火铃儿死前还能做点什么,大概就只剩这个了。
主意打得不错,可惜却不能对曦穆彤明言,更不敢保证能成功,眼见曦穆彤堵住去路,他是真急了,收起一脸邪笑,狂怒地吼道:“曦穆仙,你号称武功法力皆天下第一,千年前,却没能战胜姬轩辕手上那把破元弓,才导致今天这所有悲剧的发生。你才是六界之战的罪魁祸首,却要拉我做替罪羊,以保你自己千年的清誉,真是无耻至极!照此看,你骨子里根本就是个怯懦无用的女人!你要为自己报仇,为其他人报仇,有本事不要用什么指天剑,不如就用破元弓,这不是能给姬轩辕和蚩尤,还有那骑白牛的牧童女之间,千年的恩怨一个交代吗?”
第十三章 冰火重逢之激怒
对于诛杀火铃儿,还是留他一条残命,曦穆彤一直处于矛盾中。
在她看来,今天六界的战祸,主要因他而起,杀他以慰天下,实不为过。然而每到要动手时,她的决心就会有所动摇,哪怕已被激怒到这个地步,真要出招,心里也还有几分犹豫。
听他提起破元弓,苍瑶山真龙岭上,元神大战的情景又历历在目。千年前,她骑着千翼冰雪兽,若成功用冰兽鞭抵挡住破元弓,之后所有的事可能都不会发生,直到现在,六界里也会不存在魔婴童之说,更不会有灭世之战。
她素来淡定,无论何时也不至头脑发热。此时哪怕怒火上头,火铃儿挑衅的话落进耳中,也听出来一些道理。
苍瑶山一战后,魔族的一大魔器,破元弓就不知去向,原来是被那脑奸巨滑的黄帝老儿私藏,通过残存的记忆告诉火铃儿藏弓地点,等他获得人身后就去起出来,变成了除火硝血外,另一项随身携带的兵刃。
而今破元弓确实已落到她手上,逃出虚寒谷,从冥想空间里移出火铃儿时,她就从他腰际发现那把亮闪闪的小弓,于是愕然解下。
此时此刻,她接受他的挑衅,淡然一笑道:“火铃儿,无论智谋与毅力,你都远不及轩辕黄帝,死到临头,倒聪明起来了。破元弓来自魔族,你以为既是魔人之物,就杀不了你吗?我告诉你,这东西只要到我手上,被我用指天禅的禅力度一遍,就可斩尽世间一切邪魔外道,也包括你这位火性魔婴童!”
边说边扬起手掌,轻轻向空中一挥,那把金光熠熠的弓弩,就出现在掌中。可她取破元弓的同时,仅一秒钟分神,火铃儿就不知从何处寻来力气,以惊人的敏捷从她脚边掠过,整个人都伏在了莲台上。
“你……你想干什么?”
无论有多泰然自若,一见狞灭受到威胁,她也把持不住了,知道上当,怒喝着就要扑过去,火铃儿却一边高抬手臂制止她,一边作势要往池水里跳,刚才的怒容快速转换,又换成了一脸幸灾乐祸的邪笑,道:“曦穆仙,你的指天禅是能斩妖除魔,却也该听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话。你我二人位置调换,你可别冲动,否则逼得我更冲动,跳进莲池水里,咽气前一定能抱住你心上人的尸身。这后果会是什么,你自己好好掂量!”
曦穆彤担心狞灭,又难掩对火铃儿的失望,被两种情感夹击,心中一阵酸楚,冷静下来道:“好,我本一直劝自己对你网开一面,免你死罪,以活罪代之。可惜你已亡命,不给你我留任何余地。你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放过先生,不去打扰他?”
火铃儿知她已心急如焚,却还能表现得如此镇定,不禁暗自佩服,也领教了这么多年来,她是凭何本事稳坐仙首之位的。
他在心里大声提醒自己,已走到这一步,切不可因感情用事半途而废,接下来就该激她拉出破元弓,射出金色闪电,击碎他的元神,让破碎的元神带着脑波,渗入狞灭体内。
第十四章 冰火重逢之镜光
火铃儿以为他会死在虚寒谷的冰火里,却不料老天在冥冥中安排,还没咽气,就给曦穆彤救回了烈冰宫。
他不在乎死在曦穆彤手里,反正他的命是她给的,可他忘不了香丽,希望在死前,能完成她的嘱托,试着用尚余生命力的脑波,唤醒死去的妖王。
曦穆彤被眼前假象迷惑,见他果然拿狞灭做要挟,确认他无药可救,是杀意已决。
作为缓兵之计,她先安抚于他,“火铃儿,你好不容易来人世走一遭,大多数时间,却都处于游魂状态,我知你心有不甘。羽风先生已逝,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不会对你有任何用处。你若愿意离开莲池,我就保证护送你离开烈冰宫。无论你想去哪里,只要指名地点,我都会为你达成心愿,你看可好?”
火铃儿听得仰天狂笑,笑完猛一正脸色,厉声道:“你这个口是心非的恶妇,以为我智不如姬轩辕,就把我当三两岁的孩儿来哄,真是无耻!傻子都知道,只要我离开这池边一步,你就会置我于死地,还敢哄骗我说,要为我达成心愿?莫说我此时身负重伤,哪怕是毫发无伤,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总之横竖都是死,何不就把你心上人的尸身做枕头,与他一起消散?”
他说着,手腕向砌筑池边那坚硬的玉石上一划,金红的火血顿时渗了出来。虽因含控血散,火血不能再如过往那般沸腾,能熔解万物,可一旦注入灌注玄天水的莲池,保护狞灭尸身不燃的寒雾就会散尽。他若借机趟过池水抱住狞灭,还真能与他一起化散。
曦穆彤长守烈冰宫,为的就是永远陪伴狞灭,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毁灭?娇喝一声,扬起破元弓,只要纤指弹落,金色闪电就会直奔火铃儿,击得他元神散去,再无轮回可能。
这二人,一个要洒尽身上残血,一个要用破元弓阻止,眼看火铃儿就要命丧烈冰宫,在狞灭与曦穆彤之间消失不见。
千钧一发之际,烈冰宫高挑得难以一眼望见的殿顶,猛扫来一片灼目的银光。那光茫如此强烈,却绝非来自日月,照得青玉石阶上的两人,再也顾不得手头上的事,忙不迭要去遮盖双眼。
“什么人?竟有本事擅闯入这妖陵里最高的山峰上,最为隐秘的烈冰宫?”曦穆彤以最快的速度将脸藏去纱袖后,却止不住惊疑地发问。
银光扫来快,她脑子转得也不慢,立即开始分析,那到底属何种神秘光线。
烈冰宫位处绝望之陵正殿后高耸的冷山,被严寒封锁,平日里日月光华难以照进来,四周点燃的烛火,哪怕再增加千支,也不可能达到刚才的亮度。她思索片刻,就惊讶自问:“莫非这横扫而来的,是镜光?”
答案既出,她越来越笃信自己没错。诡异的银光扫过后,烈冰宫本来明亮的灯烛,给比对得暗淡下去。
她迫不及待地放下袖子,抬头看殿顶,就见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类似镜面,却又不那么平整,如水波不停浮动的虚幻破口。
破口沿圈被青雾笼罩,朦朦胧胧的实在难以辨清,那究竟是何物。
第十五章 冰火重逢之灵宣洛
烈冰宫里,曦穆彤与火铃儿势同水火,眼看最为激烈的一幕就要发生--曦穆彤将用破元弓击得火铃儿魂飞魄散,火铃儿则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脑波渗入狞灭尸身,以求用自己的死,换取他的生。
正在这时,烈冰宫内发生惊变,一片灼亮的银光横扫而过,曦穆彤再抬眼看时,殿顶出现了一道古怪的,不停浮动的光影,犹如一个通道出口。
“那……那莫非是……”
虽然破口处雾蒙蒙的辩识不清,曦穆彤却显然已认出它是什么,脸上流露出的诧异,打破她一贯保持的从容,脚下一轻就要拔地而起,跃去殿顶细瞧。
可没等她行动,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更惊得她呆立当地,只痴痴念出一个名字:“宣洛……”
曦穆彤猜测得不错,破开烈冰宫空气,以虚像出现的,是龙牙镜的镜魂。
镜魂为虚,却实实在在从中走出一人。那人身披金色竹叶纹的黑锦战袍,头戴银盔,足蹬翘头长勒乌皮战靴,虽然战袍破损,一身血渍,脚迈得却是矩步方行,却又矫健如飞,眨眼功夫,就横在了曦穆彤与火铃儿正中。
来人正是灵宣洛,通过龙牙镜来到烈冰宫。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他出现得极是时候。
落到实地后,灵宣洛一双英目,带着炯炯的光芒看向曦穆彤,手向穿越而来的镜魂一招,那虚像就如冰雪般融化,汇聚成一面闪亮的小镜,听话地飞入了他手中。
收好龙牙镜,又解下头盔夹在臂下,做这些时,他的眼睛始终不离曦穆彤,很快炯炯目光就被泪光取代,大颗大颗的泪珠,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师祖姑姑,你我在金色麦田边相逢时,宣洛就曾断言,无论虚寒谷战役有多么艰巨,姑姑都必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地与我们团聚。当日断言今成现实,姑姑,还能不信宣洛吗?”说罢双膝一屈,跪倒在曦穆彤面前,又一头磕下去,放声痛哭。
曦穆彤认出那道神秘银光来自龙牙镜时,就已不再担心是啥妖物入侵,同时猜到可能是灵宣洛到来。等真见到他,却还是禁不住心头泪涌,这次却不必再强忍,任那两行清泪,顺着双颊自由淌落。
听到抽泣声,灵宣洛猛然抬头,见他的师祖姑姑果然在哭,震惊之下几乎忘了相见的感慨,结结巴巴问:“姑姑……你……你这是……”
曦穆彤心疼他一直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不及解释,赶紧拉他起来,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战甲虽残,身上倒不带大伤,一颗心落下,等不及地问:“宣洛,你如何会从龙牙镜里出现?镜魂我不是在虚寒谷里交给先生了吗?他既已经……又怎会在你的手中?”
灵宣洛本来既为再见她高兴,又因她流泪而震惊,等听她问到龙牙镜,又涉及狞灭,刚才一切的情绪就全被悲痛取代,松开握她的手,转身去看莲池中的翡翠禅床。
从狂蟒进入烈冰宫的时刻起,这座连空气都好似结冰的宫殿,就热闹非凡,老妖王走后,又接连上演两场惊心动魄的大戏,先有火铃儿与曦穆彤针锋相对,非要逼她出手杀自己,后又有灵宣洛从天而降。
然而所有这一切,始终惊动不了躺在禅床上的狞灭,他只无动于衷地沉睡,仿佛美梦正酣,舍不得醒来。
第十六章 直捣虚寒之凶卦
在曦穆彤眼里,火铃儿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六界之战后,已不可留他性命。正要下杀手,烈冰宫里却出现龙牙镜虚像,随后从虚像里走出灵宣洛,止住了这场杀戮。
曦穆彤曾向灵宣洛提及,根据七星命盘的显示,她的生命将终止在虚寒谷中,也即意味将死于虚寒谷战役。
然而此时大战终结,世界重归和平,烈冰宫里,灵宣洛再度与她重逢,不仅如此,她还能哭泣,泪水不会再冰封身周万物,他是何等的惊喜!沉浸在喜悦中,他暂时忘记了匆匆从龙牙镜赶来的目的,只顾含泪望着她微笑。
他对曦穆彤的变化不解,曦穆彤对他的忽然现身,就更加不解了,匆匆打量他一番,就急不可待地询问。
灵宣洛心中有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一处说起,只怔怔望着躺于禅床的狞灭,迟疑地问:“姑姑,宣洛从虚寒谷来。可等我到那里时,那座由丹田炼造的山谷已成废墟,若不是得羽风师傅相救,宣洛就已随它灰飞烟灭。虚寒谷战役,有过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过程,桑雅与香丽,她们现又在何处,你能告诉宣洛吗?”
他确从虚寒谷来,这就解释通了,龙牙镜镜魂为何会在他手里,可曦穆彤关注的重点,早不再是那面妖镜,听了他的话,肩头猛然一颤,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你去过虚寒谷?你是得先生相救?这么说,在我昏沉入睡之时,他所做的不止是与黄龙搏斗,随更天仪散作星辰……”
最后一句感叹,影射出虚寒谷战役的严酷,也向灵宣洛暗示了,改变曦穆彤命运之人,正是羽风先生--他替代她死去。可那场战役,到底是怎样开打的?烈冰宫里的三个人,唯有曦穆彤能告知答案。
灵宣洛进入虚寒谷时,曦穆彤已从那里逃离,若要按先后顺序彼此释疑,确实该先由曦穆彤讲述前面的事,于是她停顿下来,以收拾心情,便向灵宣洛与她恨之入骨的火铃儿,讲了整场战事的经过。
捣毁难柯山后,狞灭为防曦穆彤孤注一掷,向六界中人公布他二人的恋情,并赴蓬莱通仙大典送死,将她关进了幻生符。
他以为经过几日的闭关冷静,她能改变初衷,谁知这几日里,她潜心研究的,是自己的七星命盘。
七星命盘为仙族人专有,用七星走位的方式演示八卦卦象,以预言人的命数。七星命盘定命,素来准确无误,当曦穆彤乍见属于她的命盘运转异常,七星星光忽明忽灭,以为是仙命将尽的征兆。
然而当她在幻生符里恢复记忆,再次取出命盘,细细研究卦象的含义时,命盘竟发生了新变数。
上次看这命盘,它虽然静止,“乾”位却模糊不清,犹如被雾气覆盖,以至她的手指指不准“乾”,直接戳到“离”位。“乾”为天,“离”为火,火若烧天,意味仙族将面临离散之厄,未来命运难以预测。
此次再看,“乾”位依然难以辨清,仙族天塌地陷,受烈火围困的前景,尚无改观,可震位之星,又挪到了坎位下,形成了“水雷屯”的凶卦。
第十七章 直捣虚寒之老人
烈冰宫里,灵宣洛与曦穆彤重逢。
二人之间要说的实在太多,灵宣洛最急于知道的,是虚寒谷战役的情况,以及桑雅与香丽,既已从南宫向手中逃出生天,现又身在何处。
虚寒谷战役的经过,曦穆彤最为清楚,于是从她接受天命,以为自己最终将连同那可怕山谷一起消失时说起,将整个过程娓娓道来,
七星命盘接连显示凶兆,继乾位生出异象后,七星里坎位与震位的代表又发生交叠,且还是坎上震下。
坎为水,震为雷,水聚雷上则为云,由此形成“水雷屯”之凶卦,是否说明有人或将被风雨所困,陷入极为艰险的环境?
这下曦穆彤就糊涂了。仙族之首即将罹难,仙族将因此有一段时期陷入混乱,肯定不可避免。若说乾坤离散代表仙族气运,所示凶兆尚可以理解。但这坎与震之交叠,究竟是指她自身会有新灾难,还是另指其人,或正与她息息相关的某一方面?
上天既已给出预兆,她就不能忽视,必须一探究竟。于是她将七星命盘抛上穹顶,待命盘旋转变大,便进入其中,寻求答案。
七星代表的的卦象发生变更后,阴阳符界限相融,难以分清,旋出的黑洞入口就模棱两可。她连试数次方能进入,更加确定大事不妙--命盘暗示的凶兆之巨,绝非仅限于仙族内部。
由仙族向外推敲,最大范围,可扩展至六界。扳指算六界中可能发生的大事,首当其冲是六界之战。那么这风雨围困之兆,莫非暗指六界混战中,将有极为可怕的强敌出现?
奋力闯入命盘后,她被异象催生的冲击力搅得头晕目眩,等站稳脚细看,发现面对的不是漆黑走廊,而是一处由奇异色块填充的山谷。
山谷里能见到花草树木,呈现的色彩却不仅不令人赏心悦目,还觉得无比厌弃,只因那色彩,全无自然界里生机勃勃的灵动,看上去假得似随手就可抹去。
除此之外,花与树虽齐全,鸟语花香却无处可闻。曦穆彤惊讶地打量四周,认为自己是进入了一处人造山谷,却不知这里归何人所有。
“彤儿,好孩子,我终于等到你了……”
正犹疑间,一把苍老的,辨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若即若离地从远处山峰飘来,惊得她猛然回头,但又不见说话之人。
她警觉地抬手,以用剑气防御,却忽然想到,她可是在自己的七星命盘里,这里怎可能有威胁她性命之人出现?
于是她放松警惕,望向低沉沉几乎要压上头顶的天空,问道:“你是谁?”
老人回答:“我与你的家族渊源极深,不过已是年代久远之事。我长居世界之巅,对这世间万象,看得比谁都清楚,却因能及范围有限,无力相助。我曾抚育过你,故而有能力进入你的七星命盘,与你交流。但我法力渐失,又年老气衰,撑不了多少时间,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得了解释,曦穆彤却疑问更重,问道:“你与我有家族渊源,又抚育过我,为何对于你,我却毫无印象?”
第十八章 直捣虚寒之竹树
为解开七星命盘的异象之谜,曦穆彤进入命盘内,却站到了一片让人生厌的山谷里。正不知所措,耳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与她亲切交谈。
她表示对老人没有印象,老人顿时发笑,笑声略显虚弱,却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慈爱。那种慈爱,与山谷的虚假对比强烈,令曦穆彤心情有所放松。
“彤儿呀,”老人道:“多年前,你的父亲曦穆仓木,曾在澜沧江边找到你,向你透露曦穆家族有着怎样的往事,并想带你回曦穆山,却被你拒绝。之后不久,就发生了妖族毁灭神族的悲剧,曦穆山也在那之前消失。你可知,它并非因帝神宫倒塌而逝?”
“什么?”曦穆彤心头一凛,道:“曦穆家族是神,应隶属当时的神族,可依你所言,曦穆山的消亡,却并非因神族的覆灭所致?”
老人叹道:“当年的悲剧,我记忆犹新,终有一日,会有人详查事件的来龙去脉,但不可能是你。”
话说得这般玄妙,曦穆彤如坠五里云,不安地回道:“你之言我听不懂,但你既然守在此处见我,就必有目的。家族之事,你愿说便说,不说我也不强求。但这山谷是何来历,又为何会出现在我的七星命盘里,凡请告知!”
老人又是一声哀叹,道:“当年苦命的小女娃,如今已成长为浩气英风的女统领,说起话更是雷厉风行,又掷地有声,我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怀。你莫要心急,我之所以说你查不了曦穆山消失的真相,是因为命中注定,你将葬身在现在这片山谷。若真有谁想为你揭开身世之谜,就唯有你的后人了。”
“你……”
从老朽的声音响起,直到此刻,就没一句话着边际,曦穆彤有点恼了,语气转冷道:“老人家,仙首与妖王相爱,确为天下所不容。我已下定决心,要以死明志,将在蓬莱通仙大典上公布与先生的恋情。按照落音竹宇仙律,我的归宿将是一座阴冷的刑山,可不是这稀奇古怪的山谷。”
老人听出她话带情绪,依旧不紧不慢地解释:“彤儿,你信不信都好,我只能告诉你,你此生使命未完。就算你一心求死,最终的结局,也不是你自己能够想象的,否则老天不是显得太过无能?也罢,多说无益,你可见到在前方路口,立着一棵青青翠竹?”
他不再执着于谈身世,曦穆彤紧蹙的眉头松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本来只有褐色泥土的道路正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棵翠绿的竹树。
那棵树绿的无比生动,与周遭僵化的色调反差鲜明,令她眼前一亮。
山谷出现在她的七星命盘里,不过是一片虚境,她很清楚,所以一心要探明它实际是在映射哪里,与命盘显示的异象,又有着怎样的联系,于是惊诧地问老人:“这棵翠竹灵气十足,犹如稽落山里的竹树精,立在此处,是为向我暗示什么?”
老人沉默片刻,似乎是鼓足勇气才能往下说:“那棵竹树,可不是什么竹树精,而是未来的你。”
第十九章 直捣虚寒之竹叶字
老人在七星命盘里指引曦穆彤,可几乎他所有的指引,都引出曦穆彤更深的疑问,真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
前方路口,出现一棵竹树精般翠绿的竹树,老人竟直言那是未来的曦穆彤。
她彻底迷茫了,看看竹树,又看看远方山谷,很希望说话之人能走出来,当她面把这重重谜团解开,只好无可适从地问:“那棵树是……我?这话,又从何说起?”
然而老人再开口时,似要与她告别了,“我把它挪到路当间,只为让你看得清楚。至于你那一肚子问题,树上一片片肥厚的竹叶,都能告诉你,就无需我再多费唇舌。任务完成,又再次见到了你,我这心里,还真高兴……彤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如别人那样阻止你。我对你,就如同当年对待你的母亲。你记住,竹树的嘱托你可以拒绝,只要你认为那样合适,只要你可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放下所有牵挂。”
“不,请你再等等!我明白了,我的身世,还有你提及的最后使命,是不是都与这片山谷有关?是我太心急,以至冒犯,请前辈恕罪,不要弃我而去!”听出来他要走的意思,曦穆彤急了,很后悔刚才没沉得住气,赶紧道歉。
可此时的古怪山谷,只剩了她自己的声音在回荡,老人就这样离开了她,仅留下那棵树作为线索。
不管有多想留住老人,他也还是不出一声地远去了,曦穆彤无计可施,只好迟疑地向前走,一直走到竹树旁。
竹树精是极为敏感的生灵,轻易不可接近,所以一开始,她与树保持着距离。但转而又想,“老人不是说,那棵树是我吗?我死之后,若有一天真化作一棵竹树回到世间,也不奇怪。既然它是我,触碰它的树叶,应该不会被攻击。”
想到这儿,她略觉宽慰,大着胆子摸摸树干,竹树仅轻微摇晃两下,未显出分毫恶意。
这下她放心了,伸手摘下一片竹叶,手刚松开,叶子就飘去了空中。她以为叶子如老人一样,脱离树身后也想离去,赶紧要追,却不料它悬在她头顶,停下来,幻化成了一个绿字:南。
“竹叶能变字?字能表述意思?”她看得诧异,随即就明白过来,老人为何说这棵竹树会解答所有问题,原来答案,皆藏在树叶里!
领悟出老人的用意,她大喜,对竹树告了不敬之罪后,不再一片片采摘叶子,而是跃至树顶,拂动双臂,使出指天禅的念花诀。
待口诀念到“星从丹生,花开”,紫色剑气就结成光雾,如一层无边的缦纱从树顶直罩而下。
肥厚得快滴出绿汁的竹叶,只要触到紫光,便如受曦穆彤心灵的感召,纷纷离开树枝,犹如绿色的雪片漫天飞舞。
片刻功夫,曦穆彤就被铺天盖地的叶片包围。看上去它们杂乱无章,真正行动的路径,却逃不出她的仙目--其实一离开束缚的树枝,它们就开始排序,这样大量的树叶,一旦排成文字,内容估计不少。
第二十章 直捣虚寒之核心
曦穆彤在自己的七星命盘里,遇到一个老人。老人不露真容,只与她用话语交流,交代几句后,就远去了。
曦穆彤留不住老人,只好寄希望于他留下的竹树,用指天禅的念花诀催落一树竹叶,等待它们化作文字,组合成具体内容。
老人刚才说的寥寥数语,无半句虚言。曦穆彤等了不久,怪异山谷里的天空,就密密麻麻被绿字盖满。
她不着急读字,先看那棵树叶落光的竹树,它光秃秃立在原地,看上去甚是孤单。
她暗想:“大概那位老人欲告诉我的事情,皆藏在象征我的竹树里。树叶为文字,构成内容,树干也定然有其存在的意义。我且不要心急,先看完绿字书信再说。”
立于半空,她开始耐心细致地阅读。第一片竹叶变成的字是“南”,接下来的,就与“南”字相接,是“宫”与“向”。
“南宫向?这不是一个人名吗?”她好奇地自语,再往下看,好奇就转成惊诧,惊诧再升级为震惊,直至神色冷峻,眼露愤慨,因谷中无风,连衣角都不再飘动。
“原来老人为我构筑的这山谷虚境,真实所在叫虚寒谷,为一个叫南宫向的栓心法大师所拥有。他非我六界中人,于千年前,由异世空间来到我们的世界,意图从这里掠夺大量资源,包括军队。曦穆山的原任山神,是曦穆仓木,后不知因何缘故,欲休其妻却反遭她篡权,并被残杀。数百年前,在妖族毁灭神族的前夜,曦穆山整山被移走,犹如天神发怒,将山连根拔除,事后未留下任何痕迹。”
读到此处,曦穆彤如吞苦胆,止不住满心苦涩。多年前父亲仓木那张英武赤红的面孔,不住在眼前摇晃。
“他那位篡夺山神权杖的妻子,就是小环吧?他因好色,舍弃青梅竹马的爱人,最终死在了毒妇的手上,这大概就算是天理循环的报应。可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父亲,结局如此凄凉,我又怎能忍心?曦穆山的消逝,定与害死我父母的那毒妇有关,可她究竟去了哪里?与这位虚寒谷谷主南宫向,又有何关系?”
忍不忍心,曦穆仓木也落得了这般可悲的下场。虽说他是咎由自取,出于父女血脉相连的天性,曦穆彤依然为他伤感。
为不引起狞灭的怀疑,曦穆彤不敢在七星命盘里盘桓太久,赶紧读余下的内容。
接下来,竹叶绿字讲述的便是,六界即将大乱,六界之战爆发,战争之初就将有两股力量形成,正邪各占一方,相互敌对与抗衡,直至战争结束。
然而战争的核心,并非那两股争夺输赢的力量,而是栓心法大师南宫向。
那场战争,将被他看作是掠夺资源,以重振他自己的世界的最佳途径,专等坐享鹬蚌相争后的渔人之利。若要防止他毁灭六界,并在大战中整体消灭暗黑势力,就必须有人在战争结束前杀死他。
但要想拿走心术大师的命,可没那么容易。虚寒谷是他的老巢,为他的入侵提供动能,换言之,就是他力量的来源。
所以若真正想置他于死地,地点只能在虚寒谷,能带领军队打败他的人,是曦穆彤。
第二十一章 直捣虚寒之布局
曦穆彤在七星命盘里,见到一个古怪的山谷虚境,叫虚寒谷。
虚寒谷谷主,或将成为六界最大的敌人,正义力量必得借六界之战,将其除去。入虚寒谷与他奋战的艰巨任务,竟落到了一心求死的曦穆彤头上。
读完头顶由竹叶组成的长篇大论,曦穆彤怅然若失。她失神地呆立良久,想起不能这样耽搁下去,只好再次使出禅功,用火忍诀将那数不清的绿字变回青青竹叶,再收藏进禅指间的冥想空间,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取出来阅读。
藏好竹叶,她落回地面,沿山谷里曲折的小道,走回光秃秃的竹树前。
竹叶文字指引她,如何在仙元脱离肉体后,求助于稽落山中的竹树精,以化身竹鞭,通过七星命盘藏进虚寒谷的土壤,直到生长成树。
可虚寒谷占地不小,南宫向在谷内,又设有数不尽的机关术数,她这棵树,该生长在哪里,才可在自保安全的情况下,窥见谷中全貌?
这时再与树相对,她内心就产生出不同的感受。刚才老人说那棵树是她时,她几乎是当笑话来听。此时既已没有疑问,那竹树就真的是她,前提是她同意接受这项任务。
虚寒谷里,始终无风,竹树见她靠来,树身却微微抖动。
她轻声问:“你这抖动,怕也是一种语言吧?告诉我你还有话交代。既然你代表我,大概我与你合体,就能知你所想。”
打定主意,她闭起两眼,径直走向竹树,眼看要一头撞上去也不停步。等她的身体贴上树身,奇迹发生,她与树皆化成虚幻透明的影子,相互重合成了一体。
“我到底是走进了一棵树,还是变成了一棵树?”睁开眼,她好奇地问,就见身体又绿又直,还带着一圈圈竹节,禁不住有点想笑。
但没等她笑出声,竟不由自主,从泥土里拔出几条粗细不一的鞭须,一直向前而去。
“喂,你这是,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她问竹树,感觉更像在问自己。
竹树不停前行,连续经过几处建筑,建筑形状设计得如人体器官,曦穆彤几乎可分辨出那一幢是胃,隔胃不远处相对的两幢,又可能是肺。
山谷低洼众多,她却能感觉到两脚,或者说几条竹鞭是在向高处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止,于是她的目光从路两边转向脚下,差点惊叫出声。
原来她登上了虚寒谷里唯一一个高坡,相距低洼处,约有几十丈之遥。
之前一路走来,见到的那些景物,包括各类建筑,在她所处的角度能一眼看尽。可怎么看,她都觉得这种布局如同人体器脏,只是各器脏的顺序被打乱,比如胃横在了肺之间,肝又给顶在了心之上。
最为怪异的,倒不是那些类似器脏的建筑,而是山谷里,四处遍布的透明管道。她尽量不把那些管道与肠子联想在一起,然而扫视一番,却再也不能将二者分开。
她仙目敏锐,看得出所有管道都正在开工运行,其中有某种淡白色气体涌动,并且走向一致,在各幢建筑底部穿过后,汇集于两幢肺形建筑,将那里作为终点。
第二十二章 直捣虚寒之不公
读完竹叶文字,又与竹树合为一体,曦穆彤由它带着走上了一座高坡。
纵览虚寒谷全貌,纵然她艺高人胆大,多少也有点胆颤心惊,心想能把老巢设置成如此格局之人,机谋之深,可见一斑。
要对付此人,六界里的普通高手,恐怕数人联手都只有吃亏的份。而她被选为使命的承担者,或许正是因为指天禅乃修心神功,一旦达到最高境,心力之强大,足以同世间最厉害的心术抗衡。
她曾捣毁假鬼王云清的大本营--殍幽湖底的难柯山。鬼林宫地底的机关,被云清改装成血管,与修罗王未死的身躯相连,用他的法力与精血带动整体机关的运行,用鬼魂怨气镇守据点。
虚寒谷与难柯山相比,机关布局可不止复杂一点。就连捣毁难柯山,都是狞灭用毁天灭地的灭天咒才最终做到,这地方若想彻底摧毁,只怕必须有人牺牲在此。那牺牲之人,不是她又还能有谁?那位老人已预知她的命运,所以断言曦穆山的灭山真相,她自己是不可能亲自调查了。
她仰头望天,仅是登上这高坡,暗沉的天顶就似触手可及。
再远观脚下褐色的土地,猛然间她恍然大悟,这山谷的万物之所以色调失真,是因为所有色彩里,都混入了鲜红的血色,包括天与地。而天之所以压得这样低,看起来仿佛与低洼谷地仅几十丈远,是因为整体山谷就是一处人体器官:丹田。
栓心法大师,将他人丹田炼造成山谷,住在里面搜集能量,她在世上行走千年,是闻所未闻。
但若是功法强大的神人丹田,已凝聚千万年修炼的精华,其丹田便可被看作是无价宝,若真有人躲在里面练功,绝对既能获得原丹田所有者积攒一世的功力,又能在那基础上,衍生出自己的功法。
这一原理,与曦穆灵珠的形成原理相仿,但已被扩展了无数倍。
竹叶文字有述,栓心法是邪神韩虚子的独门秘技,多年前,韩虚子无故失踪,传言正是因幻术使用太多,不慎将自己的魂魄牵引去方外,再回不来了,此言论还在六界里引来诸多耻笑。
曦穆彤这一趟是不虚此行,竟然破了当年神武华夏帝都没能破解的悬案,找到了韩虚子的下落--就是被他的徒弟杀害,给取出丹田,炼成了虚寒谷。
离开虚构的虚寒谷,走出七星命盘,她回到散发竹叶清香的竹林里,感觉是在地狱里过了一遭后,又回到了让她眷恋的人间。
坐在树下,她思潮起伏。老人走时,话得非常明白,这项虚境任务,她可受可不受。茫鹰烽火营属神族军队,理论上就该由帝神鬼臾区率领,她若拒绝,想必任务就会落到鬼臾区头上。
千年了,难道哪怕她肉身已死,仙元也得不到安宁,还要随那座阴森可怖的山谷散去吗?上天对她,为何要如此残忍与不公?
她自愿被押赴支离山受刑,为的是证明与狞灭真爱无悔,在那之后,飘离的仙元还要化作竹树,为茫鹰烽火营的十万战士打开虚寒谷大门,等南宫向被打败,再随那山谷一起覆灭。受与不受,她该如何抉择?
第二十三章 直捣虚寒之解阵
狞灭关曦穆彤入幻生符,本意是要救她,不料却将她推入另一个绝境--哪怕仙身已死在支离,也必须力保仙元完整,以求隐藏在暗处,有朝一日代表正义力量与南宫向决斗,并与他同归于尽。
这样严酷的安排,命运强加于她,她该如何承受?
她怨恨,她犹豫,可她会拒绝吗?正如老人所言,若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放下所有牵挂,她便可坦然拒绝。接下来的反言之他没,摆明是要留给她自己思考--若放不下对六界苍生的牵挂,她便不可拒绝。
最终的答案,自然是她放不下,死都放不下。
于是乎,遭受悬刑,雪泪封山后,她躺入冰棺,过了几日,就唤醒了自己的仙元。正愁被困在冰棺里,没法离开支离山,锦书圣就主动上门,试图用解囚咒语得回她。
她不愿信命,却时常惊异于命运里出现的巧合。若无那条仙族毒蛇的三反四复,她的仙元怎能顺利逃走,并进入虚寒谷,从此心无旁骛地监视南宫向,又画出详细的虚寒谷地图,传导给茫鹰烽火营?
再虚寒谷入口,被层层叠叠,透射着异光的方镜封锁,唯有打碎或想法穿过那些镜子,才能真正进入谷内。
长期以来,这都是困扰她的最大一道难题:她是通过七星命盘通道入虚寒谷,可十万士兵,阵容如此庞大,又该如何进来?
打碎镜子,必然惊动南宫向,就再也无法对他形成偷袭,从而失去了奇兵优势。暗中潜入,就得找出破解镜阵的办法。她在谷中苦寻多时,却始终无果,好几次还差点惊动南宫向,暴露了行藏。
然而因与灵宣洛在飞火流光壁里会面,她得到了那面宝贵的龙牙镜镜魂,并得知若用镜魂与镜门阵相对,当两种心术相克,正确的迷宫通道,就会给反映在镜魂中。
拿着镜魂回到虚寒谷后,她趁南宫向不在时悄悄实验,发现只要找准哪一面镜子,为镜门阵的第一面,接下来的排布顺序,果然就可在镜魂里一道道清晰显示。
她牢记这条路线,回到高坡上后,就躲在树身里并画在纸上。
潜伏入虚寒谷,她不仅侦查到了那些极具价值的情报,还发现了桑雅与香丽的秘密--南宫向没有军队,正是用极其卑劣的手段控制这两个女孩,作为他实施栓心法的媒介。
一开始,她不知两个女孩与灵宣洛,以及火铃儿之间的关系,直到有一日,为弄清该怎样对付桑雅,她冒险用悬悲诀进入桑雅大脑,从中读出了灵宣洛远去云南后,与她发生的一系列故事。
灵宣洛舍去十年成长期,哪怕仅为凡人,也早已不是总角儿,更何况如今已成顶天立地的灵童军三军大元帅,带领千军万马,日日于战场上浴血厮杀,所以他与一位女子开始恋情,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可令曦穆彤心塞的是,他爱谁不好,偏偏就要爱这样一个,以食心为生的女魔头?
她矛盾过,痛心过,最终还是用江湖儿女的侠义情肠,逼自己战胜了对桑雅的偏见,想到若能把这两个女孩儿从恶魔手里救出来,或许桑雅就能恢复心智,与灵宣洛一起过正常的人生。
乱世纷扰,她已注定不能长守在他身边,若有一个女子愿意照顾他,她不也能放心一些吗?
第二十四章 落难女孩之探望
六界大战的决战,原来是分为两个战场:云霄大门前为明,虚寒谷里为暗。虚寒谷战役若不能获胜,战争压根就不算完结。
曦穆彤接受七星命盘里,神秘老人交付的任务,为爱牺牲后,将仙元化为竹树,扎根在虚寒谷,为神鹰盟搜集各项重要情报,作终局决战的准备,以期能一举歼灭南宫向。
雪狼泣月之夜,正是南宫向借远古传,于千年前定下的毁灭六界的时间。蓝孔雀妖的后人桑雅,被他与雪狼之女香丽更换灵魂,无辜变成雪狼,将成那灭世之夜的主角。
泣月完成后,两个女孩的魂魄,必须再次交换以及时寻回原主人,否则她们都会死去。
这件事,曦穆彤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也知道多年来,南宫向把桑雅用得得心应手,哪怕真有一日,能心满意足地得到千军万马,也不会轻易放弃她。
如此一来,与只能提供妖血的香丽相比,换魂过程中他必力保桑雅平安,至于香丽,还能不能继续存活,就全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曦穆彤可与南宫向不同,对于那道关在象牙盒里的蓝色幽灵,产生的怜悯甚至远超了桑雅。
南宫向把她从火铃儿的常青殿索回后,曦穆彤暗中去探望了她。
开启象牙盒盖的一瞬,披着长发的幽灵人儿,以为是南宫向又要出新法子折磨她,吓得猛往角落里躲。她对外界的反应如此惊惧,可想而知,这些年来已受过多少惊吓。
曦穆彤看得心酸,生怕她继续害怕,忙直接抛出名号:“你不要躲我,我是仙族的前任仙首曦穆彤,见你的目的,是想日后救你出去,所以请你尽可能地配合。”
“什么?她……她她是曦穆彤?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就算没死,这里也是虚寒谷,世上最隐蔽,最可怕的地狱,她如何能进得来?”
曦穆仙名震六界,千年来救下万千生灵,如真是她出现,不定自己就真有救了,香丽很想信她,可怎么想,也没法合理解释她能出现在此的原因,又凭什么相信?
见她惧意不减,曦穆彤知她是还在怀疑,心中焦急,招呼道:“我真是曦穆彤,你不可不信我,否则你我都会失去对付南宫向的大好机会。被他控制这么多年,日日生不如死,若能真正做一回人,与你父亲团聚,你不期盼吗?”
她的声音,动听得如山泉叮咚,话语又这般诚恳,若是心怀叵测的恶人,怎会展露出这种常人难有的清灵?
香丽一想通,就往盒子中间滚了一滚,用这动作表示已放下戒心。
曦穆彤淡然一笑,问道:“你是幽灵,不能话,可我们必须交流。所以接下来,我将用悬悲诀进入你的大脑,在那里与你面对面,你可愿意?”
“她会指天禅里的悬悲诀?那就更不可能是南宫向派来对付我的人!”这下香丽更加放心,赶忙上下跳跃,算是点头。
安抚下她,又得她同意,曦穆彤便念出悬悲诀的心诀,任意念与那团蓝莹莹的光雾相融合,走进了她的世界。
“这……这是香丽的世界?为何,与桑雅的如此不同?”一走进去,曦穆彤就大感不可思议。
第二十五章 落难女孩之误会
虚寒谷外,云霄决战将很快打响,意味这恐怖山谷,将同时迎来茫鹰烽火营的十万神兵,那时便是南宫向的末日。
曦穆彤下定决心,剿灭南宫向时,必须要救出他手上的两把武器--两个落难的女孩,桑雅与香丽。
为做好备战工作,桑雅的头脑,她已通过悬悲诀探查过。接下来,就轮到了香丽。
潜入桑雅的头脑时,她见到的,是一间设在高塔上,空荡荡的禅室。禅室正中是一张坚硬的圆形禅台,禅台对面的白墙上,写着血色的“心”字,其它三面墙,除去燃点白烛的烛架,就再无它物。
香丽的脑海,本该比桑雅的更加简单与苍白,然而呈现于曦穆彤眼前的,却是一片阳光明媚的花海。
走进去,就见到一位少女,脖子以下都裹在一件绣日月交辉图案的战披里,悠闲地坐在一张鲜花吊床上,手撑着下巴,嘴角含笑,似在憧憬着什么。
她的眉眼与桑雅一般无二,却生动得充满灵秀。无论眼神或表情,与桑雅相比,都少了那一位的呆滞、冷漠与杀气。
“桑雅长期被南宫向控心,又杀人如麻,想必精神世界已经僵化。香丽却不同,虽是给关在象牙盒里,心智却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然发展,所以天性未被夺走。”
看明白这点,曦穆彤不知是该为香丽喜,还是该为桑雅悲,正心情复杂地沉思,却听香丽脆生生唤她:“曦穆仙,果然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曦穆彤忙收回思绪,柔声道:“你我虽通过梦境相见,但我是真实的,你尽可与我畅谈。”
香丽咯咯娇笑,笑得比鲜花更加娇艳,却看得曦穆彤好不心酸。
只听她道:“曦穆仙名震天下,连话都与人不同,要这般的玄奥。梦便是梦,是人在夜间的幻想,白天不能实现的心愿,都有可能在这时实现。于是人们一旦碰到伤心事,就希望躲进梦里,以逃避现实。你既在我的梦里,又怎可能是真的呢?我想你与这些美丽的花朵一样,都是假的,是我的幻想。”
一个尚处在婴孩时期,就被关进盒子里的女孩,起话来能有这样的条理,曦穆彤很是吃惊,料想一直以来,她定是无时无刻不在偷听他人话,并把各种信息当知识吸纳,才能促成今天的见识,顿觉释然。
但时间不能耗费在与她的辩论上,她笑盈盈道:“你这丫头,分析起问题头头是道,还真有趣。罢了,你就当我是幻想里出现的惊喜吧,我可与你的鲜花不同,我这幻想之人能救你,她们不能。”
香丽一听,瞪圆两只略显凹陷的美目,较真儿地否认:“曦穆仙能救我,这些鲜花当然也能救我!她们可是来自世上第一个爱我的人,我的铃儿哥哥!”
“什么?你……你再一遍!你的铃儿哥哥?”这一下,曦穆彤再也掩饰不了惊讶,差点就要伸手去抓她的肩。
“宣洛呀宣洛,你长大成人才几天?何时就成了这样一粒多情种子,把香丽与桑雅都收成了心中所爱?可你又是何时见到香丽的?”也难怪她吃惊,这个误会,足能打击得她晕头转向。
香丽却哪猜得到她是怎样在误会?腼腆地低下头重复:“对呀,我的铃儿哥哥,苍狼盟盟主,火铃儿。”
第二十六章 落难女孩之妥协
曦穆彤走入香丽的脑海,见到一个被鲜花装点的美丽世界。香丽坐在一张鲜花吊床上,手托着下巴,正甜蜜地憧憬着什么。
这女孩儿单纯如清澈的溪水,才见曦穆彤第一面,就毫无保留地道出少女秘密--她在思念心上人,她的铃儿哥哥。
曦穆彤误以为“铃儿哥哥”是指灵宣洛,着实受惊不小,直到香丽点明那是苍狼盟盟主火铃儿,她一颗差点飞出去的心,才落了回来。
虽对灵宣洛放了心,香丽与火铃儿相恋的消息,还是令她无可适从。
南宫向借香丽控制火铃儿,因要从她身上采血,火铃儿由此与她相识,这容易理解,可他们竟爱上了彼此,还真属奇事一桩。
曦穆彤对火铃儿厌恶之深,恨不得即刻就杀了他,以平息六界战祸。眼见香丽对他痴心一片,直觉上就认为,是对这纯真少女的亵渎与践踏,只好走到她身边,叹息着问:“你可知火铃儿穷凶极恶,视六界生灵的性命如草芥,他不值得你爱?”
“你……你说什么?你不能这样说铃儿哥哥!”香丽再次睁大无知的眼,无邪的笑容如被风吹散。
曦穆彤心中一痛,想与她解释清楚,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若仅简单地告诉她,火铃儿不能爱,劝阻就会变成蛮横的干涉,她还真有点无措了。
见她不语,香丽黯然道:“那间花室里,铃儿哥哥与我推心置腹,和我说了许多不能向他人透露的秘密。对于曦穆仙,我躺在象牙盒里,也不时会听人提及你的宝号,所有内容,都与你如何济世安人,救民于水火有关,所以我认定你是个好人。可是,铃儿哥哥也是好人,他不得已才与你们正义力量为敌,这不得已,正是源于你对他的偏见!”
这话听起来既似赞赏,又像指责,曦穆彤心中不悦,但还是耐心劝道:“香丽姑娘,六界中事,纷繁复杂,你得不到正确指引,又怎能仅靠一面之缘,就看透火铃儿这种复杂的奸人?有我相助,你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但火铃儿是六界之战的罪人,迟早会遭到制裁,你切勿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毁了来之不易的新生!”
香丽性情温顺,不爱与人争执,见曦穆彤坚持,便妥协下来。
可她的妥协,不代表已被说服,同意从此放弃火铃儿,只是苦笑道:“曦穆仙统领六界中的一族,想必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又岂是我这无知的小女子说服得了的?但我相信,是非曲直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那时,曦穆仙自能判断我这番话的对错。多的我就不说了,只为铃儿哥哥转达一句话,他说,如果有那么一日,曦穆仙能对他由恨转爱,他死而无憾。”
“这……这话真是出自火铃儿之口?”曦穆彤听得血液猛然倒灌入脑,心也狠狠向下一沉。
若是香丽不停据理力争,非要她接受火铃儿,或许她还会固守自己的看法。可她这软弱,反而令她感觉异样,暗暗自问:“难道这千年来,对于火铃儿的判断,我真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