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六章 魔域来客之救星
江南君轻声念信,信清楚写明了,竹星经澜沧神安排成为细作,去达光王国侦察电火雷珠弹制造场的经过。
灵宣洛死死按住胸口,紧闭着眼,努力不让眼泪往下落。
“星竹仙胜利完成任务,也找出了那怪诞火炮的引爆装置,檀虫丸却开始了第一次发作。他趁还未神智不清,往黑盒子门方向跑,身后追兵,却对他穷追不舍。
“情况万分紧急,我又不能亲自前去帮他,只能紧张地祈祷,他能来得及从门里穿出来。大概是我这小神的祈祷,天允了,还真让他及时过来了。我正要欢呼,但未及张嘴,心又悬了起来,因为有几个打手跟他太紧,竟一起从门里跟到了这边!
“这下我傻了眼,正想要不要赶过去施救,随便他隆象怎样发现,反正我要查的东西,已全掌握在了手里,又还何惧之有?不过在我要化身麒麟冲出去时,却发现了一个更好的救星--那假鬼王云清!说来真怪,她怎么无端端跑来云南?还误打误撞地,离蜀身毒道那样近?
“你们都清楚,云清身有一样东西,叫幻生符,要能把那地方作为避难所,谁也别想再找到竹星!并且云清来自原,常去寻灵宣洛那臭小子的晦气,难说哪一天,能让灵宣洛找到竹星,从而得知电火雷珠弹的秘密,这可是一举两得呢!
“天无绝人之路,我大喜过望,赶紧命黑狗暂时离开竹星,去引诱云清,把她引蜀身毒道,专门在前方接应。星竹仙那时还留有一点清醒,把怀抱的东西扔进草丛,听了我的话,朝云清来的方向迎去。
“那只作恶多端的女鬼,还真没叫我们失望,关键时刻,竟起了这样大的作用。那一天,她看起来心情极好,不仅没杀竹星,还要他学狗叫,逗着他玩儿。竹星虽已丧失心智,但出于求生本能,一直跟着她,直到被她收进幻生符,终于是脱离了险境。
“黑狗把云清带到地方后,去找星竹仙抛下的东西,然后衔回来给了我。我一看,可真是差点吓掉魂,那竟是一只断下来的人臂。从切面看,应已被切断许久,血液凝固,血管也死了,看去毫无用处。
“星竹仙冒着生命危险,为抢这么只死人手臂回来?我绞尽脑汁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灵机一动,觉得我真是太傻了,为何不把这只手臂切开,看看是否内藏玄机呢?我赶紧使出我的麒麟神力,一掌神气向那手臂斜削过去。这下可好,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溅了我一头一脸。若换做平时,得把我活活气死,可这一次,却乐得我心花怒放--手臂不是死臂,而是大有章!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分成两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鲜红的血管。在它周围,肌肉组织坏死萎缩,其它血管也尽数枯萎,却只有它,不仅血液循环顺畅,还如有脉搏一般不停跳动。这条血管的形状,让我联想到了一样东西--火弹的导火索。”
第九百六十七章 魔域来客之谜底
灵宣洛在云清的幻生符里发现竹星,他竟是被她所救?这可真是奇闻一桩。而在江南君看来,救竹星从达光王国的雷弹制造场脱险,恐怕是云清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好事吧?可她仅是无心而为。
这一下,轮到他心神不宁了,喉头哽住,握信的手也垂了下来。灵宣洛见状心就是一慌,生怕他因此而受到刺激,哪顾得上自己伤心?赶紧关切地扶住他肩头,劝慰道:“哥哥,不管澜沧神信上写的什么,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咱们无需太过挂怀。再说……”
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惹得江南君黯然问:“再说什么?”
灵宣洛本是记起东海战役时,那封透露钢魂兵气门的密信,还有那道仿似密语修罗的细小背影,差点就想说,云清干的好事不止这一件,却担心会引起他情绪上更大的波动,只好忍住,打算等他脑病痊愈后再告知。
但江南君问,他不可不答,一眼瞥见洁白的信纸,急中生智道:“我是想说,再说现在我们最应关注的,该是电火雷珠弹的引爆装置。师叔的画里并无具体示意,所以我们得赶紧把澜沧神的信读完,难说就能赶在大战展开前,掌握这最为重要的情报。”
这话十足在理,江南君反为自己走神而惭愧,赶紧又端起信,想继续念,却被灵宣洛轻轻抽回,道声“我来”,便坐回了木椅。
“刚拿这只断臂,我啥都没看出来,可一经切开,里面就乾坤尽现。想必我那好皇兄,是一直在做实验,如何将人体作为引爆装置,引爆他那些宝贝雷珠弹。
“星竹仙之所以会被那些域外打手发现,并遭到追赶,定是因为他闯进研究这引爆装置的实验场所,抢了个样板出来。但我只怕这装置的原理,仓促间他无暇研究,也还是不清楚,所以才趁着还有意识,把手臂扔进草堆,让黑狗找来给我。那么在他的画里,定画不出引爆装置,故而直到现在,你们对该怎样控制电火雷珠弹,也还是一筹莫展。希望小神我这封啰里八嗦的长信,能实实在在帮你们一把。
“至于我那不知廉耻的皇兄,星竹仙事发后,他还真来找过我,只因那些打手向他描述了黑盒子门。竹星逃出来时,容颜尚还年轻,除去白发,其它特征在他显出耄耋老态后,基本已被抹去,这就是为什么,哪怕他给你们带入金蚕蛊境那样久,隆象都没认出他就是当日盗臂之人的原因。”
长长一封书信,到这儿就差不多完结了。灵宣洛手臂架在椅把上,撑着头,思绪又飘回了金蚕蛊境。
他回想起进入蚕境的第二天早上,当他探视竹星时,窗纸上划过的那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等他察觉,再追出门去,见到的人是隆象。
不用问,因为一头白发的特征,与打手们的描述相符,竹星便引起了南宫向的怀疑。但后来的他与盗臂时的他,年龄相差太远,南宫向无法将两人对上号,就只有放弃。
而竹星说有人要杀他,是因他最后正常时的记忆,就是被一帮凶神恶煞的打手追杀。
惧怕“隆象”这名字,因为潜意识里,他一直记得在达光国时不时听到人们提及“隆象大人”,知道他就是造电火雷珠弹的元凶。
至于杜鹃殿上,他为何说有办法对付钢魂兵,便是来自云清了。在她的幻生符里呆那样久,关于钢魂兵气门的说法,他大概偶有听到,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述。
第九百六十八章 孽女归途之军报
澜沧神的信,灵宣洛一直揣在怀中,直到五岳争锋开战,终能与江南君坐下来一起细读。
长长一封信,将一个个谜团,诸如南宫向其人是何背景,为何来到此处,具体有何图谋等等,逐一揭开。可谓虽读得心惊,却不时有柳暗花明的快感。因为了解完这些,再与这恶魔交手时,就能做到知己知彼,针对性实施打击。
再说澜沧神,好大喜功、唯利是图的神尊恶名已传千年,通过这封信,二人才首次认识了他。原来他那令人厌恶的贪婪,其实是层伪装,用来麻痹南宫向不对他设防,从而便利于暗中监视,以阻止他残害无辜。
一对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秉性却截然不同,一个向善一个向恶,照澜沧神自己的说法,他还真象被老天派来,做南宫向克星的。
从这时起,灵宣洛不仅不再记恨他,心中还生出敬佩。只因他已顿悟,澜沧神对竹星,非但从未蓄意谋害,还能算他半个恩人。难怪竹星见了他,本能地显得亲热,感情是二人共过患难。
师叔之死,一直是灵宣洛心上的结,一朝解开,他如释重负。江南君却不然,微合着两眼,沉思不语。
灵宣洛收好信,见他这神色,便问:“哥哥是否在想那魔域国,究竟是怎样一个国家,毁灭它的入侵者,又究竟来自何方?”
江南君正想啥,给他猜个正着,吃惊地睁眼,刚要开口,冷不丁帐门外传来通报声,说有信使求见。
这个时辰来信使,想必是来送神鹰盟的军报,灵宣洛忙传令请他进来,果然没有猜错。
接过军报认真一看,灵宣洛脸色大变,内容竟是西王山内,不知因何缘故,突然如火山喷发般燃起烈火。据细作详探,具体的起火方位,确定为位于山林深处,远离鹿鸣宫的鬼兵军营。
正式军报下,附又报一张,指明后经空御力量空中侦察,大火过后鬼营被彻底夷平,预计除去已随南风及魇烈出征的四万钢魂兵,留守山中的剩余部队,全部毁于火山流火。打不死的钢魂兵,莫名其妙就在自家老巢里全军覆没了。
“鬼兵军营?火山流火?”军报读完,江南君与灵宣洛面面相觑。
江南君惊疑地问:“这场大火究竟是意外,还是遭人偷袭?就神鹰盟方面看,盟主从未专门针对西王山发动军事打击,莫非火铃儿还另有隐藏的敌人?”
就钢魂兵而言,灵宣洛比江南君了解得更深,心头的疑问,也比他更重。钢魂兵的死穴,在心脏下三指处的气门。气门不堵,灭天咒也休想能铲除他们。可足足几万只刀枪不入,水火不灭的鬼魂,又有谁能相信,他们是因“意外”同时被封气门?
毋庸置疑,这场灾难必是人为!
“人为”二字,将一幅可怕的画面推到灵宣洛眼前:梨花坳里,云清施放出灭天咒,任流火吞噬那里的一切,甚至连梨花树顶的天空,都被一寸寸熔化。
紧接其后,东海战场上,那张神秘的泄密纸条,又在他脑海里摇晃。莫非这些,都来自同一个人……
第九百六十九章 孽女归途之激将
孽女归途之激将
读完澜沧神的信,灵宣洛与江南君既觉释然,又产生出新的疑问。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未及细谈,轩辕山方面递来军报,说西王山内,犹如火山从地底爆发,流火以奔涌之势吞没鬼军营地,灭掉了所有驻留原地的钢魂兵。
这事着实蹊跷,灵宣洛虽感震惊,但当诸多旧事联想到一处,预知了答案。
事到如今,东海战役时发生的那件怪事,他不能再瞒江南君,急欲实言相告,却不料正在这时帐外嘈杂声四起,守军营的泰山弟子齐声爆发喊叫,紧接着战鼓被“咚咚”擂响。
“怎么,魔兵如此之快偷袭门?仙族结界,怎可能这般不堪一击?”营帐内二人惊讶对望,又急忙一起向外冲。
刚冲到帐外,荣渊奔来向二人禀报:“灵帅,江南军师,军营外发现敌人的踪迹!”
“哦?看来这魇烈,我们想象要精明,不费吹灰之力找过来了!”江南君冷然道。
灵宣洛却不似他那样肯定,追问荣渊:“是哪路敌人来犯,你可有看清?”
荣渊点头道:“回灵帅,有!来者只有一人,是那苍狼盟的假鬼王,云清!”
“什么?”听这名字,江南君很是受惊,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灵宣洛与荣渊忙一左一右将他扶稳,想送回营房歇息,他却摆摆手,示意要留在这儿。
“云清……她真是孤身前来?具体有何举动?”江南君迟疑地问。
荣渊答道:“回军师,那女鬼在营外骂阵,说我们神鹰盟使诈,用诡计偷袭西王山,企图营救鬼王云夜郎君。她给逼得使出灭天咒,误毁了自己最后一批钢魂兵,因此受她那盟主火铃儿怪罪,鬼命定是不保。连同难柯山被毁之事,今日她一并前来寻仇,打算马用灭天咒毁我们营地。她还说……”话到此处,他停下来,似乎难以启齿。
“还说什么?你快些讲来!”江南君一把拽住他,音调提高了八度。
江南军师难得如此激动,荣渊有点受惊,淌着汗回答:“她还说,真鬼王云夜郎君,已死在灭天咒的流火里,狞灭天子,也休想再活过来……”
“她……她真说,鬼王已……”极少大喜大悲的江南君,双腿一软,瘫坐下去。
云夜郎君终究罹难,乍听之下,灵宣洛也悲愤难当。可江南君这般状况,他又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忙伸出双指,先封了他的百会与神庭二穴。
头顶穴道被封,江南君逐渐冷静,吩咐荣渊道:“请将军速带你手下弟子,将那假鬼王捉来,我要亲审!”
“谨遵军师之命!”荣渊领命,转身走,却被灵宣洛一声“且慢”拦住去路。
“荣渊暂且留步!”看看虚弱的江南君,他对荣渊道:“军师目前身体抱恙,审云清之事,还是交由我来吧。”
江南君情况危殆,接受治疗前,绝不能再受刺激,可那云清偏偏在这时出现,可不是来拿他的命吗?
刚刚还对她抱有幻想,希望她已弃暗投明,此时一气,灵宣洛才建立的一点信心被一扫而空。
本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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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章 孽女归途之矛盾
孽女归途之矛盾
神鹰盟方面发来最新军报,说西王山爆发内乱,留守的几万钢魂兵,悉数葬身于灭天咒流火。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此事离,江南君与灵宣洛正觉怪,有荣渊来禀,说假鬼王云清,跑来军营前挑衅叫阵。
江南君身体恐有不支,灵宣洛极力主张,由自己前往应付,他却执意不肯。二人意见分歧,难坏了荣渊,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宣洛,此事与我有关,我不能回避,你休得拦我!”江南君焦急地挣扎几下,更加气喘,奋力起身哀求:“哥哥求你,再给我服一粒原香药丸。云清前来送死,必有原因,你让我亲审我的……让我亲审,假鬼王云清!”
无论亲审与否,云清的出现,无疑已给他带来巨大的情绪波动。灵宣洛不敢强求,只好同意,荣渊这才领命而去。
为防云清使诈,二人决定不入营帐,而是在山间空地高燃一圈火把,然后命军士与弟子,搬出一套案几和三张木椅,摆置于空地正。
江南君案后端坐,担任主审官。灵宣洛坐在他右侧,是为监审。二人又唤来军,坐于左下首以执笔记录。
三人各自入座,安顿好后,专等荣渊和他的师兄弟押云清进来。
“她独自一人,她为何会独自一人?是因为,钢魂兵全死完了吗?算她心高气傲,胆大包天,又何至于孤身直闯神鹰战队军营?算如她所说,是要报仇,也该先找魇烈,再二人联合攻营,才符合逻辑。宣洛,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他陷入极度的紧张,一时难以自拔,只不停神经质地念叨。
灵宣洛见状,赶紧自己先吞下一粒药丸,又端起茶杯走到他身边,伺候他服药。
有种种迹象显示,云清已改变阵营,并数次在暗协助神鹰盟。灵宣洛又想提此事,以求他听后能安心一些。
可话到口边,还是咽了回去,只因他顾虑,云清真人现身,这时说出臆测,那女鬼若真如他所料已弃暗投明,帮正义之师神鹰盟制伏了钢魂兵,对江南君会是惊喜。但若审到后来,压根没那回事,一切只是空欢喜一场,莫说江南君,恐怕连他自己也难以接受。
正翻来覆去地琢磨,冷不防胸口一热。他心惊,以为是得灵儿感应,热度来自桑雅。可再试,才知发热的原来不是心,而是一直挂在脖子的卢田玉。
这块源自伏羲时代的灵玉,本是云清轮回转世前,赖以生存的佩玉,却被她因对自己的嫉恨,在帝神宫入口处狠心踩成几瓣。
那时的水铃儿,捧着碎玉伤心哭泣。他既为师傅竹月悲伤,也为江南君痛惜。
夺帝归来后,他在稽洛山的仙户村庄里,找来手艺最好的玉匠,用金将卢田玉重新镶嵌组合,原貌虽无法复原,却也算赋予了这灵玉新的生命。
等待,极其难熬。
灵宣洛有心掏出卢田,侧头见到沉默的江南君,又打消了这念头。
只见他此时,面色白里透着乌青,眉头紧皱,倒成八字,浓浓的眉尖几乎要撞在一起。
他的右手,紧按放在桌的冰兽鞭,竭尽全力想掩饰颤抖。可此时无风,他的衣袖却不断抖动,泄露出内心,正经历怎样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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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一章 孽女归途之心死
西王山鬼兵营地被毁,云清是罪魁祸首。没了钢魂兵,她在苍狼盟里就再无利用价值,同时犯下的又是死罪,火铃儿若逮着她,毋庸置疑就会处死她。
她因此逃出来,沦为孤家寡人一个,跑来泰山脚下寻衅神鹰盟,誓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以泄心头之恨。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乍听之下合情合理,只能让人对这女鬼不忿,对她的不自量力,更嗤之以鼻。
然而江南君就算紧张,也不糊涂,越想越有疑问。
灵宣洛气过后,脑子里也疑问重重。最说不通的,就是泰山脚下,苍狼盟军队部署得密密麻麻,就算与魇烈不睦,也还有樱柳与一万钢魂兵在此,她怎可能是孤家寡人?
再者,哪怕她真愚蠢到失手杀光了西王山所有兵卒,身边不还留着个颜九吗?那脑瓜极不灵光的颜九将军,现又在何处?
再说这军营,被仙族结界包围,其它界别的人并非找不到,只是找起来,必会费一番周折。云清孤身前来,单凭两只鬼眼,哪可能轻而易举就妥妥地找来大门前?
不用问,神鹰战队营地的具体位置,定是颜九用鬼眼搜出来的,她却不露脸,任由主帅单打独斗。莫非这两只女鬼,果真在耍阴谋诡计,例如云清打前锋,先行闯入,颜九用分散的鬼眼跟踪,等主帅灭天咒出手,就从密林的某处配合突袭?可这解释,怎样听都不通顺……
二人各自猜得纷乱,不远处,已传来泰山弟子的吆喝声,“不许乱动!给我老实点!快走!”
再抬头看,四五名弟子在荣渊指挥下,正用捆仙索将一名黑衣女子五花大绑,押着向这边而来。
这一下疑点又出,江南君与灵宣洛不约而同地想,她不是要出灭天咒吗?怎的半粒火星未见,人就被俘了?莫非是泰山弟子超常发挥仙术,三两招内,就战胜了世间第一邪功?
待一行人走近,看清那女子样貌,二人更加心悚,几乎不忍直视。
黑衣女子,正是久不见面的云清。
夏日炎炎,她却着一身厚棉布黑袍,从脖颈一直套到脚跟,仅露着张脸,还有两只手背在外面。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她那晦暗的鬼脸,已呈现褐土状。眼眶也深深凹陷,犹如骷髅头上的两个大坑,眼球藏在里面,几乎已找不着。
若不是面颊上,那道露着白骨的疤痕还在,他们真无法把站在眼前的这只鬼,与以前那个气焰熏天,走起路来鼻孔朝天的假鬼王云清联系在一起。
江南君仅看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从幻镜迷宫的青铜大门前,最后一次见她,到她今日主动送上门,不足一月的功夫,她就彻底改头换面,没法再让人认出来。
“眼前站的,不是我妹妹江南浣姝,浣姝已经死了,我绝不可对一只厉鬼动恻隐之心!”
江南君反复提醒自己,头脑里撕裂般的剧痛,由不得他稍有间歇。脑痛下行,胸膛里那颗心,刚才还狂跳不止,现在却好像已经死去,甚至没了些微的热度。
第九百七十二章 孽女归途之亲审
云清来到泰山脚下,在神鹰战队的营地前骂阵,引来镇守军营的泰山派弟子出战。
仙族门派除去稽洛山,在神鹰盟里,是公认的弱旅。荣渊却仅带几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云清。
江南君与灵宣洛,心中皆是不信,但当这恶贯满盈的女鬼站到面前,又实在没法把她往好的方面想。
从幻镜迷宫回来后,江南君确实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幻想这次她真能守信,让云夜郎君平安归来,从此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可当听说,云夜郎君最终死在了西王山,还是被灭天咒所杀,就彻底对她死了心。
他右手不离冰兽鞭,只因知道这次审判,唯一的结果就是抽下最后一鞭,将她处死,以告慰那千千万万死在她厉爪下的亡灵。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姑息,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云清是鬼,普通绳索绑不了她,荣渊便命令手下弟子,动用捆仙索。
捆仙索若啥都没捆,看上去是根细细的白线。可一到她身上,就变得又粗又重,且深深嵌进皮肤。那种痛**蚀骨,折磨得她寸步难行。
当日为诱出江南君,得到十字诀,她闯入稽洛山施苦肉计,如愿以偿地被曦穆彤擒获,曦穆彤用的也是这种锁链。那时她都忍受不了,更别提此刻,将要化散的灰质之躯。
荣渊拖着她,把她推进审判场,松开捆仙索手牵的一头,她就膝头一曲,跪倒在地。
跪倒的一瞬,她大着胆子偷望了一眼江南君。
那张苍白如纸,却俊逸非凡的脸,落在她眼里,从未如此亲切。“哥哥”二字,多少次被她唤着从睡梦里惊醒,此时又险些脱口而出,却立即想到这不是梦,不能因冲动而坏事,又紧急吞咽回去,以至心中漾满的全是泪。可那泪水,再也淌不出她干枯的眼眶。
被捆仙索勒进皮肤而疼得锥心刺骨,伤心时又欲哭无泪……这两种罪,是不是曦穆彤都经历过?怎么现在就轮到了她?她罪孽深重,又怎敢再把自己,与那位冰清玉洁的仙首放在一起?
她死死低着头,以防被审她的二人看出心中所想。
不知是否因刚服过落蝉香,原香药丸于此刻发挥神奇效用,总之灵宣洛虽思潮起伏,却不急于开口。江南君近乎拧成团的眉头展开,激愤的面容,也趋于平和,只是那条细长的冰兽鞭,反而从按,变成了牢牢攥在手里。
审讯现场无人说话,只有火把燃烧时,发出清脆的噼叭声。
一直僵持可不是办法,云清不敢拖延,索性猛然抬头,挑衅地扫视高高在上的二人,目光先扫过灵宣洛的脸,进而再直逼江南君,白骨疤脸上堆砌的,依然是她那招牌式的傲慢与不屑。
“江南子墨,灵宣洛,咱们又见面了!你二位,可别来无恙啊?”她虽在问候,却问候得咬牙切齿。
江南君冷哼一声,不予回答,只语气不惊道:“云清,你胆子还真不小,敢孤身闯入我神鹰战队的大营!快从实招来,你在我军营外,埋伏了多少钢魂兵?”
第九百七十三章 孽女归途之怒对
云清孤身来犯,摆明是自投罗网。壹
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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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shu·江南君将审讯之处,设在中军帐与军师营帐间的空地上,专等人把她押来。
云清有心前来求死,象征性抵抗两下,就被泰山派弟子俘虏。等给押到江南君面前,再次与他四目相对,他曾经的慈爱已荡然无存。面对那张冷若寒霜的脸,她真切体会到了“悔不该当初”这句话。
时间紧迫,她壮着胆子开口,哪怕早已愧悔无地,也强装不改当日之枭勇。
有她牵头,江南君这主审官,自然不会再保持沉默,而是声色俱厉地质问。
云清听了,仇恨地扯动脸颊,故意令那道伤疤更显狰狞,叫嚣道:“钢魂兵?江南子墨,几日不见,想不到你变得比以前幽默,爱说笑话了!你神鹰盟,何时会是省油的灯?密探细作满天飞不说,更有各种仙法神术,来监控我苍狼盟!西王山里,发生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你这位大人物,怎会不知情?”
江南君冷笑道:“知情又如何?就算西王山的钢魂兵死光,泰山战场上,也还留有一万,且正会同魔兵死死盯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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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要w·1ka书nshu·想必你是做了探路先锋,参与进他们的诡计,别以为我猜不出来!”
云清凹陷的眼眶已快结冰,怒骂道:“亏你说得出口!因为你们,我失去了一切,就算要死,也只能化散在荒郊野外,你还敢在此放风凉话?你们以救鬼王为由,逼我出灭天咒,导致不足一个时辰,我鬼兵兵营就付之一炬。从难柯山开始,一直到海岩镇,再到西王山,你们得寸进尺,步步紧逼,除开拔出去的军队被他人控制,我已是一个光杆司令!你们以为我乐意这样孤身犯险,一个人前来寻仇?那是因为魇烈那个魔王丧心病狂,见我失了势,遭火盟主追杀,就将我拒之门外,不愿出一兵一卒来帮我!西王山里,若未乘乱逃离,恐怕我早就被军法处置,死在了火盟主的破元弓下。来到这儿,又差点被魇烈抓了去邀功请赏。若不是樱柳顾念旧情,暗中帮我逃走,我根本没命来找你们!既然你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作对,我又横竖都是一死,当然最佳选择,就是和你们死在一起,以为我和我的钢魂兵报仇!”
江南君听罢,平静的面容浮上腾腾杀气,“报仇?云清,你那张嘴里,居然敢吐这两字出来?不说其它,单说这十万钢魂兵,便是十万条无辜屈死的人命。一人一命,就足够你被处死十万次!我倒认为,你不如不要逃出西王山,直接请火铃儿用破元弓处死,至少能比现在死得好看一点!”
“哈哈哈哈……”云清嘲弄地爆发大笑,那笑声,若被不知情的人听去,会感觉凄厉无比。
笑完后,她不屑道:“世人都说,鏖仙灵宣洛和他那江南军师皆足智多谋,特别是那位卓尔不群的军师,更是天上人间都难寻出来的奇才。但照我来,全是讹传,是屁话!灵宣洛,我鬼王云清的灭天咒,你曾在梨花坳里见识过。这样小小一条捆仙索,你以为就能绑住我,让我拳脚难施?实话告诉你们,今夜我闯进来的目的,就为见你二人后再用灭天咒,与你们,还有这整个军营,同归于尽!”
第九百七十四章 孽女归途之失控
云清就算在西王山丢了剩下的钢魂兵,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独自出现在此,自然惹人怀疑。壹看书
·1kanshu·
她见江南君生疑,生怕被他识破,赶紧怒骂着解释。解释合乎情理,审讯的二人听了,疑虑渐消。
她一双鬼眼审时度势,见他们正左右矛盾,对她的话已信多过不信,便赶紧给正烧起来的火再添把柴,攒足力气从地上跃起,作势就要挣脱捆仙索,施放灭天咒。
荣渊与那几名弟子,担当保护军师与灵帅的大任,哪能由这犯人放肆?一见她意欲不轨,就一个大脚掌踹过去,正踹中她左小腿,只听“咔嚓”一声,如枯木断裂,她那小腿断成两截,连着脚的一端落在地上,截面渗不出一滴血。
虽然没血,痛感可丝毫不减,小腿断去,疼得她肝肠寸断,惨叫之凄厉,整片结界下都发出了“嘤嘤”回响。
江南君一颗心颤栗之厉害,她断腿的一瞬,差点就扑出去阻止荣渊,但那一下过后,他乌青的脸上却再无表情,握冰兽鞭的手,也更稳了。
倒是灵宣洛,从头到尾未出一语,只在留心观察。
不管是她对独自出现的解释,还是欲施灭天咒的威胁,在他人看来,都再正常不过,只能说明这女鬼有多冥顽不灵,哪怕死期已到,仍无半点悔改,实是罪不可恕。
对灵宣洛则不然。
常言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这状况,即便不被苍狼盟或神鹰盟处死,出不了几个时辰,也得化散而去,又何至于要跑来江南君案前,故意用言行激怒他?
她此行另有目的,他再无怀疑。可只可惜,她提到了梨花坳,还有毁灭花坳的那场灭天咒流火。
往事历历在目,想想就心痛如绞,就算她有悔意,又怎可因死前忏悔,就抹去过往滔天的罪恶?
灵宣洛牢记修炼指天禅第五层,悬悲诀时,枯朽道长关于正邪之道的教诲,对于作恶多端的歹人,一直以来,他也确实是在以心中正道感化。
但此时此刻,不明缘由地他就有点失控,非但宽容之心不见,还一味认为,云清提及梨花坳的伤心往事,是刻意针对他而来,顿时所有堆积心底的旧恨全部向上翻涌,看她的眼神,也透射出了咄咄寒光。
江南君深吸一口气,凛然道:“云清,你之所以十六岁自尽,就是因自视过高,怀有非分之想。从那天起你便步入歧途,一错再错,直到今时,已一身血债,死不足惜。你以为凭你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就能堂而皇之地登上帝神之位,号令整个神族?结果是你非但未能得偿所愿,反而一步步滑向深渊,最终沦为遗臭青史的千古罪人。为何死到临头,还要这般嚣张,以至体肤受罪?真是可悲可叹!”
云清逼视着他,恶毒地笑道:“可悲?江南子墨,你此言诧异!若非你胳膊肘往外拐,把水铃儿看得比亲妹还亲,处处偏帮于他,我何至于这般落魄?你尽管骂个痛快,反正都是在骂你自己。别忘了,你我身上,流的全是江南家族的血!”
此言一出,守卫一旁的荣渊,他的同门师兄弟,一众兵甲,乃至记录的文书,都是一颤。
江南君无法继续保持冷静,撑着桌沿,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
第九百七十五章 孽女归途之亲情
云清死到临头,依然负隅顽抗,不光指责江南君帮理不帮亲,是导致她今日败局的罪魁祸首,还当众提及江南世家,点名她与江南君是同出一源。
其实江南君与这残暴狠毒的鬼女是亲兄妹,神鹰盟上下,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以军师的人品,摊上这样不肖的妹妹,实在是难以启齿的家丑,故而大家都装聋扮傻,谁也不忍心提起。
现在这女鬼,竟毫不避讳,坦言出不堪的事实,无异是将江南世家的耻辱,血淋淋给揭了出来。
她不碰“江南世家”四个字,江南君还能忍受,继续客观地进行审讯,一提之下,他渐失常性,握着鞭子就站了起来。
灵宣洛坐在一旁,是旁观者清,其实早看穿了云清真实的目的。这时候,就该站出来说实话,阻止江南君的冲动行为,再拿出东海战场上那张泄密的纸条,证明云清是故意被俘。
但却不知为何,他坐在木椅里,毫无张嘴的动力,眼看江南君走向云清,只一味地幸灾乐祸,专等看他兄妹相残,江南君一鞭子抽下去,让那女鬼即刻化散。
江南君顾不得理会灵宣洛,努力支撑着,叮嘱自己绝不可倒在此刻。
走到距云清三步之遥,他摇晃着站定,森森冷笑道:“你不是要用灭天咒,与我们同归于尽吗?来呀,我,你曾经的兄长,与你近在咫尺。你有通天的本事,只需挣断那根绳索,抬抬手,流火就能吞没我。你动手吧,我绝不逃避。咦,你为何傻跪着,不动手?”
二人确实相隔很近,云清甚至能感到他身上那股子冰凉的气息。姑苏城里的云府,她首次与他相认,他展开双臂想抱住她,她对他的怀抱,却百般不屑。
为何直到此时,她才醒悟,亲人的爱,是世上最为强大的力量?亲情带来的是幸福,权力带来的是孤独,人活着,是为得到幸福,而非得到孤独。她争斗百年,没争到权力,又失去了幸福,还真是错得离谱。
她是江南君的亲妹,灵宣洛不过是后来认的弟弟,与江南世家毫无关系。二人斗了这么多年,最后是他坐在自己哥哥的身边,高高在上来审判她。
与江南君呼吸相触的一瞬,她的防线差点崩塌,不顾一切就要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嚎啕痛哭,哪怕只能干嚎。
然而,她忍住了。
审判场上,又是好一阵冷清。所有目光都汇聚在那兄妹二人身上,无一人眨眼。
云清傲慢地冷哼,一语不发。
江南君手稍稍一松,卷起的冰兽鞭就垂下来,一端搭在了地上。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有力:“女鬼云清,你的前世,确为我江南世家嫡女,江南浣姝。奈何你自尽而去,且作为鬼魂步入歧途,并改名云清,从此与江南家姓,再无瓜葛。数月前我就已决定,江南浣姝借云清之名,为祸世间,迫害苍生不计其数,实在罪无可恕,所以要将她从江南家的祠堂,清除。”
“他……要把我赶出江南世家……”这一次,云清是真心碎了。
她再也伪装不起来,却又怕被识破,唯有匍匐在地,发出“呜呜”的怪声,让人分不清她到底在哭,还是在笑。
第九百七十六章 孽女归途之宣判
云清曾差点命丧曦穆彤的冰兽鞭。江南君为救她,不惜断去了左手。
然而救回她后,她大闹江南家祠堂,并借助鬼血逃脱。从那时起,江南君就心灰意冷,决意要与她断绝兄妹关系。
审判场上,说出这个决定,再合适不过。紧接着,他不征求灵宣洛,那位副审官的意见,就直接宣判:“云清,你擅闯我神鹰盟军营,被我方俘虏,会得到怎样的下场,你心知肚明。上次见面我已言明,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鬼王云夜郎君获释,你我就了却私仇,今后见面,将在战场上一分高下。奈何你本性难移,再次食言,不光害死鬼王,还狂妄地在此叫嚣,如此罪恶昭彰,我又还怎能容你?”
听到此处,他接下来要讲什么,云清明白,便直起身,用可怕的黑眼眶瞪着他。
江南君继续道:“你犯下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我们不仅全都知道,还掌握了大量实证。所谓审判,已不过是一个形式。在稽洛山时,曦穆仙本就审过你,并作出判决,只差行刑。奈何被我感情用事,从中拦截。所以这次审判,又可看作是那一次的延续,详细的审讯过程可以免去,以免浪费时间。作为你的主审官,我,江南子墨,对你的宣判如下:第一,从百年前,你自尽的那天起,就不再是江南世家中人,我谨将代表江南先祖,公告天下,与江南浣姝,断绝一切兄妹名分,从此再无血缘关系。江南府邸里,所有与她有关的痕迹,都将被清除,她的名字,永不会再被人提起!”
文书手中的毛笔上下飞舞,江南君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楚明了地记录在案。那人手速之快,看得灵宣洛眼花缭乱,很想阻止,但有心无力,如同在梦里看热闹。
云清灰褐色的疤脸没有表情,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仅喉咙里不停发着怪异的“呜呜”声。
江南君继续判读:“第二,女鬼云清,假扮鬼王,残害六界性命无数,其罪当诛,再不可恕。现判处你,冰兽鞭刑,由本人亲自执行。”
有落蝉香的原香药丸支撑,江南君以为,他一定能保持坚强,无论对云清说什么,做什么,也不会再有特别的感觉。谁知说完“亲自执行”这句话,脑子里就轰然一炸,再看眼前的人与物,眼中就只剩了模糊的轮廓。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云清之事,必须在失去知觉前完成,等喘息定,就抓紧时间,把话说完,“云清,你死罪已定,刑期就在这时。行刑前,你若能向天忏悔,对百年来造的孽有所悔悟,我尚能考虑择一处寺院,为你竖一小块牌位,以让你魂有依归。否则,你将永远游离于六界之外,再不得超生!”
两项宣判,无论哪一项,都堪比最为锋利的利刃,寒光闪闪地直插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审判场上,鸦雀无声,士兵与弟子们面无表情地持刀而立,连身后冒白烟的松明子火把,“噼啪”声都减弱了下去。
第九百七十七章 孽女归途之惊醒
江南君脑脉受损,生命垂危。云清毫不知情,生怕他不忍抽鞭,以至自己遗愿落空。二人交恶到关键处,她竟用最为敏感的血缘关系来刺激他。
百年前的仙魔宴上,妹妹失踪,江南君一直被思念与内疚纠缠。然而堆积百年的情感,却似于一夜间散尽,他紧握曦穆彤的冰兽鞭,走到她面前,用极为平静的语调,对她进行了宣判:一,正式驱逐她出江南世家,二,对她处以鞭刑,由自己这位兄长,亲自执行。
从审判开始,直到到现在,灵宣洛漫不经心地充当观众,直到江南君的“亲自执行”说出口,猛烈冲击他的耳膜,他才奋力一挣,从麻木状态惊醒过来。
“奇怪,我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间就性情大变?哥哥情况不妙,我怎能任由他独自面对云清,却袖手旁观?”
他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漠然,完全摸不着头脑,惊醒后,卢田玉的热力再度传来,他就意识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拉出那灵玉,抓在手里正反面翻看,发现玉的正中,有晶莹的水珠流动,如同眼中淌下的泪滴
“卢田玉哭了?它因何而哭?”他的心向下一沉,更加确信,刚才发生的事,是卢田玉用灵力操纵他,令他麻木不仁。
见到玉生异象,他更恍然大悟,卢田有灵性,必是因被云清伤了个透彻,才狠心强行阻止自己出面帮她。
等想通这来龙去脉,他当然不会再被块玉控制。但此时再看那兄妹二人,以及他们被火光投射在砂地上的暗影,他依旧不知所措,只能茫然地呆坐。
云清化散,已成定局,无论是站着宣判的哥哥,还是跪着听判的妹妹,两个人他都想帮,却都无从帮起。
说出云清其实已弃暗投明,此番诈降,不过是希望给江南君复仇的机会,江南君一定再也不忍心下手。
可继续装聋作哑,替云清欺瞒江南君,一旦那位哥哥得知真相,又将如何自处?
一时间,他矛盾得五内如焚,往事全拥堵进大脑,令他抓狂,疯了似地在心里念叨,“两兄妹走到今天,不仅断绝了兄妹关系,其中一个,还正在宣布另一个的死刑,马上就要执行。可我这外姓人,该怎么做?”
他唯有再次低头,悄然看卢田玉。这块玉,经巧手工匠用金玉镶嵌之法复合,虽少了以往的灵气,却多了几分贵气。
卢田玉不管恨有多深,云清也在里面呆过六十个干支,江南君若真抽下那一鞭,它可愿看在已泄过愤的份上,将她飞散的魂魄收拢回来?劝卢田这样做,为的可不是云清,而是江南君。
无论此事结局如何,无论审判是否会进行到最后行刑的一刻,江南君都是一口气顶在胸口,强逼自己死撑。
等今夜过去,云清已化作黑尘散尽,留在他心里的,将是永远的伤口,再不可能愈合。这后果既已在预料中,他又怎能不为他的江南哥哥,做点什么?
云清身体干枯,流不出眼泪。尽管她想痛哭,也不能如愿。此刻的她,深刻体会到曦穆彤在心碎时,不能哭泣的无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对她的仇恨与妒嫉消失殆尽,唯一所剩的,就是忏悔与歉疚。
第九百七十八章 孽女归途之挣脱
江南君念最后的宣判决议,灵宣洛被他尖锐的言辞惊醒,意识到自己的麻木不仁,竟是因卢田玉而起,不禁既吃惊又失望。
他可还盼着,卢田与云清有缘,曾与她共度六十个干支,所以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能帮她一把,免除魂魄化散的厄运。
谁知,卢田玉不愿意。
云清自从悔悟后,心理上经历的折磨,江南君一概不知。哪怕仅是仇恨,也还能让他保持客观,可一旦他被绝望吞噬,就再也不愿深究真相,只想把这一切结束,尽快结束。
落蝉香原香药丸的药力,不知还能持续多久,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支撑他独自面对整场审判的是药,还是内心的绝望。
在场之人,谁也看不出来,他真正期盼什么。其实他在渴望,能与她共同赴死。在生时,他没能好好管教这个妹妹,一疏忽就逼她走上邪路,等想拉她改邪归正,一切都已太迟。
如果在另一个世界,人生可以重新开始,他一定会对重来的一切,加倍珍惜。他可以发誓,江南浣姝一定会做个好人,一定会在他的努力下,拥有完美的一生。
四下里,静悄悄,人们唯一能听见的,就只有自己的心跳。
好不容易,再次与江南君隔这么近,云清奇怪,过去怎就没发现,他是那样想让人亲近?
云夜郎君正带着颜九,在结界外等候。他们约定的见面限制,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后,不管里面情况如何,那二人都会往军营里走。
一旦天命鬼王出现,这场戏也就落幕了。江南君的鞭子,若到那时还没落下,估计也就落不下来了。
云清不能白忙一场,不能失败到想为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都做不到。
于是她强忍疼痛,向前爬行两步,这一下,伸手便可抓住江南君的襟摆。
荣渊生怕军师有危险,又想冲上前阻止,却不知旁边的灵帅是怎么了,竟大声喝止了他。
云清半伏半跪,口气依然狂傲,灰褐色的脸,高高仰起道:“江南子墨,你搞清楚,这无耻的宣判,针对的是尊贵的帝神华夏帝之女,月华公主!你那个金砖铺地的士绅之家,从头到尾,我就没留恋过。你赶我出家族祠堂,悉听尊便,还免得污我高贵的身份,我求之不得,只想道声多谢!至于你提到的忏悔,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我云清这辈子,只有踩人的时候,何时轮到别人来踩我?”
江南君本就已视线模糊,听完这几句话,索性闭上眼,连她的轮廓都不想再看,却不料她后面更语出惊人。
“你想要我对那些死鬼道歉,承认我对他们不起,可以,不过得先问问,我的灭天咒肯不肯答应!”
说罢怒喝一声,拼尽全力,用条独腿从地上一跃而起,不知哪来的法力,竟真挣脱了紧紧绑缚的捆仙索。
左右两边押解她的泰山弟子,不防之下,被她巨大的力道冲击,直飞出去有三丈之远。
第九百七十九章 孽女归途之扬鞭
孽女归途之扬鞭
云清诈降,闯入神鹰战队军营,故意鬼话连篇,只为挨江南君一鞭。
灵宣洛经过分析,猜出她其实已弃暗投明,归向了神鹰盟,若能及时站出来仗义直言,江南君宣判的内容,可能会与现在迥然相反。
无奈云清作恶太多,连曾经赖以生存的卢田玉都与她反目成仇,对她的惨状如隔岸观火。不仅如此,还悄悄控制灵宣洛,让他无知无觉失去了最佳介入时间。
灵宣洛未出声坏事,云清谢天谢地。但算没这阻碍,她也与云夜郎君约定过时限,时限到时,江南君若还没出手,计划必然前功尽弃。
云清急了,偷眼观察形势,在她背后,气势汹汹顶着个荣渊,面前,站着欲哭无泪的江南君,若不尽快来个激发,逼江南君扬鞭,更待何时?
想清楚后她拖着断腿咬紧牙,拼死作后一挣,挣断捆仙索,作势抬掌,让周围的人以为她要施放灭天咒……
江南君头脑昏沉,判断力尽失,没仔细推算,西王山里,她刚施放灭天咒摧毁鬼营,又经过长途跋涉,被荣渊重伤,此时连起身都难,又哪有足够内力再出这绝世邪功害人?
当然除去江南君,她那虚晃的一招,也骗倒了在场除灵宣洛外的所有人。
荣渊不是军人,关键时刻忘了一切需听从将令的原则,抬手一柄青剑,深深插入了云清的后心……
江南君握鞭的手,也扬向了半空,一道青灰的鞭影扬起沙尘,带着啸声,划破夜空,如淡淡的光弧笼罩住云清,再从她前胸经过,又以巨大的惯性,从斜里抽落。
江南君依照他的宣判,行刑了。
云清力怠,即便挣断捆仙索也跃不云端,如只困兽般仅跳到一半,借冰兽鞭与青剑的力道,在空停留片刻,向回跌去。
她不是放言说要施灭天咒吗?这一瞬,她的手掌该闪现火光,然后火龙顷刻蹿出……
但是,行刑过后,什么都没发生,相反她跌回来,从江南君眼前经过的刹那,伸手抚到了他冰冷的面颊。
江南君冰兽鞭出手,完全属无意识的行为,眼睁睁看她腹背受袭,又飘至眼前。
他与她,从未这样近距离对视,哪怕他视力模糊,也能望见一对漆黑的瞳仁,藏在深陷的眼眶里,闪现出淡淡泪光。
与此同时,耳边梦幻般传来一声,“哥哥,桃花开了……”
“什么?”江南君彻底懵了。
云清干枯的鬼心,同时剑和鞭,碎成了无数块。她本身重量已失,给罩在棉袍里,飘荡着盖地面,如一张千疮百孔,废弃不用的破毯子。
江南君也没料到,他虽气力衰竭,情急之下还能生出这样大力道,那一鞭抽得之猛,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哥哥,桃花开了”,让他明白了一切,但想收鞭,为时晚矣。
云清倒地,他坚守的冷漠于瞬间化开,双眼被泪水冲击,竟能视物了,不假思索,向那张黑毯扑去。
灵宣洛从矛盾重重,到最终成全云清,再到鞭子落下,那“嗖”的一下也抽碎了他的心。
眼见江南君扔掉冰兽鞭,扑向云清身边,他不假思索地紧握卢田玉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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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孽女归途之诗
孽女归途之诗
云清佯装要施放灭天咒,以至江南君与荣渊同时出手,令她后背剑,前胸鞭,如张破毯般飘回了地面。
江南君扑到她身边,伸出右臂,轻轻将她托起,此时她的后背是一个大洞,灰褐色粉尘状灰粒,正不断从洞里散落。
前胸则呈现灰质状,稍动一动,整副身躯只怕都会松脱。
“哥哥……不,江南君……”
一冲动,她又唤了一声,但即刻想到宣判,马改了口。
没想到在弥留之际,她竟能躺进江南君的臂弯?这不是天的恩赐,因为她不配受,这只能是怜悯--天可怜她,让恶魔死前,重回亲人的怀抱。
“江南君,云清一辈子撒谎,只有百年到,若未转世轮回,会魂飞魄散,是真的,我可以用死来证明。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今夜之后,你忘记我……”
说这话时,她灰黑的面孔不仅再无傲慢,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甜笑。
江南君一语不发,俯下身看她。那抹甜笑,掩去她可怕的面色,将十六岁的江南浣姝那精致秀巧的五官,重现出来。
“小桥流水九道弯,一抹朱红望平川。戏杨柳,洗罗衫,轻舟泛处浣衣还。笑摇紫钗慢登阶,月影如梭扑萤欢。吾小妹,莫贪玩,明朝再摇采莲船……”她的声音,水更柔,轻轻念出这首诗。
江南君浑身颤抖,喉咙收得紧紧的,不相信地问:“你……你在念什么?”
“我在念……我哥哥,为我写的诗……那一夜,悯心阁的桃花树下,浣姝贪玩,不去睡觉,哥哥写了……这首诗……哄她,今晚乖乖睡觉,明日陪她采莲……”
江南君连连摇头,疯狂地哭喊,“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你不会再念这首诗,你说过不会忏悔,为何又要……”
他努力控制情绪,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泪水在心里奔流纵横,又夺眶而出。他想把她再搂紧一点,但刚一用力,她左边的手臂断下,摔在地成了灰,紧接着,是她的惨叫。
他不得不停下,不敢再用力,只能在泪光凝视着她。
注视这兄妹二人,灵宣洛心痛到无泪。
云清最后一个愿望,是请她的兄长亲手送她路,他满足了她,却不知未来,是否会追悔莫及。
云清正在化散,化成黑粉的速度,正逐渐加快。夜风不识趣,偏在这时刮过来,且幸灾乐祸地将风力加强,以至整个审判场,黑尘铺天盖地,团团包围住围绕云清的人们。
“糟了,等化散蔓延到脖颈,真如云清所说,她将烟消云散,永无转世轮回的机会!卢田,我求求你,再救她一次,一次好……”
他带着哭腔乞求那块灵玉,不由分说又举起它照向云清,希望卢田看在他的面子,已回心转意,愿意重新吸附她的灵魂。
万没料到的是,当卢田玉的整块玉身对向云清,竟发射出一道灼热的,鲜血般的血光,血光尖锐,直插入她脸颊的疤痕,她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那半边脸,也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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