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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花渡     麻衣相师txt下载     麻衣相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61章 井中姑姑

    这话一下就触到了我心上了。

    是啊,那个景朝国君留下那个产业,肯定是有原因的。

    能找到线索,那就太好了。

    我也想知道——那个“赤毛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程星河就更别提了,看见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俩眼亮的跟探照灯一样,掰了半天的手指头:“一五得五,四六二十八……七星,为了世界和平,为了防止宇宙被破坏,对了,还为了你的胳膊,咱们得去。”

    你数学不好就算了,整天还拿出来现眼。

    我刚想嘲笑他,忽然脑门又是一阵剧痛,像是一道闪电给贯穿了一样。

    看出来我脸色不好,白藿香立刻给我来了一针,还说了什么话,但是那个痛苦的感觉几乎把一切都给屏蔽了,我什么也没听见。

    迷迷糊糊的,我眼前出现了很多色彩,色彩又逐渐形成了画面——这是个很宽阔的殿堂。

    四下里,密密麻麻都是人。

    他们穿着红衣,头上挂着长长的纱翅——好像,是古装剧里的朝臣。

    那些人,全冲着我弯下了腰。

    奇怪,这些人干嘛对我这么大礼?

    可还没等我说话,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错了!”

    那个人身上,一件明黄长袍,坐在一个很高的地方。

    他身边,挤着很多东西,探头探脑,熙熙攘攘,虽然会动,可莫名其妙就有种感觉——那不是活物。

    给人感觉,毛骨悚然。

    我想看清楚那人是谁,那些簇拥他的东西又是什么,可空气爆发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粉末,刺的人眼睛疼,根本看不清楚。

    正要揉眼睛,破风声响起,一个身影猛地朝着我扑了过来。

    一来太快,二来那种粉末余威尚在,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看到,他嘴里,叼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一道凉凉的东西落在了我头上,我下意识就抹了一把,液体——是血,还是……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好久没做的预知梦。

    这一趟旅行,会遇上这些东西吗?他们——是什么?

    还有那个叼着刀的,已经跟了我很长时间了,这次,终于也要露面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转脸,看见白藿香还在煨药,天气热,她满头是汗。

    天已经黑了。

    “你怎么还不休息?”

    她没回头:“不困。”

    怎么会不困,她这几天救了这么多人,都没休息好。

    我还想动,她声音一提:“我要是你,就不……”

    一股子剧痛从那个不会动的胳膊上传了过来。

    我立马就皱起了眉头——原来,这个胳膊受了这么大的罪,没感觉,是因为白藿香给用了麻药。

    要是没她,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

    “谢谢……”

    “真要是想谢我……”她声音梗了梗:“这次出去,拿命当命。”

    我张口就来:“这不是有你吗?你就是咱们的底气,上了奈何桥,也有你……”

    话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出来,这段时间,太依赖她了。

    她没回头,耳朵红了。

    半晌,才说道:“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一愣:“你上哪儿?”

    她手里捣药捣的飞快:“我们这些带虎撑的,总要四处走走,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我撑着坐起来:“跟我们在一起,不是也能四处走吗?”

    白藿香捣药的姿势停了一下,努力把声音调的明朗一些:“阿丑来信,说西川出现了一种怪病,江长寿也在治病,可他身体不行,叫我过去帮忙——众生平等,能多救一个,就多救一个。”

    “那你还回来吗?”

    白藿香继续捣药,声音发涩:“不知道。”

    心里自然是空落落的,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她要是走了,身边像是缺了一个大窟窿。

    可是,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潇湘快回来了。

    她喜欢我,但是一不肯说,二不肯表现,就是因为不想做个第三者。

    这样对她并不公平。

    我是想劝她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可骄傲如她,非但不会承认,也只可能觉得羞辱。

    她对我那么好,我只希望她能幸福——除了背叛潇湘之外,我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心里一阵酸涩,她把一个东西塞在了我手里。

    是程星河常玩儿的便携游戏机,也算大家公用。

    “打一会儿,分散一下注意力,很快就好了。”

    那个游戏其实挺幼稚的——上头撒豆子,下面用车子接,接的多了,就能换个新车。

    我想打出一个红色法拉利,可毕竟只有一只手能用,怎么也不够数,她瞥了我一眼:“真笨。”

    麻药上身,我手就软了,再次睡过去。

    迷迷糊糊,见到她小心翼翼的把我手里的游戏机拿了过去,认真的接豆子——为了给我打那个红色法拉利。

    睡着前最后一秒,我看到她的眼睛映着屏幕,璀璨的像是最亮的星星。

    在白藿香的照料下,大家很快恢复了健康——除了我那个胳膊。

    楼止水把老刘接到了楼家,说要延请名医给老刘看伤,千叮万嘱,说让我有了真凶的下落,一定要告诉她,楼家规矩,有仇必报。

    程星河忍不住低声说道:“她们家是杀人的还是开学校的,这么多规矩。”

    话音未落我就把他拽回来了——楼家女一伸手,那是无极镯警告。

    但是盯着无极镯,我立刻问道:“这是,什么做的?”

    我忽然想起来,之前龙角剧痛时的回忆了。

    那些砸到了我身上的石子,好像跟无极镯,一个材质!

    但一出口我就想起来自己草率了——这是人家传家之宝,独门绝技,能告诉我吗?

    果然,楼止水伞一抬,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你那些龙鳞,又是什么做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跟她道个歉,可她临走的时候,还是撂下了一句:“这是我们祖婆取来的,据说是什么三戟,不过没人知道这个地名,具体是哪里来的,我不清楚。”

    三戟——是潇湘那个小环上的字!

    程星河盯着楼止水的背影,低声说道:“这姑娘妥妥一个爱斯基摩雪屋——外冷内热。”

    是啊,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银河大院那一场骚乱闹的挺大,小道消息传的满天飞,有的说银河大院压不住囚犯,弄的满天神佛全来了,还有的接近现实,说是某个厉害的大佬越狱,搞得天翻地覆,最离谱的,则是说魔卷土重来,上银河大院第五层,救自己的魔头。

    听得我们一愣一愣的。

    不过,琉璃眼小姑娘半夏从那天开始,就没消息了——我失去意识之后,飞毛腿他们也进去找过她,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找到。

    飞毛腿连连摇头,说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但愿她能如愿见到她爹,顺利逃出去了吧。

    我也一直很惦记阿满和小龙女,都快把满字金箔擦薄一层了,阿满也没出现。

    也不知道,阿满怎么样了。

    不过,满字金箔上的神气,还是昌盛的——她应该还好好的,只是,可能暂时失去自由了。

    会不会,是帮我的事情被上头发现,把她给……

    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打听到阿满的下落,听说县城一个大城隍爷是窥天神测李家的人,我还赶过去拜访过一次,结果也没得到什么答复。

    路上程星河还问飞毛腿:“那是你们家祖产,你不知道在哪儿?”

    飞毛腿摇摇头:“当时为了保守秘密,我们家的人,也不能轻易上祖产所在的地方去,时间长了,沧海桑田,地名也发生变化,找不到了——前面就是响水峡了。”

    我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子十分圣洁的味道——香火气。

    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满山的寺庙。

    让人出乎意料之外,这就跟普陀山,龙虎山一样——竟然是个宗教圣地!

    程星河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七星,你才刚得罪了那些吃香火的——转脸,就撞人家枪口上了!”

    谁说不是呢!

    上次我逃出来,那些吃香火的似乎并不乐意跟我扯上关系,也没追上来跟我为难,可那些都是野神。

    池老怪物说过,这一阵子,不能近庙,尤其,是大庙。

    怎么弄?

    正寻思着呢,前面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就嘀咕了起来。

    像是出什么事儿了。

    靠近了一听,就听见一个人说道:“乖乖不得了——又出事儿了!这次,从那口井里捞出来的,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儿,造孽哟,他妈哭的那样儿,实在可怜。”

    还有人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按了下去。心有余悸的问道:“这是第几起了?”

    “这个月,第八起。”

    我忍不住就插嘴问道:“他们,怎么死的?”

    几个人回头看着我们,打量一番,说道:“外地求仙来的嗷?拜神可以嗦,不过,这地方有口井,千万不得靠近,那可是邪性的很——打个照面,井姑姑就把你拉下去啦!”

    又有死人的事儿?还是在这种宗教圣地?

    井姑姑?

    正神自然不会害人,什么邪祟在大庙眼皮子底下闹事儿,这么大本事?

    程星河摇摇头,并不意外:“不愧是七星,响应国家号召,一die一路。”

第1262章 五尊神像

    原来,那个井的来历还真有点说道。

    说是有一年响水峡忽然大旱,本地人和修行者都没有水喝,有个老太太的孙子也因为缺水得了病,老太太四处找水不得,急的直哭,问满山的神庙,为什么没有一个神仙肯给她点水,全都白吃香火。

    一个小破庙里出来了一个妇女,打了她一巴掌,骂她胆大包天,对神仙不敬。

    老太太一头栽倒,正要哭呢,发现手上粘了一把泥。

    那个大旱的天气,四处都干成了龟背纹,怎么会有泥?老太太立马找人把那个地方挖开,真的挖出了泉眼。

    老太太这才回头去找破庙那个女人,可这才发现,破庙里空无一人,一根香火都没有。

    她这才明白——就是那个庙里的神仙可怜她,给她指的这口井,对着就拜。

    因为那个破庙没有任何能证明主神身份的东西,所以就都跟那个妇女叫井姑姑,那口井,就叫姑姑井。

    姑姑井这么多年都没干过。传说也一直流传。

    可没想到,这一阵子,竟然出了这种事儿,接着就都叹气,说人心不古就算了,怎么神仙也换了心了。

    程星河低声说道:“见死不救是跟杀人同罪,不过这地方满天神佛的,哪一个不比咱们有能力?你胳膊也这样了,咱们奔着那个祖产找,别越俎代庖。”

    是这么个道理,在人家的地盘管闲事儿,跟同行之中往人家碗里伸筷子一个意思。

    不过,眼看着出了死人的事儿却袖手旁观,实在有点难受。

    反正来也来了,先看看具体什么情况,再决定。

    我在山底下往山上一望,就看出来,这个山是个岁寒三友地。

    后面三个山峰三面开屏,恰似松竹梅,阴阳宅来说,主人性格高洁,人缘极佳,每逢绝路,总有贵人相助,不过——其实并不大适合盖庙。

    寺观来说,并不忌讳高山长岭,首先结成局要宽平,空旷也没什么,若是四山朝拱,屏高帐远,一定会招徕徒众如云。

    可这岁寒三友正好缺上一块,又性属孤傲,不善和群,怎么招人?更别说这个地势,后头比前头高,那后殿自然也会高过主殿,那就更不好了——欺主忤逆,下不服上,很难得到信仰。

    简直就跟玉米种在荷花池一样,极不搭配。

    选庙址都是极有讲究的,可这么多庙,都选在这个地方,就只有一个原因了——这些庙看似迎香火收信徒,其实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说……看守某个东西。

    祖产的秘密,就在这底下。

    飞毛腿挺激动,立马就把我往里面请——景氏这个天潢贵胄规矩多,讲究大,轻易不敢走到了我前面,哪怕到了前面,也要侧着身子以示恭敬。我让他别这样,他也不听,说不敢僭越。

    而程星河则拉了我一把:“咱们现在不能过庙,你说怎么办?”

    是啊,上次见到的都是地位比较低微的野神,他们的目标只是潇湘,对我则跟看见灾星一样,避之不及。

    可这里的都是正神,万一哪个正神知道上次发生的事情,跟我为难,就麻烦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轻不可闻的声音:“东南,千万不要从别的庙门过。”

    这声音是?

    我回过头,皱起了眉头。

    我身后没有人。

    难不成——是那两个被潇湘安排,跟在了我身后的人?

    声音不像啊!

    哑巴兰忽然指着一个地方:“哥,你看那!好多漂亮妹子。”

    他指的,正是东南。

    是啊,那边有个小庙,前后通透,排队进香的都是小姑娘,前面有个香橼树,上头被妹子们花花绿绿的绑满了很多东西。

    那边的神气,微微带着桃粉——管姻缘的?

    有个过路的本地人听见了,就摆了摆手:“以前可不是管姻缘的——以前是管生意兴隆,人缘旺盛的,可谁知道那里头五个主神长得好看,就让小姑娘们给爆破了,都去求如意郎君,把男香客都给挤出去了。”

    难不成……一瞅牌匾,跟我猜的一样。

    五通神庙。

    程星河一下高兴了起来:“这可太好了,他们几兄弟,跟咱们有交情啊!”

    以前还在天师府八丈桥办事处的时候,就给那个看太极堂的花架子文先生看过家里的事儿,帮着五通神打灭了一伙獾子假扮的山寨五通,给他们正名,当时,他们就说,记我一个人情。

    我忽然就明白了——那个声音,是五通神兄弟来帮我了!他们愿意给我放个水,让我从他们门下过去!

    积功德,有福报,确实是个真理——你永远不知道,当时种的善因,在什么时候就给你回报一个善果。

    我们一行人,立马就从五通神庙过去了。

    从小姑娘之中挤了进去,那些小姑娘看着我们一行人眼里都有光——来英俊男神这里求如意郎君的,当然都是外貌协会了,她们看的是苏寻。

    哑巴兰昂首挺胸很想让她们也看看自己,很可惜她们只当他是个情敌,好脸没有,搞得哑巴兰十分悲伤。

    进了正门,迎面五尊神像,一个比一个英俊,过庙不拜是罪过,我们当然也跟小姑娘们一起挤着磕头上香,那个头一磕下来,就听见头顶有轻轻,却很整齐的声音:“中门下多留一会儿。”

    中门?

    后门有并排三个。

    我们一行人拜过了,也就从这里上山,我故意走在最后面,在中门的门槛上多站了一会儿,结果这么一站,后头一个庙祝端着个盆从后头走上来,老眼昏花,一下撞在了我背上,一盆东西泼了我一身。

    我当时就打了好几个喷嚏——那是满满一盆的香灰!

    那个庙祝也给吓了一跳,跟我道了个歉,飞毛腿当时也急了,跟庙祝干了啥大逆不道的事儿一样,非要个说法,我摆了摆手说不要紧——我知道五通神的意思了。

    他们是想着,用自己的气息,把我的气息给掩盖住,帮我在响水峡这一行保个平安。

    我心里道了谢,也就跟着程星河他们出去了。

    果然,一进到了里面,他们帮我拍了拍香灰,结果程星河一抬头,忍不住说道:“咦,他们怎么也来了?”

    谁啊?

第1263章 井下之物

    那些人是天师府的。

    别说我们在八丈桥办事处当过打工仔,哪怕一般人也看得出他们不一样——那个鹤立鸡群的贵族风范,跟普通杀马特和土包子截然不同。

    程星河低声说道:“不过,这一次奇怪,走暗道?”

    走暗道是天师府的行话,意思是,虽然是做上头的差事,可不是堂堂正正以天师府的身份,而是便衣行动,微服私访。

    奇怪,天师府的人都以出身为荣,风水铃都舍不得摘下来,走暗道肯定是有啥特殊原因。

    哑巴兰紧张了起来:“是不是,他们也想盗墓?”

    飞毛腿立刻纠正:“祖产,不是祖坟。”

    程星河不耐烦的挥挥手:“都一样。”

    白藿香也“嗯”?了一声,我顺着她视线一看,面前人影一闪,其中有个很熟悉的背影。

    杜蘅芷?

    也好久不见了。

    她也来了?

    不过,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往我们这边多看——也许,也跟五通神赏的香灰有关。

    那几个人簇拥着杜蘅芷,听她发号施令,接着恭恭敬敬护送着杜蘅芷离开了。

    程星河抱着胳膊:“你说这白富美出门就是不一样,到哪儿都鞍前马后,前呼后拥的——你给人当倒插门不亏。”

    白藿香从程星河身边走过,不知有意无意,踩了他一下,把程星河疼的嗷嗷的,让我评理,我非但没评,还骂了句倒你大爷。

    我又想起来了,杜蘅芷说潇湘跟我的星轨并不重合,心里一阵发沉,就不乐意往下想了。

    程星河气的说我简单粗暴,大爷又不是假牙,为何天天挂在嘴边,我也没搭理他,而是仔细的看了看这里的场气。

    这地方大大小小全是庙,一进来,场气就跟打翻了颜料盘一样,五彩缤纷——有的庙场气带金,应该是管财的,有的带紫,保佑前途的,一重一重,压的很严。

    本来账本上写着不少的宝物,那宝气应该是不少,可宝气也被神气压的死死的,一眼很难分辨祖产到底在什么地方。

    飞毛腿挺紧张的看着我,我说你别着急,我需要点时间,他连忙说道:“不着急不着急,您慢慢看慢慢找。”

    可手一直搓的发红。

    是啊,等了好几辈,就想争这个祖产,能不着急嘛。

    我沿着神路一直往里走,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也怪,按着账本上的数目,宝气绝对少不了,以我现在的能力,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为什么一直也没发现?

    除非——那些宝物,没了?

    程星河还在后头盯着账本念念有词:“太岁牙世存仅有三,一存祖产,二进真龙穴,三……国破遗失?太糟践东西了。”

    找不到这里的,那就只能找真龙穴里的了——可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真龙穴?

    “啊哟,造孽噎。”

    这个时候,前面一帮人又在议论纷纷:“能上来不能了?”

    “不能了啵?这孩子也是想不开——她哥哥下去救她,也没上来。”

    什么情况?

    我抬头一瞅,顿时就是一愣,只见前面的场气,竟然残损了一块,模样很不自然。

    还没等我看清楚,一个中年妇女忽然转身就抓围观的人,嘶声说道:“我家娃娃寻了短见了,你们会水不会,会水不会,帮我救救他们俩嗦!”

    她打扮的本来很体面,身上挂着相机护身符,显然是个香客,可现如今头发炸起眼睛通红,黄纸檀香扔了一地也顾不上,浑身高烧似的颤。

    她是那俩落水兄妹的母亲。

    这些人后头是一口井——上面还有个青石板子,上面镌刻着古朴的三个大字:“姑姑井”。

    就是之前他们说的那个,淹死人的邪井?

    可周围的人一看是那个井,纷纷就把视线错开,生怕让中年妇女看中了拉上,拿起脚就走。

    还有人把妇女推开:“不会不会,我旱鸭子,你找别人——莫拉皱了我的衣裳。”

    “有会水的没得?”还有几个西川口音的人跟着着急,四处直着脖子喊:“有会水的没得?人掉下去了,你们西边人的心石头做的?怎么不管?”

    “就是,年纪轻轻,没人心莫?这要在我们西川,都不用人言语的!”

    这个时候,那个中年妇女被推到了我们身边,一抬眼看见了我们一行人,眼里重新有了希望,一把攥住了我:“小哥,你一看就是好人嗦,你救我娃娃,救我娃娃……我啷个办,我啷个办哦……”

    有人低声说道:“儿女双亡,那就惨咯!”

    围观的人一看我们被缠上,才放了心,我跟程星河对了一眼——刚才还说好了,不能管邪祟,可现如今,掉下去的是活人。

    其余几个西川香客也跟着催我们:“年纪轻轻身强力壮,下去救人嘛!”

    “晓不晓得见死不救,坑爹死舅?”

    程星河梗着脖子就说道:“你们也别道德绑架——我们也不会水,下去陪葬?我哥们还是残疾人……”

    残你大爷。

    “咳咳……来人救……”

    我们全听见,底下有人扑腾的声音,我心里一提,轻声落水的兄妹还活着!

    而那个妇女浑身一激,直接跪下,重重的就对着我磕头,因为着急,脑门上的血甚至溅出了血印子:“我求你,我求你救我妹娃,救我儿……”

    “造孽哟。”有个西川口音的老太太闭着眼睛,一边捻念珠一边念佛:“轻生有罪,自找的哦。”

    “哪怕是轻生,咱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其他几个西川人急的跳脚:“你们几个年轻的眼睛瞪大,还不想法子,人淹死了,你们也有责任!”

    程星河和飞毛腿听了,反口就骂,哑巴兰一言不发,举起个石头凳子要说法,程星河他们见状也顾不上骂了,赶紧拦着哑巴兰。

    场面乱糟糟我没听进去,只看到那个母亲,一脸的凄凉与绝望。

    于是我到了井边,正看见一只白手缓缓沉下黑水,也没犹豫,直接跳下去了。

    跟着水花溅起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是井边的惊呼。

    一胳膊虽然不能用,但行气傍身,又有避水珠,总比普通人强一些。

    那口井很深。

    我眼睁睁看见那个身影往下坠,就追了上去。

    避水珠起效,面前一片清明——跟井边的人说的一样,一个姑娘细长的胳膊死死缠在了一个小伙子身上,小伙子挣扎都挣扎不出来。

    这种事情太常见了——濒临死亡的人求生意志是很强大的,会尽全力抓住一切救命稻草不松开,救人的上不来,往往就是被溺水的人死拽住带下去的。

    所以遇上这种情况,第一件事儿应该是把溺水的人给打晕了再说。

    她哥哥自然一没想到,二也舍不得对妹妹动手。

    没过多长时间,我就把那两兄妹给抓住了——对我来说倒是方便,他们俩现在已经失去意识,也没法反抓我了。

    我就“提”着他们两个,转身往上游。

    可这么一错眼的功夫,我忽然看到身边过去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

    愣一看,很像是之前挂在五通神庙树上的心愿纸。

    可比心愿纸大很多。

    再一转头,不过半秒功夫,我一下就皱起了眉头,那东西不见了。

    快的诡异。

    我想看明白,可手头上人命分秒必争,只能继续往上踩水,再一踩水,就更别提了。

    我只觉得,身边像是漂浮着什么东西。

    胶水一样,透明的,却特别粘,能把人给缠住!

    青气……宝气!

    我的脚一重,像是有人牵着那个黏糊糊的“绳索”,要把我给带下去!

    要是平时,一七星龙泉下去就结束了,可我现在就一个胳膊能用,松开了这俩人,这俩人也得被带下去。

    没辙,我只好引了诛邪手的力量,把这俩人往上一推,这俩人瞬间被推上水面,手一空下来,七星龙泉出鞘,“嘶”的一声,数不清的看不见的东西,就全被斩断。

    隐隐约约,我还靠着避水珠的力量,听到了一声惨叫——隔着水,声音极为诡异。

    而上面,则是一声欢呼:“出来了!”

    人命要紧,我立马跟着那两兄妹游了上去,一出水面,程星河他们果然都从上往下望,飞毛腿腰上还缠了个绳子看意思要下来捞我,见我露出来,才松了口气。

    人上来,白藿香立刻着手救人,小姑娘一针就吐了水,可白藿香再一摸她哥哥,皱起了眉头。

    她哥哥没了。

    那个母亲听见,人顿时就木了,立刻爬了过去,嚷嚷着叫男孩儿起来,可男孩儿再也没有了反应。

    那个母亲哆嗦了半天,俩眼一插,就晕过去了。

    白藿香立马救人,可一个西川口音的人就阴阳怪气的说道:“自己没用还硬出风头,占着茅坑不拉屎,换个有本事的救人,那短命鬼也不至于淹死。”

    程星河二郎眼一冷:“你他妈哪个养殖场来的,会说人话吗?”

    有个本地人也看不过去了:“这小伙子是个残疾人,已经尽力救上一个人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西川口音的人假笑了一下,说道:“尽力,尽力怎么只救上来一个?归根到底,还不是他没用?”

    这种丧良心的人,其实并不少见——归根结底,就是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因为自己没真本事,才抢先占了道德高地呐喊冲锋,就为了换点“你们也不过如此”的优越感。

    我还没说话,忽然闻到,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土腥气。

    而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神色,神色忽然慌张了起来,直接从人群之中退了出去。

    他退的倒是早,哑巴兰刚又把一个拦路石球举起来了。

    这会儿,那个小姑娘醒过来了,有人嘀嘀咕咕,说她自己想不开跳井,自己没死,她哥倒了霉,真是扫把星。

    她当时人就傻了,我看出来,她眼里是慌的,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果然,她抬起头就带了哭腔:“出什么事儿了——我,我没跳井啊!”

    “那你怎么下去的?”

    “我,我不知道……”她盯着不省人事的妈和没气的哥,声音哆嗦了起来:“我看见了个小孩掉进了井里,想伸手救他,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果然,跟我刚才那一错眼,看到的一样。

    那是个——穿着红绿衣服的小孩儿!

    而那个小孩儿一张脸跟瓷器一样。惨白惨白,一丝活气也没有。

    一身的衣服就更别提了,大红大绿,绝不是现在的孩子们穿的。

    要不是含着避水珠,我那会可能也得吃惊的张开嘴,这么深的水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儿?

    他盯着我那半秒,我记得,瞳孔是散的。

    那个小孩儿——绝不是活人。

    难道,它就是姑姑井里溺死人的真凶?

第1264章 吞咽月光

    那东西身上带着宝气——会不会,跟祖产有关系?

    “早说这地方动不得,哎也,就是不听,害了多少人哦……”刚才那个盘念珠的老太太又在叨叨个不停。

    这老太太看上去知道的不少,我就问她:“这姑姑井一开始是救人的,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害人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一年,有个小子——跟你岁数差不多吧!阿耶,要天打雷劈的啊!”

    原来当年有个青年喝多了,正赶上那一年,也是给井姑姑上香的日子,那青年一看一帮人不拜其他神庙,反倒是对着个井顶礼膜拜的,上去就笑话那帮人傻逼。

    这纯属是找踹,如愿以偿挨了一顿之后,他倒是气不过,趁着人不注意,往井里就撒尿拉屎,还说我就把这井当茅坑,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就打那之后,这井就不太对劲了——水喝着变了味儿,发腥。

    一个人的秽物也不至于毁了一口井啊,不过谁心里都膈应,再说现在家家都喝纯净水,这井也就没人用了。

    而青年一直好端端的,大家也嘀咕——怎么真没报应?

    这井姑姑的人气,也就下降了,往这里来上香的,也就日益减少,搞得这里又清净了下来,跟挖井救人那会差不离。

    可自打那个时候,有人经过这里,就老听见井姑姑这里有人笑。

    但看不见人,倒是有抱小孩儿的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小孩儿总是对着这块地方伸手,还嘻嘻的笑,就跟看见了什么似得。

    大人头皮发麻,就问孩子笑什么?孩子就说——有小孩儿做游戏,我跟他们玩儿!

    可这地方空荡荡的,哪儿有什么小孩儿啊!大人都吓的不轻,也不爱把孩子抱来了。

    再往后,这里越来越荒,在繁茂的神庙之中,好似一块鬼剃头。

    小孩儿……

    我接着就问道:“对了,说起来,这地方为什么神庙扎堆啊?”

    一般来说,一山就立一个庙,当然像是普陀山龙虎山,人家那是建筑群,都是一个整体。

    可这地方,一个庙一个神,保佑什么的都有,互相也没啥关联,这不跟商店街差不多了吗。

    老太太就告诉我:“你不知道哇?这地方,万神朝天!”

    原来,这地方本来没人住,可陆陆续续,就有人大老远从外地赶来,说有神仙托梦显灵,让他在这个地方给修一个庙。

    来的人很多,要供奉的主神也很多,于是好些人就传,能让这么多吃香火的看中,说明这是个盖庙的风水宝地,保不齐各路神仙是能从这里直接升天的,所以号称万神朝天,名头很响。

    来这里的这些人都是虔诚又富有的,所以这里的庙很快就繁盛了起来。

    闹半天这么回事。

    天师府微服私访,祖产,淹死人的井,这中间,显然有某种关联。

    甚至——我看向了人群之外,刚才那个带着奇怪土腥气的人,可能也牵连其中。

    这个时候,那个西川的母亲被白藿香救醒,可看着淹死的儿子,重新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口口声声说,自己回去,也没法交代,说着转身也要跳井,要跟儿子黄泉路上做伴儿。

    那女儿一听慌了,抱住她妈就问,那她怎么办?

    她妈想起还有个女儿,不由悲从中来,抱着女儿哭成了一团。

    这个情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我们一行人除了哑巴兰自己家庭完整,剩下的都是破碎家庭,格外感同身受。

    这个时候,自然不好过去打扰,我一回头看见那几个号召大家下井救人的西川人,正在紧锁眉头的在一边抽烟,就问他们:“这对母女跟你们是一起的?”

    那几个人一听,忽然就是一个激灵:“你怎么知道?”

    简单,不光口音一样,还都戴着同样的旅游小黄帽。

    但是,这几个人表情不大对劲儿,慌慌张张的,好像心里有鬼一样。

    这会儿一阵风送过来,我闻见了,他们身上,也有跟之前那个说风凉话的一样的土腥气。

    我索性蹲下:“你们上这里来干什么的?”

    那几个西川人同时皱起了眉头,有个人甚至连烟灰都忘了弹,烧到了手都没觉得出来,我提醒了他一下,他才嗷的叫唤了一声,手忙脚乱把烟屁股扔了,接着借题发挥的跳脚:“上这里来干么子,自然是来上香的嗦,你龟儿子问东问西,吃公粮的莫?不是?也不看你家坟头长没长那根蒿。”

    旁边的几个看出他失态,暗暗给他来了两杵子,他才老实了点。

    这几个人也不像是年少不经事的,能精神紧绷到了这个程度,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要做的事儿,挺大。

    “坟头”这俩字触动了飞毛腿的神经,立马说他们粗俗,拽我要走,哑巴兰再一次举起了一个圆石头凳,被程星河拉下来了——说什么这年头伤人要赔钱,全国统一价二十万。

    我正要细看这几个人的面前,忽然“扑”的一声,一个人跪在了我面前。

    是那个被我捞上来的小姑娘,浑身还滴答水,也没顾得上换,先给我磕了几个头。

    我连忙拉她起来,她不起,结果一退让碰到到了我的胳膊,知道我是个“残废”,表情更是肃然起敬:“原来阿哥是……”

    我摆了摆手,就问她:“你刚才除了看见那个小孩儿,还有没有见到其他的怪事儿?”

    那小姑娘惨白着一张脸想了想,这才犹犹豫豫的说道:“我……我闻到了一股子怪味儿,好像,铁锈味儿。”

    “铁锈……”飞毛腿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血吗?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这帮人,上这里来,到底干啥?”

    小姑娘一愣,嗫嚅的就低下了头:“这个……”

    没等她说话,那几个西川人直接把小姑娘给拉走了:“你哥都咽气了,你还有心情跟个小白脸子扯皮,长没长人心?”

    “你哥也是你害死的,还有心情自己耍汉子……”

    小姑娘委屈了起来,被他们拽走,我倒是明白,他们是怕我问出点什么来。

    目送着他们走了,程星河低声说道:“早让你别蹚浑水,妈的,又掺和进来了,你真是个李柯南,走哪儿克到哪儿。”

    “那你就是跟着柯南的元太。”

    “屁话,你爹这颜值,再怎么说也是怪盗基德。对我怪盗基德而言,没有不可能……”

    怪你大爷。

    “祖宗大人,”飞毛腿也跟着着急:“那咱们是不是该去找祖产了?”

    我盯着那口井:“如果说,祖产,可能跟这个井有关呢?”

    程星河一下就从“怪盗基德”里抽离出来了,两眼放光:“七星,你是不是在底下看见什么了?”

    “算是吧,”我答道:“宝气之所以找不到,可能,就在井下。”

    飞毛腿一下就高兴了起来:“那咱们也别等了,赶紧下去吧!哎,祖宗大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还只是猜测,得看看今天晚上的月光。”我接着说道:“咱们晚上过来。”

    吃过了饭,不长时间天就黑了,一黑这里更荒,跟其他神庙灯火璀璨的样子一比,更像是鬼剃头了。

    我们等在了一边,果然,月光最皎洁的时候,那口井里冒出来了一个脑袋。

    接着,整个身体也爬了出来,围着井口开始转圈,一遍转圈,一边还用手捧起了空气往下做出吞咽的模样。

    我们是一帮人是司空见惯,可涂了犀角粉的飞毛腿给瘆了个够呛,要不是不敢出声,早叫出来了。

    那东西,在吃月光。

    程星河跟我一对眼,眼睛贼亮贼亮的。

    他也看出来了,这东西的来历。

    这东西,确实弥漫着一股子铁锈味儿。

    飞毛腿忍不住就拉过了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划了俩字:“是啥?”

    这东西,叫银精。

    既然确定了,我就知道,那帮带着土腥味的西川人是怎么回事了。

第1265章 翻山银精

    什么叫银精呢?这其实就是宝气化出来的。

    民间一直都有传说,如果看见小孩子在夜里出来嬉戏玩闹,那非但不是恐怖的事儿,反而是祥瑞——这底下有东西。

    我们商店街也有过这种传说,说首饰店老三,就遇上过银精。

    老三祖祖辈辈都是经营首饰的,在旧社会做的很大,但是战乱洗礼之后,就不行了。

    到了老三小时候,甚至吃粥都要赊欠。

    老三他奶奶后来老去商店街老宅子附近溜达,老三问她看个啥,她神神秘秘的说,不要当那些老祖宗们都傻,他们在好地方,给你埋了好东西。

    老三当然就问,啥好东西?在哪儿?

    老太太说我要知道不就好了?

    结果没过多长时间,老太太没了,老三难过了一阵子,就继续做买卖,可谁知道有天半夜来人敲窗户,外头有个声音说,我找着了,十五晚上到老宅子来,看见小孩儿在哪儿跳舞,往哪儿挖。

    老三听那声音,鸡皮疙瘩就炸了——那是他奶奶的声音。

    推开窗户一看,就看见窗户外根本没人,地上却有两个脚印子——像是粘了纸灰印上的,风一吹就散了。

    老三心里嘀咕,加上日子确实过不下去,就真的跑到了老宅子去看——不出意料之外,真看见了老宅子宽阔衰败的院子下,有几个穿白,几个穿黄,几个穿花的小孩儿在月亮地下转圈跳舞。

    那个情况,看着别提多诡异了——他们没影子。

    老三吓的不轻,可来也来了,进退两难,可就这个时候,他蹬墙头没蹬住,踹下来了一块瓦,哗啦一声就是个巨响。

    这动静一起,那些小孩儿哗啦一下就不见了——老三看到清清楚楚,奔着老树下头第三块方砖钻下去了,活像老鼠。

    老三壮着胆子就过去了,记得很清楚,那白衣服的六个,黄衣服的五个,花衣服的是三个,等天亮了,他就过去挖树下第三块砖,结果底下是空的,他挖出了几个坛子,上头还有他们家的家纹。

    六坛子白银,五坛子黄金,还有三坛子珠宝——跟晚上看见的小孩儿人数,正好对上。

    老三家的铺子,立马就恢复到了以前的规模。

    不过老三一听人家提起这个,就直呼放屁,他家东西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可我上他们家玩儿,还真在角落里,看见了一摞老坛子,不多不少,正好十四个。

    老头儿告诉我,那些小孩儿,就是银精——经年累月的宝物化成的,你要见到了,也就合该你发财啦。

    古往今来,贵金属因为属性特殊,不知道被多少人的手经过,沾染的人间烟火气,也比其他的东西更多,所以如果埋在了风水特殊的地方,就比其他东西,更容易通灵。

    那个东西,既然粘带着金属特有的铁锈味儿,自然就是传说之中的银精了。

    也就是,寻宝的指南针。

    所以我就想等着有月亮出现的时候,确定一下——银精会趁着月亮好的时候,出来吃月亮的精气,这一点,各种灵物都是一样。

    程星河就更别提了,这种传说不知道听说了多少个了,今儿见到了真货,摩拳擦掌的,浑身快蹿火星子了:“七星,咱们跟上!”

    这东西既然是宝气幻化的,又强大到了能害人的程度——八成,那些宝气的来源,也十分强大,不是祖产能是啥?

    这个时候,那个一身花花绿绿的胖娃娃吃月光吃的差不离了,美滋滋的转身就走——只要我们跟上,就能知道,埋宝的具体地点了。

    结果一行人刚要高高兴兴的动身,我一下就拉住了最前头的程星河。

    程星河着急,回头用眼神问我是不是等雷劈,我跟他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一瞅,也皱起了眉头。

    只见我们对面的一棵黄灯笼树的树梢,忽然哗啦啦动了一下。

    这天气,可一丝风都没有。

    那个黄灯笼树上,有东西。

    他们几个全皱起了眉头,同一个眼神:“妈的,有人截胡?”

    果然,这一下,那个银精也感觉出来了,顾不上吃月光,猛地就回过了头,看向了那个黄灯笼树。

    这一瞬,黄灯笼树上忽然就下来了一个人,拿着个网子,对着银精就罩了下去。

    银精这一下吃惊不小,转头就撞——可我早看出来了,那个网子上挂着一种很特别的气,应该是有定灵漆,把那个银精笼罩住,就出不去了。

    程星河他们一下全愣住了,而那个人下来之后,冲着上头就嚷:“捉得咯捉得咯!你们下来莫!”

    跟着这个声音的,哗啦啦又下来了几个人。

    我看清楚了他们,倒是并不意外。

    是白天在井口附近的西川人。

    那些西川人打扮却跟白天不一样了,一身装束死紧死紧,跟古代飞贼的夜行衣一样,身上还背着勾儿铲。

    程星河立马就看了我一眼,做了个“翻山客”的口型。

    没错,白天闻到了那个土腥气,我就猜出来了。

    翻山客,也就是盗墓贼。

    他们上这里来,绝对不是为了上香。

    而是来寻宝的。

    翻山客里,其实熟悉风水的也不少——他们要是不熟悉风水,上哪儿去找古代的大墓?

    老头儿说过,有一些翻山客看阴穴的本事,甚至比先生还厉害,不过是发财的途径不同罢了,他们不认来生,只认今世。

    而翻山客找银精,也是看家本领——一些荒郊野外的夜里,如果出现了小孩儿吃月光,那也说明,底下藏着财宝,厉害的翻山客,就靠着这个,辨认这里的大墓有没有被其他翻山客给翻过,下一次会不会空手而归。

    不光他们,只怕白天的西川妇女,跟那个年轻男人,也跟这个事儿有关。

    果然,那几个西川翻山客先是对着那个又白又胖的银精啪的吐了一口唾沫——这一口下去,跟给动物戴项圈一样,是个“定”的意思,银精就跑不了了,接着那个翻山客就骂骂咧咧的说道:“为了这个玩意儿,磊子倒是把命给搭上了。”

    “也好,少了个人分东西嗦。”

    一帮人高高兴兴就要跟着银精找东西,程星河他们都急了——到嘴的鸭子,让他们先吃了?

    更别说飞毛腿了,这可是他们家的祖产,让一帮翻山客给截胡,以后下了九泉,还怎么面对祖宗?

    飞毛腿奔着前面就蹿。

    我却拉住了他们——等一下。

    我感觉的出来,有其他东西,似乎出来了。

    那帮西川人接着说道:“昨天磊子就说这地方有点邪性,到底邪性在啷个地方莫?”

    “说是这地方还有其他东西嗦。”

    “有其他东西怕个屁,血米黑灵泥管够——这个银精个头不小,这一次,开张吃十年咯!”

    银精拼命的挣扎了起来,但是下一瞬间,银精忽然不动了。

    那几个西川翻山客却浑然不觉,还嘀咕着:“给你儿子娶老婆够了嗦?”

    是那个说风凉话——嫌弃我没救上两个人的。

    闹半天,不是热心,是抱团。

    “是嗦,这一次,金盆洗手了。”

    是那个抽烟烫到手的——他鬓边有了白发,手脚虽然利索,可看得出来,不会再利索多久了。

    银精的视线,盯着那口井。

    下一瞬间,那口井里,就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胳膊。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数不清的银精,跟啤酒杯子上的泡沫一样,源源不断的冒了出来。

    我们全看直了眼,能产出这么多的银精——那底下的祖产,到底有多少?

    那些银精悄无声息的扑了过来,抓住了那几个翻山客!

    那几个翻山客反应很快,一回头,脸色一变是,手里的家伙就抄过去了——也都是老资格,几铲子就拍扁了几个银精,可这些银精实在太多了,其中一个翻山客一个不注意,脚被拖住,直接给拽向了井底下。

    “妈耶……”

    那个要给儿子娶老婆的。

    他挣扎的过程中,井里再次伸出来了一只手。

    但这不是银精的手,是一只枯瘦发黑的手。

    而那个手的袖子——我皱起了眉头。

    明黄色。

    预知梦里,坐在了高台子上的那个“人”?

    不用等了——我立马就要出去救人,可这一瞬间,一个声音先我们一步响了起来:“就是这个!”

    “抓住了!”

    好几个天师府的人出现了,利箭一样,凌厉的从阴暗的角落射出,对着他们就冲了过去。

    杜蘅芷那帮人。

    果然,盯上这个地方的,不止我们一帮子人。

    可那些天师府的一出现,那个枯瘦的手,瞬间就消失了。

    沉回到了井里。

    那几个翻山客没想到神兵天降,也都吓了个好歹,给孩子娶老婆那个翻山客抬起头,还没站起来,先被死死反扭在地上,傻了眼:“你们是……”

    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天师喝道:“是来抓你们的!这一阵死在这里的人,就是你们害的吧?”

    “张师兄真是英明神武!”其余几个年轻天师立刻奉迎的说道:“不光抓住了害人的翻山客,还找到了这么多的东西——这可是个大功劳,杜天师一定对您刮目相看!”

    卧槽,这不是冤假错案吗?那些人,不是翻山客们害死的啊!

第1266章 小诛邪手

    果然,一听这话,那个要给儿子娶媳妇的翻山客立刻直着嗓子嚷道:“啷个害人了嗦,你哪儿来的,凭么子睁眼说瞎话?”

    那个身材颀长,被人称为张师兄的年轻人冷冷一笑,也不作答,倒是其余几个年轻天师把风水铃亮了出来:“睁开狗眼看看——我们是哪儿来的!”

    翻山客们也不会不知道天师府的名头,一瞅就愣住了,那个说风凉话的立刻梗着脖子说道:“天师府的又怎么了?官威好了不起哦?我们世世代代,都是专取无主之宝的,碍了你们么子事儿!”

    “你死到临头,还敢抵赖!”一个年轻天师一巴掌打风凉话头上:“这地方死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有人用邪术吃精气,你们敢在各路神仙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儿,没胆子认?”

    “那些人都是死在这地方的,你们这些翻山客不是也会续命术吗?抓了个人赃并获,就省省吧——癞蛤蟆吃萤火虫,心里明白!”

    说着,就要把他们往下拽:“送银河大院再说。”

    我一皱眉头,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先送银河大院?

    他们办事儿,什么时候到了这个程度了?

    杜蘅芷呢?

    这几个翻山客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过,罪不至死。

    “说起来,最近银河大院那事儿,也闹腾的挺厉害——一个铜墙铁壁,硬是让人戳出了个窟窿。”

    我们之后,也想方设法打探了银河大院的消息——不过都没有阿满和半夏的半点蛛丝马迹。

    这倒未必是个坏现象,她们要是出事儿,也许消息就传开了,说不定,没有消息,正是因为她们已经全身而退了。

    “那四大金刚里,据说也有内鬼,可挨了重罚。”

    酒金刚。

    我倒是没忘,还得找到她的女儿呢。

    有个年轻天师说道:“你们听说了吧?那个罪魁祸首,就是杜天师的上门女婿,李北斗。”

    其他几个天师顿时议论纷纷:“还真是,那小子入行以来,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传奇,难怪杜天师要招他当上门女婿。”

    唯独那个被称为张师兄的表情不好看:“传奇?我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哪一个事儿不是鸡飞狗跳,还得其他人收拾烂摊子,好了不起吗?”

    哑巴兰一下摁不住了,我看了他一眼,他只好重新趴下。

    程星河也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在三清盛会上,我帮了天师府的大忙,不然最后只能落个两败俱伤,但凡有良心的,都说不出这种话来。

    其他的年轻天师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个张师兄似乎很有权威,他们不好说啥,再加上好些人依然以为我是李茂昌的私生子,就讪讪的看向了别处。

    那个张师兄算是越说越生气:“你们也不用这么小心,我可是打听了,他根本不是咱们首席天师的儿子,年纪对不上!不过靠着个李字,招摇撞骗,我看,哪怕那个订婚,杜天师也未必愿意,据说,是杜大先生那个老太太独断专行,包办婚姻,杜天师孝顺罢了——总有一天,我得揭穿那小子的真面目,免得让杜天师一生幸福,葬送在他手里。”

    程星河跟我挤了挤眼,做了个口型:“情敌。”

    情你大爷。

    其他几个年轻天师一听这话桀骜,茬子也不想接,立马转移话题:“对了,张师兄,这地方这么多的银精……咱们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在这里?”

    我一愣,他们不光是为了井水害人的事情来的,还为了什么东西?

    程星河他们也都听出来了,难怪把杜蘅芷都惊动来了,又便衣出行,主要目的,是为了那个东西?

    飞毛腿更是着急,光洁的额头上一滴一滴往下淌汗——他觉着自己的祖产,被危险的人物给盯上了。

    结果话没说完,那个冒冒失失的年轻天师,就被张师兄照着脑袋来了一下:“声音压小点,事关重大,你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听见还是怎么着?”

    那个冒失的年轻天师挨了打,只好点头哈腰的认错:“那,这几个人……”

    那几个翻山客岁数都不小了,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露出了几分惧意,显然也听见过银河大院的威名,立刻挣扎着说道:“我们没害人,我们冤枉!”

    张师兄嘴角一斜:“冤枉,人赃并获,你当我们傻吗?你说你们没害人,有人证还是有物证?”

    那几个翻山客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上哪儿找去?

    几个年轻天师看着翻山客,也有几个好奇那么多银精到底代表了多少财产,也就往井边伸头,结果这一伸头,那个岁数大点的翻山客,抓住了机会,一头就要跑!

    他伸手算不错,可跟天师府的能比吗?

    几个年轻天师跟鹞子一样,迅捷的就把他扑在了地上:“你还想跑,罪加一等!”

    而那个翻山客的脑袋被摁在地上,地上的小石子都嵌在了他脸上,还撞出满鼻子的血,哀嚎了起来:“我不去银河大院——我还得给我儿子娶媳妇呢……我们家香火不能断……”

    他岁数不小了,我们几个都皱起了眉头来。

    “香火香火。”那个张师兄露出个很刻薄的笑容:“你们这些过街老鼠,断了香火才是为民除害,难不成,家有皇位要继承吗?”

    这一句,一下把几个年轻天师都说笑了。

    张师兄意气风发:“小五小六,把这帮刨坑的抓紧了,送汪先生那去。”

    程星河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了我——汪疯子也来了。

    天师府排名第一的武先生。

    “这几个老鼠,到了汪先生手里,可有苦头吃啦!”

    这样不行,那几个翻山客一旦进到了汪疯子手里,照他那个脾气……

    我忍不住就要站起来。

    程星河一把抓住了我,意思是你疯了,管这种闲事儿?

    可也不能看着那几个翻山客冤死——我们不出来,他们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而下一秒,我们面前的树枝瞬间被拨开,张师兄那个刻薄的声音,一下就在我们头顶响了起来:“嚯——这里还藏着一窝蟑螂呢!”

    那几个年轻天师也都跟了过来,喝道:“你们是这些老鼠的同伙?”

    他们模样都很稚嫩,应该是新进天师府不久的青铜见习天师,也全不认识我。

    为了省事儿,我也没直接亮身份:“我们是来给那几个翻山客作证的——刚才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发生的事情看了个一清二楚,害人的是井底下的东西,不是他们。”

    那几个翻山客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更没想到我们竟然能给他们作证,全给愣住了。

    那些年轻天师看着我们,也纳闷我们是哪里钻出来的,都看向了那个张师兄。

    “哟,”那个张师兄冷笑:“你们是哪个墙上的草,怎么,这年头什么货色都能来做污点证人了?”

    我不卑不亢的答道:“这怎么了,这年头,不也什么货色都拿自己当成大老爷吗?”

    张师兄讥诮的薄唇,顿时就给冻住了。

    程星河他们则全笑了起来。

    那几个年轻天师看着我们,都没了主意,而张师兄着了恼,一只手,奔着我就抓了过来。

    那手很快——我认识这个手势,练的也是手上凝气的本领,号称小诛邪手。

    那些年轻天师也都来了精神:“张师兄帅气!”

    “得了名师精心教导,就是不一样!”

    哑巴兰他们都没想到这个张师兄这么急躁,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立马也要冲过来,可他们离着较远,飞毛腿倒是挡在了我前面,可飞毛腿不是行内人,哪怕抓住了张师兄的手,也瞬间就被甩开,跌出去了老远。

    而那个小诛邪手雷厉风行,一下就抓在了我的右手上——想把我给摁地上。

    结果一摸就摸出来了,我右手不行。

    他一愣,哈哈大笑:“话说得这么满,感情是个残废……”

    说着,小诛邪手上的行气一炸,就要把我反扭过去。

    行吧,你别后悔。

第1267章 旧日仇人

    我左手引了行气往他身上一抓,他的身体顿时跟个落叶一样,飘出去了老远,但是“咣”的一下,就重重撞在了一道花墙上,花墙年久失修,塌了一半,哗啦就砸了他满头的土屑。

    这个张师兄本事是可以的,论资质,肯定跟乌鸡江景之流一样,是家族里的骄傲,从小没吃过什么苦。

    不过,夜路走多,总会撞见鬼——呸,我才不是鬼。

    这一下所有的见习天师都给愣住了,立马冲了过去:“张师兄!”

    那小子被搀扶出来之后,缓了口气,就把那些师弟给甩开了:“谁用你们掺和的,我又没瘫!”

    他一张脸红的跟公鸡一样,显然是拉不下这个面子,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我就不信了……”

    作为师兄弟,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立马把他拉住了:“张师兄,你别冲动,那小子不对劲儿!”

    张师兄本来就需要台阶,这才“勉为其难”的停下,算是给师兄弟个面子,看着我的眼神别提多恨了:“你到底是谁啊?”

    这眼神没刚才锋芒毕露了,带了点忌惮。

    “我是谁也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别冤枉了好人,”我答道:“杜蘅芷呢?”

    杜蘅芷要是在这里,肯定能说通。

    不过,她上哪儿去了?

    张师兄的表情又是一变,厉声说道:“你个死残废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喊我们杜天师的名字?”

    这小子说这话的时候,夫妻宫上的桃粉色一闪,跟程星河说的一样,是看上杜蘅芷了。

    而他迁移宫和父母宫上的色气都是非常显赫的,论身家怕还真是能跟杜蘅芷匹配,可论品性就够呛了。

    我也懒得跟他计较,接着就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来?我跟她说。”

    这下,不光张师兄,其他那些天师府的也看不过去了:“那是我们天师府的首席风水师,也是你说见就见的?还有,你这什么口气?”

    程星河上来就要说话,不过一寻思,他们本来就看不惯我,把我名字说出来,估计会搞得更麻烦,也就没直接说:“废话,能直呼杜蘅芷的名字,自然是跟杜蘅芷有交情了,哎,你们到底干什么来的?”

    那个比较冒失的天师直接说道:“我们找四相局……”

    结果话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是张师兄打的:“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酥油,咱们天师府的要务,跟他们说得着吗?”

    要务?要务能让几个见习青铜来?

    而我身后,就响起了一个轻轻的声音:“谢谢你嗦。”

    是那个岁数大的翻山客。

    他还是被年轻天师压在下头,现在强抬着头,眼神有几分感激。

    那几个摁着他的见习天师刚才目睹了我的本事,也不敢造次,就一个劲儿看着张师兄,我一伸手,把那个翻山客拉出来,他们不由自主就松开了手——知道打不过,谁还打。

    翻山客一身都是伤,我就左手把白藿香给的药拿出来了。

    翻山客又是一愣,接过来涂上,药香四溢之下,伤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一下,把那几个见习天师都给镇住了:“那是什么药——怕是比黄二白的都好。”

    “这死残废看来还真有点来头。”

    张师兄盯着那药,眼神一沉:“不识货的东西,拿着茉莉花喂牛。”

    药本来就是治病救人的,还分三六九等?

    翻山客表情更惶惑了:“这样好的药……”

    “管用就行,”我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底下东西的?”

    那个翻山客对我彻底有了好感,其他几个也是一样,互相看了一眼,这才说道:“这东西,我们百十年来都知道。”

    我一下愣住了:“百十年前?”

    飞毛腿也大吃一惊:“你们怎么知道的?”

    原来,翻山客跟我们相风水的一样,天上看星斗,地上看宝气,那一年他们有个祖先经过,看出来这里神气下面盖着的宝气,就动了心思,假扮成了修庙的工人,夜里出来寻宝,果然找到了好东西。

    他高兴的了不得,带着东西出去,发了大财。

    接着,他就把这事儿告诉给了他儿子。

    他儿子知道了之后,自然也心痒难耐的前来,也搞了个大丰收,可谁知道,他运气没有老爹好,刚把东西带出了墙,人就死了,据说死的还很诡异。

    那人的身体上,布满了很多黏糊糊的东西,像是丝。

    谁也不知道,那丝是怎么来的。

    那一家人虽然嘀咕,可也只能归咎于那小子运气不好,次子就也去完成未竟事业。

    谁知道,次子也把命丧在了这里——死法,跟长子一模一样。

    那个老翻山客悲痛欲绝,说啥也不让三儿子再来了——再来,不是断子绝孙?

    他们就嘀咕着——这里的东西,怕是神仙的,动了是要遭报应的。

    可这些年过去,那个翻山客家族算是山穷水尽,以至于孩子连媳妇也不好娶,天天怨声载道,这个翻山客没办法,就想起来了个这个地方。

    神仙报应也好——怎么也不能断了香火!

    这个翻山客就决定要来。

    可他毕竟上了岁数,一个人来找宝物,又能带走多少,没辙,就找了几个家里的亲族,一起来了。

    谁知道,才刚来没多长时间,那几个亲族陆陆续续就送了命,他们也害怕,可死鬼,又哪儿有穷鬼可怕,所以今天他们还是来找银精了。

    这么说——最近淹死在这井里的,都是他们的人?

    那人说着,就揪自己头上的花白头发,喃喃的说道:“报应真有——真有报应!这地方的东西,动不得啊!”

    那几个见习天师则露出了十分鄙夷的神情,像是在说他们活该。

    沾了一身的丝?

    这就绝不是银精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地方,果然还有其他东西。

    我忍不住就往井口靠了一步,还想继续看看里面的气,可谁知道,那个张师兄直接把我给拦住了:“你干什么?”

    我盯着他:“你干什么?”

    张师兄梗着脖子就说道:“这地方已经被我们天师府给封锁了,你们这些闲杂人等,都给我退到一边去!”

    程星河上去就把他推开了:“你小子好大的官威啊,这地方怎么就成了你们天师府的了?写你们名字了?”

    说着跟后头一歪头:“关门放哑巴兰!”

    我却拦住了他:“等会儿。”

    这小子刚才看见了我的身手之后,是忌惮的,可这么一会儿工夫,又抖起来,不太对劲儿,除非……

    果然,他冷冷的就说道:“你以为我们能让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蟑螂添乱?我早把救兵搬来了!”

    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说谁这么大本事,敢找我们天师府的麻烦,原来又是你。”

    那些见习天师听见,都激动了起来:“来了!”

    这声音耳熟啊!

    我回过头,就皱起了眉头。

    汪疯子!

    汪疯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穿的整整齐齐的,一只手没地方放,不住的掸肩膀上的灰尘:“不愧是厌胜门的当家,这才多久不见,能耐涨的挺厉害。”

    张师兄他们一听,顿时就愣住了:“厌胜门当家?”

    “难不成——他就是那个……”

    “李北斗!”

    张师兄看着我的眼神,一下就暗了,跟见到了杀父仇人一样。

    我盯着汪疯子:“这地方也没刻着天师府的纹章,我怎么不能来了?你们上这里,又有何贵干?”

    汪疯子冲着井口走了过来,缓缓说道:“那就犯不上跟你报备了,你要是想知道……”

    他一只手,猛地就从我身后绕过来,使劲儿一推:“要不,你自己下去看看?”

第1268章

    汪疯子的手劲儿又急又厉,这要是搁在以前,我直接大头朝下就跌下去了。

    可现在身上有龙气,我左手借力,倒是往他肩膀上一扳,汪疯子猝不及防,哪儿想的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好像左脚绊右脚一样,身子一歪,反倒是对着井口冲过去了。

    这一下,周围的见习天师,全傻了!

    汪疯子也是脸色一凝,可他到底是首席武先生,一手摁在井沿上,身体矫捷的一翻,硬是刹住车,重新站住——可脚底下,三步踉跄。

    他抬起头盯着我,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那个冒冒失失的见习天师忍不住说道:“汪天师竟然被……”

    话没说完,就被张师兄在脑袋上来了一下:“你懂个屁,是那个李北斗用了厌胜阴招!好不要脸!”

    厌胜门和天师府表面上误会解开,不跟以前一样水深火热,但实际上这么多年的仇恨,还是难以化解,互相依然看不顺眼。

    我答道:“你自己往井里跳,也能赖上我,你们天师府官威确实不小。”

    程星河也跟着说道:“别说,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本来就是他们的传统——我知道了,他们肯定都是金毛狮王的徒弟。”

    汪疯子本来就爱面子,这下在喽啰面前丢人,更是恼羞成怒,眼神一下就暗了下去,活动了一下手腕子:“行啊,那咱们就领教领教,厌胜当家的高招。”

    程星河他们都见识过汪疯子的能耐,不由自主就护在了我前面,低声说道:“不行就溜——面子没命重要。”

    汪疯子毕竟是首席武先生,刚才那一下能管用,也是因为他轻敌。真要是全神贯注对付我,只怕还真有点麻烦。

    因为我看出来,这段时间,汪疯子身上的气也不一样了。

    他印堂上紫气冲天,显然又升阶了。

    要是我右臂没事,完全不用怕他,可现在右臂成了死肉,七星龙泉和玄素尺,诛邪手,左手全用不上。

    白藿香也不声不响的站在了我身边,一只手微微一曲,显然也做好了准备了,更别说苏寻哑巴兰他们了。

    就是飞毛腿沉不住气了:“这可是咱们的祖产,祖宗大人,他们欺人太甚……”

    一听“祖产”两个字,张师兄的眼神微微一变。

    可这一瞬间,一个好听的声音,又惊又喜的响了起来:“北斗?”

    杜蘅芷。

    汪疯子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个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同事,还是有点忌惮的。

    杜蘅芷应该是跟这些见习天师分头行动,去寻找另一边,身边也带着几个人。

    一次出动两个高阶,这次的任务不小啊——祖产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至于他们这么兴师动众?

    张师兄一看见杜蘅芷,不由自主就去抹头发振领子。

    可杜蘅芷一眼没看他,直接亲热的来拉我的手:“上次听说你去银河大院了,我担心的不得了,幸亏……”

    看了一碰到了我的手,她脸色顿时一变:“你手怎么了?”

    我用肩膀的力量把右臂拉回来,摇摇头:“没事。”

    杜蘅芷咬了咬牙,声音都发了颤:“没事?你身边这些人,都是怎么办事儿的?”

    杜蘅芷虽然平时教养特别好,到底也还是大小姐脾气,一着急就露出来了,尤其看向了白藿香——当惯了头头的都是这样,第一时间先找人问责。

    白藿香刚才一见杜蘅芷出来,眼神就不善,一看杜蘅芷说出这话,嘴角一勾:“是啊,在他身边办事儿,可比平时不闻不问,有事站着说话不腰疼难多了。”

    她凶起来跟个猫一样,张牙舞爪。

    程星河用胳膊肘顶了哑巴兰一下:“修罗场。”

    杜蘅芷眼神一沉,我立马说道:“之前可多亏了白藿香了,现在,她也正想方设法给我治,不用挂心,谢谢你。”

    杜蘅芷听得出来我对她的客气,眼神微微有点失望。

    可那个张师兄眼瞅着汪疯子收拾我没收拾成,气的要横蹦,可自己又不是我的对手,眼珠子一转,立马说道:“杜天师,这个李北斗,刚才不光滋扰咱们的要紧任务,还动手对汪天师不敬,汪天师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没把他怎么着,他嚣张跋扈,可不能听之任之,免得坏了咱们天师府的名声。”

    这小子挺阴啊!捎带脚,还把汪疯子的面子给找回来了——汪疯子看他的眼神,果然有几分欣赏。

    杜蘅芷向来公事公办,一听这话,也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那小子抢着把事情说了一遍:“我们抓住了姑姑井吃人的真凶——可这小子非要给他们开脱,分明是包庇罪,也说不准,他也跟井口吃人的事儿有关系!”

    那几个翻山客听见了,连呼冤枉。

    汪疯子趁机说道:“杜天师,咱们身上可是有要紧事儿的,咱们天师府向来以公正闻名,不能为了你的裙带关系,耽误了那件事儿吧?”

    杜蘅芷立刻说道:“李北斗是什么人,我最清楚……”

    张师兄立刻说道:“可我们不清楚。”

    程星河忍不住低声骂道,上次还帮了你们的忙,这会儿撇的挺干净。

    我答道:“你要是不清楚,我说给你听。”

    说着,奔着那个井口就过去了。

第1269章 狡兔三窟

    汪疯子他们全跟了过来。

    那个翻山客就躺在了地上,我把摁着他的人拨开,露出了他一条腿。

    他们一看,顿时全皱起了眉头。

    连程星河他们看见,也吃了一惊:“这是……”

    他的腿上,有一道子伤痕,还有很多黏糊糊的东西——白色的细丝。

    上面还残存着澄澈的青气。

    汪疯子是整天跟邪祟打交道的,不会看不出来。

    张师兄立刻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就能证明他们清白?”

    “这东西从井里伸出来,要把他拉下去,”我指着井口:“不信你去找,跟蜗牛爬过一样,都有丝线的痕迹,害人的是井里的,不是他们。”

    “那又怎么样?井里有点丝,他偷东西害人的时候粘上点就能证清白了?”

    我往前一看,刚才一片大乱,翻山客的网子被丢在了一边,那个银精还被套在里面。

    “你们认识这是什么吧?”

    张师兄大怒:“你看不起谁呢?谁不认识这是银精?”

    “既然你认识,那银精会吐丝吗?”

    张师兄一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银精吐不出丝来,人也吐不出丝来,这地方的真凶,是那个吐丝的,他刚才也差点被丝拉下去。

    他们纯属走背字,撞这个枪口上来了。

    张师兄就看着汪疯子。

    汪疯子则看向了杜蘅芷:“这事儿得细查——杜天师,让你未婚夫先离开,咱们去看看。”

    说着,一手撑在了井沿上,就要下去。

    张师兄可算是解恨了,立马就往后推我们:“听见了没有,还不快走?”

    飞毛腿忍不住了:“我们先来的,凭什么让你们赶?再说了,这地方是我们家祖……”

    张师兄的耳朵一下就竖了起来,我则拉住了飞毛腿没让他说完,看向了杜蘅芷:“我们也得下去找个东西。”

    按着我跟天师府高层的交情,不至于这点事儿也拒绝。

    可汪疯子却回头说道:“那不行,你们几个,把这封住,把闲杂人等请出去。”

    张师兄别提多高兴了,立刻就把我们往外推:“听见没有,公事要紧。”

    程星河急了眼:“杜蘅芷,你们还讲不讲理……”

    可杜蘅芷看向了我,满脸为难:“北斗,对不住,这次,确实是事关重大——你要找的是什么东西,我去给你拿上来。”

    我顿时一愣,杜蘅芷也这么说?

    他们要做的事儿,到底有多重要?

    白藿香靠在花墙上冷笑:“李北斗,你也听见了,人家是棺面人物,咱们是闲杂人等。”

    我压低了声音:“跟四相局有关?到底什么事儿这么要紧?”

    杜蘅芷也以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答道:“事情不方便透露,我只偷偷告诉你,事情关乎天师府的名誉,很要紧。”

    难怪微服出巡,还把我们清出去呢。

    我才要说话,忽然就看到了杜蘅芷脸上的气不对。

    有了龙气之后,我已经能看出天阶的面相了,立刻说道:“你不能下去,这一次底下有危险。”

    杜蘅芷的灾厄宫,亮起了一抹红光——是血沙红,最忌近土,只要下地,那就大不吉利,轻则血光之灾,重则性命堪忧!

    杜蘅芷一愣:“你连我的面相也能看了?”

    不光是她,汪疯子的我也看得出来——跟他在同一个位置上,都出现了血沙红。

    这俩高阶都要倒霉,搞不好,这帮人下去,会团灭。

    杜蘅芷一听,微微皱眉,但接着就展颜一笑:“你关心我,我很高兴,不过事关重大,我非下去不可——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不是小心那么简单,就那个红法,八成是生死交关。

    可杜蘅芷看着柔弱,性格是十分倔强的,加上关乎天师府名誉,她也不可能为我轻飘飘一句话就放弃。

    张师兄偷听到了,就在一边冷笑:“杜天师,这位不过是个地阶吧?自信心倒是挺足的,看起天阶的面相了。”

    其他几个跟张师兄关系好的也颇有微词:“这杜天师平时公事公办惯了,这一次,不会要在未婚夫身上破例吧?”

    是啊,听上去可笑,跟初中生指导博士一样。

    杜蘅芷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就对我说:“你安心等着我。”

    我也知道,杜蘅芷这么年轻就在这个位置上,非议少不了,一言一行,不得不格外注意,否则难以服人,也就没再多说。

    以前,多少次别人劝过我,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轮到我来劝别人了——我可算是知道之前那些前辈们劝阻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我们只能看看着那些见习天师把我们封锁在外面,杜蘅芷和汪疯子下了井。

    张师兄看着我的眼神,别提多得意了,也跟着下去了。

    这把程星河气的还要骂他,我说算了,跟他一般见识,那岂不是跟他一个文化水平。

    话没说完,身边扑腾一声:“祖宗大人,咱们家的祖产,不能让人就这么夺了——万一他们把太岁牙给……您的胳膊怎么办?”

    飞毛腿就跪下了。

    哑巴兰也气不过:“就是,哥,也太欺负人了,我把那边的大石碑扛过来,把他们压住,咱们也下去。”

    我把飞毛腿拉起来:“你放心吧,我有打算。”

    飞毛腿眼里有了希望:“真的?”

    我看向了那几个翻山客——按理说是要被抓回天师府了解情况的,杜蘅芷看在我的面子上,让见习天师把他们松开了。

    那几个翻山客个个面如土色,嘀咕着神仙的东西果然不能染指,偷鸡不成蚀把米。

    岁数大的就蹲在地上抽闷烟。

    我也蹲在了那个岁数大的前面。

    那个岁数大的一看我,先是一愣,接着忙不迭就要从身上给我找烟:“我们西川烟草,巴适得板,安逸得惨!”

    我摇头说不抽,岁数大的就更局促了,忙不迭说不知道怎么谢我才好,我一笑:“别忙着谢,有事儿请你帮忙。”

    西川人性格热辣,一旦拿你当朋友,上山下海不皱眉头,立刻说道:“你说。”

    我指着白蜡树丛后头:“那地方打洞,怎么打法最快?”

    岁数大的一拍大腿:“问我算是问着了嗦——论打洞,一十八省的翻山客,我第二,没得敢认第一的!”

    那就太好了。

    不让我们下井,咱们就找别的出路。

    我跟他们几个一歪头,奔着白蜡树丛后面就过去了。

    之前就看出来,这个地方跟狡兔三窟一样,并不是只有井口一个入口,白蜡树丛后面,微微也有跟井口透出来的一样的气。

    估计是时间久堵住了,只要把其他的位置疏通了,那我们也能进去。

    那几个见习天师见状想跟过来,可脚底下跟拌蒜似得,怎么也过不来——苏寻早蹲下划了个阵。

    我们几个找准了穴,我往下一拍:“就这。”

    话音未落,那个翻山客一铲子就下去了,顿时惊喜:“想不到,小哥你也是同道中人——啷个屋里的嗦?”

    我还没说话,哑巴兰抢过了一个钩儿铲,奔着下头就刨。

    一开始翻山客还急了,说这是怎么个刨法,可一看哑巴兰的速度,全不吭声了——那家伙,跟蝲蝲蛄转世一样。

    翻山客们看着我们的眼神更崇拜了,竖起了大拇指:“失敬失敬,原来你们也是专业团队,是我们班门弄斧了——有机会,合作一把嗦。”

    那就有点不敢当了。

    不过程星河很感兴趣,立马跟人交换名片——还跟我挤眼,又找到了一个饭门。

    不长时间,我就见到,眼前那种气倏然充足了起来,知道通了,果然,与此同时,哑巴兰的声音就从底下响了起来:“哥,我挖着个台阶!”

    太好了,我们刚要下去,就听见哑巴兰的声音有些困惑:“不过——这个台阶,不大对劲儿。”

第1270章 阴土之虫

    台阶能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往下一伸头,一股子森然凉风透了上来,我顺着那个土穴就溜下去了。

    那地方确实有个台阶,哑巴兰拿着手机就在那照:“哥,你看这什么?”

    飞毛腿唰的一记飞铲,也下来了,正赶上看,也愣了一下。

    台阶的形状很怪,被手机光一照,宛如一个个张着大嘴的鬼脸。

    乍一看,是让人瘆得慌,好像要咬下阶梯人的手一样。

    程星河插嘴:“惊马石?”

    也就是专门用来震慑盗墓贼的,那几个翻山客听了,更是把我们引为知音:“像,但不是——惊马石上总要刻点惊墓之人,断子绝孙之类的,这上面没得。”

    我则直接奔着上头踹了一脚,这一脚就把他们给镇住了,程星河立马说道::“七星,你火气大还是怎么着,这么冲……”

    动字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上面人脸形状层层脱落,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这才露出来内里的真容。

    那上头是一层硬土块,跟电镀一样包在原物上头的——之所以形状千奇百怪,是因为地下就凹凸不平。

    那是阴土蜂的窝。

    阴土蜂不见光,只在黑暗之中生存,吃一些同样只在黑暗之中的虫子,搭窝的本事很大。

    阴土蜂的窝下面,是上好的三川石,上头描绘着各种浮雕,仔细一看,是一个人被好些人簇拥着,坐在很高的台子上,身上穿着一件长袍——一开始,这些浮雕上都有颜色,但是阴土蜂包出的壳子一掉,空气流通,那些斑驳的颜色迅速氧化,可我还是看清了,那个袍子的颜色,是明黄色的。

    跟预知梦里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飞毛腿别提多高兴了,跪下就拜了拜:“祖宗大人,这祖产的意思我明白了——是让咱们家的人生生世世守着这块地,好拿这块地里的东西,迎您重返荣耀!”

    程星河也跟着点头:“人家都说晴天带伞,积谷防饥,你这个预知能力可以,下辈子的事儿都打点好了。”

    是不是打点好了,先得下去看看。

    不光是急着找到了太岁牙,我也惦记着,怕杜蘅芷他们碰上什么事儿。

    这是一种不太吉利的预感——他们两个高阶出动,这个祖产里,埋着大事儿。

    台阶蜿蜒而下,看得出来当年挖掘的时候十分匆忙,除了入口处侧边的浮雕栩栩如生,内里的通道十分粗糙,那帮翻山客就嘀咕:“这是雷窑子。”

    哑巴兰耳朵尖:“什么窑子?”

    我把他脑袋推开,此窑子,非彼窑子。

    这是翻山客的行话,意思是有的王公贵族死的很急,陵寝还没修建好,只能紧急加工出来的墓室。

    因为赶进度,所以内里粗糙,远远没有按期完成的陵寝机关重重,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不过有利有弊,这种雷窑子因为仓促,珍宝也没有普通陵寝那么丰盛。

    那几个翻山客一听我这么门儿清,更是竖起了大拇指:“小哥还是咱们这个行当的后起之秀!”

    后起之秀不敢当,我也没白跟着古玩店老板打了那么多黑工。

    飞毛腿盯着那个甬路,一脸哀悼的表情,

    这也可想而知——当年景朝突然覆灭,这地方也是临危受命建立起来的,能精致到哪儿去?

    飞毛腿喃喃的说道:“可惜——可惜,如果祖先大人当初跟现在一样冷静,没做出那件事儿,咱们景朝,兴许还兴盛着呢!”

    朝代更迭,这是历史规律,你看哪一个皇朝能万世不灭?

    不过,那件事儿?

    我立马问道:“封自己做神君的事儿?”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也不知道那货怎么想出来的——自古以来,君权神授的思想不少,可直接给自己封神,也他娘挺有创意。

    “不是,”飞毛腿答道:“是祖先大人当年封自己为神君的原因,都怪……”

    可话说到了这里,他忽然就跟咬了舌头一样,连忙就把话头给煞住了。

    原因?怎么,原因不是那个王八蛋暴君吃饱了撑的?

    我还想问,打头的哑巴兰忽然跟发现了什么似得,大叫了起来:“哥,前头有门!”

    台阶到底了。

    我正要高兴,忽然耳边就听到了“嗤”的一声响。

    什么玩意儿。虫子吗?

    刚一扫视,哑巴兰已经开始砸门了,接着跟摸到了什么似得,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这么恶心……”

    说着,一下把打火机给拿出来了。

    打火机一亮,我就看到,那是一道极高的石门,石门上——全是厚厚的网子!

    网子上挂满了灰,看上去黏糊糊的。

    程星河也跟了过去:“呀喂,这是进了盘丝洞了。”

    家族荣誉感很强的飞毛腿不爱听了:“这是祖宗的地方,不是盘丝洞!”

    “得得得你高兴就好。”程星河俩手搓的跟蜘蛛一样:“哑巴兰你这磨磨蹭蹭的,看哥的,一下给它燎了,锁头就露出来了。”

    说着,把自己的打火机也点上,就要烧过去。

    但下一秒,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大声说道:“快把打火机灭了!”

    他们俩一愣,回头瞅着我:“怎么……”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四面八方倏然就响起了一阵振翅的声音——像是数不清的活物,对着我们扑了下来!

    妈的,阴土蜂!

    我刚才看阴土蜂的壳子年久失修,以为阴土蜂早就没有了,可刚才就想起来了——这阴土蜂对温度是特别敏感的。

    冷光还没什么,但是见到了火,扑啦啦全围上来!

    是蜂都有刺,普通的蜂,还能把人活活蜇死。更不要说阴土蜂了!

    这东西寒毒激重,上身就麻!

    “蓬”的一声,白藿香手里立刻炸起了一大团的白雾——一股子让人很安心的香气飘散了出来,是香艾驱虫烟,我们去野外的时候防虫的。

    果然,一瞬间,靠的近的阴土蜂哗啦啦就往地上掉,可阴土蜂实在太多了,前仆后继,死命往我们身上撞!

    我立马要抽出七星龙泉把那些阴土蜂给赶开,不过一抬手才想起来。右臂整个不能用了。

    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赶紧打开那扇大门,躲进去!

    我立马奔着那个大门就冲了过去,面前扑啦啦全是翅膀撞在我身上的声音,不过龙鳞滋生了出来,它们也撞不进来。

    那几个翻山客被蜇了个够呛,哀哀直叫,飞毛腿哪怕行动迅速,可这没地方躲,也中了好几下。

    哑巴兰苏寻他们几个更别提了,虽然灭了火,可身上温度稍高,一人落了一身,好似穿了阴土蜂蓑衣。

    我左手没有右手灵巧,摸到了锁盘之后是要开,可手劲儿跟不上,试了好几次,可时间越长,围过来的阴土蜂也就越多,甚至——连空气都稀薄了,一阵窒息!

    我听着他们几个的咳嗽声,心里更着急了,不过,越着急,就越不能慌,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八瓣莲花锁,按顺序,开八个方向,坎,离……

    “咳咳……”哑巴兰的声音响了起来:“哥,我不行了……”

    “你撑着点,七星,你快点!”

    “兑……”

    不好,这个时候,那些细微的振翅声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声音。

    那个声音一出现,其他的蜂,忽然就让开了。

    哑巴兰呕了起来,飞毛腿抬起头,满怀希望:“它们不围攻咱们了?太好了!”

    好个屁。

    笨重滞浊,体重比其他阴土蜂都大——蜂后!

    这可完了,蜂后要是出来,那是要在我们肉身上下蛹,死成了莲蓬的!

    咚……

    马上就过来了!

    我脑门上一滴汗落在了眼睛里,乾!

    就在那个蜂后要进来的时候,只听“卡”的一声,锁头开了,我一脚把周边的人全部踢了进去,确定都进去了,反手就把最近的蜂全部用龙气炸开。

    龙气炸起,露出了一个空隙,我立刻把门扣住,只听“啪啪啪”一阵雨点打玻璃似得声音,是蜂后把尾巴扎在门上了。

    一进去,还没喘气,就听见了哑巴兰惶惑的声音:“哥——这,这怎么……”

    回过头去,我一颗心就提起来了。

    我们面前,堆着好些尸首。

第1271章 地下祖产

    这些尸首横七竖八,跟额图集里的干尸一样,因为这地方阴气极盛,便于养尸,保存的都很完整,身上的衣服也没有烂尽。

    麻鞋,挽起的裤脚袖口,这是修穴的工人。

    只是——盯着那些干缩的皮肉,我注意到了,他们的手腕上,都有同样的痕迹。

    尺子的形状。

    是厌胜门的人。

    那个景朝国君知道自己的江山保不住了,就找了厌胜门的来修这个祖产。

    好给自己留个后路。

    当然了,这个后路是个大秘密——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

    这些厌胜门的干尸,全是完整的,没有外伤,白藿香早蹲下探了银针,抬头:“仙宫乐。”

    仙宫乐——是一种道家的丹药,本来是为了长生不老而研究的,可跟研究头痛药反而做出可口可乐一样,机缘巧合,炼制出了一种毒药。

    这东西烧出烟来,量少,能让人飘飘欲仙,产生幻觉,那种极乐的感觉跟上了天一样,量多,就跟吸毒过量一样,在狂喜之中见阎王。

    拿这么多的命当草芥,不愧是个暴君。

    而死了这么多人,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有多要紧?

    至于让使者抢走,天师府争夺?

    跨过了那些尸首继续往里走,前面是九个门洞,正确的路,应该就跟那口井下相通。

    跟朱雀局其实是很相似的,狡兔三窟,进错了就出不来了。

    哪怕是个雷窑子,这一点没含糊。

    不过这是厌胜门的工艺,我已经非常熟悉了,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正确的路。

    “小哥,你们先走。”那几个翻山客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们不得行了。”

    对了,他们虽然身上也带了护具,可抵御不了那么多的阴土蜂,身上早麻的动不了了,虽然白藿香给他们解毒,可没几个钟头恢复不了,不想耽误我们的事儿。

    我说这里危险,可他们一乐:“你忘了,咱们是同行。”

    是啊,他们是刨坑的专家,地底下的能手,下地跟回家一样,犯不上让我们担心。

    可这地方毕竟不是一般的穴……

    不过,他们十分坚持,我也只好答应放他们疗养,给他们留下了一些必要的药品,先进了门洞——看得出来,他们的财帛宫都冒了亮。

    本来,也是想着上这里来发财,认为跟我们分开行动比较方便,我强留他们,也是强人所难。

    进了那个门洞,果然是安全的,我拿了手机出来一照,见到了墙面上的痕迹,就皱起了眉头。

    这些墙面上,有十分明显的刮擦痕迹——像是有人曾经进到了这里面来,把墙面上本来的东西给毁掉了。

    这种地方一般都会有铭文和浮雕,记载一下建造的原因,更别说,这地方本来就是留给后人的,更应该有介绍,看来,是抢走祖产的使者们干的。

    他们想湮灭某种秘密。

    程星河皱起眉头:“那按理说,应该把这里整个毁掉才对,怎么还能留下让咱们进来了?”

    我摇摇头:“找出原因,不就是咱们这一趟的目的吗?”

    不过说实话,这一进来,感觉就很不好,有一种极为窒息的感觉,似乎胸背被什么重物给压了似得,喘不上气来。

    大家都一样,但唯独白藿香和飞毛腿没事儿。

    他们俩不是吃阴阳饭的,看来——这地方,有什么东西,能压住气。

    继续往里走,进到了一个大堂里,四下一片静谧,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大堂的通道有几个,估计着那口井也能通往这里。

    程星河早就把口袋准备好了,就等着收账册上的宝物了,但眼前什么也没有,不由十分失望:“东西呢?”

    飞毛腿也紧张了起来:“是不是被那些翻山客的祖先偷走了?”

    那怎么可能——要是被偷走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银精?

    东西还在,而且,不会少。

    这个时候,我一下就听到了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跑过去了一样。

    转脸一看——太好了,是个花花绿绿,白白胖胖的小孩儿背影!

    银精!

    我们几个立马对着银精就追了上去。

    那个银精跌跌撞撞,一路跑到了一个小胡同里,不过那个小胡同相当的窄,一次只能过一个人,为了安全起见,我就一马当先进去了,让他们跟在我后面。

    那个缝隙比针屁股大不了多少,幸亏我们中间没胖子。

    好不容易挤进去,面前豁然开朗,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堆积如山的箱子!

    而那些箱子,宝气逼人!

    难怪在外面见不到呢!

    这次,倒是意外的顺利。

    看得出来,这景朝的国力有多强盛了——那些箱子哪怕过了几百年,都历久弥新,甚至连箱子上头的锁头,都还在手机光下,反射出华丽的暗花。

    我打开了离着自己最近的一口箱子,扑的一下,尘土散尽,我这才知道,那些银精为什么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箱子里面,铺满了花花绿绿的符纸——这叫定财童子。

    是用朱砂纸和,剪成了孩子衣服的样子,压在财宝上,是用来预防财宝化成银精的。

    其实,跟镣铐一样,拴住了银精,不让它们跑远了,从而起到了固财的作用,是个求吉利的规矩。

    程星河的眼睛一下就给直了:“这是……”

    “双龙扣羊脂玉佩,彩凤乘云金辇……”飞毛腿就更别提了:“全是账本上的东西,祖产,祖产找到了!”

    不愧是皇室祖产,这些东西的规格都很高——平民百姓用了,要砍头的。

    哑巴兰继续发扬蝲蝲蛄转世的功能,冲进去就开始乱翻。程星河生怕他把值钱的拿走了:“哑巴兰,你平时没这么见钱眼开,怎么,想赚点聘礼取钱小姐还是怎么着?”

    “我才不娶钱小姐呢!”哑巴兰头也不抬:“我给我哥找太岁牙。”

    我心里一震——哪怕这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这货也不为所动,一门心思,只想着我。

    有这样的兄弟,夫复何求?

    不光哑巴兰,苏寻也是一样,过去就找了起来。

    飞毛腿也不甘示弱:“这是我们家的祖产,要找让我先找,你们别乱了顺序……”

    找着找着,他忽然就不动弹了。

    对着那些东西,流下了满脸的眼泪。

    “爹,爷爷……”他跪在了那些冰冷的,黄哄哄的珍宝面前,喃喃说道:“孩儿不孝,今天才找到——要是早一点找到,你们也就不用……”

    他那些前辈,大部分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穷死的。

    放不下身段,去干“失身份”的工作。

    我也跟着找,白藿香却拉住了我:“这么找下去,找到什么时候?”

    我一愣:“是倒是,不过,你有法子?”

    这边的宝气太灿烂了——要是让我用观气来找,那就跟“找不同”一样,眼睛都得挑花了。

    白藿香捉狭一笑:“我倒是可以举荐个人选,效率高,不过,费用也高。”

    我一下就知道她举荐的是谁了,就看向了飞毛腿,飞毛腿回过神来,立马说道:“只要能帮祖宗大人找到了太岁牙,那多少钱我们都舍得!”

    白藿香就把手摁在了寄身符上:“小白!”

    白玉貔貅轰然出现,奔着下面就翻找了起来,效率确实是快,不过它也大吃了不少——跟着白藿香,没少挨饿,

    但是很快,白玉貔貅就抬起了头来,表情不对。

    白藿香一看,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看向了我:“小白说——那个太岁牙,没在这里面。”

第1272章 鸠占鹊巢

    我瞬间一愣——怎么会没有?

    飞毛腿也傻了眼:“这怎么可能?这些东西,桩桩件件全跟账本上对的上,那个太岁牙,肯定也在这里面!是不是……是不是你这个貔貅不认识太岁牙?”

    白藿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貔貅吃尽世间珍宝,怎么可能不认识?

    飞毛腿回头就看着我:“祖宗大人……”

    程星河争分夺秒,跟白玉貔貅抢珠宝的手也停下了,满手的猫眼石一扔,就一拍大腿:“他奶奶的,白跑一趟?”

    接着装东西装的更起劲儿了:“不能白跑……”

    哑巴兰对钱没太大兴趣:“哥,那现在怎么办?”

    苏寻就在后面听着。

    我一寻思:“没有就没有吧,不过……”

    话没说完,我就听到了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

    有人来了?

    哑巴兰也听见了:“天师府的?”

    “未必。”白藿香转头就说道:“小白,你后边!”

    白玉貔貅体型庞大,这会儿转过了身,忽然就如临大敌,一声怒吼。

    我远远看见,立刻大声说道:“都退回来!”

    尸气冲天!

    果然,那个方向,出现了很多人,一个个,全穿着红袍,戴着纱翅。

    “这是……”飞毛腿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忠烈?”

    忠烈?

    我忽然就想起来了——难不成,这些人,是一些以死殉国的老臣?

    在旧社会,对“节烈”的要求很高,不光妇女要守节——守节给牌坊嘉奖,不守节人人戳后脊梁,那些老臣也要守节,朝在人在,朝亡人亡。

    像是什么吴三桂之类的降臣,在古代的价值观里是人人唾骂的。

    俗话说,忠臣不事二主。

    看来,景朝在生死存亡的时候,这一大帮子人,也为了景朝而殉国了——而这个“祖产”,既然是留给那个国君的,这些“忠臣”,也就在这里,守着“祖产”以死明志,意思是就在这里等着景朝国君归来,生生世世,都乐意给景朝国君效劳。

    景朝国君一个暴君,这么多人对他忠心?

    飞毛腿立马说道:“祖宗大人,您就是国君转世,您这一来,可了却了这些先人的遗愿了!”

    是啊,有时候人死不安息,就是因为遗愿未了,真要是了却了,也就能被超度了。

    当时城北王就一直认我是景朝国君,甚至因为我一句话,就真成了王侯的贵气,难不成……他们等的,真的是我?

    我忍不住,就往前走了一步。

    这些都是荫尸,一张一张的脸,好像陈年的鞣皮。

    但依稀能看出来——有的衣服上是花草的纹章,有的是树木的纹章。

    程星河皱起眉头:“这官服很雅致啊……”

    一股子特别怀念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那些花草,代表文官,梅花为最贵,雪莲最次,树木代表武官,松树最贵,白蜡最次。”

    程星河盯着我,眼神就变了。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景朝的历史早就散佚了,知道的都不多,更别说这些细节了。

    可我能清清楚楚的说出来。

    只有一个原因,那是根植在灵魂里的记忆。

    最前头的,是个穿着梅花官服,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儿,我记得,他善于丹青,最喜欢画锦鲤。

    后头的,是个松树官服的大汉——现在已经形销骨立,但他活着的时候,孔武有力,能生裂虎豹。

    这些,都像是我的老朋友一样!

    我好像,想起什么来了!

    我认识他们——我全认识!

    我忍不住又往前踏了一步,想靠的更近一点,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我额头上的“赤毛癣”跟被闪电打中了一样,又是一阵剧痛!

    我左手扶在了脑门上,身子猛地曲了下去,可就在这个时候,程星河厉声说道:“七星,小心!”

    “哗啦”一声,他手里的珍宝,撒了一地。

    我抬起头,勉强看向了前面,万万没想到,那一排殉国的忠心老臣,忽然对着我就扑了过来。

    他们跟城北王不一样——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我!

    我一愣,身体条件反射的闪避了过去:“你们都往后退!”

    不光不认识我,他们对我,还有很深的敌意。

    这是怎么回事?

    我拔不出七星龙泉,也挡不住全部的荫尸,加上这里的荫尸不是带着紫气的权贵,就是带着煞气的武将,比一般的荫尸难对付的多,冲着我们就扑了过来。

    飞毛腿护着我没躲,结果一下就被掀翻,不由大怒:“你们这些死鬼,一咽气,连谁是天都忘了!”

    我立马拽住了飞毛腿:“往后退!”

    “祖宗大人,我咽不下这口气,”飞毛腿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等您等了几百年,好不容易您回来了,他们——他们怎么……”

    不怪他们。

    我答道:“恐怕,有人在背后操作。”

    那些穿着官服的荫尸后头,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赫然,穿着一个明黄色的袍子。

    在预知梦里,指使这些荫尸攻击我的那个“人”。

    把翻山客全部用丝缠死的真凶?

    找到了那个“人”,说不定,就能问出太岁牙的事儿了。

    白玉貔貅倒是管了大用,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少荫尸直接就被它碾住,不过荫尸是不知道疼的,好些荫尸身体都残破了,但是挣扎出来,还是摇摇晃晃的攻击。

    白藿香一把银针就撒了出去——钉住了那些荫尸的关节,不少荫尸应声倒地,但是前仆后继,数目不少,谁都对付不过来。

    擒贼先擒王。

    我立马让程星河把他们照料好了,自己左手攀在了石墙上,对着明黄色人影消失的地方,就追过去了。

    程星河在后头喊我,让我别作死。

    左手一开始确实不能行,但是龙气加持,时间长了也勉强能用了,我翻过了几道梁柱,就见到那个明黄色的人影,消失在了一道大门后面。

    这地方可够大的。

    我要追过去,可忽然就看出前面不对——地上赫然一团子红光。

    有个人!

    不过,红光极弱,这个人,危在旦夕!

    我立马就过去了,蹲下一看,果然是个见习天师。

    就剩下胸口一点热气了。

    我心里一沉,真的出事儿了。

    接着立马就把白藿香给的灵药给他外敷内服上,果然,不长时间,他微微有了声息:“快,快去……”

    “你怎么样了?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那东西有神气,厉害的很,”那见习天师气若游丝:“化了……”

    我一下皱起了眉头。

    化了?

    “杜蘅芷呢?汪疯子呢?你们其他人呢?”

    “天师府,被骗了……不能声张,四相局,是个骗局……”

    什么?

    我还想问,可他吐出一句:“别碰,碰了,要命……”

    接着,就没声息了。

    这见习天师嘴里的线索,支离破碎的,我不禁焦躁了起来,杜蘅芷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天师府被骗?天师府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被骗?

    不过,跟杜蘅芷之前说的一样——好像这里的事儿,跟天师府的名誉有关。

    她别真出了什么事吧?

    我只能站起来,继续往里找。

    可以站起来,我又有了之前的那种感觉。

    我背后有东西。

    那个——叼着刀的煞神!

    回过头,一点不意外,他还是躲的严严实实的。

    跟到了这地方来,这位跟踪狂也是够辛苦的。

    不过现在形势危急,我哪儿还顾得上他,立马奔着里面就冲了进去。

    到了尽头,我就看见,一个很高的台子。

    那个高台子上,确实坐着一个身影。

    确实,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袍子。

    那件衣服不是他的。

    一股子很不舒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恍恍惚惚,好像,见到了别人偷走了自己的衣服一样!

    在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模样,我顿时就愣住了。

    虽然模样干瘪难看,但是轮廓,身高,甚至额角上的痕迹。

    竟然都跟我有几分相似。

    我冷不丁就有了一种感觉。

    这个人——是我前世的尸体!

    可是,不对啊,如果我的前世,是景朝国君,可景朝国君的尸体,应该在真龙穴里才对!

    而那个“人”正居高临下的盯着我,发出了一个跟外貌一样干瘪嘶哑,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你是贼……你要偷我的东西……”

    这个“人”,是谁?

    下一瞬间,我就看出来了——他身上,竟然带着几分神气。

    神气——在他右臂上。

    我立马往前追了一步:“你到底是……”

    他没开口,萎缩的眼球死死瞪着我,嘴角一勾,露出了个狞笑。

    接着,抬起了胳膊。

    一道东西,对着我就冲了过来。

    好快!

    身体靠这蛟珠和龙气,轻捷的闪避了过去,那道东西扑了个空,落在了我刚才站着的地方,低头一看,就愣住了。

    那白色的,是丝线。

    可,不是普通的丝线——一股子白烟在我面前,冉冉就升了起来。

    那质地上乘的青石地面,硬生生被那些白丝,腐蚀出了半个西瓜那么大的坑洞!

    这要是落在了人身上……

    我抬起头,就看到,他右臂上的神气,其实并不大。

    小小一点——倒正像是个牙齿的形状。

第1273章 莲蓬匣子

    太岁牙在他身上?

    那可真是太好了。

    管你是谁,太岁牙找到了,我这胳膊就能用了。

    不过这事儿总带着点诡异——这东西什么来路,我就听说过蜘蛛吐丝,蚕宝宝吐丝,这东西怎么也会吐丝?

    而且,他怎么跑祖产里面来的?

    而那一下他没打中了我,右手一抬,重新对着我就甩了过来。

    我转身躲过去,可那道丝源源不断,怎么也不见个头,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我左手撑墙翻到了比较高的地方,身体一稳,那个丝继续迎头赶上,奔着我脚踝就来了。

    没地方躲了。

    于是,我左手抽出了七星龙泉。

    七星龙泉煞气一炸,面前的丝线瞬间全部断裂,崩开之后溅的到处都是,“滋啦”一声,把脚底下的石壁也“烫”成了麻脸。

    那些丝有剧毒。

    那个穿着黄袍的抬头盯着我,喃喃的说道:“你是贼……”

    你还会说其他话吗?

    我尽量调整好姿势——这东西杀人如麻,罪孽深重,那我就先送他一程。

    不过,对着那张脸,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我砍的是我自己。

    不管了,砍了再说——左手没有右手好用,我可不想一不小心,就被化成了骨头渣子。

    之前很暗,没看清楚那个见习天师什么样,估摸着,也是中了那种白丝的毒。

    刚要上前,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手头一滞,就想起了预知梦的内容来了。

    在预知梦里,这个穿黄袍的可不是独身——他身后,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的。

    云雾一样,蠕蠕在动。

    那些东西呢?

    而那个穿黄袍的,显然正等着我上前——那双萎缩的眼睛后面,闪着的不是好光。

    我正寻思着呢,忽然就听到了一个熟悉却微弱的声音:“北斗?”

    杜蘅芷?

    我心头一振:“你在哪儿呢?没事吧?”

    她的声音,是从高台下面发出来的。

    不好。

    那地方十分隐蔽,只露出了一个缝隙,可从缝隙之中,我看到了浅浅的紫气。

    “你千万不要过来!”杜蘅芷的声音发急:“这东西不对劲儿!”

    杜蘅芷是天阶的末尾,紫气本来就没有其他天阶那么重,可现在,那个弱劲儿——她性命堪忧!

    跟之前看到的血沙红,正对应上了。

    “你受伤了?”

    杜蘅芷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危险,你别管我,上天师府,去找首席天师……”

    这么说,汪疯子也倒了霉了?

    我后心微微一凉——两个天阶折在这里,这个穿黄袍的什么路数?

    “北斗,你听见没有……”

    “不行。”

    就看杜蘅芷命灯的微弱劲儿,再去找李茂昌,她早上奈何桥排队去了。

    杜蘅芷也急了:“你……那你你千万小心,它身后有东西!”

    东西……

    那穿黄袍的显然也沉不住气了,一股子丝对我就缠过去了。

    我甩手用七星龙泉劈开,心里明白了——辛辛苦苦把我引过来,这地方肯定是有个陷阱。

    杜蘅芷他们就是在陷阱上倒的霉。

    而这么一闪避,我忽然就发现,脚边一个墙缝里,竟然藏着红红的生人气。

    我躲开白丝的同时,一只手就把里面的东西给捞出来了。

    也不意外——是那个“张师兄”。

    这位师兄可没有之前那个张扬跋扈的样子了,现如今面如死灰,手都凉了,显然吓得不轻,被我一抓,只当是世界末日到了,看清楚了是我,才魂不附体:“你……”

    又一道子白色丝线缠了过来,我跳脚带着他躲开,一边躲,一边问:“出什么事儿了?”

    跟抓救命稻草一样,张师兄死死抓住了我衬衫后襟:“这东西——这东西不对劲儿,被吞了,都被吞了!”

    原来,一开始他们是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让找一个秘密,不过,这个秘密不能被外头吃香火的知道。

    进来了之后,他们就发现,那口井通着一个大厅,而大厅里怪模怪样的,都是一些奇怪的纹章,杜蘅芷发现里面有东西,这像是某种阵,她要亲自进来看看。

    可汪疯子没让——怕杜蘅芷抢了功劳。

    杜蘅芷到底比汪疯子资历浅,合作又不好搞僵,也只能按着汪疯子的意思,大家一起进来了,一路追着那些银精到了这里。

    可这一进来,一个见习天师冒冒失失,觉得台子底下有问题,过去一看,就被卷进来了,汪疯子觉出不对,跳开自保,杜蘅芷本来也能绰绰有余的躲开,可为了救人,也被卷了下去,那些见习天师没了主意,乱成一窝蜂,汪疯子大骂他们没出息,亲自要把那些东西给清理了,可谁知道,哪怕汪疯子,竟然也被卷了下去。

    汪疯子是何许人也,能耐比李茂昌也只差那么一点,剩下的见习天师和地阶天师一看,都知道这地方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可也不是铁石心肠,合力要把人救出来,也全没有好果子吃。

    唯独一个年纪最小,新进天师府的师弟因为腿脚慢来的晚了一步,他们就让那个师弟出去报信儿求援。

    就是我刚才碰上那个?

    几乎团灭——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我瞅着张师兄:“怎么就你没事儿?”

    张师兄惨白的脸顿时就一抹烧红:“我……我当时腿脚快……”

    你不光快,脚底还抹了油了。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见习天师之所以被拽进去,其实也跟这个张师兄有关,不过,对着我,他当然是闭口不提了。

    高座位下到底什么东西,连杜蘅芷汪疯子都被卷进去了,宇宙黑洞吗?

    这会儿又一条丝线缠了过来,我拎着张师兄闪避开:“底下东西什么样子?”

    “一团一团的,像烟,也像是沼泽……”张师兄面如土色:“真的碰不得!”

    那么多条人命,碰不得也得试试。

    那个丝再次卷过来的时候,我丢开那小子,一只手把一个莲蓬匣子抽了出来。

    这是厌胜门的东西,江采萍给我的,我奔着那个丝就是一喷。

    哗啦一声,那丝线被灌满,接着,莲蓬匣子就点起来了。

    “蓬”的一声,那个白练一样的丝线被直接点燃,奔着那个穿黄袍的就烧过去了。

    前几次吃过井驭龙吞天虫的亏,江采萍知道了之后,立马给我制备了这么个玩意儿。

    程星河说没啥大用,除非烧烤,今儿不就用上了嘛!

    那个白练瞬间变成了火蛇,火一路烧到了黄袍人身上,顿时那东西就是一声怪叫。

    我趁机冲到了台子底下,想看看杜蘅芷他们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缠的。

    可刚往前没几步,我的脚忽然就动不了了。

    一回头,头皮就是一炸。

第1274章 陈年礼物

    一个东西死死缠在了脚踝上,看上去,就像是一缕灰烟。

    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灰烟看上去没有形体,可力气却极大,我身体一个踉跄,直接就被拖下去了。

    左手龙气炸出——按理说,金刚铁柏,都能打出个坑,可没想到,龙气到了那个灰烟上头,就跟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竟然,被那种东西直接吸走!

    我还没见过这种东西!

    难怪,连杜蘅芷和汪疯子也不是这个东西的对手!

    我这么一栽,就听见身后一阵声音——张师兄一看我把那东西牵绊住,自己转身就跑了。

    身体被猛地一拖,力气又完全使不出来,就跟进了沼泽地一样,只能被吞。

    但我反应还算快,七星龙泉抽出,直接楔入到了一块石头上,就把身体跟门闩一样卡住了。

    下一秒,一阵剧痛——好像半个身子要被扯断一样。

    “李北斗!”杜蘅芷似乎感觉出来了,立刻说道:“别管我们了,快走!”

    那怎么行。

    不管,这里说不定还会继续死人,而且,世上既然仅有三个太岁牙,一个在真龙穴,一个遗失了,不把他身上这个拿回来,我左臂就永远不能用了。

    我让杜蘅芷别担心,脑子同时飞快的转动了起来,下一步怎么办?

    这个时候,那个穿黄袍的,忽然就鬼魅似得,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正居高临下的盯着我,嘴边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你是贼……”

    贼你大爷。

    而他一只手抬起来,就要抓在了我死死攥着七星龙泉的左手上。

    要把我给推到了“沼泽”里面去。

    手一松,就只能被吞了。

    可就在最后一瞬,我转手死死攥住了那个黄袍人的胳膊,把他也给拽进来了。

    黄袍人一愣,右手猛然抬起,对着那些灰色的东西就削了下去!

    那一动,牙齿大小的神气猛然扩大,划出一道凌厉至极的破风声,削金断玉!

    果不其然,那一片灰色被直接斩断,我跟他一起从里面滚了出来。

    仅仅是一抬手——他的胳膊,竟然能凌厉到了这个程度!

    谁要是长了这么个胳膊,能耐可太大了。

    下一秒,那个胳膊一丝迟疑也没有,对着我就扫了过来。

    我翻身躲过,敏捷的向后窜了过去,也巧,直接落在了高台子上。

    这个高台子,远处看着灰扑扑的,可靠近了,才看见,这竟然是个雕琢的极为精致的九头龙椅。

    不过是宝物蒙尘,现如今,那些曾经的辉煌璀璨,全被一片秽物盖住,只能从大概形状推断出来。

    那些秽物——再熟悉不过了,是干涸的血迹。

    这东西,在上面害了不知道多少人!

    而且——盯着那个椅子,竟然异常熟悉。

    好像,我也坐过!

    但是下一瞬间,那个黄袍人一声爆吼,再次冲了上来。

    那股子丝再次出现。

    可我现在,已经觉察出来,那个丝是从哪里来的了。

    那条胳膊上,不光有牙齿形状的神气,还有一小块青气。

    神气跟青气并存,倒是不太多见。

    七星龙泉立马奔着那个青气就削了过去——但凡削下来,他就吐不了丝了。

    可谁知道,只听“锵”的一声响,七星龙泉猛地一震,虎口的龙鳞就滋生了出来。

    不愧是带着神气的,这胳膊好硬!

    那黄袍怪被我一削,更是恼羞成怒,那股子丝猛然撞到了我胳膊上来,我还想举起胳膊护住自己,但是胳膊就是一阵锐痛。

    啥情况——我一愣,那毒丝竟然把龙鳞也烧融了!

    我立马继续往后躲——他这么吐下去,可没好果子吃。

    而他见我后退,更是来了精神,一只手奔着我脖子就抓过来了:“你是贼……”

    我脖子被死死抓住。

    一阵窒息,眼前发白。

    但下一秒,我左手抬起,一把抓在了他胳膊的神气上。

    我其实刚才完全可以躲开——我是故意让他抓住脖颈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么躲下去没完没了,还不如抓住这个机会,靠近了他,好抓出他胳膊上的东西。

    但没想到,他胳膊上力量极大,竟然直接把我的手给弹开了!

    坏了,直接抠太岁牙,抠不出来。

    那个黄袍怪一见我竟然对他的太岁牙下手,更是怒不可遏,手上劲头更大了:“贼……”

    要不是一口龙气抵着,我咽喉也许已经被抓出洞来了,太岁牙好大的威力。

    “李北斗!”

    杜蘅芷的声音紧张了起来:“打不过,就快走!不用管我!”

    抓都抓了,不能白抓。

    我被弹开的左手收回来,奔着发出青气的地方,蓄了最大的力量,抓了下去l

    触碰到了一个核桃似得东西。

    我一下就给剜了下来。

    这一瞬,黄袍怪的右臂应该是痛苦无比,条件反射就松开了,我抓住机会翻身躲开,到了高处安全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气。

    空气猛然灌进来,眼前又是发红,又是发白,黄袍怪见我爬的那么高,气急败坏,还想抬手用丝把我给拽下来,可已经没用了。

    能吐丝的东西,到了我手上了。

    眼前清楚了一些,我就去看手上的这个东西。

    看清楚了,不由一愣。

    这是个核桃大的,茧?

    茧上,束着一道金线。

    金线后面还贴着一个洒金雪缎纸,上面的字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景,贡。

    景朝字体。

    我认识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似乎是我送给别人的礼物!

    我冷不丁抬起头,望着那个黄袍怪。

    我好像——认识他!

    脑子里面,甚至出现了很久以前的只言片语。

    “你是西川来的,爱玩儿虫子不爱?”

    “……我……”

    “实话实话。”

    “爱。”

    “这个给你——西川的贡,说是能吐一丈来长丝,好玩儿的很,不过你记着,这东西好看是好看,不熟的丝,有毒。”

    那个茧子,全是因为太岁牙上的神气,才能这么厉害。

第1275章 黄雀在后

    有毒……

    黄袍怪这才觉察出,手腕子上镶嵌的那个东西已经没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当时就大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凄厉绝望,同时,还带着几分凄凉。

    好像,剜了他的心一样!

    接着,他抬头瞪着我,萎缩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右臂上的神气一亮,对着我所在的梁柱就抓了过来。

    “咣”的一声,那个石头梁柱顿时崩开,我吃了一惊,立刻翻身躲在了另一边。

    一只手,就能把石头梁柱断开?

    太岁牙果然厉害。

    我这一躲,他更是来了脾气,一路对着我就追,一时间,把脚底下所有的石头块,统统崩坏。

    下面一阵乱响,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麻烦了,这么下去,躲都不好躲,还怎么取太岁牙,救杜蘅芷?

    而且……我看向了手里这个茧子,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还没想明白,那东西猛地对我蹿了过来,我头一偏,就撞了半脸的石头渣子。

    那只手从我刚才停留的地方陷入石壁,我这才发现,触目所及,满目疮痍,已经没地方去躲了。

    “贼……”他把拳头从石墙之中拔出来的一瞬,嘴里还是念念有词:“贼……”

    我死死盯着他的脸,试图想起什么来,可脑子里面,刚要有一些虚浮的记忆,忽然“赤毛癣”的位置上,就又是一阵锐痛。

    不行,不能再想了,我拼命把那个“回忆”压下去,头痛才好受了一点,同时思考了起来,这个右臂太猛了,要想把他控制住,就得先控制住这个右臂。

    可那个右臂上的太岁牙取不下,那就强的跟挖掘机一样,怎么控制?

    除非……

    就在他那只手打到了我面门前的一秒,我一把将那个茧子拿出来,在他眼前一晃。

    果然,他一见到了那个茧子,眼神顿时就是一变,伸手就要抢,但是我比他快,先一步就把那个茧子扔到了另一边。

    跟我想的一样,他一丝犹豫都没有,奔着那个茧子就扑过去了!

    就在他的手碰到了茧子的一瞬间,还没来得及兴奋,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我趁着他全神贯注要拿茧子,就用金丝玉尾做了一个机关——说是机关,其实非常简单,不过是个活扣,直接把他倒吊在了半空之中。

    那是厌胜门的扣法,十分巧妙,他身体一吊,那右臂垂落,根本就够不到被扣住的位置,没法把自己解开。

    更不用说,右臂悬空,他想打哪儿,都打不着。

    没法直接控制右臂,就把能控制右臂的位置搞定。

    在风水上,其实也有这种讲究——倘若一家人求财,可家里无法直接布财源,那就加强桃花位,也就是人缘上的气运,人脉一广,一个贵人相助,财运自然也会跟上。

    老头儿说,这叫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我弯腰就把那个茧子给拾起来了。

    黄袍怪从头顶盯着我,睚眦欲裂,恨不得下来把我给撕了,可惜,打不着。

    我就把茧子往上一递:“这是谁给你的?”

    他拼了命要下来拿回茧子,可还是够不着。急的破口大骂:“贼——偷东西的贼……”

    现在也看清楚了,他身上的黄袍,虽然陈旧无比,可端端正正是龙袍,除了国君,谁敢穿龙袍?

    不过杜蘅芷还被关在那些灰呼呼的东西里面,我就先跑到高台底下,看她怎么样了。

    这一看不要紧,

    高台下面见不到光的地方,全是那些灰呼呼的东西,好像一大团雾霾一样。

    可那些“雾霾”非但散不开,还是——活的!

    我想用七星龙泉削开,可左手的力量显然没有右手强大,龙气虽然炸了出去,却瞬间就被那个“雾霾”给吞了下去。

    只是在“雾霾”被劈开的那一瞬间,我见到,高台底下一片狼藉,一个盆一样的东西翻在了地上。

    “杜蘅芷?你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

    我心里一沉——杜蘅芷的情形更坏了。

    她那点生人气,越来越微弱,以她的本事,却挣脱不出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的力量,也被那些“雾霾”给吞噬了。

    要是这样,她能坚持到了刚才,已经很了不起了。

    看来,没有黄袍怪的右臂,就救不出杜蘅芷。

    我接着就回到了黄袍怪身下,一边寻思怎么弄,一边问:“你到底是谁,怎么称呼?”

    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嘴里,就一个“贼”字。

    他现在,是个行尸走肉。

    从刚才的记忆里也知道,能把贡品给人的,只能是景朝国君,他跟景朝国君有交情,可有交情,也绝不许穿龙袍,否则不是忤逆吗?

    更别说,他鸠占鹊巢,怎么会在这个祖产之中?

    一个猜测越来越清晰,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能说的通了。

    “你是……”

    “啪啪啪……”我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一阵拍手的声音。

    汪疯子!

    他掸了掸肩膀,缓缓说道:“你那右臂都废了,想不到,还挺有两下子——替我省了事儿。”

    我心里顿时一提——不是说他被“雾霾”给缠住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不对——他身上的紫气很耀眼,一点也不像是被吸吮过的样子。

    他没被“雾霾”拉过!

    可他为什么躲在一边,对杜蘅芷见死不救?

    是怕自己也被卷进去?

    我立马说道:“汪天师,你在这里,就太好了——咱们两个合力,一定能把杜蘅芷给救出来。”

    那东西除了杜蘅芷,还拉了好几个见习天师,都是人命。

    可谁知道,汪疯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缓缓说道:“我为什么要救她?”

    我顿时一愣,我还以为,杜蘅芷说让我去找李茂昌,是因为汪疯子也不行了。

    现在看来,我理解错了——是杜蘅芷知道,汪疯子不会帮她。

    “她怎么得罪你了?”

    “她得罪的不是我,是天师府,”汪疯子盯着那个高台:“有件事儿,本来压下去就行了,可她几次三番,非要查个明白——很多老家伙看不过去,就把这事儿交给我了,我呢,也正好给钟天师,排忧解难。”

    是给钟天师,不是给天师府?对了,他好像对李茂昌的老婆有点非分之想。

    杜蘅芷一意孤行,可碍于杜大先生和西派,不好下手,要是合作来做某个事儿,杜蘅芷“死于意外”,那就干净了。

    为了名誉——至于?

    难怪对其他见习天师也见死不救,死光了,那这个事儿,就彻底干净了。

    这种名家子弟,做事儿才是真的狠。

    “这事儿李茂昌知道吗?”

    “你说呢?我们做底下人的,自然要给上头排忧解难,什么事儿都惊动首席天师,还要我们干什么?”

    听说李茂昌的性格心慈手软,所以,他们连李茂昌也瞒着?

    “她要查的,是什么事儿?”我盯着他:“跟四相局有关?”

    汪疯子答道:“你脑子还是很快,来的也正好——反正你已经跟她订婚了,正好,就一起下奈何桥做对亡命鸳鸯吧!给她带句话,我们天师府,就不会有错。”

    说着,手里提出了个东西,对着我就劈过来了。

    破风声啪的一响,一道煞气对着我就砸了下来,又狠又厉,几乎是把全部空气撕裂。

    我立马闪避了过去,觉出来了,他是想着,把我也给驱赶进了那一团“雾霾”之中,一起交代进去!

    “要死也让我当个明白鬼。”我立马说道:“这地方,有天师府什么秘密?”

    汪疯子没理我,又一鞭子甩了下来,我矮身躲过去,头顶“啪”的一声,已经落下了一绺头发。

    “你不敢说……”我立马说道:“你怕,打不死我,被我宣扬出去。”

    汪疯子对自己是十分自信的,自认手底下不会留下半个活口,也就缓缓说道:“癞蛤蟆上酒席,你还真拿自己当盘菜,告诉你也没什么——杜蘅芷查出来,当年,天师府也是被人蒙骗,上了大当,查清楚这件事情的那个证据,就在这个地方。”

    激将法在自大的人面前,百试不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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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搬来的女租户总听见卧室内有异响,向我求助,我一看监控就让她立刻搬家……--情节虚构,请勿模仿麻衣相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麻衣相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麻衣相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