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一石三鸟
可手刚要落下去,忽然几个小如意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不是为了来咬我的。
它们好像是一个窝里出来的兄弟姐妹,你追我赶,正在互相嬉闹。
好像,这些纷争,跟它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中一个小个子的如意蚺爬的着急,差点滚进了大王鼬刨出来的深坑里——说也巧,有个大王鼬抢不上灯影牛肉丝,跑到了这个地方来重新刨,正碰上了小如意蚺,顿时十分激动,就要把那个小如意蚺抓下来吃了。
那几个其他的小如意蚺回过头,十分焦急,面对着大王鼬的爪子,竟然一丝也没迟疑,用尾巴,硬是把小个子的如意蚺给勾上来了。
它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自己的兄弟姐妹,一点惧色也没有。
我忽然就想起来——我遇上麻烦的时候,程星河他们,也是这么对我的。
大王鼬上来就抓,打算将小如意蚺一网打尽,我不由往前抢了一步,可程星河比我还快,又一把灯影牛肉丝撒出,那个大王鼬见了灯影牛肉丝,哪儿还顾得上小如意蚺,立马奔着牛肉丝过去了。
那些小如意蚺竟然也知道好歹,对着程星河,就弯下了细腰——像是给程星河和我行礼致谢。
这地方真要是它们的灵根,我动了手,这些无辜的如意蚺,也全得死。
我也知道,世界就是这样——有些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就跟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一样——佛祖救了被鹰追逐的鸽子,是救了鸽子一命,可是鹰没有鸽子吃,也会饿死。
不管帮谁,另一个都会为此丧命。
这就像是一个跷跷板,永远保持不了平衡。
就好像我一样——我不帮豢龙氏,潇湘就回不来。
我想做点什么,可我没有佛祖的境界,能做什么?
“李北斗!”
后面是董乘风和董乘雷的异口同声。
“快动手!”
“快住手!”
程星河倒是没催,只定定的看向了陀罗星。
陀罗星就快离开那个位置了。
而这个“大珍珠”的光泽,也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
好像要重新融入到了土里一样。
错过这个机会,就更不可能再找到它了。
我想让潇湘回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阵腥气扑了过来。
一个人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我面前。
银环?
程星河没见过她,以为她要来伤害我,不由自主就护在了我面前:“这东西灵气很大啊!”
他认出这不是人来了。
可她跟昨天那个张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一丝血色都没有,一只手捂在了胸口上,眉头蹙起,好像就连呼吸,都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痛苦。
灵物的恢复速度,是比人快很多的。
经过了这一昼夜的休息,她还没恢复,可见当时受的伤有多重。
董乘风更着急了:“李北斗,不能再拖了!”
说着,就想过来帮我,可被董乘雷一把拖了回去,说道:“李北斗,那个地方,确实不能动,你听我一句!”
银环扫视向了董乘风和董乘雷,唇边是个讥诮的冷笑:“现在反目成仇了——以前合起伙来,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的时候,怎么齐心协力的很?”
董乘雷错开了眼神。
董乘风死死咬住了牙,厉声说道:“你们杀了我们的人……”
他是愤怒,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银环却一笑,死死的盯着我们,大声说道:“要说是谁先违背誓言,不是你们吗?早先,你们的祖先受了我们的帮助,答应要保我们万代平安——我们在雷山南,没有吃过一个人!”
“可你们呢?就因为你们的血统要紧,就调转刀口,对着我们屠戮!我们对你们来说,不过是能喝血吃肉的畜生,是不是?”
董乘雷瞪大眼睛,像是再也扛不住了:“你放屁!明明是你们性情暴虐好色,我们也是替天行道,而且——一开始我们没想把你们赶尽杀绝,是你们不识好歹!”
嗯?
“哈哈哈……”银环一听这个,忽然跟听到了什么笑话似得,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没想赶尽杀绝?那是三千五百二十一条命!你们杀一次,杀两次,我们就彻底消失了。”
银环的笑声微弱了下来,带着说不出的凄凉:“天地万物,都有命,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有错吗?”
这一句,我心头猛地一颤。
董乘风皱起眉头,还想说话,但是没说出来,只不住的催着我:“李北斗,你快动手!”
银环也盯着我,手腕子一翻,一把尖刺就出了手。
她明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可跟刚才那些小如意蚺一样,她一点也不怕。
银环的眼神冷下来:“不杀了你们,我们就没法活。”
我吸了一口气,转过了身子,抓住了龙篦子:“这东西我下不了手。”
这话一出口,程星河,董乘风,董乘雷,全愣住了。
董乘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死死的盯着我:“你——你说过,你会说话算数!”
我这辈子,一直说话算数,可这件事儿,我真没法插手。
我接着说道:“你们两方,冤家宜解不宜结……”
“还能有什么误会,这种畜生的话你也信?”董乘雷扯着脖子吼道:“我妈死了!我族里的姐姐姑姑死了!你最要紧的人被这种东西害了,你不想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吗?”
他的声音低下来,忽然笑了:“是了,是他妈的我看错人了。”
董乘雷吸了口气,一只手放在了他肩膀上,可董乘风猛地抬起头,对着我就冲过来了。
他想抢走我手上的龙篦子,亲自把灵根给划破了!
可他哪儿有我快,我轻轻松松翻手就把他给压在了后面:“有件事儿我没弄明白,你再跟我说一次,你之前说,你们第一次到这里来,没想把它们赶尽杀绝,是怎么回事?”
董乘风被我压地上,挣扎都挣扎不起来,这才低声说道:“我们不过是想采它们的血,也跟它们说清楚了,伤的都是安全的位置,还给它们上了伤药!不是被逼无奈,我们不会去借血!可它们,回身就把我们的人给……”
他想起了那个画面,眼里是惊惧和仇恨。
可银环却瞪大眼睛:“你胡说八道!那天我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尸体堆积,许多才生下来不久的如意蚺,也都……而且,你们的人亲口说了——那些如意蚺,就是你们杀的!”
果然,这里面肯定有没解释开的事儿。
八成——如意蚺和董家人之间,有某种误会。
可这能是什么误会?
还没等我想明白,可董乘风跟发现了什么似得,猛地一脚踩到了土上,只听哄的一下,我脚底下就空了。
这小子不傻,竟然把被大王鼬刨的不结实的土给踹开了。
这一下,我身子不由自主一个踉跄,程星河要赶过来帮忙,到底没来得及,董乘风一只手就把我的手往灵根上摁了下去。
我立马抗了过去,可这么一争,龙篦子还是把那个灵根,划出了一个浅浅的道子。
这一下,一个东西不知道从哪里伸了过来,缠住了我的手腕。
那个东西跟个触手一样——是从那个不声不响的“黑轮胎”里伸出来的。
想牵着我的手,把灵根彻底划开!
卧槽,我一下明白过来了,这个地方,他妈的本来就是一个陷阱!
一石三鸟啊!
万一我当时,为了自己,把龙篦子划下去,那想必,就没法收拾了……
我立马就要把手给扯回来:“我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了,程狗,拦住我的手!”
第1157章 前仆后继
程星河不用我说,狗血红绳咻的弹出,一下勒住了我的手腕,绷的笔直,两下里僵持了起来:“这他娘的,是啥?”
我闻到了一股子烧焦了的味道。
那个“轮胎精”,活了。
董乘风眼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很复杂。
这下,不光他们愣住,银环也反应过来了,对着那个东西就扑了过去。
但是银环手里的钩子只亮出了一半,身体就猛然定格了。
另一个带状物伸出来,本来跟缠着我手腕的一样,是灵活柔软的,可那第二个带状物陡然一直,竟然直接从银环的肩肩膀上直穿了过去。
她本来就在雷起楼里受了重伤,现在,身体猛地就软了下去,跪在了地上!
我的呼吸一滞。
现在看来,灵根根本就是用来镇这个东西的!
就好比束缚着它的绳子,被割断多少,它也就自由多少!
划破了一个浅浅的道子,这东西就恢复了这一分的能耐。
只恢复了一分就能把银环给对付成这样。
要是真的把灵根彻底打破,它彻底苏醒过来……
我反手就要推开董乘风,另一只手诛邪手炸起,对着那个带状物就砸了下去。
这一下,金刚铁柏都能穿一个窟窿,只要是血肉之躯,就不可能扛得住。
但这一道行气炸过,我自己的虎口反而就是一麻。
仔细一看,那个带状物,竟然完好无损,连一道裂缝也没有。
我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对了——在豢龙氏的传说之中,这东西的鳞甲,跟玄武一样,无坚不摧,才得了这个名字的!
不光如此,那东西力气还极大,跟程星河拉扯着,就想牵着我的手往灵根上面划!
程星河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一张脸憋的通红:“草他大爷——这东西吃大力丸长大的吗?”
我也死死的把手往回撤,要不是有龙鳞护体,只怕手已经断了。
被我推到了一边的董乘风犹豫了一下,猛地爬了起来,程星河一开始以为这董乘风是来帮忙的,还有点高兴:“对,水蛇腰,你也用点劲儿——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可董乘风出乎程星河的意料,竟然死死抓住了我的手,想把我的手掰开,抢过龙篦子,也要帮着那个带状物,把灵根给划破!
一瞅董乘风竟然是站在怪物那边的,程星河吸了口气,大骂道:“水蛇腰,你疯了?”
可董乘风一双眼睛,跟中了邪一样,光盯着龙篦子,似乎世界上,除了龙篦子,什么都没有了。
程星河一边骂娘,一边拼了死命抵抗,狗血红绳深深的勒入到了他掌心的皮肉里,一串血珠子,滴答滴答往下流。
我心里倏然一疼,也下了狠劲,死命把手往回拽。身后一道破风声起,董乘雷也已经扑了过来,拉住了程星河的狗血红绳。
他见到了程星河的手掌伤成了什么样,可他一点都没迟疑。
同时,他死死盯着董乘风:“我一开始不相信——现在总算信了,你就是那个奸细吧?”
可董乘风还是头不抬眼不睁,一门心思,就盯着龙篦子。
我心里清楚,现在不管我们对董乘风说什么,都没有了屁用,既然挣扎不过,我抬起眼就看向了天空,陀罗星就快过去,那个灵根的亮光也越来越暗,只要能拖延到灵根重新消失,那说不定还有希望。
银环目睹了这一切,回头看着我们,一脸难以置信:“你们——不破灵根了?”
我一边卡住龙篦子,要把手挣扎出来,一边答道:“算是吧——一开始,咱们就让人给糊弄了!”
银环咬了咬牙,她不傻,自然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们……”
她们也被真凶当枪使了。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银环忽然一低头,莹润的嘴角翘起,忽然就吹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哨声。
那个哨声如泣如诉,哀怨的同时,阴森又瘆人。
这声音一起,四面八方,都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数不清的东西,奔着这里爬过来了。
刚才被观音藤熏走了的如意蚺。
那些如意蚺浩浩荡荡,奔着玄鳞虬就爬了过来——像是绞拧成了一道巨大的绳子,要把那个带状物给绞断!
我还真有点高兴——这数不清的如意蚺要是能帮忙,那就太好了。
可没想到,那些如意蚺,一碰到了带状物,忽然就跟停电了一样,哗啦哗啦往下掉。
死了……
而那些尸身,跟被雷打了一样,焦黑焦黑的。
董乘雷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大声说道:“玄鳞虬外号叫毒王,有剧毒!”
看出来了——如意蚺本来就不是善茬,这东西比如意蚺的毒性更大!
可如意蚺即使触之即死,也没犹豫,还是爬过了同族的尸体,前仆后继的往上缠。
那个感觉,简直悲壮!
我立马看向了银环,如意蚺就算来了,也不过是白白送命,可银环沉着脸,表情一点也没变,似乎根本不打算让如意蚺停下。
“银环……”
银环大声说道:“我们被骗了,这个公道,不得不讨回来!”
第1158章 一身银鳞
这么下去,公道没讨回来,你们这帮如意蚺就死完了。
不行,我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一定得赶紧把龙篦子给弄回来。
这个时候,董乘风心无旁骛,十根指头就撬开了我的手心,一下抓住了龙篦子。
他露出了满眼的狂喜。
接着,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抓住了龙篦子,奔着灵根就划了下去。
程星河和董乘雷都愣住了。
可就在他的手要落下的这一瞬间,我早就准备好了,一脚就踹在了董乘风身上。
亢宿大风起沙石,氐房心尾雨风声!
这一下用足了力气,董乘风人如其名,乘风而去,跟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轻捷的跌出去了老远,重重的撞在了仙鹰松上,把偌大的仙鹰松撞的猛然一晃,影子招摇起来,数不清的野鸟受惊,哗啦啦飞的到处都是。
其实刚才,我一寻思,看向了董乘风,就来了主意。
你不是想要这个东西吗?
我故意装成体力不支的样子,把手展开的。
他在这个时候,已经急了眼。怎么可能还有疑心,一下就会抓住龙篦子。
只要他抓住了,我一脚把他给踹远了,那连人带龙篦子,就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程星河看出来,要不是两爪受伤,恨不得拍大腿叫好:“七星,亏你想得出来!”
董乘雷也高兴了起来,想跟我道谢,可我大声说道:“你们俩别愣着了,赶紧把龙篦子抢回来,要快!”
我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身边那个“轮胎精”,瞬间把银环身上那一道带状物拔出,对着龙篦子就卷了过去。
可我早就准备好了,一脚先引了行气,蹬在了那个带状物上。
虽然是蹬不断,但是带状物猛地就被我踹的偏离了方向。
灵根既然是用来镇那个东西的,彻底破开,那东西也就彻底自由了,好在刚才只被划开了浅浅的一道子,所以这东西依然一动不能动,带状物也最多只能伸出两条来!
而被我这么一踹,银环抓住了机会,又是一声凄厉的口哨声,又有数不清的如意蚺对着那个条状物缠绕了上去,瞬间把条状物压弯。
这点时间一拖延,程星河他们俩跌跌撞撞跑过去,就听见欢呼了起来:“弄到了!”
眼角余光看见,董乘雷已经把董乘风死死摁住,抢到了龙篦子。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星河连忙就往这边跑:“七星,我先把你给撒开。”
我连忙说道:“别直接碰!”
这东西的带状物有毒,刚才也多亏了程星河是用狗血红绳拉的,不然直接接触,也得跟那些如意蚺一样倒霉。
程星河骂道:“你当你爹傻?”
他找了个树枝,把带状物拨开反缠,这其实是设阵的手段,叫“卷珠帘”,一旦条状物中间被卷住,那末端自然使不上力气了。
玄鳞虬到底动弹不得,是吃亏的,这下,更是一点花招也没有了。
我挣脱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腕子,四下里一看,身边满坑满谷,全是不会动的如意蚺。
银环也已经趴在了地上。
月光皎洁,她本来细腻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反光。
她的伤势很重,已经撑不住人形了。
那些,是鳞片。
难怪她叫银环——她身上浮现的,是一丝一丝的银光。
却让她显得更妖娆了。
说不上为什么,我忽然觉得,那一抹银光十分眼熟。
可我分明是第一次接触到如意蚺啊!
我就蹲下了:“你怎么样?”
银环盯着那个“轮胎精”,眼睛有点失神,听我这么一问,这才媚眼如丝,缓缓说道:“还没把你弄到手,死也不甘心啊……”
有精神说这种话,可见没生命危险。
这会儿董乘雷把董乘风给抓紧了,拖过来,对着我干脆利落就跪下了:“多谢你帮了我们家这个大忙!”
我摇摇头让他起来,为了潇湘能回来,自然要护住你们,利益相关,不用言谢。
现如今,那个大珍珠的光芒已经越来越黯淡,眼瞅着快消失了,应该是破不开了,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可董乘雷就是不起来:“要不是你,我们还蒙在了鼓里,被这个奸细给……”
程星河忍不住了:“是啊,幸亏我宝贝儿子聪明,你个马后炮早干什么去了?要不是你磨磨唧唧,云山雾罩,不把灵根的事情说清楚,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董乘雷表情有些惭愧,但还是说道:“这事儿我是得道歉——可这件事儿,是我豢龙氏的大秘密,绝对不能对外面说出来!”
程星河一皱眉头:“不就是压那个玄鳞虬的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董乘雷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没吭声。
“没这么简单,”我摆了摆手:“这个灵根,怕不光是压玄鳞虬的,也是你们豢龙氏的命脉所在吧?”
董乘雷真跟被雷给打了一下似得,抬起头看着我,一脸难以置信:“你……”
程星河皱起眉头:“命脉?”
我答道:“就跟你说的一样——充电桩。你还记得吧,白藿香说过,董寒月的血脉很奇怪,凡间的针扎不进去,就是因为这个命脉。”
这东西,不光能给如意蚺带来灵气,也能给豢龙氏带来灵气,就跟太阳一样,普照万物。
这豢龙氏养的是龙,龙是神兽,凡人驾驭不了,这个东西,能给豢龙氏补灵气,降服神兽。
一旦这个灵根被破了,那豢龙氏的灵气,也一样就没了。
就跟一鱼能两吃一样,这个灵根,能有三个用处。
一是护佑豢龙氏,二是滋养如意蚺,第三,就是我们亲眼所看见的,是镇压玄鳞虬。
也不知道那个大珍珠什么来头,这么大的本事。
董乘雷也觉出来了,根本就瞒不住我,这才苦笑着说道:“先生说的,一点错也没有,这东西,只有当家的几个人知道。”
原来,这东西,也是他们豢龙氏的先祖留下的,据说是天上的嘉奖的。
堪称是个定海神针。
当然不能泄露出去了,谁敢把软肋亮给别人啊!更别提,这东西一旦被传出去,还不得引来数不清的觊觎者,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哪有闷声发大财舒服。
所以,一直到了我没说破之前,这董乘雷都只字不提。
豢龙氏明知道这个灵根能滋养如意蚺,也不敢从这里下手整治如意蚺,就因为这个灵根和承重墙一样,是公用的,一旦出问题,楼上楼下都得倒霉,多反目成仇,为了自己,也不能打这个东西的主意。
银环冷笑了一声:“要不是我们,你们也不会有这个好东西在——现在可倒好,忘恩负义。”
这东西还跟如意蚺有关系?
董乘雷假装没听见,接着就把话题给岔开了:“这么说——我们跟如意蚺,是被人给挑拨了,才反目成仇的?”
这个事儿涉及到了三四方,错综复杂的,叫我说,这个时间线应该先理清楚了。
银环立刻说道:“这事儿,我帮你理。”
原来,最早的时候,玄鳞虬行为暴虐,造成了大灾不说,知道豢龙氏是专门驯养龙的,竟然还上门挑衅,要看看豢龙氏能把自己怎么样。
豢龙氏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可玄鳞虬很难对付,倒是多亏了如意蚺帮了大忙——冒着被雷劈的风险,顶着伤身的神气,帮他们跟天上借来了天雷,这才让豢龙氏顺利压制了玄鳞虬。
豢龙氏也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了“灵根”。
为此,如意蚺就算是豢龙氏的恩人。
豢龙氏为了报答如意蚺,就把声名狼藉的如意蚺留在雷山南,跟如意蚺共享灵根。
一直是相安无事的。
但是这些年来,龙越来越少了,豢龙氏也是迫于无奈,为了保持血统,才把主意打在了如意蚺身上——不光是因为如意蚺的血管用,也因为如意蚺沾染了灵根的灵气。
可豢龙氏说好了只取血,不伤命,但是等银环回来,还是发现自己的如意蚺死了许多。
我立马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如意蚺,就是豢龙氏杀的?”
银环怒道:“这还用说吗?除了他们,谁有这个本事,又有谁需要我们的血?更何况,他们的人也承认了。”
这跟井童子说的一样。
董乘雷犹豫了一下:“我听说,是有人喝多了吹牛罢了。”
可想而知,当时银环一听证据确凿,自然是要报仇的。
所以,银环才带上了如意蚺,潜入到了听雷楼里——董乘风他妈和董寒月,就是那个时候受的害。
两方正式有了血海深仇。
董乘风还是不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如意蚺,可他身体一颤,无声无息的,眼睛里面滚滚就是眼泪。
可现在看来,这里面,还有个搅浑一汪水的真凶。
说到这里,董乘雷恨铁不成钢的看向了董乘风:“我只当这小子报仇心切,干了傻事儿,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个罪魁祸首!我倒是要看看,他这个皮囊下,藏了一个什么魂!”
说着,一只手就要劈到了董乘风的头上。
董乘风既不挣扎,也不分辩,就是死死的盯着银环和如意蚺。
还是不甘心。
我却摇摇头:“罪魁祸首,可不是他。”
董乘雷一愣:“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我看向了那个玄鳞虬:“是它。”
董乘雷皱起眉头:“可它一直被封在这里,根本就动不了……”
我答道:“这东西身体是动不了,可精魄未必也动不了。”
董乘雷的表情悚然一动:“你的意思是说……”
我点了点头:“你们第一次来踩血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个东西的精魄,怕是混进了你们的人身上了。”
董乘雷吸了口气:“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找真凶的法子,其实非常简单——你们双方反目成仇,谁的好处最多,谁的嫌疑也就越大。
我看向了那个玄鳞虬,问银环:“当初,下山去杀豢龙氏的人,是它给你们出的主意吧?”
银环咬了咬牙,默认了。
虽然她没说,可也看出来了。
这个玄鳞虬在这里吃灵气的时候,那些如意蚺,一直在周围保护它。
哪怕一开始它们是敌人,可在采血事件之后,它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了——因为它们都跟豢龙氏结了仇。
董乘雷盯着我,又看向了董乘风:“难不成,它的精魄,附着在了这小子身上,这么多年?”
我摇摇头:“看上去是很像,不过,董乘风也不过是被当枪使了,我说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董乘雷露出个很不自然的笑容:“你只管说。”
我答道:“恐怕,玄鳞虬的精魄,是落在你们那个得了怪病的伯祖身上了。”
第1159章 不速之客
董乘雷一下就愣住了,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一步:“那不可能……”
我答道:“你仔细想想,那位伯祖的怪病,是不是就是从二十多年前开始的?也就是——第一次采血,跟如意蚺结梁子的时候吧?”
董乘雷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想否认,但是张嘴到一半,也想起来了。
看他表情,我应该没说错。
自此之后,那位“伯祖”得了怪病,开始闭门不出,而且身上有了浓重的异味,需要藏香才能遮盖住。
而且,我一早就看见了屏风后面的轮廓。
像是盘成了一坨。
那个形状——其实跟玄鳞虬很像。
更别说,归根结底,这事儿就是那个祖伯,找了董乘风来找我。
背着人——尤其,不让我们告诉董乘雷。
当时董乘风的理由,说是董乘雷有可能是奸细,不能走漏出去。
现在看来,是贼喊捉贼。
而且,凭着董乘雷这次的表现,也猜出来了。
这董乘雷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们瞒着,也只不过,怕董乘雷发现了这件事儿的端倪。
而之所以选中董乘风,也很简单。
董乘风才真正是个直肠子。
他跟我一样,从小就被人欺负,所以,应该平时很不喜欢跟人交往。
越不跟人交往,越没有心眼儿。
更别说,他跟如意蚺,有那么大的仇。
他爹死在了第一次采血的事情上——如意蚺也不可能乖乖献血。
他妈死在了如意蚺报仇的事情上。
他已经彻底让仇恨给冲昏了头脑,只要能报仇,你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
这是工具人之中的上好佳,顶呱呱。
而且,哪怕这董乘风真的被发现了,那大家也会以为这事儿是董乘风搞的,谁会怀疑到了卧病在床的伯祖身上?
董乘雷盯着我,忍不住说道:“你——是从哪里猜出来的?”
就一样——既然这个灵根,对豢龙氏这么重要,那作为伯祖,怎么可能让我们把灵根给破了。
有这种动机的,只有会在这件事儿上得到好处的。
比如——玄鳞虬,它想重获自由,这是唯一的办法。
更别说,是豢龙氏镇压了它,让这两方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是它最开心的事情。
所以,那会儿我差点破开灵根的时候,就觉出来了,一石三鸟。
想想就后怕——这个计策,本来滴水不漏,只要我拿着龙篦子划下去,一切就全完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一念之差。
说起了龙篦子来,我问董乘雷:“说起来,你应该是很了解董寒月的——她平时胆子很大吗?我的意思是说,她会是有胆子偷取镇宅之宝的那种人吗?”
董乘雷摇摇头:“就因为她平时不是这种人,才没防着她,早知道……”
如果董寒月平时不是这种恣意妄为的人,现在我猜测,有可能,董寒月偷龙篦子,跟伯祖也有关系。
我之前就纳闷,哪怕董寒月急着找我给井驭龙报仇,也不至于拿着全家人的性命冒险,这样的话,就解释的通了。
伯祖劝她带着龙篦子离开,接着,就通知给了如意蚺,前来袭击。
豢龙氏没了龙篦子,很难抵抗,那如意蚺很有可能,就会把豢龙氏全部灭掉。
到时候,董寒月一个人回来,哪怕有龙篦子,可孤掌难鸣,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那收拾了董寒月,再用龙篦子割开灵根,它就自由了。
我看向了银环,银环的视线错开,显然是默认了,虽然是有些不甘心。
银环跟董乘风一样,为了报仇,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可以做。
这计划本来滴水不漏,可惜,里面掺和了一个我。
就在这个时候,我却突然带着龙篦子赶来了。
想必,当时伯祖也是十分意外的。
他肯定让董乘风跟我抢过来。
可见识到了我的本事,他就知道,靠着董乘风,这事儿不见得能成。
而通过银环也知道,我是铁了心,要做豢龙氏的保镖。
他这就想出了一个主意——既然我要掺和进来,索性就也拿我当枪使。
这才叫董乘风把我骗过去,半真半假,告诉我灵根在这个地方,只要用龙篦子把灵根破开,就能保护住豢龙氏,我为了救潇湘和救人,就一定会答应。
听到了这里,程星河盯着我,忍不住说道:“七星,你真是比猴儿还精。”
你夸人的词汇能不能稍微换一换?
董乘雷听到这里,半晌没说出话,可聪明如他,也不会不知道,我的猜测,有多接近真相。
但他想了半天,还是说道:“还有两件事儿,我没想明白——一个是,当初那个玄鳞虬,是怎么占到了伯祖身上的?伯祖的本事,你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还有一个是,既然二十年前,玄鳞虬就占到了伯祖身上,那为什么最近才开始报复?”
我答道:“这两件事儿我也寻思了一下,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我不是当事人,也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第一个我暂时还想不出来,第二个,会不会,即使玄鳞虬的精魄,侵占了伯祖的身体,可伯祖这二十年来,一直在跟它抗争,直到现在,那玄鳞虬才成功?”
董乘雷恍然大悟:“这就对了!”
说着,董乘雷也看向了董乘风:“你都听见了没有?”
可这件事儿复杂,董乘风的眼睛只死死盯着如意蚺,根本就没听进去,一双眼睛,还是牢牢盯着银环,说道:“我不管——我只要把这个东西给弄破——我要那些如意蚺,死无葬身之地!”
跟我之前说的一样,他已经彻底让仇恨给冲昏了头脑。
我抓住了他的脖子:“你好好想想——害你妈的,到底是如意蚺,还是指使诱骗如意蚺的人?”
董乘风还要挣扎,可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出,身后一阵巨响,数不清的灵气一下炸开了。
我立马护住了程星河,但是那个冲击的力量实在太大,我们都好险被冲出几个跟头。
回过头,我们全傻了。
那个灵根,破了!
而一个庞然大物,舒展在了我们面前。
“轮胎精”不再是那个皱巴巴成一团的样子,而是矫健威武,赫然是一个近似于龙的东西。
那一身黑亮的鳞甲,在月光下,耀目生辉!
这就是——传说之中的玄鳞虬!
它重获自由了?
卧槽,我一下愣住了——灵根不是已经过了时间吗?而且,龙篦子也被董乘雷拿走了,它是怎么重获自由的?
我立马看向了董乘雷:“龙篦子呢?”
董乘雷愣了一瞬,往怀里摸了过去,脸色惨白:“没了……”
日了狗了,怎么没的!
可这话没来得及问,一个极其凶猛的破风声,对着我就过来了。
想翻身躲过,可程星河他们在我身边,我的时间,只够把他们扫到了安全的地方,胸口就是一沉。
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了。
是一个庞大的脚爪。
四肢百骸一阵剧痛,几乎要被整个压进地里。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又是你——你阴魂不散。”
啥意思,这个东西,认识我?
第1160章 重获自由
我想说话,可被死死压在底下,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只听到,外面一片大乱,好像数不清的东西被扫倒了。
这东西到底怎么出来的?
难不成——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董乘雷把龙篦子拿回去,就把董乘风给抓住了,一定是董乘风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把龙篦子从董乘雷身上给偷回来,划破了灵根!
让人说啥好!
不,这不重要,现如今最要紧的,是从这个大爪子底下逃出来!
眼耳口鼻全被遮掩住,根本喘不过气来!
可那个东西别提多大多重了,要不是龙鳞滋生出来,整个人几乎要碎完了!
烧焦的味道和泥土的味道几乎冲了七窍,这是个被活埋的感觉。
我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他妈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怎么逃?
“七星!”
隐隐约约,能听到程星河像是要过来救我,可这个巨大的爪子一颤,估摸着,是把程星河他们甩开了。
“小心!”
外面情形肯定不好,董乘雷显然要把程星河拽回去。
“去你妈的,他都快被踩成泥了,小心个屁!”
这个傻狗,不知道听人劝吃饱饭?这东西又凶猛又刀枪不入,你们哪儿扛得住?
得快点!
说也巧,我的手正被压在了口袋附近,那里还有程星河刚才给的灯影牛肉丝。
我立马把灯影牛肉丝翻了出来,果然,没多长时间,耳边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王鼬来挖土吃食了!
都说这东西很莽,什么都不怕,还真是不假,玄鳞虬的爪子底下也敢钻!
这一下,我就觉出,那边土一阵松弛,手上一用劲儿,就活动开了,诛邪手一炸,那个刚被大王鼬挖出来的洞穴猛然就被我给疏通开,我立马奔着那个方向滚了过去,巨大的爪子察觉出来了,奔着我滚的方向就追着踩,可我拼了全力,一头就从那个刚挖掘出来的洞口钻出去了。
泥土气息猛地疏通开,燠热的空气灌进肺里,我把嘴里的土吐出去,拼命咳嗽了起来。
程星河见状,高兴起来,一拍大腿:“七星就是七星,真地龙转世啊!”
地你大爷。
不等我眼前因为缺氧形成的一片黑散去,就听见耳后一阵疾风冲了过来,那东西又追上来了。
我一只手撑在了土壁上,以池老怪物教的法子翻身而起,轻捷的落在了程星河他们前面,抬头去看那个东西。
午夜澄澈的月光撒下,在那个庞然大物身上,泼了一层光。
那是个好几米长的东西。
不比之前在东海看到的黑蟠小。
但是——模样比黑蟠凶狠的多。
一张阔嘴,深不见底,四个巨爪,寒芒四射。
赫然跟传说之中的龙一样,威武雄壮,杀气腾腾的。
只一样——传说之中的龙,是有“鹿角”的,可眼前的这个东西,模样确实威风凛凛,可它的角很小,倒像是“鹿茸”。
董乘雷到底是专业人士,出生在豢龙家族,这个情形不知道预练了多少次了,手头上一卷银丝弹出,奔着这东西的脖颈就缠过去了。
好像是上次缠过我脚踝的“绞龙丝”。
想起这东西来,我脚腕子还是一阵剧痛。
那一下,比之前那小子还专业,又狠又准,我心里都不由暗暗叫了一声好。
可想到了另一件事儿,我心里隐隐有了不安。
果然,这临门一脚,眼瞅着落听的事儿,那个玄鳞虬竟然偏偏歪过了巨大的头颅,灵巧无比的闪避过去了。
董乘雷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我最担心的果然发生了,玄鳞虬做了这么长时间的伯祖,那豢龙氏驯龙的方法,它是不是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程星河一双手举了一半,正打算鼓掌呢,这一下就定格住了,反手拉我:“不好了,七星,这东西就连豢龙氏都不好整,咱们还是哪儿凉快哪儿呆着——让专业人士来!”
董乘雷一只拳头攥紧了,看向了大宅,手头往上一翻,“咻”的一声,一个黄色的东西升天而起,在半空之中炸起,泛出了一片黄烟。
这是硫磺和雄黄的味道——爬行动物都畏惧的味道。
应该是个信号弹。
把其他豢龙氏喊来增援了。
可董乘雷表情却十分难看——豢龙氏擅长驯龙的方法,被这个玄鳞虬潜伏进来,弄了个一清二楚,还怎么驯?
更何况,那个伯祖,被这个玄鳞虬占了身体,现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们豢龙的,倒是个群龙无首。
这次,这个东西真的要是暴走起来,死伤绝对不会小。
董乘风遂了心愿,则看向了如意蚺。
我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也沉了下去。
那满坑满谷的如意蚺,虽然还在,可跟刚才不一样了。
之前,它们身上的青气是很浓重的,但是现在灵根一破,那些青气瞬间散开,仔细一看,有些活着的如意蚺,甚至发生了变化。
硕大的人头,开始慢慢变小——那些伸展出来的四肢,也开始逐渐退化!
银环就更别提了,本来就是一身重伤,现如今,那些银色的光泽,都瞬间黯淡了许多。
灵根被破,这些如意蚺的本事也减退了不少。
而玄鳞虬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我们,巨大的嘴角勾起来,像是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下一秒钟,艮位十步半的位置上,一道猛烈无比的破风声,对着我们就扫了过来!
这一瞬间,天地万物,似乎都为之一颤!
我反应快,立马抓过程星河他们避让开——那东西的破风声很锐,挨上准要倒霉!
这一避让不要紧,只听“轰”的一声,我们身后的仙鹰松已经拦腰折断,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而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干涸河流般的深坑!
是玄鳞虬的大尾巴——在月光下看清楚了,更是让人叫苦不迭,那个大尾巴上布满了滋生到了外面的龙骨。
有扁平的,有尖锐的,跟个流星锤一样,简直跟个粉碎机一样,碰到了,准得四分五裂,成为一堆碎肉!
刚才要是躲不过去,我们也……
我立马问董乘雷:“你们一般怎么对付虬龙?”
董乘雷的呼吸也剧烈了起来,可脸上还是露出了几分难色:“这是……”
我懂了——这是他们豢龙氏的拿手绝活,祖传秘方,肯定不愿意跟外人说出来。
可程星河劈头给了他一下:“你傻啊?看不出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非得把什么秘密带到了棺材里?”
董乘雷一寻思,这豢龙的秘术只怕连玄鳞虬都知道,生死存亡之际,更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了,这才说道:“我们认识龙的逆鳞软肋,只要找到了那个点,掀开那片逆鳞,龙才会驯服……”
逆鳞……
可玄鳞虬的鳞,偏偏不是其他龙族的鳞片。
我暗暗咽了一下口水——这哪怕是黑蟠,也还有几分希望,可这东西一身的玄武鳞,怕比龙鳞还要硬!
浑身上下武装的严丝合缝,你一个软肋都找不到!
我寻思着,它是懂了这个道理,用了什么法子,把逆鳞给藏起来了。
我们这还着急着呢,董乘风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内情,眼看着那些如意蚺躺了一地,跟中了邪似得,忽然对着如意蚺就冲过去了。
你就这么急着跟家里人团聚?
我一把就将他给拽回来了。
而那个尾巴根本没有给我们喘息的余地,再一次对着我们就拍了下来。
我立马抬起七星龙泉架住:“跑跑跑……”
“当”的一声,七星龙泉跟那个尾巴撞在一起,是个金石之声。
这一下,我虎口瞬间就给麻了。
一道灵气逼着我面门冲了下来——是那个硕大的头颅,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上次没要了你的命,这次,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个声音,雄浑有力,震耳发聩!
传说之中的——龙吟声?
这种压迫感,要是一般人,大概站都站不住。也亏了程星河是二郎眼,怪东西见多了,豢龙氏又是专门养龙的,估计也有一定抵抗力,可哪怕他们,脸色也瞬间难看了起来。
我有种感觉,这个玄鳞虬看的,是我额头上那个疤。
它嘴里说的,自然不是我——而是井童子错认的那个人。
什么“神君”?
而那个“神君”,又欠了豢龙氏的人情……
卧槽,难不成,当初是那个“神君”跟这东西争斗,搞得两败俱伤,豢龙氏救了“神君”,镇压了玄鳞虬,所以井童子说,豢龙氏对“神君”有恩,神君这才说好了,以后一定会报答?
我脑袋上的疤,跟那个神君到底什么关系?
程星河见我像是要吃亏,冲过来就要帮我,被董乘雷给拽回去了:“你去了也没用……”
“那我也得去!”
我已经顶的很吃力了,回头就想骂他别冒傻气,但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就看到,这东西头顶上一片鳞,似乎跟其他的鳞,都不太一样。
还没等我想出来,就听见又一道破风声冲着我面门压了下来——尾巴没撤,那个大爪子又下来了。
这种悬殊,碾我跟捻蚂蚁也差不多!
第1161章 血肉横飞
我可不想当个肉饼,生死存亡一瞬间,忽然就想起了皇甫球教给的法子。
左居南斗,右居七星,紫气东来,蝴蝶翻玉树!
七星龙泉一翻,整个身体借力跟上去,以自己想象不到的速度,在虬爪落下之前,轻捷的旋到了虬尾的另一侧。
与此同时,一阵劲风掠到了脑后,那个虬爪,擦着后背,落在了自己的龙尾上!
“铮”的一声,就是一个巨响。
土皮草屑炸起,周围仿佛下了一场土雨,泥土气息别提多新鲜了。
它扑了一个空。
就好比有人拍蚊子,却拍到了自己腿上一样,那个力道极大,本来就是奔着碾死我来的,这下砸在了自己的虬尾上,倒是自己吃了痛,当时就是一声怒吼。
周围一阵颤,跟一个轻微地震一样,周围的活物——除了不管不顾继续刨灯影牛肉丝的大王鼬之外——全争先恐后往外跑。
程星河一开始看见虬爪要拍死我,还着急,结果我跟变戏法似得,倒是把虬爪引到了自己尾巴上,当时就激动了起来:“七星,干得好!”
可这一下,也只不过是个快,而且我虽然行气已经算是地阶里比较不错的,但是越级同时用了皇甫球的能力和行气,呼吸也一下就急促了起来,好像举起了能力范围之外的铁。
那个尖锐的尾巴立刻卷起,重新对着我就冲了过来。
我翻身而起,奔着那个尾巴削过去——果然,金玉之声一响,根本伤不了它分毫。
躲避是没问题,可真要是把这个刀枪不入的东西给打败,那就麻烦了——那个硬度,比程星河老舅齐鹏举的玄武护甲,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来,我得靠近了那个逆鳞才行。
说起来,其他龙族的逆鳞,一般都在胸口下,唯独这个虬龙的逆鳞在头上,也不知道怎么找的。
可怎么靠近呢?
我正寻思着呢,就听见了董乘雷一声大喊:“乾位偏左!”
那声音没落,乾位偏左一阵疾风猛地坠了下来,又是一爪!
比刚才又快又狠厉!
我翻身是能躲过去,可一错眼,就看见,刚才它一阵乱扫,竟然把银环也给扫到了我身边不远的地方。
银环已经完全不能动了,我要是一躲开,她那个位置,必定会被殃及到!
横不能看着她死……我没辙,改了方向,对着银环冲了过去,这一下自然耽搁了时间,只听后心“铮”的一声,就是一阵剧痛。
龙鳞是滋生出来了,可被那个爪子一抓,龙鳞后面的骨头,像是撑不住,被震的不轻。
银环本来半闭了眼睛,已经是个等死的表情了,可在我身下一睁眼,顿时满眼难以置信。
我这一下扑在了地上,因为太痛,暂时站不起来,就拼命去推银环:“有多远——跑多远!”
可没想到,银环的手,忽然牢牢的抓住了我的手,黑沉沉的眼睛又惊又喜,像是落了满天的星光,粲然一亮:“原来是你,你回来了!”
我?
都说人在受了重伤的时候,精神发生错乱,会认人不清,这银环也是?
可这一拖,身后破风声暴起,对着我们就冲了过来。
而银环猛地挣扎起来,就挡在了我身前。
不光是她——她一起身,数不清的如意蚺,跟洪水一样,也涌到了前面来,像是给我们围了一道墙!
我一下愣住了——这是血肉之躯啊!
“扑”的一声沉重闷响,满眼都是血肉横飞!
银环的手顿时就攥紧了:“你把我们骗的好苦……”
“好……好!”
一个声音从后面狂喜的响了起来:“杀啊——把它们,全杀光!”
是董乘风。
这个死王八蛋,你除了仇恨,什么也看不到了吗?
银环一双眼睛都红了,还想冲上去跟那个玄鳞虬拼命。
好似不如赖活着,我拼了吃奶的劲儿,把银环奔着外头就拖了过去。
可身上实在太疼了,根本跑不快。
“啪嚓”一声,身后的玄鳞虬踩过了肉泥一样的如意蚺,对着我就冲了过来,这下,如意蚺损失惨重,也凑不起来了,眼瞅着那个大尖尾巴还要扫过来,我才要抬手,忽然就听到身后一阵风声,腰上一紧,人凌空飞了起来,回头一看,是程星河把跟哑巴兰要来的金丝玉尾,绕过了树干,跟套野猪一样把我和银环给套了过去。
“七星,你他娘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撩妹?”程星河丢开银环,已经把我背上了身,显然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憋的跟猪头肉一样:“先跑!”
那玄鳞虬再次扑空,顿时怒不可遏,我倒是想下来跟程星河一起躲,可身上的剧痛一起,还是不好动。
不行,这样下去,程星河也会被我连累,绝对跑不出去!
“咣”的一声,那玄鳞虬一尾巴扫过来,又一棵大树迎头对着我们砸了下来,当当正正拦住了去路,程星河气的跳脚骂娘,说玄鳞虬干啥啥不行,当狗第一名。
这下不好了:“程狗,你扔下我快跑!”
“怎么跟你爹说话了,要说您!”
啥时候了,您你大爷。
程星河嘴上挺淡定,后脖颈子已经起了一层汗,叨叨着:“这下真是白发人跟黑发人一起玩儿完了……”
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咻”的一声,就是一个破空而出的沉重响声。
好像——一枚巨大的标枪射了过来。
抬起头,我就看见了一道东西,对着玄鳞虬的脖子就过去了!
这个东西我只见过一次,但是一次也让我记忆犹新,那个大小和制式,分明就是井驭龙用过的那什么诛龙弩!
程星河一下高兴了起来:“这董乘雷挺靠谱……”
说着就四下里去看董乘雷的身影。
可这一声好还没叫完,“啪”的一声,玄鳞虬的爪子抬起,那个诛龙弩,竟然直接在玄鳞虬的爪子下,生生撞了一个粉碎!
就好像,纸飞机直接撞在了熔岩里一样!
程星河的嗓子顿时就格住了:“这么硬……”
第1162章 四相擒龙
这东西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一点,要是不硬,那不就好对付了吗?
而那个玄鳞虬的加快了速度,对着我们,再次扬起了爪子。
“李先生,趴下!”
一个人影猛地从后面扑出,把我们摁倒了。
这是董乘雷的声音。
就在我们俩被摁下的这一瞬间,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了数不清的破风声。
刚才站着的位置上穿过的,这个让人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是——绞龙丝!
果然,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即将落下来的爪子,猛然悬空,我回头一看,满坑满谷,不知道什么似乎,已经出现了数不清的豢龙氏族人,每个人手里,都牢牢的抓着银光闪烁的绞龙丝!
这个场面,简直蔚为壮观!
董乘雷看到了我和程星河的表情,傲然答道:“这是我们家最高规格的擒龙法——四相擒龙阵!”
四相,是东西南北,完全没有死角。
果然,这一下,那个巨大的玄鳞虬,已经被束缚的结结实实的!
太好了!
周围豢龙氏的人,表情也极为振奋。
“终于把这个东西给抓住了!”
“这些年,咱们也没白用那些如意蚺的血!”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笑声忽然响了起来。
那个玄鳞虬的声音。
董乘雷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个孽畜,竟然还会笑……大家加把劲儿,把它给……”
不对。
那个笑声不对,不像惨笑,而是嘲笑。
遇到危险的时候,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情嘲笑别人?
除非……
我立马说道:“你们小心点,这东西不对劲儿……”
可话没说完,一个离着我比较近的豢龙氏就冷冷的说道:“你自然不懂我们的豢龙术了,这东西一点动静,这东西装神弄鬼,也能吓住你。”
剩下的,也是一片应和的嘲笑:“这也正常,无知者无畏。”
我无知?
可我没来得及说话,玄鳞虬猛地一挣扎,只听“嘣”的一声,那些看似坚韧的绞龙丝,忽然跟头发丝一样,齐刷刷,全断了!
数不清的豢龙氏,有的跟着被带上了半空,一声惨叫,有的被惯性弹开,滚出去了老远,再加上那个带着尖刺的虬尾一甩,剩下的也全部被扫倒,血腥味窜鼻子!
董乘雷一下愣住了,声音一颤:“这……这怎么可能……”
这还用说吗?
肯定是这东西当伯祖的时候,给你们这些用来做阵法的绞龙丝上,动了手脚了,等的就是这一天!
现在好了,最高规格的擒龙阵都崴泥了,剩下的自然更不够用了!
果然,一些幸存的,奔着董乘雷这边就跑了过来:“现在怎么办?”
话音未落,又一阵风声,眼看着那个尾巴要再扫第二次——再来一次,这里的人就全完了。
可董乘风忽然跑了过来,挡在了我们面前,大声说道:“你答应我的——要把如意蚺斩草除根,会重谢我们这些豢龙氏,你不能……”
董乘雷一下了愣住了。
妈的,这个傻子!
但是——他心里,好歹还有这些豢龙氏。
话没说完,玄鳞虬显然已经不耐烦了,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一根尾巴,直接扫在了董乘风面前!
这下子,谁也来不及拦住。
董乘风跟一片落叶一样,飞在了我们面前,重重一坠。
这一下,就是一阵闷响——光听声音,也知道他这骨头得碎多少!
董乘雷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了,一把抓住了他:“乘风!”
这一声,有埋怨,有恨铁不成钢……也有心疼。
程星河也叹了口气。
“哥,我后悔了……”董乘风滚下了满脸的眼泪:“我真的后悔了……”
其他豢龙氏有的咬牙,有的跺脚,还有的转过脸,不忍心看。
他们显然,都已经知道董乘风做的事情了。
他是傻的够呛,可他们好像硬不下心肠来怪他。
有个人低声说道:“现在怎么办?”
“四相擒龙阵都制不服它,那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周围有倒抽冷气的声音:“难不成……”
董乘雷身上也一颤:“难不成,跟祖宗说的一样,只要灵根一破,咱们豢龙氏,就要跟如意蚺,同归于尽……”
“你们也太看不起大罗神仙了。”
他们一下全愣住了,同时转过身,看向了我。
我揉着腰,勉强站起来了。
我的伤势,他们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一见我这么短时间就重新站起来,跟看见了活鬼一样:“怎么可能……”
“玄鳞虬那一下,按理说,伤筋动骨,哪怕能动也得几个月之后……”
“他果然是……”
有个最年轻的话说了一半,就被人踹了一脚,只好把话咽下去了。
趁着豢龙氏对付玄鳞虬,我用池老怪物的法子,调息了半天,那个剧痛,终于缓过去了。
程星河这才放下心,蹲下喘粗气:“他是属地龙的,砍成十八段也死不了。”
我舒展了一下关节,就摸到了董乘风身上。
董乘风除了眼泪,倒是哪儿都彻底动不了了。
很快,我就把龙篦子从他身上给摸了下来。
太好了,龙篦子到手,剩下的好办了。
董乘风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要……”
我答道:“我要当你们家的保镖,说话算数。”
你们不能灭族。不然潇湘怎么办?
当然了,哪怕不这样,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更别说,那个玄鳞虬铁定也不打算放过我,怎么也是个你死我活。
玄鳞虬见我重新站起来,眯起眼睛,重新对着我抬起了爪子。
你来吧。
这里万籁俱寂——所有豢龙氏的人,全没了声息,都死死盯着我,呼吸都凝滞住了。
在那个爪子下来的一瞬间,我以比它更快的速度,翻身上去,顺着那些坚硬的鳞甲,就攀爬了上去。
玄鳞虬大怒,抬起另一边的爪子,就要对我抓下来。
可我一路往上,轻捷的翻到了它头上。
它顿时勃然大怒,就要把我给甩下来,底下一片捏冷汗的动静:“他——好大的胆子!”
可我已经抓住了它鹿茸一样的角。
一碰上了角,这玄鳞虬更是大怒,又一爪子对着我抓了下来,可惜我更快,绕到了另一只角上,那个爪子打空,倒是把自己龙头上的硬鳞打下去了好几片。
底下哄然就是叫好的声音。
当然了,这还不够。
但也有议论的声音:“他到底想怎么样?”
他们是不知道,可玄鳞虬自己知道,自己的软肋在什么地方,一下更着急了,恨不得现在就把我给抓下去。
不行,还是没我快。
我掏出了龙篦子,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灌了行气,又狠又准又稳,剜出了那片逆鳞。
“当”的一声,那片逆鳞,一下就坠到了地上!
这一下,玄鳞虬吃痛,当时就是一声怒吼——同时狂乱的摇头,想把我从头上给晃下去。
我抓的死紧,就是不下去。
底下的议论声更热烈了:“逆鳞是掉了,可他不会咱们豢龙术,挖下逆鳞,也没法降龙——谁上去帮他?”
“谁有这个本事?哪怕有本事上去,也未必能成!”
“那他剜下逆鳞,不是也白忙一场吗?”
我是不懂豢龙氏的豢龙术——可我不是按着他们这套路出牌。
不光他们,玄鳞虬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我哪怕剜下逆鳞,能怎么样?
上次,是因为如意蚺跟上头借来了天雷,才把它给降服的。
难道,一个我,还能请下天雷不成?
巧得很。
皇甫球新近给了我一叠子雷符。
我抽出了雷符,照着皇甫球教给的法子,对着那个位置,就摁了下去。
“齐会景霄,驱雷奔云。金钺前驱,雷鼓发奔。太一行刑,役使雷兵。来应符命,扫荡邪精!”
如意蚺的眼神,骤然就变了。
有惊恐,有难以置信!
“哄”的一声,一道光,在眼前,贯彻天地。
重重的搭在了玄鳞虬的逆鳞上。
跟二姑娘说的一样——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第1163章 猎猎焚烧
一阵硫磺的味道在眼前弥漫开,我翻身躲过去,稳稳落在了地上,抬起头,那个庞然大物,额角以下,全身泛出了一层光——是隐隐的光,从鳞甲的缝隙之中,内而外透出来的。
那一层光一瞬间,就由弱转强,猛地爆发了开来。
所有人全看愣了,就跟见到了面前一道活火山喷发了一样,不由自主,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道龙吟声,狂暴的响彻天地。
那个巨大的身影熊熊燃烧了起来,一番挣扎之后,痛苦的趴在了地上,来回打滚。
要是外面着火,打个滚就灭了,但这没用——这是从里面起的天雷火。
它打滚,也是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
一开始这东西舒展开,我就闻到了烧焦的味道——距离上一次豢龙氏跟上头借来了天雷,大概已经好几百年了,可那个味道依然没散去,可见天雷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它应该是处心积虑,想摆脱这种痛苦,可没想到,事与愿违——非但没能摆脱,反而又受了一次折磨。
周围地动山摇,数不清的树被它滚的拦腰截断,一大片青草地,跟它一接触,瞬间被履为平地,万物焦枯。
我想起了第一次在额图集沙漠,见到了大黑痦子引天雷,当时惊为天人,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也有一天,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周围万籁俱寂,都盯着这个越来越亮,岩浆一样的庞然巨物。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个玄鳞虬忍不住天雷的焚烧,巨大的身体慢慢收缩了起来。
我记得,传说它上次经受天雷,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了那一团。
也许上次带来的伤害太大,这次没多长时间,就开始收缩了,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它就重新变成那个盘根错节,永远舒展不开的“轮胎精”了。
而那燃烧着的庞然大物,猛地垂下头,死死的盯着我。
现如今,那一对巨大的眼睛,也像是从内而外冒着火。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不该与你为敌……”
我往前走了一步:“你后悔了?”
可那个庞然大物咬牙切齿的摇摇头:“我从来不后悔——我就是想站的更高!”
站的更高?
什么意思?
这就是它侵占豢龙氏的原因?
我刚想问它这话什么意思,可那双眼睛盯着我,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那东西不在你这里——被谁抢走了?”
这就带着点幸灾乐祸了。
我看得出来,它盯着的,是我的额头。
这个伤疤?
“你什么意思?”
被我一问,玄鳞虬反而有些意外:“你……”
但马上,它忽然大笑了起来:“原来你已经不记得了,哈哈哈哈……”
你他娘说啥呢?
我往前迈了一步就想再问它一句,可这个时候,只听“乓”的一声,它身上就是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这一下,它算是痛苦翻倍,身体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继续往里收缩了起来。
看来,那些玄鳞哪怕天雷都不容易击破,所以内里受罪,外壳还是完好的,所以才会缩成一团。
这会有多痛苦?就跟被逼着生吞岩浆一样,十八层地狱都没有这种刑罚。
我还想逼近一步,再问一句——我有种感觉,它说的,跟井童子说的,应该是同一回事儿。
可还没等我靠近,一道火星子对着我就飞了过来,是被它压在了身下,被烧红了的石子!
我一愣,一只手就直接把我给提溜了回来:“不是,哪儿危险你往哪儿走,喝假酒了你?”
程星河。
我立马说道:“你听见它刚才说什么了没有?我想……”
程星河一愣:“这东西说话了?”
我被他问的也是一愣:“你没听见?”
程狗有二郎眼,捎带脚,能跟非人之物沟通,之前锁龙井里那个螭龙说的话,就是他帮着翻译的,刚才玄鳞虬说了半天,他没听见?
我立马看向了身后的董乘雷和其他乌压压一片的豢龙氏:“你们也没听见?”
那些人互看了一眼,都摇头。
董乘雷补上一句:“我们都没听见。”
他们是专门豢龙的,也听不见?
那些话——怕是玄鳞虬跟我自己说的。
但是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了,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像是心照不宣,更确定了什么事儿一样。
程星河好奇:“你听见什么了?”
我摇摇头,其实我没听懂。
哔哔啵啵的声音更大了,玄鳞虬缩的越来越小。
而董乘雷吸了口气,也看出了大局已定,对着我就拜了下来:“今天的事情,多谢李先生!”
董乘雷显然是伯祖之下的唯一主心骨,他这么一动,其他豢龙氏也全都反应了过来,对着我就拜谢。
我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也有求于你们……”
说到了有求于他们,我记得很清楚,董寒月说,能救潇湘的,只有伯祖一个人。
可是,伯祖被这个玄鳞虬附身,现如今怎么样了?
和我一眼,董乘雷他们也想起来了,眼看着玄鳞虬这边的事情落听,赶紧叫了一些靠谱的在这里继续守着玄鳞虬,自己转身就要带另一部分人回到伯祖那去。
我自然也担心伯祖的情况,跟着也要走,可一抬脚,忽然想起来银环了。
银环趴在了安全的地方,浑身的鳞片越来越多了。
那个灵根被划开,它们受到的影响很大。
再往四下里一看,周围的如意蚺,惨不忍睹。
我耳边不由响起了她那句话:“我们在雷山南,没吃过一个人。”
也是受害者啊!
我一寻思,就把她背在了身上——回去让白藿香给她瞧瞧。
一把她给背起来,她一双长腿,就十分自然的绕在了我的腰上。
那个甜腻的呼吸,也还是吐气如兰:“我就知道,你回来,就不会丢下我,去跟上头借雷,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银环也知道当年的事情?
我立马要细听,可她头一垂,再看过去,盘在我身上的,是一个巨大又美丽的银鳞大蚺。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她死了。
我背着她,就跟着董乘雷,回到了听雷楼里。
回去的路上,董乘风也被人给架住了。
这货报仇心切,才会被附身在伯祖身上的玄鳞虬给利用了,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周围抬起他的豢龙氏一摸他身上的伤势,直摇头。
说是这辈子,他很难再站起来了。
我抬头就看向了脚下的听雷楼,可这一看,一下就皱起了眉头。
听雷楼不大对劲儿啊!
第1164章 张口吞子
之前我光顾着琢磨如意蚺和潇湘的事儿,脑子全给塞的满满当当的,根本没顾得上看这里的风水。
我只记得来的时候,见这个地方得天独厚,是个面朝青龙,背靠白虎的龙虎宅,旺主兴家,难怪兴盛了这么多年。
可现如今,雷山南比听雷楼要高不少,从这地方能俯视听雷楼的全貌,这听雷楼的震方,有一个很大的洼地,中间鼓两头尖,宛如一个张开的大嘴。
那块洼地光秃秃的,寸草不生,里面含着点死水。
死水边缘,有三四丛鲜红鲜红的植物,估摸着是野生的红花石蒜——文雅一些的别名,叫彼岸花的。
我就指着那个地问:“那是什么时候挖的?”
董乘雷急着回去看伯祖,一听我问,随口答道:“那是前些日子,后院扩建,从那里挖了土做的工程,先生你慢慢看,我先回去看伯祖。”
我拉住他:“出现了这个洼地之后,你们伯祖的病是不是就开始变重了,而且,男丁多孱弱多病——还有几个二十岁以下的,受过雷击,在外头出过交通事故夭折了?”
董乘雷本来着急要走,可一听我这话,顿时就愣住了,其他几个豢龙氏的人听到了,也直了眼:“说的是在树下被雷劈了的乘水和出车祸的乘飞,乘乐,乘云?”
“没错,这一阵子,咱们家人确实体格不行——三叔断了腿,六伯公摔了腰。”
董乘雷转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因为这块地了——这叫吞子坑。
老头儿教给我,震方洼风如汪塘,其家男子主重伤,寡妇坐在高堂里,一连几辈泪汪汪。
厌胜册则更为具体,震方有洼,少子败家,雷打车压,夭折公子开红花。
更别说,因为这些年如意蚺寻仇的事情,这里住着的,全是男丁。
尤其还是个张嘴吞人形,这家主有危险啊!
我心里一紧,立刻问道:“这洼地当初多大,有精准数字吗?”
“大概,十几亩……”
够了——足够妨死家主了。
看来,当初玄鳞虬跟伯祖互相争斗躯体二十年,不过最近出现了吞子坑,所以伯祖被影响的元气大伤,这才让玄鳞虬占了上风,酿成了今天这个大祸。
不好——伯祖肯定有危险!
董乘雷知道之后急了,立马带着我,就往伯祖的房间跑了过去。
一边跑,我一边问道:“那个洼地不管是形状,还是位置,都太精确了,是谁选的位置?”
董乘雷寻思了半天:“这些事儿不是我管的,我得细细查查。”
不长时间,就进到了伯祖之前住的地方,果然,才到了花穿堂,就感觉出来了——藏香的味道浓郁多了,因为靠着藏香来遮掩的味道,已经消失了。
董乘雷带着我开了门,透过了屏风,我就看到了一个伏在了地上的身影。
过了屏风一看,我和程星河都愣了愣。
地上——是很大一片衣服。
就好像和服一样,是大块大块的面料。
那些面料,跟蜕下来的皮一样,把一个十分瘦弱的老头儿,包在了里面。
这老头儿瘦的好赛山上的老树皮,衣料是极为不合身的,简直跟减肥广告里减肥前衣服姐减肥后身材的对比一样。
这就说明——以前,这个老头儿的身体曾经出现过很大的变化,比现在,一定要大很多,全靠着那些小山似得衣料来遮掩着,可是现在,那个变化消失了,他恢复到了以前的身形,已经撑不起这身衣服了。
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盘成一团的身影了。
这老头儿岁数显然也不小了,锁骨和颧骨都特别立体,脸色发了灰。
现如今,眼窝深陷,闭着眼睛,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董乘雷扑过去,就要把他扶起来,声音直打颤:“伯祖……”
眼瞅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程星河立马就转过身:“我把正气水给喊来!”
说着一溜烟不见了。
白藿香很快过来了,金毛赤玲都紧随其后,金毛一看我身上脏兮兮像是受过伤,立马转过了脸,对着周围的豢龙氏,威胁性的叫唤了起来。
那些豢龙氏也不认识金毛,低声说道:“这狗还挺护主。”
“也不知道什么品种。”
“还能是什么品种,土生土长的土狗呗。”
金毛倒确实是本土出产的。
白藿香一看我的样子,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更别说,看见了我身上的那个银鳞大蚺。
事情分轻重缓急,银环虽然也受伤了,但看得出来,并不致命,我就请白藿香优先给伯祖看看。
白藿香瞪了我一眼,先从随身带着的医疗包里拿了一个东西,不由分说塞在了我嘴里。
我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我小时候体弱多病,见医护人员就哭,一怕打针二怕吃药,苦味进嘴就要呕。
可那个丸子进了嘴,我却愣了一下。
是洋槐花蜜的味道。
白藿香的声音很轻,跟自言自语一样:“阿丑寄来的,是难得的野生蜜,说知道你喜欢洋槐花的味道,便宜你了。”
对了,之前遇上阿丑的时候,正是开洋槐花的季节,我过了洋槐花下,说了一句好香,没想到,她就记住了。
阿丑的脸也不知道治好了没有,说好等脸好了,要来看我的,有我的地址,不知道什么时候寄来的,竟然还这么惦记着我,让我心里暖烘烘的。
而白藿香模样凶巴巴的,其实,知道我怕苦,特地把花蜜融入到了伤药里,也费了很大心思吧。
她对我真的很好。
可是,这个好,受着有愧。
我想起了杜大先生寿宴上,她喝多了跟我说的话。
她不想让我知道她的心事,一来她明知道这事儿不对,二来,骄傲如她,我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承认。
她想保留着这个骄傲,她觉得,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的事,跟别人没关系。
“你撒什么愣?”
白藿香没回头,这话显然却是跟我说的:“你脑子也受伤了?”
话是凶,可我听得出担心。
我回过神来:“没有没有……”
程星河跟着插嘴:“放心吧,七星模样傻了吧唧,内里比猴儿还精,今天这事儿办的,那是光屁股坐板凳——板是板眼是眼!”
眼你大爷。
白藿香没吭声,手底下轻捷的一操作,就说道:“老爷子身体受到的损伤很大,我尽力而为,剩下的,就要看老爷子自己的意志力了。”
白藿香第一次说这种话——以前,死人过了奈何桥,她都要给拉回来的。
可见,这伯祖到了什么程度了。
董乘雷的手一下就颤了起来。
“不过,今天还不打紧。”白藿香答道:“我这一针下去,三天三夜还是能撑下去的,就看第四天了。”
董乘雷哪儿知道白藿香的本事——她的虎撑从朱雀局丢了之后,一直也没补办,没人知道她是过头虎撑。
一瞅白藿香年轻貌美,人又一副很柔弱的样子,他心里早就打起了鼓,其他豢龙氏也低声说道:“一个黄毛丫头,行不行啊?”
“之前看见其他医生行针,小病都出一头汗,她轻轻松松,别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的吧?”
白藿香向来不搭理这些质疑——真正有本事的人,不用在乎,心里有底。也没多说什么,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儿,转身就坐在了一边,不计前嫌的给银环治伤——眼角余光却在偷看我的伤。
那些豢龙氏也知道伯祖情形不行,还商量着要不要另请名医呢,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名医就在眼前,你们这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果然,伯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豢龙氏顿时全吃了一惊,立马围了上来:“伯祖!”
伯祖摆了摆手,视线却穿过了人群,看向了白藿香:“老白家里的丫头,争气。”
他也认识白藿香的爷爷?
这一下,豢龙氏看向白藿香的眼神,全变了:“身边一个小丫头,也有这种本事……”
“不愧是……”
伯祖咳嗽了一声,看向了我:“多谢。”
过人——玄鳞虬侵占了伯祖身体的时候,伯祖的意识是保留着的。
我摇摇头:“不用,我的龙……”
伯祖缓缓说道:“我全力以赴。”
“伯祖!”董乘雷大声说道:“那件事儿,要呕心沥血,哪怕好端端的人,都要元气大伤,你现在这个情况……”
伯祖打断了董乘雷的话:“人家言而有信,咱们就做不到?”
其实,让一个垂死老人,以这个状态帮我救潇湘,谁能忍心?
可除了他,世上还有人能救潇湘吗?
我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您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这段时间,得抓紧给他们把那个张口吞子局给改了,说不定,还能赶上。
伯祖却摇摇头,对我伸出了手。
意思,是让我过去?
我过去蹲在了他身边,就觉出,那只粗糙的手,摸在了我脑门那个疤痕上,那沙哑的声音喃喃的说道:“没想到,还是被夺走了……”
我心里一震动:“这是,什么?”
第1165章 头上之物
伯祖笑了笑,让其他豢龙氏退开,低声说道:“这件事情,祖宗留下过话,只在我们这些做伯祖的继任的时候,才能知道,因为一旦泄露出去,整个豢龙氏,都会招来大祸,但是,这个秘密不能断,今天,既然你来了,我可以告诉你,但请你万万不要说出去。”
我立刻点了点头。
“当初,玄鳞虬,就是为了抢这个东西才来的——它痴心妄想,想做一个真正的龙,可惜,可惜,它再强大,到底也登不上那最后一步……”
对了,玄鳞虬被焚烧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它想抢一个东西,那个东西,能它从虬化龙?
难怪,它说什么自己只想到更高的地方去,从不后悔!
“我给你,讲那个故事……那一年,有一条龙因为犯了大过错,遭受了天刑,奄奄一息,却从一个地方逃了出来,它知道,世上能救它的,只有我们这一家。”
龙……
伯祖接着说道:“可谁知道,它在上豢龙氏求助的路上,遇上了玄鳞虬。”
那个玄鳞虬,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向来争强好胜,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龙。
它见到了那个龙,就打定了主意——只要它把那条龙身上的一件东西给抢过来,那它就能跟鲤鱼跃龙门一样,也能获取龙族的身份了。
玄鳞虬本事不小,更何况,它的机会很好,正能乘人之危。
要是在平时,玄鳞虬绝对不是龙的的对手。
但是那条龙本来就受了重伤,这下更是体力不支,勉强迎战,虽然没有平时的能力,但也跟玄鳞虬拼了一个两败俱伤。
这一下,龙拼了最后的能力,才落入到了豢龙氏家中。
那条龙受的是天罚,三界五行,都知道它是犯了大罪过,谁敢救它?
可豢龙氏却还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救了它。
一开始他们以为这件事儿是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这事儿被玄鳞虬知道了。
玄鳞虬早就想成为真正的龙,这下抓住了机会——它知道,豢龙氏不光能驯龙,甚至还能帮着龙族化龙——雷池的鲤鱼化龙,人人知道。
可豢龙氏知道这个玄鳞虬是个什么货色,自然不肯。
玄鳞虬大怒,就要对豢龙氏下手。
龙已经奄奄一息,根本不可能帮豢龙氏,还是如意蚺靠着自己低微的道行,去请来了天雷,这才把玄鳞虬给封住的。
剩下的事情,我就知道了。
而那条龙被豢龙氏施以援手,勉强留下了一条命——当时,它的鳞片之中,因为天罚,长满了龙虱子,龙虱子啃咬龙鳞,吸吮龙血,简直让龙痛苦难当。
是豢龙氏以那个龙篦子,帮龙撬开鳞甲,剔除龙虱子,才勉强保命。
但它既然是受到的天刑,自然不可能出现在雷下,只好在没有恢复的情况下,继续出逃。
但是,这龙感念豢龙氏施以援手,答应有朝一日,一定会来报答豢龙氏——豢龙氏的祖先说,豢龙氏将来在某年某月,会有一场劫难,如果龙真的想报答,不求其他,但愿能念在这个情分上,到时候,帮豢龙氏,度过这个劫难。
那龙答应了。
但是到了后来,那龙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因为这不是见光的事儿,所以,豢龙氏不能告诉其他的旁支子孙,只有伯祖代代相传。
我冷不丁的,想起了之前听说的事情。
锁龙井——那条螭龙是代替一条龙受过,后来,又有一条龙坠落在地,断了龙角,做成了麻衣玄素尺的传说,再后来,那龙一路奔到了额图集沙漠,成了那一片金龙骨。
难不成——这是同一条龙?
还没等我想明白,伯祖说到了这里,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董乘雷受不了了:“李先生,你帮的大忙,我们感念在心,可是伯祖现在这个情况,能不能请你缓一缓?”
其他的豢龙氏,也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我这就觉出失态来了,只好也跟伯祖点头,让伯祖缓一缓。
但是,我还想起来——到了这里,我满心的亲切感。
报恩……难不成,冥冥之中,我本来就该出现在这里,报当年龙篦子刮鳞之恩?
跟放出锁龙井里,等待几百年的螭龙一样。
那个龙——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我失去的东西……
伯祖缓缓说道:“至于你丢失的东西,我不能泄露天机,只能跟你说这么多,请你……”
我知道,是请我不要怪他。
是啊,天机,哪怕阿满都不能随意泄露,我自然不可能强求伯祖了,立刻说道:“我明白了。”
不能泄露,我自己查。
可是——我忍不住摸向了头上的疤痕,这到底是什么?
一块皮肉?
可我的皮肉,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董乘雷已经忍不住了,几乎想把我直接拉走,伯祖咳嗽过去,缓缓说道:“你们的好心我明白,可玄鳞虬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愧——哪怕是死,我也得把这件事儿,给说清楚。”
所有人都愣住了。
董乘雷看了我一眼,立刻问道:“您,什么意思?”
伯祖喝了一口药:“那个玄鳞虬被放出来——确实是我害的。”
这下,豢龙氏的就更不淡定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董乘雷就更别提了:“伯祖,依我看,您是身体太虚弱,说话糊涂了,您先休息,有话……”
“是真的。”伯祖接着说道:“是我痴心妄想,闯下了大祸——今天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受的这罪过,更是我自作自受。”
他喘了口气:“玄鳞虬,是我放出来的。”
周围的豢龙氏,呼吸全凝滞住了。
伯祖缓缓说道:“我打了灵根的主意。”
原来,那一年,伯祖也知道,豢龙氏一直得不到龙血,迟早是要灭亡的,于是,他把主意打在了玄鳞虬身上。
祖宗留下过命令——绝对不许去动玄鳞虬。
可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卡,他不得不想法子,更别说,伯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出现问题,他怕就怕,自己身体垮下去,那豢龙氏就再也没人能救了。
于是,他到了玄鳞虬附近,想取玄鳞虬的血。
结果,因为身体孱弱,反而被玄鳞虬给乘虚而入,精魄反而附着到了他身上,跟他争斗了二十年,还导致了跟如意蚺的反目成仇。
伯祖心里着急,却什么都做不到,也急的很——今天,可算是解脱了。
“我没资格进祖坟。”
豢龙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伯祖接着说道:“我时间怕是不多了,有件事情,不抓紧做不行,你过来……”
我过去,伯祖再次伸出了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低下了头。
这一瞬间,我就觉出,伯祖本来干枯的手,忽然像是抹了什么东西,在我脑门上——黏糊糊的。
我想摸摸是什么。
可伯祖摁住了我的脑门,就是不松开。
半晌,他的手垂下去,我再摸,那东西已经消失了——像是渗透进了疤痕里面了。
这什么玩意儿?除疤药吗?
倒是也无所谓,有个疤更有男子汉气息。
伯祖低声说道:“算是,回报你的言而有信。”
说着,他留下了潇湘的逆鳞,说一旦精神好转,立刻帮我救潇湘。
我刚想说话,白藿香开始赶人了——说还要给伯祖扎针,对了,我也得赶紧帮他们改局。
一出来,风往头上一吹,我忽然就觉得,那个伤疤一阵发痒。
于是,不由自主就抬手去挠。
程星河看见了,凑过来说道:“七星,你这赤毛癣又复发了?不行抹点达克宁。”
去你大爷的,谁往脑袋上抹达克宁?
这种感觉很怪——就好像,那个旧伤疤,要往外萌长什么东西一样。
第1166章 耳朵和井
程星河见状赶紧离我远了几分,生怕被我传染上,我一看倒是来劲,要拿脑袋蹭他,把他吓到梁柱后头去了:“七星你可真是个恶人,有才无德……”
“咳咳。”这个时候,一阵咳嗽声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瞅,是董乘雷。
董乘雷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打扰两位雅兴了……”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只有恶意,没有雅兴。
“两位帮了大忙,昨天更是差点把命搭上,现如今我们豢龙氏的危机也化解了,请两位跟我到后边休息休息,让我们稍微尽尽地主之谊。”
这也是很神奇的感觉——一开始是为了做绑匪,后来莫名其妙变成了保镖,现如今又成了恩人。
这把我弄的也挺不好意思的,就说道:“你放心,我的龙救回来,我肯定把董寒月也放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董乘雷连忙说道:“不着急,这一阵子也麻烦您照料她了——您这人品,我们信得过,料想董寒月也不会受多大的委屈。”
说着把我们让到了后面去了。
我一回头想叫上金毛和赤玲,可金毛趴在了白藿香脚底下又睡着了,董乘雷又说要去的地方带着姑娘不方便,我们也就跟着董乘雷过去了,路上我把吞人坑的事儿说了说,催他赶紧把那个玩意儿给平了,说不定还能赶趟,董乘雷一听,恍然大悟,更是感恩戴德,一个劲儿的谢我。
到了后宅子,是个很大的客房,比之前给我们的内宅可阔气多了,还有一个很大的池子——这个池子里面可没荷叶,说是个药香池,专门泡澡的,我和程星河也就没推辞,昨天那一折腾,浑身骨头都快折了,有这么个所在泡一泡,香气扑鼻,别提多舒服了。
旁边还有绿莹莹的荷叶小饼,锦豆做馅,红润润的莲香糯米糕,蜜枣做馅,一看就是老手艺,据说是旧时代本地的王府传下的手艺。
据说那位王爷做了一辈子富贵闲人,专门爱研究吃喝,流传下了陶丘十八套美食,这两种点心就是其中之二。
我们俩有了王爷的待遇,程星河把腮帮子吃的跟松鼠一样,我劝他东西是人家的,胃口是自己的,他说我懂个屁,今朝有食今天吃,莫待无食哭唧唧。
你又不去额图集,怎么就至于无食了?
我就没告诉他,一会儿豢龙氏还会摆王爷宴,一会儿硬菜上桌,你没肚子吃,气你个蛤蟆上岸,干瞪眼。
说到了蛤蟆,这地方荷花荷叶虽然很多,却很少听到蛤蟆的叫声,倒是有些奇怪。
不过日光一撒,清风伴随荷香,别提多心旷神怡了,我们又一晚上没睡觉,我在那种沁人心脾的香气里,浑身骨头似乎都发酥发软,不由自主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别提多香了,结果睡着了没多久,迷迷糊糊就觉出有两个人在推我。
我困的眼皮子跟铅块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当时一个激灵,就觉得这俩人背影怪熟悉的,有点像是江辰后背那俩人。
坏了,那俩人要是来了,还有我的好?
可拼命想起来,就是睁不开眼,跟鬼遮眼差不离。
而那俩人见我不起来,互相看了一眼,一个人拿着一个荷叶饼,掰开了,指向了自己的耳朵。
还有一个则指了指院子一边的井,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这啥意思啊?
让我听什么?
我用了吃奶的劲儿想醒过来,可怎么也抬不起眼,急的要横蹦,正在这个时候,面前忽然“哗啦”一声巨响,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原来是我一只搭在了池子边的手,把个茶杯给扫进了池子里,激了我自己一脸的水。
程星河正吃着呢,也捎带脚让我给吓了一跳,回头想骂我,结果一块荷叶小饼噎在了嗓子眼儿,把脸憋的跟个柿子似得,捂着嗓子光着屁股就上去找水喝。
我缓了口气,面前哪儿有什么兄弟俩啊,我这是预知梦?
可跟以前的预知梦,都不太一样。
耳朵和荷叶小饼,还有井口——眼前这个场景,倒是跟梦里一模一样,太累魇着了?
结果一转头,我就愣了一下。
只见我身边,真的放着一个掰开的荷叶小饼。
那缺口,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这叫谁心里都得嘀咕,这什么征兆?
程星河喝完水缓过来,劈头盖脸骂我坑爹,我把那个梦跟他一说,他一边吃一边琢磨了起来:“放个屁的功夫你能梦的这么具体——得了,这梦我帮你解出来了。”
“啥?”
“这小饼是糕点,你想吃耳朵眼炸糕,捎带提醒自己就着水吃,免得噎着。”
去你大爷的,预兆出这个意思,那也太狗屁不通了。
这个梦做的人心神不宁,我就穿衣服起来了——衣服也是豢龙氏给提供的,上等的本地真丝夏凉套,得值几千,就是款式一言难尽,有点像寿衣。
程星河换衣服的时候,在旧衣服里掏了半天,摸出一个膏药似得东西,皱巴巴的一股子怪味儿,直接贴我脑门上了。
我闻着那味儿就想吐,问他这是啥,他说治脚气的,跟赤毛癣一个原理,一贴准好,免得我着上他。
这把我给气的我就要揭下来,可他说那是老郎中的偏方,过了这村没这店,八十年脚气都能治好,糟践了要天打雷劈。
我一寻思,算了,反正贴不死人——但转念一想,谁能得八十年脚气啊!
正要说话,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敲门,一个豢龙氏的年轻人过来了:“两位贵客,王爷宴备好了,请移步会龙庭。”
会龙庭,好名字。
程星河一听又有王爷宴,果然追悔莫及,一个劲儿连蹦带跳揉肚子,就想着赶紧把肚子里的东西给消化了。
我正乐呢,忽然就觉出面前这个迎客的小子脸色不对。
这小子印堂上黑云笼罩,带着几分杀气,而人中上微微有些发赤,不像是吉兆,倒是晦气相。
我心里一动,随口就说道:“你这一阵子小心点——以为天赐良机,其实是灾祸缠身,别偏听偏信,更忌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事儿。”
可没想到,那年轻人一听这话,身子一颤,顿时就是一脸的恐惧。
啥情况?
可年轻人立马把脸给转过去了:“谢谢。”
我们跟着他往里一走,就过了一个狭长的穿堂,内里豁然开朗,好大一个大堂。
程星河一瞅,暗自说道:“乖乖——就这个规格,这个要摆国宴还是怎么着,得放多少人啊!”
是啊,这个地方,又大又旷。
不过,不对劲儿啊,吃个饭,犯得上这么大规格?
程星河就骂我没见过世面,都说是王爷宴了,就得气势磅礴,小了不成了县令宴了。
说着就要找地方坐下。
可坐下之后,身边一直也没来人,就俩人守着个大桌子,很有些诡异。
我忽然有了个感觉——我们俩,就好像在某个巨大靶子的中间一样。
程星河还等着上菜呢,找那个领路人,结果没找到,还要发飙,我忽然一下就明白那个梦什么意思了。
这一下我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拽上了程星河就往外跑。
程星河没明白什么意思:“你疯了……”
话没说完,四面八方,猛地就爆发了一阵破风声,对着我们就过来了!
第1167章 落霞流星
这就对了。
荷叶饼子掰开,露出内里的“馅”,耳朵和“馅”,那不就是“陷”?
耳朵和井就更别提了,那是个“阱”字。
组合在一起,赫然,正是“陷阱”二字!
不过,这豢龙氏好端端的,为啥忽然对我下个陷阱?
程星河一下就傻了,我立马把他给摁了下来。
叫平时,我反应是非常快的——哪怕我脑子反应不过来,身体也会因为蛟珠的能力,做出本能反应。
可这一下,我立马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我平时的能耐消失了。
身体迟缓又凝滞,几乎是眼看着那些破风声追过来,速度赶不上平时一半儿!
那一瞬间,我拼了老命,才把程星河摁在了地上,躲在了桌子底下,觉出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擦了过去。
一道又一道的破风声擦着我们后背射过来,哆哆哆一片声音响了过去,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数不清的箭簇,跟草船借箭一样,死死楔入到了我们刚才坐着的椅子上!
那些箭簇跟平时的还不太一样,尖头上镶嵌着一点东西。
看清楚了,我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圈符咒。
雷纹,云纹,霹雳,夹杂着四脚龙纹,十分精致。
是道家的符咒——没记错的话,我跟老头儿逛庙会的时候,看见城隍庙一个摆摊的道士手里有这样的符,说是这叫诛龙伏虎咒,专门杀灵兽的。
请回去,能保家宅平安,老头儿说他画的糙,保不齐从老书里扒下来的,还诛龙伏虎呢,诛鳝鱼伏蛤蟆差不多——上头的龙纹都没腿。
而且——在东海的独臂打虎客身上,也见到过相似的纹路。
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材质的——我疑心,应该是类似龙篦子的材质。
程星河眼珠子一瞪,死死盯着我:“七星,这他娘怎么回事?”
我回头想说话,这一动,牵到了脖子上的肌肉,就是一阵剧痛。
卧槽——这什么感觉?
对了,我的身体没有了平时的反应能力,刚才也不是用观云听雷法觉出来的,而是靠着对“陷阱”二字的猜测,提前反应过来的,几乎是强行着用力躲避,身体的力气用过了,浑身都疼。
回过劲儿来,我还觉出来了,脸颊上也是一阵剧痛,伸手一抹,一手血。
被刚才的东西蹭了一下,下去了一块肉。
程星河瞪大了眼睛:“不是,你鳞呢?”
那个速度,龙鳞绝对能滋生出来。
可是——这次没有。
跟上次,他们用绞龙丝缠住我的时候一样。
这东西,不愧是诛龙伏虎咒,是专门克制龙的。
一阵冷汗涔涔流下——要不是梦里的预兆,我身体变成这样,那我和程星河现在已经是两把漏勺了。
我身体怎么了?
难不成——我一下就想起来了那一池子药香浴。
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好像药劲儿穿透皮肤,透到了四肢百骸,全身都绵软酥麻,是说不出的舒服。
而白藿香在看古装剧女主角被迷晕的时候,还提过一嘴,说好她们行业之内的好麻药,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全身放松,说不出的舒服,统称“透骨醉”。
那个池子里,有什么特殊的麻醉药材!
我立马看向了程狗:“你身体怎么样?”
程星河给自己来了个十八摸:“乖儿子不用担心,爹还好。”
去你大爷。
看来,那药香浴里的东西,也是奔着我来的。
程星河也觉出来了,脸色猛地一沉:“你身体……”
我屏气凝神,就觉出来了,蛟珠的能力彻底失效,自己的行气也跟被棉花套子堵住经络一样,怎么也运行不起来。
程星河咬了咬牙:“他们——为什么?”
不知道。
但是,正常人一般都不会恩将仇报。
他们之前谢我,也不像是假的。
就好像跟人说着笑着,人家冷不丁就给你来了一刀一样,简直猝不及防。
里头肯定有原因,可是什么原因呢?
难不成……
程星河大骂道:“不管是为什么,这些王八蛋,欺软怕硬,对玄鳞虬没能耐,跟你倒是有本事啊!”
玄鳞虬的鳞片,比龙鳞更硬,所以这东西未必能对付的了玄鳞虬,可对付龙鳞,却正合适。
不愧是专门的豢龙家族啊!
跟程星河之前说的一样,蒸炒烹炸,对付龙,有十八般武艺。
而那一阵箭簇的声音逐渐平息,我盯着箭簇的方向,心里更沉了——这跟上次那个“四相擒龙阵”,是一模一样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这个阵上次见识,就已经很开眼了,当时看的我就肉疼,现在可倒好——主角变成我自己了。
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我们俩已经挂在了靶子上了,再不想出法子来逃出生天,就真的要留在这里当漏勺了。
可现在能挡住我们的桌子椅子都被扎成刺猬了,下一波再来,挡也挡不住了。
上次是绞龙丝,这次是奇怪的箭簇,这一下箭簇射完了,他们肯定还得有个“装填弹药”的时间,我就抓住了这个机会,立马把脑袋给伸了出来。
这一看之下,好么,难怪大堂这么大,是关门打狗,呸,我才不是狗——是十面埋伏,藏了不少人。
程星河心一横,也跟着我探出了头来,骂道:“你们这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我们才刚把你们给救了,你们翻脸不认人,坟头插冰棍,缺德冒凉气!把你们伯祖叫出来,我们要问问他,不怕报应吗?”
人要脸树要皮,谁挨得住让人这么数落?
尤其豢龙氏这种名门。
外面一片沉默,半晌才有一个声音说道:“你帮的忙,我们记得——但是,我们现在也是迫于无奈,权且,当你还当年的人情。”
这是刚才那个引我们进来的年轻人声音。
他话音一落,周围都是叹息的声音。
这把程星河给气的:“不是,你们这是宰羊之前念往生咒——假惺惺什么呢?”
未必是假惺惺。
我早明白过来了,立马说道:“井驭龙,你好的差不多了?出来说话。”
程星河一愣:“井驭龙?”
果然,我话音一落,一阵“轧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井驭龙出现了。
坐在了一个轮椅上。
我就知道——说起杀龙的绝招,没有人比他研究的更透,执念更重。
他脸色灰白灰白的,但眼神,是遮不住的得意:“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谁他妈想跟你见面?
我立马说道:“你想当哪吒我倒是知道,可他们为什么给你做事儿,黑白髓?”
井驭龙没回话,附近早有低低的声音倒抽凉气:“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怪呢。
豢龙氏现在急需黑白髓——之前董乘风说,这东西能给伯祖治疗怪病。
所以他们和井驭龙才给江辰做事儿,就为了真龙穴里的黑白髓。
可现在看来,伯祖那明明有白藿香料理,那传说之中的黑白髓,只怕还有其他的重要作用。
“死也让我当个明白鬼,”我大声说道:“那黑白髓到底是什么?为了那东西,对帮你们这么大忙的人下手?”
有几个豢龙氏的伏击者似乎有些忍不住了:“那东西,关乎我们这一脉……”
可那个伏击者还没说完,井驭龙就提高了声音:“你下去问阎王爷吧!”
说着,手一抬:“给他个落霞流星阵——速战速决吧。”
接着又补上了一句:“本来咱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何况你胆大包天,还敢对寒月下手,那这一切,就是你自找的。”
他把牙咬了咬,别提多解恨了!
落霞流星?我和程星河对看一眼,这又是什么说道?
话音未落,我就听到了一阵振翅的声音。
“嗡……”
这是……
我后心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不愧是专门研究龙的。
这不是上次马元秋用来对付潇湘的那种龙虱子吗?
那种龙虱子吃饱了之后,圆滚滚的身体,呈现出了一种美丽的金属粉色,遮天盖日,还真跟落霞和流星一样!
他奶奶的,要不是怕杀生缺德,一早就该弄死他。
这东西要是钻到了皮下……
我一身鸡皮疙瘩竖起来,几乎不敢想!
可程星河一把揪住了我:“七星,现在你听爹的——是个机会,一会儿爹一张嘴,你就赶紧跑,找到正气水,把你那什么麻药给解除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机会?
我转脸看着他:“你说啥胡话,什么机会?”
程星河往怀里一摸,摸出了一小瓶子“白樱大曲”。
酒?
“就现在……”他大声说道:“跟着你爹给你找的路冲出去,有多快跑多快!”
我一下傻了眼。
而他已经一口咕嘟嘟喝下了一大口,接着,一个打火机凑在了嘴边,呼的一下就对着火吹过去了。
这一下,他跟跑江湖杂耍的卖艺人一眼,喷出了老大一团子火!
龙虱子本来铺天盖地,但是这种甲壳虫子,就没有不怕火的。
这一下,振翅的声音更密集了,它们就为了火避让开了一条路。
程星河平时胆小惜命——热油锅都不敢拿,怕烫了他的爪。
可现在,他冒这么大的险……
我看出来了,他找的位置上,正有一扇窗户。
冲出去了,就能自由了。
我立马拉住他就要一起跑,可他甩开了我的手——火只能起一时,但凡一灭,龙虱子继续对着我就冲。
“你爹不怕这些东西,你赶紧走,别糟蹋了你爹一片心!”
说着,又一道子火苗,从我身后亮了起来。
我心里清楚,再磨蹭下去,只能俩人都倒霉,真不能白费了他这一片心。
而且,他们是为着我来的,也未必真的会对程星河穷追猛打,于是一咬牙,顺着火头子开出来的路,奔着那个窗户就撞了过去。
第1168章 千岁之湖
烧焦的味道猛然爆开,我听到一片大乱之后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千万不要让他跑了,否则咱们豢龙氏,就真的完了!”
你大爷的,你上门赘婿吗,就跟人“咱们”起来了。
数不清的箭簇声响了起来,可已经来不及了,头顶“乓”的一声响,花窗直接被我用身体撞碎——疼!
疼的人太阳穴突突的跳!
之前有蛟珠和行气护体,这种事儿根本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少伤害。
可是现在,龙鳞已经没法滋生出来了,玻璃碎屑和窗棱断口在身上猛地划过,皮开肉绽,浑身就是火辣辣剧痛。
但这还不算完,我靠着之前习惯性动作,护着脑袋在地上一滚,化解那个惯性和冲劲儿。
当然,比起之前是差远了,面前是个大花园,一片茂林,不知道种了几百年了,草木都很高大,我跌跌撞撞冲进去,就听见后面脚步声雨点一样的乱响。
这一起来,才觉出脚腕子一阵剧痛。
不好,自己的动作,到底是没有蛟珠管用。
这下完了,肯定跑不过他们!
那一阵追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井驭龙的声音也大声响了起来:“别追,他跑不远,放诛龙矢!”
你妈的,你比五步蛇还毒!
这下,完全被打回原形,成了没遇上潇湘之前的那个普通人,几乎是没了生机。
在他们张弓搭箭的时候,我一路跑,脚上的剧痛一路不住的在提醒我,放弃吧,这下跑不了了。
前面还是死路一条,又多让自己受什么罪呢?
可我却咬紧了牙,拼出死命往前奔——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那一切都完了。
就跟爬山一样,我已经爬到了一半,稍微一松懈,就直接跌下去了。
之前那些努力,就全白费了。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里,我凭什么放弃!
更别说——这条路,是程星河拿命给我换来的,就冲着他,绝对不能糟蹋了!
数不清的破风声,对着我就追了过来。好几只,擦着我胳膊就下来了。
死了——这下死了……
不过,哪怕要死,我也不会怯懦的停下。
这一步,往前一迈,穿过了一大丛云杉,面前豁然开朗,我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这个湖泊比听雷楼前面的雷池,规模都不小。
水天一色,犹豫一个巨大的镜面。
在那些箭簇过来的同时,我一步就扑到了湖泊里面。
水花溅起,我猛地沉了下去。
身上本来就都是伤,让水一浸,更是让人疼的炸脑瓜皮。
水面上,不少箭簇追了过来,炸的水面一阵白茫茫的浪花。
我在暗处,眼看着那些豢龙氏追到了岸边,低头看着我,就把避水丸塞在了嘴里。
这一下,七窍瞬间全舒服了起来,各项感觉,也在水里敏锐了起来。
“追啊!把水抽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尸你大爷!
这声音气急败坏,是井驭龙的声音。
“可是……”其他豢龙氏的声音犹豫了起来:“这地方不行。”
井驭龙一怔:“为什么?”
“因为这地方……”
好像是耳语的声音,我没有行气能用,听不清楚了。
这地方,有啥粑粑蛊?
井驭龙牙咬切齿:“怎么好巧不巧,偏偏会是这样的地方……”
有个豢龙氏说道:“因为这个原因,他这一下去,就不可能活着上来了,只要等着他尸体漂上来,就行了。”
井驭龙显然十分不甘心:“都到了这一步——便宜他了。既然如此,也罢,你们在这里看着他,什么时候出来了,捞给我就行了。”
说着,转身要走:“再来几个人,跟我去找那几个残党——把寒月救回来。”
你对董寒月,倒是情深义重啊!
可几个豢龙氏拉住了他:“那黑白髓的事儿……”
“你们放心吧。”井驭龙冷冷的说道:“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一手带了李北斗的尸体,就等于一手拿到了通往真龙穴的门票,到时候,进了真龙穴,找到了你们那个祖先,那黑白髓就是囊中之物了。”
剩下几个豢龙氏各自看了看对方,也只好就把手松开了:“但愿,一切顺利。”
井驭龙答道:“那位可不是一般的人,你们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他们要我的尸体?
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见我死了才放心,还是——要我身上什么东西?
还没想明白,井驭龙就已经走了——不,已经滚了。
剩下几个豢龙氏大眼瞪小眼,都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咱们干出这样的事儿,要是伯祖知道了……”
“伯祖那个身体,还要他为了族里的事儿操心?咱们把事情办完了,神不知鬼不觉,不也是给伯祖分忧吗?到时候,拿到了黑白髓,一切就都解决了。”
“可是……”有一个豢龙氏盯着黑沉沉的水面,声音有些难受:“我老觉得,对不起那个李北斗。”
这一下,那些人全不吭声了。
但是紧接着,他们忽然齐刷刷的跪下,就对着水面磕了个头:“今天的事情,确实是迫不得已。”
“先生之前帮我们的恩情,我们永世不忘。”
“将来,一定给先生修一个仙祠赎罪。”
仙祠?人都死了,修仙祠还有啥用?
“也许……”有个豢龙氏低声说道:“他命大……”
“你傻啊!”话没说完,就被其他的豢龙氏给打断了:“下了千岁湖,哪怕连三任伯祖都没上来,他能行吗?即使他是真……那他现在,又吃了龙眠丹,又受了伤,也不行了。”
这个湖泊,叫千岁湖?
话说,他们为什么不敢下湖,这地方有什么说道吗?
可放眼望过去,水底下十分宽阔,也没见什么异常。
我听到,有个人低声说道:“不过,不偏不倚,偏偏进了千岁湖,难不成——他真的是命中注定……”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没说下去。
“算了,想想咱们的血脉吧。”有一个豢龙氏说道:“我去把香料祭祀准备好,怎么,也得送他一程。”
我还想起来了——之前灰百仓就跟我说过,他们家有神灵的血脉。
可神灵血脉,也不能就这么坑我啊!
幸好他们不知道我有避水丸,肯定以为我已经淹死了。
我就寻思了起来,一会儿等他们放松了警惕,我就找个背人的地方上岸。
这么想着,我就泅的更深了一些,同时寻思着,那个什么龙眠丹就是导致我失去能力的元凶?
也不知道怎么解除。
正寻思着呢,身上又是一阵剧痛。
一低头,我一身鸡皮疙瘩全炸起来了。
只见我胳膊上,出现了很多的大包。
而大包里面,还有东西,在蠕蠕的动!
妈的,肯定是龙虱子钻到了皮肤下面去了——刚才虽然程星河的火力挺猛,可龙虱子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钻下去也没办法。
那些大包,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而我皮肤发白,自己一阵眩晕,是失血过多。
这么下去,不等我游上岸,就先被它们给吸死了。
得赶紧把这些东西给弄出来。
于是我一手拿过了玄素尺,就把皮肤给划开了。
果然,皮肤下,是巨大的龙虱子,吃血池的肥肥胖胖的,颜色也从晚霞色,变成了深红色。
我忍着剧痛,一下就把那个龙虱子给剜出去了。
一股子血扩散在了水里。
还有十来个。
平时我最怕疼,可现在,也只能向关二爷学习了。
又割开几道口子,剜出几个之后,我眼前发花,有点站不住了,手头不由就停了一下,可一错眼,浑身汗毛全炸起来了。
只见一个白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我后背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手腕上的伤口,吐出了一条长舌头——像是,对我的血,垂涎欲滴!
这他妈的——是个啥?
第1169章 阴阳莲下
我条件反射就往后退了一步,而那个东西倏然鬼魅一样,就跟了上来,依然死死的贴在了我后背上。
我后心就凉了,不由自主一张嘴,避水珠差点没给飘出去。
我赶紧把避水珠给吞了回去——要不是嘴里有避水珠,我估计一口气上不来就得活活淹死,如那些豢龙氏所愿漂上去。
仔细一看,这东西长着一张人脸是没错,身体却长长的,好赛一条鳝鱼长了个头。
那张脸赫然像是个年轻男人,五官细看也挺标致,但就有一样——一点血色也没有,哪怕像人,也绝对不是活人!
更何况,那个人脸流露出的表情,十分愁苦。
好像给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又被抓了壮丁一样。
这什么东西,我没见过!
鲛?
可鲛我见过,还给我留下了一块鲛绡,但鲛分明是有半个身子,很像是动画片里的美人鱼的。这东西光一个脑袋。
而且,身体也不是普通的鱼尾,倒是有些像如意蚺,圆滚滚的一条。
该长出鱼鳍的位置,是四个肉疙瘩一样的凸起,鳞甲上一片莹润水光。
难不成——跟安宁一样,是毛爹或者毛妈跟人生出来的混血?
这豢龙氏为什么弄了这么个玩意儿在这?
而那个东西见到了我的血,大嘴一张,就把那些血水,直接吸进去了!
这血一被他吞下去,那张愁苦的苍白脸,慢慢就舒展了起来,像是开心多了。
可虽然嘴角勾起,他的眼睛里,却一点表情也没有,是个奇异的皮笑肉不笑!
那个场景,简直瘆的让人浑身炸鸡皮疙瘩!
我的心猛地一沉,它吃血。
而我身上,全是血!
那它尝到的味道,下一步是不是就……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忽然猫头鹰似得一转,就盯着我身上还在不住淌血的胳膊。
它还想吃!
眼瞅着那个饥饿的眼神,我心里清楚——这东西这么快,我又一身是伤,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逃肯定是没地方逃了,他是地头蛇,不做什么反应,我下一步就是盘中餐了。
于是我立马把玄素尺旋过来,手起尺落,又剜出了一个龙虱子。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的伤口,就要扑过来。
可我一下把龙虱子送到了他面前——有乒乓球那么大。
死死一捏,乓的一声,那个龙虱子猛然在手里爆开,冒出了一股子浓血!
那人头鱼别提多高兴了,猛地张开了嘴,一口就给吞进去了!
我连忙把手给缩了回来——祖师爷保佑,再稍微晚一点,我这手也就报销进去了!
人头鱼把那一口没来得及扩散的高浓度血带龙虱子一起吞下去,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像是——在笑!
同时,那双没有表情的眼睛盯向了我的胳膊,显然有些躁动了。
他还想吃!
得咧,有这么个大爷盯着,多厉害的拖延症也得给治好了。
我连忙又用玄素尺,把身上剩下几个龙虱子,陆陆续续都给剔除出来了。
那些龙虱子滚入到水里,这下,不用我自己捏爆了,那人头鱼跟吃葡萄一样,猛地张开的大嘴,一口一个就吞下去。
这东西学习能力非常快。
吃的越多,那这东西的脸色越好看,笑意也更浓。
跟人脸藤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也不知道把人脸藤移植到了这里来,谁胜谁负。
我看他吃的挺开心,就想借个人情,缓缓就往前面游——只求这位爷吃饱了,能放过我。
可谁知道,这东西非但没有放过我,反而继续跟了上来,他妈的寸步不离!
一瞅那眼神,我就猜出来了——得咧,这是要拿我当个冰箱,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开门!’’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越看这东西心里越嘀咕,同时寻思了起来,他跟安宁,也许倒是能配上一对。
嗨,生死交关的时候,我他娘胡思乱想什么呢?
保命要紧。
一边寻思着,我只能带着那个人头鱼一边往里头游——哪怕他舍不得离开我,可万一其他地方有什么生机呢!
时间长了,适应了光线,对水下看的也就越来越清楚了。
这地方十分空旷,没见到游鱼什么的,只有一些水生植物,在水里杂乱的飘摇,美确实是很美,不过现在哪儿有欣赏的心情。
一边游,我心里是叫苦不迭,但愿他肚子里那些个龙虱子够他消化消化,不然下一口就得拿我当个萝卜给啃了。
好在这人头鱼似乎也很明白可持续发展的道理,吃了十来个龙虱子之后,虽然还在吞吃我伤口扩散出来的血,但没打算继续咬我。
我看着自己在水底下发白的伤口,也明白,在水底下时间长了,伤口是极难愈合的,不保留体力,也是个死。
于是我四下里一看,靠着小时候跟老头儿四处钓鱼,跟其他老头儿学到的常识,就找到了一种能治疗皮外伤的水生植物。
那是一种很常见的水草,叫阴阳莲。
为啥叫这个名字呢?因为这东西的叶片颜色,上面是绿色,叶子背后则是紫色,在水里跟着水波一翻一翻的,倒是也挺显眼。
这东西号称水下云南白药——据说以前的捕鱼人有时候上水底下去抓漏网之鱼的时候发现的。说是鱼一漏网,往往是带着伤的,而鱼肯定是要跑到阴阳莲底下蹭身上脱鳞的伤,一蹭就好,这就出了名。
我抓了几片,嚼碎了敷在了伤口上,又找了叶片坚韧宽大的美人腿缚在了外侧当绷带。
人头鱼嘴上带笑,眼无表情的盯着我,给我一种感觉——似乎他觉得我这么做很恶心,好像有人在你的烧烤上加了你不爱吃的料一样。
能活就行了,管它恶心不恶心。
别说,这阴阳莲还挺管用。
不长时间,伤口就开始止血,麻酥酥的也不太疼了,我松了口气,就往里去够叶片更大的,把剩下的伤口跟堵大堤决口一样的堵上。
可谁知道,我手往里这么一探,忽然就觉出来,叶片后面,猛地颤了一下。
我立马就要把手给缩回来——妈的,后面有东西!
可没想到,我的手触碰到了一个冰冷滑腻的东西,竟然拔不出来了!
卧槽了,什么玩意儿?这水里十面埋伏,步步惊心吗?
我拼了老命就要把手给扯出来,这一用劲儿,还真从繁茂的阴阳连后面拉出一个东西来。
一瞅这个东西,我的心咯噔一下就提起来了。
第1170章 爱卿平身
这东西浑身是一层耀目美丽的银白色,光华璀璨,不像是人间之物,大嘴四足,得有好几米长,跟麒麟白有些相似,但比麒麟白大上许多。
现如今,我的一只手,正陷入到了它嘴里,死死卡在两个长牙之间!
这东西我见过——在锁龙井那事儿上。
这是个虺!
上次降服那个虺,还是在我有诛邪手的情况下,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是现在——一来眼前这个虺,比上次见到的那个,还得大出一倍,堪称虺界巨无霸,二来,我现在中了眠龙丹,就是一个普通人,上哪儿能找行气降服它?
更别说——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子,慢慢开始发黑。
虺有剧毒!
我哪儿还顾得上想其他的,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就想把手从那两个牙缝里给拔出来。
可没想到,刚才也不知道怎么进去的,他娘的竟然比榫卯结构镶嵌的还结实,说啥也拔不下来!
那个虺眯起眼睛看着我,露出了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压迫力,似乎对我有些不耐烦了,张开了嘴,要奔着我的手腕子咬下来!
我脑子里面顿时就给白了。
人在遇上危险的时候,都会有个求生的本能,我当时也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当时我是怎么做到的——我手腕子既然拔不出来,那一脚借着浮力扬起,直接对着虺嘴就踹了下去。
一瞬间,水里顿时弥漫出了一股子青色的血雾,手腕子上一松,我就把手给拉回来了!
它一只牙,直接被我给踹下去了!
这一下,那个巨大的虺顿时暴怒,张开大嘴一声吼,附近的水波猛地震颤了起来——数不清的水草,在那个震慑力之下,拦腰而断,飘的到处都是!
我脸都被这动静震的生疼,拼命踩水往回退,可没想到,那一声一响,后头又冒出了许多黑皴皴的东西——跟七月天的乌云一样,说来就来,暗影幢幢!
看是看不清楚,但傻子都知道,来的自然不是善茬。
我一边往回退,心里一边暗骂,真是瞎子到了粪坑里——一步一崴泥!
我他娘的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了!
而那个虺张开了被我踹掉了一只牙的大嘴,对着我就冲了过来,水波太大,我还没等着躲,就觉出天地翻转,我整个人在水里被掀了一个跟头。
眼角余光就看见,虺对着我张嘴扑过来,后面的黑影子也跟着幢幢的扑了过来,我算是要死当了明白鬼——难怪豢龙氏不敢下来呢!
他们忌讳的,感情就是这些东西!
法子没了,只能是蹦极断绳子——等死。
而最后一瞬间,我隐隐约约觉出身边像是扫过了什么东西。
但是那一下过去的太快,让我疑心那是个死前的幻觉。
可没想到,这个跟头翻完了,那个虺却没扑过来。
我睁眼一看,顿时一怔——只见那个虺跟让人点了穴一样,竟然张着大嘴,不动弹了。
啥情况,横不能我一脚踢出个葵花点穴手?
可我也没碰上那玩意儿啊!
不光是虺,虺后头那些黑幢幢的东西,竟然也不动弹了。
甚至……对着我就趴了下来!
这一下我就傻了,什么情况?
脑子里一转——对了,好些人说,我是什么真龙转世,难道这些东西也很识货,认出来了!
我顿时就给精神起来了,翻身过去,心头一阵狂喜——它们要是能听我的话,那我岂不是能带着它们,杀出水面反杀!
井驭龙你不是想坑老子吗?老子给你来个王者归来!
穷途末路的柳暗花明,我几乎想跟它们说一句“爱卿平身”。
可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出不对——它们,拜的貌似并不是我。
我回过头,狂喜跟钱塘江的大潮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它们拜的,分明就是我身后那个人脸鱼!
而人脸鱼缓缓从我身后往前漂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盯着那写东西,眼睛还是没有表情,但是气势,俨然君临天下。
刚才从我身边扫过去的,是他?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被我踢掉了一根牙齿的虺,身体一颤,嘴里哗啦啦,掉下了数不清的尖牙!
我一身鸡皮疙瘩全炸了起来。
只那一扫,有这么大的威力?
难怪——难怪这些东西吓成了这样。
我算是明白了,一开始这个人脸鱼躲在了我身后,它们全被我吸引住,没主意到了人脸鱼,结果刚才那一下,人脸鱼悄无声息的出来,它们认出,才吓趴下了。
我死死盯着人脸鱼——这么说来,豢龙氏畏惧的,不是虺。
而是人脸鱼?
它到底什么来头?
而人脸鱼回头看着我,缓缓张开了嘴。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也要开吃了?
但是,他嘴里,只发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扑。”
这一声,所有的虺得令,争先恐后,全退开了,好像生怕人脸鱼追上来一样。
那一声的意思,我看着,简直像是宣布对我的所有权,好比:“这东西是我的。”
得咧,要不说我这运气好呢——一下来遇上的第一个,就是本地第一大魔头!
我忍不住舔了舔嘴角,这下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跟个馅饼一样,直接掉人家嘴里了。
程星河要是在身边就好了——他还能帮我翻译一下,跟这个人脸鱼沟通沟通。
现如今只能靠自己了,我就尝试着开了口:“这位仙灵,怎么称呼?”
没法望气,看不出这东西具体来历,不过客气客气总是没错的。
这人脸鱼再次缓缓张开了嘴:“扑。”
得嘞,沟通失败。
我喘了口气,眼睛开始不停的往四下里扫,不管这是什么吧,这玩意儿既然爱吃血,我不能给它当长期饭票,能走就得赶紧走。
这么寻思着我就开始去找其他出路。
当然了,“扑”是寸步不离。
得赶在他下一次饿之前出去。
而这家伙是个双刃剑,它在我身后,跟个保镖似得,其他任何危险的东西,全不敢靠近了。
它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一边游,我一边就寻思着,进水里也有一会儿了,眠龙丹的效果下去了没有?
于是我就尝试着引行气上诛邪手,想把一块石头给打碎。
结果石头完好无损,把我手拍的生疼,不由悻悻缩了回来——这眠龙丹怎么研究出来的,药劲儿这么猛,时间这么长了也没散下去?
人脸鱼定定的看着我,犹如看一个傻子。
眼看着一个位置像是没什么动静,我就悄悄游了上去,结果靠近了岸边,好么,豢龙氏人口众多,那位置也严防死守,有人等着捞我的尸。
上去就是自投罗网。
“哎,怎么这么长时间,那个李北斗还没出来?”
“活肯定是活不成了——可尸体不上来,确实也麻烦。”
“是啊,偏偏是千岁湖,下又下不去。”
我上不去还在其次,倒是一阵担心——井驭龙说要去抓白藿香他们,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程星河,吹完火之后,他跑出去没有?
还有赤玲,金毛……
我不由一阵后悔,这次其实不该带他们来的——本来以为,自己能保护好他们的。
为了他们,也不能放弃。
“你说,会不会他没死,而是藏在千岁湖里了?”
“你傻啊?那东西在底下,他活不了,更别说,眠龙丹没有解药,药劲儿自己是散不开的。”
你们怎么研究出来的?
“他那些朋友怎么样了?”
“咱们对不起他,不能再对不起他朋友了,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别的不说,那个土狗倒是挺凶的。”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程星河他们没事儿就好。
同时又犯了愁——我这眠龙丹自己解不开,出又出不去,哪怕能靠着避水丸活下去,也不是办法,又不能躲一辈子。
更何况,后头还有个垂涎欲滴的人脸鱼呢!
我一寻思,就动起了心思,伸手抓了一块石子,对着水面就扔了过去。
这一扔,岸边那些豢龙氏猛地全站起来了,影子在水面上摇摇晃晃的:“什么动静?”
“是不是那个李北斗出来了?”
“看不清楚啊……”
“事关重大,靠近看看去!”
这么说着,几个人影就逼近了水面,蹲在一边,仔细往水下看。
我抓住了这机会,窜上去直接抓住了一个人的脚踝,直接把他给拉下来了!
这一下虽然没有平时的速度,但是胜在出其不意,那些豢龙氏都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被我我抓住的倒霉鬼,直接就被我拖下了水!
这是水猴子的绝招,好歹我也是当个水猴子姑爷的。
一阵水泡翻滚炸起,岸上一阵沉默之后,乱成了一锅粥。
我手底下那个倒霉鬼,大惊失色,一反应过来,拼了命的折腾,我毫不手软的给了他一杵子,他这才不动弹了,我就抓住了机会,在他身上乱翻乱找了起来。
他们都是豢龙的,看来眠龙丹就是看家本领之一,我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解药。
果然,一翻之下,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
这下就有点为难了,哪一个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