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瞒天过海
张爱玲说过,尽我最大力量,别的就管他娘。
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我就转过脸,对上了田八郎。
田八郎一看我的模样,跟被雷给轰了一样,瞬间就露出了难以置信和羡慕夹杂的表情。
“你是……”
早有人出来禀告:“田八郎您贵人多忘事——这是南海来的什伍长。”
田八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是你,果然是个青年才俊,这副模样,万里挑一!”
我点了点头表示不要夸我,我会骄傲的,接着把脸上一个四处乱爬的海蜗牛给抠了下去。
田八郎盯着我的斗篷,也夸我穿着英俊潇洒,好裘配英雄,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爱才。
我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把身子偏移了一下,免得他碰到了斗篷下的水妃神。
幸亏田八郎还没见过“花王”,不然爷就要倒霉了。
田八郎别提多欣赏我了,眼神还夹杂着几分羡慕,但马上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连忙说道:“找人的事情,你要多留心,只要找到了,擢你的职。”
我点了点头表示收到,就奔着那个方向过去了。
我留意着周围的海灵芝草,就奔着那个位置看了过去。
果然,打一个缝隙里,我看到了一丝活人气。
就在这呢。
可现在四处都是眼线,现在把他们给救出来,那不是直接羊入虎口吗?
我一寻思,抄起了手里的钢叉,奔着反方向就扔了过去。
钢叉划出一道非常流畅的弧线,扎进了远处一块礁石上,劲头运的足,水波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这一下把所有的海罗刹都给镇住了,全部的眼睛,都盯向了那个方向。
有机灵的就猜出来了:“什伍长肯定发现了那两个土猴子的踪迹了!”
说着,一马当先就冲了过去。
剩下的见状,都怕功劳被人抢了,争先恐后奔着那个方向就蹿了过去,跟有白捡的钱一样,就连田八郎也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我一眼:“好样的,回去就擢你的职!”
说着,奔着那个方向就冲过去了。
这一下,呼啦啦全走了。
古人诚不欺我,这招声东击西真管用。
我立马蹲下身子,奔着那个位置抓了过去。
这一抓,就感觉到一股子破水声倏然响起,有锐物过来了。
我立马把手缩回来,把脑袋伸了进去。
果然,程星河把海生背在了身上,正冷冷的盯着洞口,海罗刹女则抓住一柄钢叉——刚才要叉我的就是她。
我立马跟他们招手——等雷劈呢,还不快出来?
可海罗刹女也只是在见到我面容的时候吃了一惊,接着就恶语相向:“别以为你长得英俊,我就会被你给诱惑了——别想让我出来!”
呵,你真是女版柳下惠。
程星河也压低了声音:“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叉死他!”
你个不孝子,叉你大爷。
对了,我这个尊容,他们也不认识我了。
于是我一伸手,就把七星龙泉给抽出来了。
海罗刹女吃过七星龙泉的苦头,一眼就认出来了,黑潭似得眼神一凝:“你——你杀了他?”
她咬紧了雪白的牙,像是恨不得弄死我!
啥情况,关心我?
咱们素昧平生,我还揍过你,你这么担心我干啥?搞得我有点不知所措。
倒是程星河眼尖,一拍大腿:“卧槽,七星,你让人毁容了?是谁下的毒手,爹跟他们拼了!”
他倒是不傻,知道七星龙泉认主,别人没法把它从鞘里拔出来。
我打了个手势说你们费什么话,赶紧出来,溜了溜了。
海生也把脑袋给探出来了,嘀咕着:“他真是七星,这脸怎么跟麦旋风似得?”
而他这么一探头,我身上的水妃神猛地就颤了一下。
母子连心,她是觉察出海生的身份了?
你们要认亲,等安全了慢慢认,现在再不走,那帮海罗刹回来了,就更走不了了。
程星河还算机灵,立马背着海生出来了,海罗刹女盯着我,还是半信半疑:“你……真是丑八怪?”
我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不是我是谁?
海罗刹女别提多高兴了,眼神那叫一个惊艳,好似看见偶像剧女主穿了美特斯邦威的衣服一样。
我回身就引他们,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满脸麻子的海罗刹正站在我们身后,傻傻的盯着我们:“找——找到了?”
卧槽,刚才那些海罗刹哗啦啦就走了,它怎么没走?
在往他身后一瞅——好家伙,这货刚才憋不住,找了个地方方便,立功的机会没赶上趟。
这下大麻子一下就兴奋了起来:“什伍长就是什伍长,我这就把他们给喊来,你可立了大功,我也跟着沾光……”
说着,回头就要喊人,结果被我一手砍在后脖颈子上,软软的倒了。
我一脚把他踹进了海礁石的缝隙里,转身带着程星河他们就走,这一踩水往上,就听见那头沸反盈天,应该已经发现扑空了。
我赶紧把程星河和海生包在了前头,这下鸡胸驼背俱全,跟个钟楼怪人一样,奔着上头要走。
水妃神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先把他们从树洞里带到了岸上再说。
可海生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又继续抓挠:“我三奶奶……”
程星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小祖宗,三孙子也不行了,赶紧走!”
海生耍了脾气,一下在程星河背上闹腾了起来:“你们骗我,你们说会帮我找三奶奶,我才跟着你们在礁石底下等了那么久,你们要是不救她,我自己去!”
说着,挣扎着就要从我斗篷底下给溜出来。
卧槽了,这个小王八蛋!
这一句话要不是含着避水珠,我早骂出来了——不过他妈就在我身后,也不好骂出口。
身上这么一挣扎,影响游泳,我速度就慢了,结果祸不单行,刚才那帮海罗刹女又不知道从哪里,蜂拥而至:“姑爷,我们可找了你好久,想不到你在这里呢!”
“是啊,不声不响就溜走了,让我们好找!”
“哎,一眼看不见,姑爷怎么又英俊了许多?”
是说我的“鸡胸”吗?
我身边的“大小姐”见到了这些其他的罗刹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死死的瞪着我,好像我偷了他们家鸡一样。
这下麻烦了,听得出来,田八郎他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要杀到,我刚要想辙,忽然海生一下就把脑袋从我斗篷里钻了出来:“我要找我三奶奶!”
这一下,程星河没来记得制止,周围的海罗刹女,全看见我胸前忽然钻出了一个人脸,全愣住了:“那是……”
这把程星河给气的,一手刀又敲在了海生的脖颈上,想着把海生给弄晕过去,免得添乱。
可谁知道,我觉出一股子力量从背后压到了胸前——是水妃神心疼儿子,制止了程星河!
程星河顿时也是一愣,我心说这下躲不过了,这些海罗刹女又不是瞎子,趁着她们愣神,引出了行气,全压在了脚上。
轸角二星天少雨,或起风云傍岭行!
这一下,一行人倏然就对着头顶冲了上去,水波也猛地一震,那股子力道,把几个离得近的海罗刹女直接掀翻。
海罗刹女也趁机踹翻了几个,跟上来了。
程星河压低了声音:“七星,这一位,也是情比金坚啊!”
你从哪儿看出情来了?
我们奔着来路就闯了过去。
这一走,还把几个零零星星的无辜海罗刹撞的跟陀螺一样,原地翻滚了好几周。
快了——很快就要到出口了!
好几个海罗刹见我风风火火的,还想问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全被掀翻。
终于到了出口,一窜就到了榕树洞了,我就要钻——最后一哆嗦了。
可守门的海罗刹竟然也不少,全围了上来:“你出去干什么?有令牌没有?”
感情你们也弄出入证?
海罗刹女倒是抢着过来了,亮出了令牌。
那几个守门的肃然起敬,赶紧就要给我开门,没想到,这个时候,田八郎的声音竟然再一次响了起来:“什伍长,你上哪儿去?”
卧槽了——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海罗刹女立刻躲在了我身后。
程星河也在斗篷下暗暗叹气:“我就知道……跟你出来,没一次是走运的。”
跟着田八郎那几个,也跟着插嘴:“是啊,什伍长,我们也知道,你刚才没看清楚,让他们跑了,可你也不用自责,现在,田八郎正是用人之际!”
不是,你以为我引咎辞职,这是孟德追云长呢?
我顿时满头黑线,同时注意到,他们都看向了我的“鸡胸”。
我脑子一转,立马比划:“我嫂子要生了,得赶紧回家。”
田八郎一愣:“你不是孤儿吗?”
他大爷,花王还是孤儿?
我只好继续比划,干的。
田八郎皱起了眉头,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为了做出个宽仁爱才的表象,还是摆了摆手:“那你快去快回……”
同时表情也低落了起来:“这一走,对你来说,也许不是坏事儿。”
他是觉得,这次找不到水妃神,他们都得倒霉?
不过,既然能走,那我先走一步了。
可没成想,刚一抬腿,一声暴喝就从后面响了起来:“田八郎,千万不要让他走——他是假冒的!”
一个海罗刹扑在了我们身前,气势汹汹的。
我抓紧了七星龙泉——又一个要作死的。
可这一抬头就发现,这个海罗刹,眼熟啊。
卧槽,这他娘不是花王本尊吗?
“这……”有海罗刹忽然想起来了:“这才是真正的南海什伍长!”
田八郎一愣,眼神就阴沉了下来。
完了。
还没等花王开口,远处又来了一个海罗刹:“田八郎——是那个美男子,把两个土猴儿,还有大小姐带走了!”
大麻子!
不光是大麻子,大量海罗刹女也过来了:“田八郎,那个美男子不对劲儿!”
田八郎一愣,忽然就抓住了一个钢叉,对着我投了过来。
我一躲,海罗刹女躲闪不及,从我身后露出来了。
而钢叉穿过了飘扬在海里的斗篷,直接把斗篷从身上扯下,猛地钉在了岩壁上。
我背上的水妃神,胸前的程星河和海生,全暴露出来了。
田八郎一身的细鳞,全炸开了。
花王盯着我那件斗篷,两只眼睛全都冒了火,一身肌肉跟充气了一样,勃然隆起,跟其他海罗刹要了一个钢叉,对着我就叉过来了。
你大爷。
我立马翻过了七星龙泉架住,当的一声,水波猛地一震。
这货是知耻而后勇,比之前厉害多了。
不光花王,剩下那些海罗刹,海罗刹女,还有翻江虎——这个规模,黑压压一片,跟开演唱会一样。
花王蛮力很大,但是我倒是精通四两拨千斤,抓住了他的手腕子,找到了麻筋儿——跟人的位置差不多,一把扣住,反手就摔了出去。
花王那硕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就摔到了石壁上,哄的一声,砸下来了不少的石屑。
这一下,把其他海罗刹都给镇住了。
田八郎冷冷的说道:“你们死了,也别放了他们走!”
四面八方,就是一片破水的锐物声。
我转过七星龙泉,兜住了数不清的钢叉,连叉带人,一起甩出去了老远。
程星河也踩水出来了,活动了活动手腕子,吐了口气:“又要卖命了……”
话音未落,一股子狗血红绳,破水而出,先把一群海罗刹给拦住了。
那些海罗刹的脚踝,都中了狗血红绳的毒,飞快的发黑溃烂,周围一片惨叫连连。
而这一瞬,一道破水声对着我就过来了,用观云听雷法测算出了位置,我翻身躲过去。
可还没躲利索,又一只手从左边鬼魅似得伸出来,重重的撞在了我胸口上。
龙鳞根本没来得及滋生出来——一阵剧痛,似乎几根骨头都碎了!
那个身影,快的让人眼前发花!
我咬着牙挣扎起来——田八郎怎么比刚才厉害了这么多?
水妃神咬紧了牙:“不好——他吃了爆灵丹!”
爆灵丹?
这东西我听说过——短时间之内,能暂时成倍,甚至几倍的增强灵物的能力,但是,对身体损害是很大的。
田八郎急眼了。
水妃神压低了声音:“再坚持一刻钟,我马上就能恢复了。”
第1067章 爆灵之丸
一刻钟……
田八郎也想在一刻钟之内,把我们给抓住。
刚想到了这里,又一道子凌厉的力道奔着我左边就抓过来了。
这个速度……
我顺着他的力道转身,可到底是没有他快——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套上了新的爪子,我肋下又是一阵剧痛。
比龙鳞还快!
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
不光如此,数不清的钢叉,也冲着这边冲了过来。
我刚想挡住空门,程星河就喊道:“七星,别分神,有我呢!”
话音未落,身后就是一阵稀里哗啦,钢叉被撞掉的声音。
我立马把心情沉下来,看向了田八郎。
这一看之下,田八郎身上的青气,跟炸起来了一样,成倍增长,笼罩了一身。
这起码,得有九丹的力量了。
但是——他身体表面的鳞,不再是跟之前一样顺滑贴身,而是出现了一些炸裂的痕迹。
好像跟我没学二十八星宿调息之前一样,身体匹配不上力量。
这就是爆灵丸带来的反伤,无异于拔苗助长。
而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就好像人在用力的呼吸一样。
“大小姐”见状,急了:“爹,你不能再吃那种东西了!”
怎么,经常吃?
他是真的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田八郎沉下了脸,嘴边都冒出了浓厚的青气:“你别管!还不快回来!现在爹就给你出气!”
可是“大小姐”却挡在了我面前,厉声说道:“爹,你不能一错再错了——不是他抓了我,是我心甘情愿跟他走的!”
这一声出来,周围的海罗刹全给愣住了,看向了田八郎。
田八郎当然也并不例外,转而看向了我,漆黑的丹凤眼圆睁,满是怒火:“好你个土猴子,还给我女儿灌了迷魂汤?”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大小姐”咬了咬牙:“不是他——”
但是大小姐话还没说完,田八郎已经冲了过来。
大小姐本身也是很有本事的,可现在,在吃了爆灵丸的田八郎面前,竟然连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被毫不留情的撞出去了老远,落在了海罗刹堆里:“你们把大小姐看好了,她再出什么事儿,我把你们全扔到了陆地上晒成干!”
那些海罗刹女听令,赶紧就把大小姐给抓住了:“是!”
大小姐想挣扎,可哪儿挣扎的出去,厉声喊道:“爹,你才是被灌了迷魂汤了——水妃神惩处你,也是你罪有应得,你现在再做出这种事儿,丢的是咱们全部海罗刹的脸!”
田八郎的脸色变了——发了黑。
他和水妃神一样,最看重的就是名誉和面子,哪儿听得了这种话:“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把这几个土猴子收拾了,再来管教你!”
说着,手上一翻,对着我就冲过来了。
这一下,钢叉对着的,是我的喉咙。
水妃神搭在了我肩膀上的手,攥紧了。
我抬手运上了皇甫球的行气架住,当的一声,那个钢叉直接被我削断,田八郎急了眼,回手对着我的脖子就抓了过来。
速度太快,没挡得住,我整个身体被重重的撞在了岩壁上,而我背上的水妃神就更别提了,首当其冲就受到了撞击。
脖子上一紧,我一下就喘不过气来了——差点把避水珠都给吐出来!
田八郎一张英俊过分的脸凑在了我面前,咬紧了一口白牙:“你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胆子倒是不小……”
我倒是想告诉他商店街,可说不出来。
程星河回头看见了,也急了:“七星!”
说着就要冲过来,可他身边那些海罗刹也不是吃素的,追着他就冲,他身上还背着海生,不敢轻易冒险,只好回身用狗血红绳拦住他们:“七星,你给我挺住!”
我背上的水妃神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大声说道:“你不就是为了我的位置吗?你放开他,我让给你!”
田八郎一愣,抬起眼睛看向了水妃神:“你为了这小子,竟然……他到底……”
可抓住了这个机会,我一把压上了行气。
虚危室壁多风雨,若遇奎星天色晴!
行气在诛邪手上炸开,猛然把他推出去了老远!
田八郎当时就被掀翻出去老远,重重的撞在了一大片海罗刹身上,把那些海罗刹都撞翻了。
不光如此——他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肋下。
一大团绿色的血雾炸开了,我生生抓破了他的鳞。
我舒了口气,冷冷的看向了他。
你要是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弄死了我,那就错了。
周围的海罗刹想把他搀扶起来,可田八郎一把甩开了那些海罗刹,阴沉着脸看上了我,忽然一抬手,往嘴里扔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被他一咀嚼,咯吱咯吱响。
程星河都忍不住看了过去:“这是……”
这下子,大小姐看见,更着急了:“爹,你不能一天之内,吃两次爆灵丸……你会出事儿的……”
就连水妃神的身体,也在我背上颤了一下,声音也满是怒意:“为了那点事儿,你疯了吗!”
血浓于水——水妃神到了现在,竟然还在担心他。
“闭嘴!”
田八郎死死咬住了牙,脸色难看的把那东西给吞了下去——估计那东西难以下咽,接着,抬眼看向了我:“今天不把事情做成了,以前那些努力,就全白费了,我也不能对不起先生……”
那个出谋划策的人?
田八郎身上的青气,肉眼可见的速度,猛地又增长了一倍。
好强……
但是我听得到,他身上,传来了“咔啦咔啦”的响声。
像是在爆炒黄豆一样。
我却猜得出来。
他虽然能力又增长了,可他的身体,正在爆灵丸的作用下,小面积的爆裂!
水妃神厉声就喊道:“小心!”
我先是觉出了面前的水波猛然一震,接着,眼前一花,田八郎的身影,倏然就到了我面前。
我一下愣住了——哪怕皇甫球,只怕都没这么快的速度!
下一个瞬间,我就觉出身体失去了平衡。
天地翻转,被他打出去了老远!
第1068章 无头公案
接着,“当”的一声巨响,我才慢慢觉出嘴里一阵发甜。
四肢百骸,又是碎了一样的的剧痛。
面前炸出了许多带着青苔的石屑,我是被撞在一面石壁上了。
我被撞成这样——心里一提,水妃神呢?
回过头,这才发现,在被掀翻的一瞬间,水妃神也从我身上掉了下来,落在了一团水草里面。
她正抬起头,担心的看着我。
但是——她一张莹白如玉的脸上,都开始出现了一个一个的细小虫洞。
万虫噬咬,到了顶峰了。
那个情景,把周围的海罗刹都给看愣了,可她也没顾着自己,只大声说道:“你小心!”
这个时候了,还关心我?
没容我回答,我就觉出身边一道水波震动,一个极快的东西,就要奔着水妃神冲过去。
田八郎。
是啊,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我和海生,而是水妃神。
程星河见状,立刻对着我伸出了手,一道子狗血红绳就垂在了我面前:“七星,跟爹走!”
他已经背着海生,到了洞口了,一弯腰,就能上岸,海罗刹受不住日光,我们就安全了。
现在上去,是能安全,可是,我答应了帮水妃神拖过这一刻钟,就不能半途而废。
我吸了口“气”,把行气压下来,转身就对着田八郎冲过去了。
海生见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为什么自己不走——还去救那个女人?”
程星河答道:“因为他脑子被驴踢过。”
说着忽然又笑了:“不过,我倒觉得,这就是他的优点——我脑子可能也被驴踢了。”
海生听着这话,似懂非懂。
而我早就蹿到了田八郎面前,就在他的爪子要从水妃神头顶上落下来的时候,抬手把他挡住了。
当的一声响,他的新爪子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他盯着我的眼神,也跟看傻子一样:“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要给她卖命?”
“没什么关系。”背后的程星河大声说道:“因为七星,说话算数。”
田八郎看着我的眼神更古怪了,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为了一句空口承诺,肯下这么大的功夫,自言自语:“土猴子,都是怪物。”
而水妃神听到了“说话算数”四个字,也愣住了。
这个时候,其他那些海罗刹回过神来,也对着我们冲了过来。
程星河拦住了我身后的方向,我拨开了身前一大片,可是海罗刹远远不断,倒了一层,又起来一层。
更别说,田八郎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正是个偷袭的高手,抓住了这个机会,也对着我扬起了爪子。
我抬手顶住,可田八郎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对着我脚下就抬起了手。
我听到了一股子很古怪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飞速钻了过来。
这东西,有灵气,却不是人……
“滋……”
我立马就觉得手头脚踝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缠住了。
那些水草似的东西!
海罗刹本来就能驱使海里的东西,“大小姐”也会这一招。
不过,因为田八郎现在吃了爆灵丸,灵气增长,能驱使的水草也增长了——以前驱使的,被我一下斩断的,是三孙子,可现在来的,估摸着要属老祖宗!
又粗又长又滑又韧,简直不比九星连珠网差,而且这东西还是活的,我运出行气损伤一层,可新的一层就源源不断,越收越紧!
这一下,就把我包的跟个粽子一样。
不好了——离着水妃神恢复正常,大概也就剩下五分钟了。
难不成——就折在这五分钟里了?
水妃神扬起脸,竟然是个笑容:“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素昧平生,我谢谢你。”
不甘心——就这么输了,不甘心!
而田八郎浑身也在越来越剧烈的颤抖,应该也是在忍耐着爆灵丸的效果,奔着水妃神就冲过去了。
可水妃神抬起头,厉声说道:“我就还几句话,说完了,你再处置我不迟。”
田八郎皱起眉头,显然并不想答应,可程星河早摸清什么情况了,立刻大声说道:“哎呀,你们这位田八郎胆子小的很,都把水妃神折腾成这样了,还吓的不敢让水妃神说话——这种人,怎么当你们领头儿的?”
田八郎最爱面子,一听这个,哪儿还受得住,厉声说道:“谁说我怕了?”
水妃神抓住机会,先是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大声说道:“我可以把位置让出来——但是,你放过我的儿子!”
周围的海罗刹大眼瞪小眼,显然对事情一知半解,也都好奇:“儿子?”
水妃神看向了程星河身上的海生:“对。我的儿子。”
海生一下就愣住了,眼睛都忘了眨。
水妃神接着说道:“当初妈不是不要你——是你爹强行把你带走的,这些年,妈每一天都在想你!”
海生张开嘴,这才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原来,当年水妃神龙王巡水的时候,遇上了蟠龙作乱。
那些黑蟠,一早就不服水妃神,觉得她身份低于龙族,没资格掌管这一片水域。
水妃神大怒,可那个时候,正赶上万虫蚀骨的时间段,神力大降,大乱之中,她被蟠龙甩出了仪仗。
她那个样子不能见人,只好挣扎到了海面上,等着万虫蚀骨的时间段过去。
偏巧,被海生他爹给救了。
在水妃神那海罗刹的审美看来,海生他爹,容貌盖世无双。
当然了,也就是丑的出奇。
这么丑的人,在陆地上肯定是找不到老婆的,他又穷。
一看水妃神虽然手脚都是六指,浑身还都是虫子的孔洞,却并不嫌弃,反而把她拉上了船,细心的照顾了水妃神。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令人感动,加上水妃神以貌取人,就这样,看中了海生他爹的“一表人才”。
就这样,有了海生。
水妃神身上万虫蚀骨的时间段过去了,就给海生他爹吃了水灵芝草,带了回来。
水妃神成婚,那自然是真正的“海郎君”,她把海生他爹带回了海罗刹的“娘家”。
可谁知道,生下海生没多长时间,海生他爹忽然带着海生,不告而别。
跟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很多珍宝。
田八郎就告诉水妃神——那个土猴子哪怕高攀了你,也还是贪心不足,这才偷走了你的金银珠宝,带了你的孩子离开,土猴子忘恩负义,那是三界闻名,你不知道?
在他看来,你哪怕高高在上是水妃神,可对他来说,你就是一个妖怪。
他抓住机会,当然要走了。
传说中,许仙看见了白娘子的尾巴,不也当场吓昏过去,并且再也不想见到白娘子了吗?
水妃神大怒,可是,骄傲如海罗刹,怎么可能再把海生父子给找回来?
可没想到,海生忽然指着田八郎,大声说道:“他放屁!我爹说,是我妈不要我了——他去找我妈,可我妈不见他,还把他赶出来了!”
田八郎的表情不对了。
水妃神的表情也不对了:“什么?”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立马看向了程星河。
程星河跟我一对眼,比了个“ojbk”的手势:“这个无头公案,我倒是可以猜出来几分。首先——有一件事儿就不对,你舅舅说,你爹偷了金银珠宝,上岸逃回家了?”
海生点了点头。
程星河答道:“可为什么,你爹带着你,一直过的都是穷日子,那些金银珠宝,偷了没用?白偷一场?”
田八郎立刻说道:“那可能,是他命中带穷,上岸的时候,弄丢了!”
程星河答道:“那也不对啊,他要真是那么爱财,为什么又留下了孩子脖子里的小金锁?不早该卖掉了吗?怎么这几天,才让你们给找到?”
田八郎一下不吭声了。
程星河盯着田八郎:“你在说谎吧。”
第1069章 一见发财
田八郎再一次不吭声了。
海生盯着田八郎:“为什么?”
程星河叹了口气:“这还用问吗?因为你爹呗!”
海罗刹的骄傲,天妃神,找了一个人。
那可能跟地方官娶了个妖怪差不离。
田八郎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田八郎趁着水妃神处理公务的时候,把海生他爹赶走了——当然,肯定是跟海生他爹说了很难听的话。
还是以水妃神的名义。
海生他爹知道自己的女人要把自己赶走,自然是要讨问个公道的,可他肯定见不到面,田八郎这点本事还没有?
海生他爹也误会了水妃神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被伤的很深,这才转而带着海生,回到了陆地上,天天借酒消愁。
程星河说完了,抱着胳膊:“这剧本手机APP上多得是——总裁:夫人气消了吗?属下:夫人三个月前就消失了。”
小嗓子捏的,不去唱曲儿可惜了。
海生死死盯着田八郎:“是不是真的?”
他一双眼睛,像是起了火星子。
田八郎索性梗着脖子说道:“那又怎么样?都是因为你妈任性妄为,这么多海罗刹看不上,非看上了一个土猴子!传出去,堂堂海罗刹里出来的水妃神,跟一个土猴子,生出了一个杂种,我们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又是为了所谓的面子。
可为了这个面子,水妃神一家三口分离,再也享受不了天伦之乐,海生从小吃苦,他爹更是烟酒过度,死了。
那个家,再也没法团圆了。
水妃神死死咬住了牙:“你好狠的心……”
田八郎盯着水妃神:“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上路,跟你那个死了的土猴子团圆吧!”
说着,抬起钢叉,对着水妃神的头顶就扎下去了。
程星河见状,立马要过去拦着,可跟我一样,他也被那些“海带”给缠住了,挣扎不得。
我的心里一紧,难不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
水妃神面色坦然,竟然连看都不看钢叉,只看向了海生:“你以后,好好活着……”
那个眼神,是说不出的眷恋和不舍。
这才刚重逢!
我一下想起了我妈。
可这一瞬间,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直接冲着水妃神冲了过去。
水波一震——好快!
看清楚了,我顿时一愣。
海生?
奇怪,他不是跟程星河一样,一起被海带给缠住了吗?
难不成……
卧槽,海生也有一半海罗刹的血!
他也可以命令那些海带!
“当”的一声,那个钢叉,扎在了海生的头顶上。
海生,挡在了水妃神面前。
水妃神一下就愣住了。
我的呼吸一下凝滞住了。
现在一片安静,只能听见水波流淌的声音。
程星河也挣扎了起来,可马上,我就松了口气。
以田八郎的能耐,这一下插进去,海生的脑袋,立马就得成了糖葫芦。
但是他没有,他的脑壳,竟然硬生生的挡住了钢叉。
水波潋滟之中,我看到,他的脑壳,看上去跟人的皮肤一样,原来,也隐隐的有海罗刹那种细鳞!
田八郎一下傻了眼:“这小子……”
“大小姐”忽然大声喊道:“他也是咱们海罗刹!”
周围的海罗刹自然不敢吭声,但是,眼神也流露出了看同族的眼神。
田八郎七窍生烟——水妃神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他一把拨开了海生的脑袋,海生的身体落在了海罗刹之中,被海罗刹死死抓住了。
田八郎重新举起了钢叉。
可海生小小的身躯,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一下把那些抓着他的海罗刹全给甩开了,看向了我。
“七星,我求你!”海生小小的身躯剧烈的颤抖,厉声喊道:“救救我妈!”
收到。
这一瞬间,我用上了力气,只听“啪”的一声,我身上的海带,层层断裂,从我身边落了下去。
我运上了最大的力气,冲着田八郎冲了过去。
田八郎抬手还是想躲,可我已经看出来了——他身上的爆裂,越来越大了。
整个身体,像是被白蚁啃噬过一样,外面看着是完好的,其实已经被爆灵丸弄的千疮百孔。
力量还是有,可这个力量撑不住多长时间了。
田八郎抬手,又是重重一击,我可以躲,但是我没躲。
他本来已经预测出来,我躲过去之后,下一步的变招,谁知道,我扛住了那一下。
龙鳞猛地滋生出来,给我挡住,那一道金光,把所有的海罗刹,全给镇住了。
“那个光是……”
田八郎的眼睛,也一下被那个光晃了一下。
七星龙泉顺着他身上的青气孔隙扫过,只听“当”的一声,一大片绿色的血雾炸开了。
之前,我就从他身上连鳞带肉,揪下去了一片,而他吃了爆灵丸之后,血气的速度也会加快,那伤口,就不会容易愈合。
如果伤口更大的话,他撑不住。
果然,田八郎的身体重重飞出,猛地坠落到了下去,“咣”的把水波炸开。
所有的海罗刹都被镇住了。
其中一个海罗刹盯着我,不由自主就来了一句:“田八郎说得对——你们得罪谁不好,怎么骗骗得罪了这个……”
剩下的,他出于畏惧,说不出来了。
又一个身影冲了下去。
“大小姐”。
她抱住了田八郎,撕心裂肺的喊:“爹!”
数不清的鱼群,跟山林里的飞鸟一样被惊起,没命的往上游。
等她把田八郎带上来,田八郎的模样,已经是惨不忍睹了。
连皮外伤,带爆灵丸的反噬。双管齐下,这身体只怕白藿香来了都不好想法子。
程星河早也挣脱了身上的海带,潜了下来:“多行不义必自毙。”
“大小姐”抬起头,死死的瞪着程星河,程星河连忙躲在了我后头:“坏了,这会儿不能当出头鸟。”
你知道就好。
而田八郎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水妃神:“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从小长得就丑,就没人看得起我,我尽了全力,可还是事事不顺心,为什么……”
水妃神也来到了田八郎面前,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田八郎到了这会儿,忽然又猛地扬起了手,对着水妃神抓了过去。
爆灵丸的药性还在!
对了——他要想活命,还有一条路。
就是取代了水妃神的位置,坐在了香火位上,自然就能与世长存!
可是,他的爪子还没抓到了水妃神身上的时候,水妃神身上,猛地就亮起了五彩璀璨的神气。
他的爪子在距离水妃神三寸见方的位置,齐根断掉了。
水妃神的万虫啃噬过去,神力,回来了。
田八郎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大小姐”忽然跪下,大声说道:“水妃神,我求求你,求求你,饶我爹一命!”
田八郎身上,再次发出了爆裂的声音——之前还像是炒黄豆,现在,像是放爆竹。
他撑不住了。
谁都怕死,田八郎一把抓住了水妃神的裙裾:“咱们一母同胞——你坐上水妃神的位置,还是因为我,你……”
水妃神抬手,就想给田八郎下手,可是,那完美无瑕的手到了半空,还是停住了。
她不是田八郎,哪怕田八郎这么对待她,她对亲人,也还是下不去手。
田八郎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希望:“你救救我,这次,算我错了……”
周围的一大片海罗刹立马也都跪下来:“水妃神娘娘饶命!”
水妃神还要犹豫——她对家里人,没有了在外面那种雷厉风行的铁腕手段。
我却看着田八郎:“不行,来不及了。”
田八郎没明白我的意思,还想说话,忽然海罗刹之后,响起了一声尖叫:“那是什么?”
等田八郎回过头来,他这才见到,身后的海域之中,忽然出现了数不清的黑影。
那些人,都穿着跟狐狸眼一样的衣服,戴着高高的帽子。
但是,狐狸眼穿的是黑色,这些,穿的是白色。
他们的高帽子上面有字。
“一见发财”。
白——无常!
对了,那些被他们抓住海郎君这么一出去,冲天的死气,把本地的无常给招来了!
我之前已经给他的居所设下了厌胜术——他运气绝不会好。
甚至——还有血光之灾。
宝剑插墓,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风水这东西,讲究人杰地灵,其实只会相应的扩大因果,善者福报更多,恶者报应更快,不设哪个局,他干的事儿,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田八郎图就图一个虚名,可是,这些虚名,又到底有啥用?
他从小受尽人的嘲笑和鄙视,他再也不希望被人看不起。
可惜,这条路,到底没走对——从别人身上受到的伤害,不能释放到无辜的人身上。
程星河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七星,你真是个灾星。”
我还想起来了——之前那一高一矮两个就提起过,说我如果真的是“那个人”,动了我,是要天打雷劈的。
结合之前那些倒霉的……难不成,是真的?
田八郎闯的祸太大,水妃神一直铁面无私,没法帮他。
但是,水妃神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对了,以田八郎自己,干不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事儿,他身后……”
对,他身后是有个幕后黑手,我已经知道那个出谋划策的人,到底是谁了。
第1070章
话刚说到了这里,程星河脸色忽然就发了紫。
看得出来,水灵芝草不够用了。
可这四周,偏偏没长着。
我赶紧跟水妃神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说我们得赶紧走了。
水妃神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接着就比划,那个背后真凶,我给你抓来。
水妃神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了周围几个海罗刹。
那几个海罗刹见状,立马全毕恭毕敬的让开了。
我带着程星河要走,回头看向了海生。
海生冲到了水妃神身边,水妃神一下就把他给抱住了。
我看着这个画面,说不出的感同身受,心里又是暖,又是酸。
我妈要有凤凰折翼的劫难,她怎么样了?
我要是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会这么高兴吗?
程星河给了我一杵子,我反应过来,带着他就上去了。
一边游着,程星河的表情也就越来越难看,俩眼直往上翻——说是缺氧,倒不如说是吓的。
我没辙,也不能看着他死,只好把避水珠从嘴里拿出来在水里冲干净,塞他嘴里了。
这一瞬,他眼睛终于翻了回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可这毕竟不是陆地,他喝了一肚子的海水——也巧,一个不小的鱼游过去,正在跟着水拉屎。
他一瞅自己成了鱼的马桶,脸色重新绿了,死命的就往上划水,似乎一秒也不想在水里呆着了。
我回头看向了那个深潭,这事儿终于解决了,海生自己成了水妃神的儿子,三奶奶的下落,肯定也能顺利找到了。
我替他们高兴。
只是,田八郎和海罗刹“大小姐”……她帮了大忙,简直算是“大义灭亲”,我还没来得及跟她道谢。
她爹现在被白无常找麻烦,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记得,老头儿跟我说过,黑无常是来抓人的,白无常是专门处理公务的,这事儿看来并不算小。
上了岸,程星河趴在地上就开始喷水,犹如一个淋浴喷头。
白藿香和夏明远也过来了,一看我们没事儿才吐了口气。
现在,天已经一片大亮,光线打的人睁不开眼。
白藿香给程星河拍背,这货含着避水珠本来是没事儿的,谁让他人怂志短,死命上窜。
再一看苏寻也没什么事了,浑身都已经痊愈了,不过周围有一些香薰包,是助眠的,估计白藿香让他先睡,对身体修复更好。
我算是给他出了这口气了。
他们弄清楚了真相,夏明远气的推了我两把:“七星,不是我说你,不是说好了要把江辰和我祖爷爷的事儿给问出来吗?你下去白跑一趟?”
程星河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七星也是你叫的?你等着天打雷劈吧!”
我也瞅着他:“要不你自己下去问去。”
夏明远一卷袖子:“去就去……”
说着要把程星河嘴里的避水珠抠出来:“借我一用。”
程星河立马把嘴捂住:“你别找借口跟我间接接吻。”
吻你大爷。
我说卷毛你还是算了,我怕你下去就上不来了。
底下的海罗刹女都那么好看,你肯定得去说土味情话。
不过你这长相下去得让人当怪物史莱克,说完了就得挨打。
程星河把避水珠吐出来,攥紧了,看向了我:“七星,说起来,你不是说你知道幕后真凶是谁吗?哪一个?”
我盯着后山:“咱们见过。”
程星河顺着我的眼神往后一看,猛地就一拍大腿:“你说的是那个老东西?”
没错,那个山上的道士——能做出以假乱真小道士的能工巧匠。
蜈蚣庵的白云山。
程星河一愣:“他?”
夏明远也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我则直接看向了树后头,大声说道:“您来的好,免得我们还得爬山涉水去找您,不过,躲着干什么,出来说话多敞亮。”
程星河他们立马的看向了那棵树。
果然,随着一声叹息,一个细瘦的身影从树后出来了,一只手不停的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厌胜门少主,名不虚传啊!”
那个傀儡道童,也还是一步不离的跟在了他身后。
之前还算是客套,现在,成了心服口服了。
不过,他接着就说道:“不过这话贫道就要斗胆讨教了,贫道就是出于关心,过来看看几位,可怎么就成了什么所谓的元凶了?”
夏明远也回过神来,低声说道:“是啊,七星,咱们去找海罗刹,那不也是这个道长给指的路吗?他们要是一伙的话,何必……”
他肯定有他的原因了,我看向了他:“给我们指路,也没想到我们能把这件事儿闹的天翻地覆,只不过是把我们引到了海罗刹那,想着让海罗刹把我们给收拾了吧?”
白云山皱起眉头,而那个道童则急头白脸,把他“师父”往前推:“你——你,不可理喻!你们厌胜门邪性的名字在外,还真是跟传说之中的一样,不可理喻!我师父跟你没话好说……”
说着,推着白云山转身就走。
“等一会儿,说完再走不迟。”我接着说道:“不然的话,那不显得你跟落荒而逃似得,多狼狈啊!”
白云山的背影一下停住了。
接着,他转过了脸,也笑:“我也想知道,你指着什么污蔑我。”
我对着他一笑:“别的不说——对付水妃神的那个什么天石气,是你送给田八郎的吧?”
我之前在水底下就看见,那个田八郎手里的东西,有奇怪的气。
那个气,跟在蜈蚣庵里看到的,白云山身上的,一模一样。
“再说了,”我接着说道:“天石气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道家求长生不老,炼仙丹的时候才用的,这地方,可就你一个道家。”
“没错,”白藿香站起身来,也说道:“我记得,这天石气提炼出来,出炉一个时辰之内才有效,可方圆几百里都是海,只可能是从你这里弄来的。”
白云山刚要说话,那个机灵的傀儡道童大声说道:“就算那个天石气,是我师父的又怎么样?实话告诉你们——那天,那些海罗刹前来趁夜找我们,就是跟我师父抢了天石气,我师父虽然吃了亏,可他性格宽仁,以和为贵,才没把这件事儿四处抖落,说起来,我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受害者!”
我答道:“这话滴水不漏,抵赖的是挺劲道的——不过我还有件事儿不太明白,请你示下,这天石气可不是哪个道观都有的,海罗刹深在海内,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有天石气,又怎么会想到蹬门跟你抢?”
那个小童一下也不吭声了。
我接着说道:“还有——那个水下,有一个阵法,是八方朝拜,肯定也是懂行的人给设计的,而且,那位懂行的人,还亲自前往田八郎的家里,告诉他阵法被破了,那不也是你吗?”
小童立刻说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师父?你亲眼看见了?再说了,我师父要是懂这个,那自己的风水,怎么还得你来看?”
亲眼看见倒是真的没有,不过嘛……
我答道:“就跟医者不自医一样,我们这一行,也绝对不可能给自己看局设局,这都是要丢饭碗的,常识啊!还有一点——我们当时听得,出谋划策的那个人,没法在水里发出声音。”
既然没法发出声音,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个人,跟我一样,也是陆地人,嘴里,含着避水珠。
我盯着那个白云山:“要是没说错——你身上,现在就有一个避水珠吧?”
这东西,按理说,可失传了。
第1071章 移魂之术
白云山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而我把避水珠从程星河手里拿出来,往他身上一晃,果然,这一瞬间,避水珠倏然就亮了起来。
以前就在厌胜册上看见过——这避水珠见了同类,会发出微光,不过这东西一个都难找,上哪儿去找“同类”?
这一下,白云山的胸口,也从道袍里,透出了一抹微光。
白云山喉结一滚,咽了一下口水。
小道童更着急了:“有避水珠又怎么了,也不能证明我师父下去过!”
“要是这都不算,那也行。”
我对着白云山的脑袋,一把抓了过去,白云山十分敏捷的往后一躲,可我早就从他发髻里拔出了一样东西:“那你们刚才下水,是干什么去了?别说是去游泳,浅海没有这个。”
那是金玉珊瑚的碎屑。
其实金玉珊瑚是非常坚硬的,一般来说不会碎裂,但是我在底下大闹一场的时候,倒是打碎了不少。
这就足够说明,当时,这个白云山,也在现场。
他应该是赶紧吹干了头发和道袍,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水渍。
可是,时间紧迫,没法清理掉全部的蛛丝马迹。
白玉山盯着那个碎屑,这才露出了一个笑脸来:“行了,你赢了。”
程星河盯着他:“这么说……”
我点了点头:“照着水妃神的说法,田八郎本来并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从那些海郎君开始,就是你给出的主意吧?”
田八郎一开始虽然因为受罚,开始暗恨水妃神,伺机报复,可他未必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对神位下手,估摸着,就是这个白云山在一边出的主意怂恿的。
白云山终于喘了口气:“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盯着他:“行,那我就猜猜看——真正想要水妃神神位的,其实是你吧?”
白云山的笑容,终于凝固在了嘴角上。
夏明远瞪大了眼睛:“他一个活人,好大的胆子!”
这其实没什么——谁不想当最高处的存在?
再说了,古往今来,确实也有不少的神灵,是人变成的。
白云山接着说道:“这又是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答道:“还是你身上的气。”
那种颜色,我确实不认识,但是能猜出来。
那是介于青气和神气之间的颜色。
也就是说,这个白云山其实异术有成,算是有些造化了,但是这个造化,未必能长久。
因为哪怕造化到位,身体配不上修为,等到身体油尽灯枯,他也就完了。
就跟摆渡门的人一样,长生,但不等于不死。
如果说,他能得到神位,那他就真的能长生不灭了。
神位从水妃神这里抢,基本不可能,但要是从田八郎那里,就好说了——田八郎听了他的话,要是成功上了神位,那必定对这位“先生”言听计从,他能有设计水妃神的这点手腕,搞定了田八郎,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修法是能帮助人,但是一念之差,也完全可以用来害人。
只是,修行的人走到了这一步,跟自取灭亡也就没什么差距了。
白云山看着我的眼神,悚然变色。
“就是他!”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童声响了起来:“七星,你要找的那个大个子和病猫,上了我们蜜陀岛,就是见了他!我亲眼看见的!”
海生!
跟海生一起从水面浮出来的,还有水妃神。
水妃神现在恢复了神气,重新有成了光芒璀璨,不可逼视的样子。
毕竟是这一大片水域的主人,排面还是有的。
海生接着就说道:“那天,我本来打算偷——不,我就是随便溜达消食,就看到了大个子和病猫,跟这个老头儿叽叽歪歪,我还听见一星半点的几句话,说什么真龙穴,崇庆堂……”
原来,那天海生看江辰像是个有钱的,就一直尾随在后面,偷到了星曜团龙玉之后,心说江辰身上肯定还有更值钱的东西,就又折回去跟踪江辰。
江辰一路上到了月亮潭,白云山(当时海生还不认识他)就缓缓过来,给他们行了个礼,说已经知道来龙去脉,愿意给江辰尽犬马之力,还告诉江辰一句话,要想去长乐岛,记住八个字,玉兔老舅,一噎摆手。
江辰一听就答应了下来,往天上看了看,带着病猫就要走,还说,那小子来了,烦劳白云山搭把手。
白云山打包票说没问题,接着又追问一句,说那一位身份特殊,如果这次出了什么差错……
江辰就回答,说不打紧,真要是这样,他托了崇庆堂的人清理。
接着,就带着病猫到了水边,不见了。
“那小子”,自然说的就是我了。
所以,这个白云山才想着把我引入海罗刹的老巢,借刀杀人?
还有,我一下皱起了眉头——那个传说之中的崇庆堂,也跟江辰和真龙穴有关系?
程星河也研究起了那句话:“玉兔老舅,一噎摆手——这个老舅是吃了什么东西了,噎成了这样?”
说着就看向了白云山:“哎,你跟江辰还有关系,江辰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白云山一听问,平淡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惧意。
但是他不肯回答,只转脸看着水妃神,喃喃的说道:“看来,不认命是不行了……”
说着,他忽然一只手撑住了树枝,对着另一头就跳过去了。
那个动作——快若猿猴,轻捷无比,简直不像是人能达到的速度,近乎腾云驾雾!
夏明远当时就大骂了一句:“这老东西知道内情还想跑?”
说着,第一个追了上去。
白藿香反应也很快,甩手就是一把金针,“笃笃”几声,金针齐根没入,精准无比,可白云山却像是根本就没觉出来,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白藿香当时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水妃神没有吭声,可是她身后,平静的水面,猛地震颤了起来。
接着,数不清的碧色水草从水面之中跃起,宛如一条一条绫罗绸缎,对着白云山就缠。
可白云山竟然腾挪闪避,轻捷的找到了空隙一扑,那些碧绿色水草只差了一步,没能够到他。
我盯着白云山的背影,眼看着就远了,消失了。
这把程星河给气的,把大腿拍的啪啪响,立马抓我:“七星,你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着,去把那个王八蛋给抓回来!”
白藿香也说道:“是啊,他要是走了,咱们这一趟的线索,就全断了!”
是要把他找回来,不过,不是这个方向。
我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程二傻子,把狗血红绳借给我。”
程星河一皱眉头,像是纳闷我玩儿什么花活:“不是,水妃神都套不上,要不你别班门弄斧了……”
但还是把狗血红绳给到了我手上。
我甩开狗血红绳,对着一个方向就弹了过去。
这一下,引出了皇甫球凶悍的行气。
狗血红绳划出了一道凌厉的破风声,对着那个方向破空而出,借着观云听雷法,一下缠住了一个东西,那东西有劲儿,但是跟我没法比,被我死死拽了回来。
当啷一声,我缠住的东西落地,程星河上前一看,顿时就愣住了:“这是……”
没错,刚才站在了白云山身边,那个牙尖嘴利的道童。
海生见状,倒是着起了急来:“七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正主都跑了,你抓一个小徒弟有什么用,做人质啊?他师父都把他给丢下了,心里就没他,留下做人质也没用!”
程星河盯着那个小徒弟,却恍然大悟,抬头看着我:“七星,你这眼睛,比断肠草还毒!”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海生没明白:“什么意思?”
水妃神也看了过来,爱怜的摸了摸海生的脑袋:“你还小,没看出来——这才是那个道士的本体。”
没错。
那个道童抬起头,眼神沉了下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简单啊——我看向了白藿香:“这得谢谢你。”
白藿香扬起眉头,也反应过来了:“难怪!”
说着,脸上浮起一抹嫣红,十分得意的扬起了头,白了程星河一眼,意思是:“你行吗?”
程星河跟吃了苦胆似得一咧嘴,不服也只能憋着。
因为我才刚发现,白云山的本事有多大。
其实,我们上一次到了蜈蚣庵,见到了白云山,自然就认定那是他的本体。
可是,他骗过了我们的眼睛。
那个中年道士的身影,跟第一次见到的道童一样,其实也是一个精致的傀儡。
我们只看穿了相对粗糙的道童,而对中年道士深信不疑——可见那个中年道士的傀儡,造的多有功夫。
这一次,我们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自然更没看出来。
直到刚才,白藿香对着他射出了一把金针。
打的都是要害,一定会出血。
哪怕是皇甫球他们这一类的摆渡门人,身上有伤,也是会流血的。
那个中年道人中了金针,吃痛没有反应可以,但是不可能一滴血也不流。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白云山的本体,不是那个中年道士,只剩下一边的小道童了。
有了上次的印象,我们连看都没看小道童几眼。
谁知道,白云山这次,偏偏就躲在了小道童的身体上。
中年道士的身体一走,自然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他这个本体,大可以从容溜走,可惜,被我察觉出来了。
小道童抬起头,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里有不甘,也有惊惧。
海生瞪大了眼睛:“人怎么可能躲在傀儡上……”
有法子,不过这个法子不是一般修行的人能修行出来的。
这个法子——叫移魂术。
乍一听上去,能随便换身体,简直是个无上妙法,但是这个法子,有一个禁忌。
移魂的数目,是有限制的。
好比说十次,八次,但是一旦突破了这个数目,他的三魂七魄,就会全部散开,永世不得超生。
他嘴角一抽一抽的,我蹲在了他面前:“你就想着,把最后一次移魂的机会,放在了田八郎身上,再从容当上这一片的水神吧?”
小道童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流出了眼泪。
移魂之后,假的身体,也会有喜怒哀乐,变成血肉之躯,会生老病死。
他叹了口气:“我师兄不让我修这一门,我就是不听,现如今,想不到他说的,全应验了……”
程星河立马给小道童脑袋上来了一下:“别哔哔了,江辰身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又上什么兔子老舅那去了,你还不快说!”
第1072章 一身诅咒
小道童歪着头,忽然就笑了。
程星河又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你笑个屁。”
小道童仰脸看着我们:“我笑你们——好大的胆子,什么事儿也敢插手。”
我也蹲下看着他:“你跟长乐岛有什么关系?”
小道童一听我连长乐岛都知道,嘴角的笑顿时就凝固了起来。
我接着说道:“那位好像是想把某件事儿掩盖下来,也跟四相局和真龙穴有关系,是不是?真龙穴,在长乐岛上?”
夏家仙师,是被抓到了长乐岛上去的?
能抓夏家仙师的,自然不会是普通角色了。
小道童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才盯着我说道:“你知道江辰什么身份吗?”
“不知道。”
“这一世,他是来讨债的,”小道童用跟外貌极其不相称的,老气横秋的声音说道:“这个世间,欠他的。”
世间?这也太大了点吧?
我当时还有点想笑,他上辈子难道是个放高利贷的,放遍了三界?
小道童也看出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了,怜悯的摇摇头:“你得罪他,将来会倒大霉的。”
“我不怕什么将来。”我缓缓说道:“有本事,让他现在就让我倒这个霉。”
我倒霉倒惯了,怕个屁。
小道童看我的眼神,跟看傻子一样,似乎连跟我说话都嫌费时间,转而就看向了水妃神。
闹的水妃神家人反目成仇,只怕水妃神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而他咧嘴一笑:“我早该想到,不成功便成仁……”
人生有很多的“早该想到”,可惜,都是命。
水妃神还是那个光华璀璨的威严模样,没什么表情,可想也知道,以水妃神的手段,这个白云山,会落个什么下场。
我接着说道:“我跟水妃神还算是有点交情——只要你肯把实情说出来,我给她求个情。”
可白云山摇了摇小脑袋,盯着我说道:“我不怕水妃神。”
卧槽,你到了现在,嘴还这么硬,啄木鸟投胎?
程星河也冷笑:“您真是母牛下不来仔——牛逼坏了。我劝你,这是你最后一条生路……”
白云山看向了我,跟决定了什么似得,努了努嘴:“你靠过来,我有句话跟你说。”
想开了?
可是,不像。
他带着一脸的惨笑。
但我还是把耳朵靠过去了。
他一张嘴往我耳朵上一贴,我正聚精会神呢,冷不丁就觉出来,他没说话,反而是重重对着我的耳朵,吹出了一口气。
我一愣——那口气,竟然跟活的一样,横冲直撞,就要灌到了我耳朵里去!
全身的行气本能的往外一炸,我就感觉出来,那口气,在我耳边一下全散开了。
我立马转过脸,就知道晚了。
只见眼前的小道童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可身体完全僵住了,整个人,木呆木呆的。
一阵风吹过来,那具身体,一瞬间跟哥窑瓷器一样,出现了均匀而细碎的纹路,悄无声息的遍布全身。
接着,哗啦一声,全碎了。
落在了地上,跟尘土混在了一起。
程星河一转脸看见,豁然就跳了起来:“他……”
没错,他在我身上,把最后一次移魂术的机会给用了。
从此以后,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他明知道不可能移魂到我身上,这算是自行了断。
海生立马说道:“他是不是怕我妈?这是畏罪自杀!”
你人不大,懂的倒是真不少。
不过,我看得出来,刚才他绝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的确实不是畏惧水妃神,而是“那位”。
这么步步为营,拼尽全力想生存下去的一个人,就因为恐惧,选择了这种方式自行了断,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程星河跟我对看了一眼,我们两个的后脊梁,都一寸一寸的凉了下去。
“那位”,到底有多可怕?
海生有些不解气,一跺脚:“这么简单就死了,便宜了他!”
是啊,落在水妃神手里不用说,要是落在“那位”手里,肯定更加难以想象。
也是命中注定——其实,这也算是他自己造的孽。
虽然不知道他和田八郎是怎么认识的,可那些海郎君,很有可能,就是他引着田八郎拉下水的。
因为,修行移魂术,也需要大量少年的魂魄。
欠下的债,早晚得还。
他活了这么久,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程星河也不甘心:“不是,就这么死了?还有很多事情,咱们没挖出来呢!”
我喘了口气:“这就是个传话的,跟驿站的驿卒差不多,没什么可以深挖的了。”
最多,他是想着跟江辰分一杯羹。
水妃神看着我,开了口:“这件事情,我一定得谢你。”
我一寻思,立刻说道:“那倒是不用,不过有几件事儿,我想跟你打听打听。”
水妃神点了点头:“你只管说。”
我就问道:“第一,就是我想知道,这东海附近,有没有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兄弟?不是人。”
水妃神皱起了眉头:“这样的神祇不少——碧莲山的撼峰兄弟,绿潮湖的望月双雄,金鹿岛的大黑二白神……”
不问不知道,这种特征的神祇,竟然有二三十个!
而且,从山神,到战神,还有保佑鱼获丰收的,一应俱全。
程星河听的嘴角直抽:“怎么个意思,这东海附近的神祇,很喜欢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
哪怕是要查,这一个一个排查下来,也不容易——毕竟我也不知道剩下的特征了。
没辙,我只好问第二个问题:“如果我想去长乐岛,应该怎么去?”
水妃神答道:“那地方不是我管辖的范围,必须是长乐岛上的人亲自派船来接,你才能上去,不过……”
水妃神一只完美无瑕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五片金叶子:“这几个在身上,也许会帮你上岛。”
那五片金叶子脉络栩栩如生,别提多精致了,程星河把眼都看直了。
我跟她道了谢,水妃神摇摇头:“是我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现在……”
她看向了我:“对了,这个东西,还给你。”
一个东西凭空出现在了我面前,往下一坠,我条件反射伸手接住了——麒麟玄武令!
水妃神知道,这是我的东西了,肯定是海生刚才告诉她的。
她自己得到了这个,分明是欣喜若狂的,可还是肯还给我。
她很认真的说道:“只要你来这一片水域,你就是我们这一族的恩人,不管你有什么命令,只管开口,我的人不管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程星河低声说道:“刀山火海,是刺身和烤鱼吗?”
就他娘你话多。
我点了点头——水妃神显然也不想亏欠我,这个人情,我就收下了。
水妃神十分高兴。
我寻思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件事儿,我有点好奇。不过,说不说,全看您的。”
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她模样倒是坦然:“你也好奇,我身上这万虫啃食的痛苦,是怎么来的?”
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一直很在意,潇湘为什么躲着她。
水妃神缓缓的说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那位再也回不来了。”
说着,她抬眼看向了我:“这一身诅咒,是以前被废黜的水神,白潇湘加在我身上的。”
我一下愣住了,潇湘?
水妃神的眼里,毫不遮掩的露出了几分憎恨,牙也咬紧了,显然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释怀:“她说,要我日日夜夜都忘不了那件事儿,受尽折磨,痛苦不休。”
为什么?
第1073章 万骨之图
那个时候,水妃神在水神宫当差——能被选中进水神宫,是个十分荣耀的事情,如果能力被认可,有可能会被分派到一定的区域当个官。
水妃神当时只是一个海罗刹女,负责的是“祭祀”这一块,也就是,帮着水神收礼。
有一天,她管理的地方送来了一个大盘子,里面放着万骨图。
那是一种极为繁琐珍贵的东西——用一万种动物的骨头,拼成了繁复的图案,说起来,跟现在的拼图一个原理,摆在一起才是图,散开,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个万骨图的画面,是一男一女,并肩站在山上的背影,漫天都是星星。
水神对这个东西,爱不释手,每天都要看几次,还时不时伸手抚摸图中男人的位置,眼里有平时没有的温柔。
水神有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这万骨图三尺之内。
这东西要紧,她自然是要小心照管的,但是没想到,那天一个反鳞龙鱼不知道怎么,突破了外围的关卡,给游进来了。
反鳞龙鱼模样很像是小型的龙,但是没有四足和角,比普通鲤鱼大不了多少,也算是一种灵物,但是性情顽劣,专门啃噬带灵气的东西,对水神宫的人来说,跟耗子差不多。
水妃神生怕这个反鳞龙鱼把这里的东西给啃了,立马就要把反鳞龙鱼给赶出去。
可那个反鳞龙鱼之前不知道吃了什么灵物,灵气暴涨,哪怕水妃神都没能一下抓住,反而东窜西窜,眼看着要撞上万骨图,水妃神生怕万骨图出纰漏,一时情急没顾得上禁忌,就进了三尺之内抓反鳞龙鱼。
结果,事与愿违,那反鳞龙鱼一头扎到了万骨图上。
哗啦一声,万骨图全散开了,数不清的,各种颜色的骨头掉了一地。
水妃神吓的不轻,自然要重新把万骨图给收拾起来。
可没想到,有几片,说什么也找不到了。
也巧——偏偏就是那个画中男人身上的部分。
水神来了,盯着那个万骨图,抬起了眼眸望着她。
那个眼神她现在还记得——凌厉凛冽,比刀刃还锋锐的杀气。
她知道这次非死不可,立刻跪下请罪,可水神缓缓说,没这么简单。
也就是——死了,是便宜她了。
她马上就觉出来,数不清的东西落在了她身上,像是被人泼了一盘珠子。
但是——那些“珠子”是活的。
争先恐后的钻进了她身上,她脑子一白,在剧痛穿心里,听到了自己的呼号。
她从来没听过那么惨烈的声音,也从来没想到,自己能发出那种声音。
但是也巧,“活珠子”落在她身上的一瞬间,有个人挡在了她面前。
那宽袍大袖,想给她遮挡住,可惜,只遮挡了一半身体。
后来的水神,河洛。
她在剧痛钻心之中,模模糊糊听到,河洛说道:“跟一个海罗刹女,不必生这么大的气,那东西坏就坏了,再让他送一个不就行了,反正,你要什么,他都能给。”
在给她求情。
那声音,对水妃神来说,简直是天籁,生生世世,都记得那份恩情。
再后来,河洛说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只支离破碎的听见了水神的声音——这是要你记住,永远不许到你没资格来的地方。
我吸了口气,脑子顿时就乱了。
这么简单——跟沙悟净做卷帘大将的时候,打碎琉璃盏一样。
沙悟净落了个下界为妖,水妃神也受了这样的重罚。
那是——潇湘?
水妃神自然不会说谎,可她口中残暴无情的潇湘,跟我身边的潇湘,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而且,万骨图?
这要收集数不清的骨头,精雕细琢成各种形状,挑选各种颜色,是谁送给她的?
画面上有一个男人……
我心里老大一阵不舒服。
是谁?送她万骨图的人?
他送的东西,能让她珍视到这个程度?
白藿香忽然推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来,她看着我:“你脸色不对——有点,吓人。”
我马上换成了平时的笑脸:“我听入神了。”
白藿香没再说话,可她显然不信我这句话。
我立马转脸看着水妃神:“那,后来……”
水妃神缓缓说道:“后来——她多行不义必自毙,引了那一场巨灾,死伤无数。”
巨灾?
原来,东海那一年,忽然肆虐泛滥,水族,岸上的人,几乎淹没了一切。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搁在传说里,人人也都得说这个水神怕是疯了。
生灵涂炭,那一场巨灾之中丧的命。
按理说,三界之中的灾难都是有定数的,所以被称为“天灾”,就是因为不可避免,就好比因为水旱灾饿死的灾民。
潇湘那一场,算是她自己造就的“人祸”。跟被暴虐君主残杀的灾民一样。
河洛前去阻止,说她身为水神,理应福泽子民,不然就没资格在这个位置上。
潇湘就跟河洛翻了脸。
这对东海,自然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最后的结局我们知道,河洛赢了,潇湘的神位被废除,永远镇压在了四相局里。
水妃神说道:“到现在,她为什么这么做,也是一个谜,哪怕被废黜,她也没给自己辩解一句。想必,也知道自己罪无可赦。”
那之后,河洛入主,就让水妃神,管理这一片水域。
河洛让水妃神上这个位置,其实原因很简单。
水妃神跟潇湘有这个过往,那是势同水火的,水妃神能不恨潇湘吗?
只要水妃神在这个水神宫旧址,潇湘一旦回来,水妃神第一个知道,总要算账。
所以,潇湘也不想跟水妃神打照面。
那天要是遇上了,水妃神当时的神气鼎盛,绝不可能放过潇湘。
我盯着水妃神:“你现在,还恨她吗?”
水妃神回头看向了这一片水域:“自然。”
潇湘下的这个诅咒,是让水妃神永远远离自己不该去的位置。
而本来地位低微的水妃神,现在竟然能坐在龙王巡水的仪仗之中——对那个诅咒来说,正是僭越。
所以,每次龙王巡水,接受朝贡,是她万虫啃食最严重的时候。
海生听了个一知半解:“这个诅咒,不能解除吗?”
水妃神轻轻抚摸着海生的头:“自然不行,那可是水神下的,生生世世,无穷无尽。”
是啊,否则,贵为水妃神,她早把自己治好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下咒的才能解除。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去握住她的右手。”
嗯?
我立刻抬头看向了水妃神,请她把手伸出来。
水妃神有些意外,像是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而她的视线落在我手上,眉毛一扬,顿时吃了一惊。
现在,白藿香下的蜇皮子已经彻底失效,我的手脚,从海罗刹那种六指长爪,重新变成了人的样子。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是人……”
但她还是把手伸出来了。
我握住了她的右手,按着潇湘的声音,说道:“往事既往不咎,亲封你做水妃神。”
这话一出口,水妃神身上的神气,明显变了。
当然,之前她的神气,也是十分鼎盛的,可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本身的青气露出来,并不纯正,好似上好的翡翠里夹杂着一些杂质。
可是现在这一瞬间,她身上的神气,肃然一亮,那些杂质竟然全部消失,剩下的神气,纯净至极!
周围的人全愣住了。
不光如此,她那一半皮肤的颜色,也更加莹润,现在,那些虫子眼儿,已经全消失了。
水妃神盯着我,眼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吃惊,像是辨认出什么来了,忽然身子一低,对我行了一个礼:“原来是您……”
不光水妃神,所有跟着水妃神的水族,全对我行了一个同样的怪礼,好似陆地人的三叩九拜。
齐刷刷,声势浩荡!
程星河转脸看着我,吸了口气:“早先知道你能封城北王,现在,连水妃神都能封……”
我盯着水妃神:“我是谁?”
水妃神抬头看着我,声音是说不出的肯定:“只有真龙,能有这种资格!”
真龙……
如果我是真龙,江辰呢?
我忽然疑心,今天的事情,是我帮潇湘,还了一场债。
第1074章 兔子老舅
但是,水妃神的表情有点不对:“只是……”
她低声说道:“您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我心头一震,蹲下看着她:“我应该在哪里?”
她犹豫了一下:“这……”
我知道,她不敢说。
连水妃神也不敢说!
四相局,到底是为什么兴建起来的,真龙转世,又是怎么回事?
对了,阿满以前也说过,有些事情,不能泄露,会引来天灾,我还是不要为难水妃神了。
我站起来:“今天的事情,不要跟河洛提起。”
一听到了我提起“河洛”的名字,水妃神的身体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之前她跟我讲述前事的时候,只敢用“现任水神”和“前任水神”来称呼她们。
水妃神立刻就答应了下来,海生还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想说话,可被水妃神一下摁下去了。
其他所有的水族,自然也把头压的更低了——它们像是不敢不听我的话。
这个时候,追那个道士傀儡的夏明远回来了,手里抓着那个道士的残躯,一脸晦气相:“我最近火气旺,劲儿有点大,这个东西……”
傀儡的四肢软绵绵的垂了下来,显然已经不行了。
而他看向了眼前这一切,眼睛一瞪,露出了说不出的惊惧:“这是……”
神灵向凡人行礼,该大逆不道,天打雷劈。
水妃神长时间留在这里,绝对没有好处,要是被人撞见,告诉河洛就麻烦了。
我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水妃神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往后退了三步,才要带着海生转身,但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接着说道:“长乐岛是个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地方住着的……您现在这个状态,请三思而后行。”
长乐岛上的,能抓夏家仙师,能容留江辰和摆渡门叛逆司马长老,自然不是什么好啃的饼。
真龙穴真要是在那个岛上的话,更不可能是公交车,想上就能上。
我点了点头跟她道了谢。
水妃神露出十分惶恐的表情,这才缓缓后退。
我一寻思,接着就说道:“等一下。”
水妃神回过头。
我拿出那个小环:“这个你认识吗?”
海菩萨那件事儿上的小环。
水妃神仔细一看,点头:“这本来是一对——好像,是跟万骨图同一个人送来的。”
也是那个“人”送给潇湘的,所以,她才格外珍惜。
我又问她,上面刻着的“隗水之东,三戟之中”又是什么意思?
水妃神回答:“隗水是天河附近,剩下的就不知道了,毕竟——天河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天河……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难不成……潇湘以前生活的地方?
是啊,她的身份高高在上,那必定是个够资格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我不愿意往下想了。
也许——另一个大环上,能有线索。
可是,这个事情的真相,我真的想知道吗?
水妃神和庞大的水族,终于消失在了水面下,这一片汪洋,水天相接,风平浪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星河凑过来,用肩膀撞了我一下:“七星,这吃醋是人之常情,俗话说,圣诞饺子不蘸醋,圣诞老人打驯鹿。”
打你大爷。
白藿香一把将程星河的脑袋给打开了:“新研究的闭嘴咽气丹你吃不吃?”
程星河赶紧把嘴捂上了,白藿香看着我想说什么,到底什么都没说。
程星河趁机来了一句:“我明白,最难受的也不是吃醋,是吃醋都觉得自己没资格。”
白藿香纤细的身材猛地一颤,眼里就冒出了凶光,追着程星河就是一把金针,程星河飞快闪开:“呼噜毛,打不着……”
夏明远则提着那个傀儡道士,盯着我,眼神怪怪的。
我也看着他,他自觉失态,这才把眼神给收了回来:“那什么,我就是想问问,咱们,还去追江辰和司马长老吗?”
哆哆哆一串金针打进树上的声音,程星河的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想去也得找机会啊,咱们白忙一场,也不知道江辰他们怎么去的长乐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夏明远显然有些不甘心:“可我的祖爷爷……”
是啊,跟着一起修建四相局的夏季常,肯定知道内情。
我和江辰,谁才是真龙转世。
我答道:“我知道他们怎么去的。”
这一下,掏金针的白藿香,爬树的程星河,提着傀儡的夏明远都愣住了:“你?”
没错。
白云山说的那句话,乍一听,很像是“玉兔老舅,一噎摆手”,狗屁不通之中带着点无厘头。
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海生说,江辰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抬头望了望天空,后来,又下了水。
这我就猜出来了。
玉兔——指的是天上的月亮。
古代人对月亮有很多的别称,什么蟾宫,冰轮,都有典故,玉兔的典故自然也是耳熟能详——据说月宫之中有个玉兔,整天捣药,还有人说玉兔是嫦娥变的,捣药是为了罚她吃了长生不老药。
既然玉兔是月亮,“老舅”自然就不是老舅了,大概率,则是“捣臼”。
古代人喜欢用典故,玉兔抱着一个药罐,就是白白的月亮上出现了一个圆圆的黑点。
这其实是月食的俗称。
而“一噎摆手”,既然下水,那肯定是“一叶”。
这是船的意思,“一叶扁舟”,谁都知道。
摆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话破译出来,就是月食的时候,到蜜陀岛某地,去找一叶扁舟,可能是船上的人跟你摆手,也可能是你对那个扁舟摆手,掌握了这个“通关密码”,上了船,就能到蜜陀岛了。
程星河听愣了:“卧槽,七星,你不去破译密码,真他娘的太可惜了。”
夏明远手指头一掐算,抬起头,跟看鬼一样的看着我——果然,前些日子,蜜陀岛上,确实出现了月食,跟海生跟踪江辰的时候,时间正对的上。
程星河一下从树上爬了下来:“月食?可月食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江辰就赶上了。
说起来,跟破开玄武局倒是十分相似——必定要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所以,寻找的难度,成倍增加。
我心里一过,要想在蜜陀岛观测到下一次月食,要三个月以后。
程星河皱起了眉头:“那,离着八月十五就不远了。”
是啊,而且,三个月,江辰身上,伤会养好,如果真龙穴真的在那个长乐岛上,他进去了,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像是对我们锁上了一扇打不开的门。
叫谁,都得泄气。
江辰每次都能抢占先机——如有天佑。
再说,万一他先进真龙穴,改了局,那程星河哑巴兰他们这些四大家族的,又会不会出现什么新的问题?
程星河皱起了眉头:“七星,我在想一件事儿。”
“你是在想,四大家族第四家,到底是谁?”
程星河一拍我肩膀:“不愧是七星,我一撅屁股……呸,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说,镇守四相局的四大家族,一个是我们,玄武局程家,一个是白虎局兰家,一个是朱雀局魏家,还有一家,一直都没出现过,会是家破人亡,还是……他们也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
是啊,镇守青龙局的那一家。
如果找到了第四家,他们家,会不会知道四相局中的其他秘密?
真要是挖出来一些其他线索,也许,有能阻止江辰改局的法子。
可那一家一开始是十分神秘,剩下的三家,甚至不知道他们的任何蛛丝马迹,一早我也想找,但是,从哪儿开始找?局都破了。
正寻思着呢,电话响了起来,一接是江采萍。
程星河一看就知道:“嚯,鬼来电。”
电你大爷。
我接起来一听,就听到了江采萍气急败坏的:“相公,不好了!行当里,出了大事儿了。”
啥?
有她在,行当能有什么大事儿?
“相公,你赶紧回来吧,大家等着相公,主持公道!”
第1075章 改我风水
我就让江采萍别着急,慢慢说,可江采萍吸了口气:“妾有相公照料,倒是没什么,可厌胜门的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以后难不成要改行?”
改行?这又从何说起?
原来,这一段时间,厌胜门之前的主顾,忽然都不找厌胜门做买卖了。
厌胜门的买卖堂口,这些年虽然低调,但也实打实的积累了人脉和名声,这才有了厌胜门的财富家底子。
可现在,几乎一夜之间,别说驱邪除妖这样的大活,哪怕相地定宅,甚至开业择时这种零碎小活,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整个厌胜门,全体失业。
程星河插嘴:“都说今年经济不好,咱们这一行也受影响了?”
不对。
俗话说,走运宴宾客,倒霉看风水。
幸福美满的时候想不到这方面,可越是艰难的时候,人们越会想方设法,给自己求一些好运,逢乱世穷年,我们的生意,也该越来越好才是。
这厌胜门的也纳闷——人说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厌胜几百年历史,没出过这种事儿啊!
就个各方面打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可一打听,人家躲他们跟躲病毒似得,没有乐意张口的。
而且,看他们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厌恶和畏惧。
这摆明是有幺蛾子,后来动用了关系,才弄清楚——有人散布出消息,说我们心怀鬼胎,用的是邪术,让我们看过的买卖,都出了大事儿了。
比如渭南一户老板,家里别墅闹鬼,我们的人过去处理,是他的情人挺着肚子逼宫,后来在跟原配的追打过程中掉下楼梯闹了个一尸两命,按理说这是个意外。
但是之后就开始闹鬼,别墅里的镜子,玻璃全碎了,一到了晚上就有小孩儿的哭声和女人的笑声,把老板吓的魂飞魄散的。
我们的人去了,没费什么功夫就整理好了——怨气不散,但是情人母子本身也不是全占理,用风水布局请出去就完事儿了,倒是大赚了一笔,这事儿对我们来说,就结束了。
可后来我们的人走了,那个老板的太太忽然就跳楼死了——怪的是,她的尸体背上,有一个女人的纤细手印,前胸,有一个婴儿的小手印。
不长时间,老板的女儿,儿子,甚至老板自己,全是同一种死法——带着一大一小的手印跳楼,谁都觉得,是情人母子回来报仇了。
不光这件事儿,锦江府也是,一个上班族想升官发财,我们的人给摆了“鲤鱼龙门”阵,当然了,有得有失,会牺牲一世情缘。
合同都签好了,那上班族认,果然,不久之后跟农村老家的未婚妻拉倒,跟个有权势的白富美好上了。
这也算是鲤鱼龙门阵起了作用,可不长时间,那个上班族也死了——开豪车上高速的时候,忽然在正常路上猛打方向盘,直接从桥上翻下去了,尸骨无存。
从监控上看,他面前虽然什么都没有,可他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像是在闪避什么。
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这一合计,真没错,那些买卖,确实是我们的人做的。
不管做什么,你都得有个口碑——谁找你做买卖谁死,那客户都活腻了?
可后来为什么会出事儿,谁也不知道。
而与此同时,有一个叫“崇庆堂”的地方异军突起,这个地方走的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网络销售——现在人人离不开手机,各处都是他们的广告,宣传语是“风水行当哪家强,打开手机崇庆堂。”
价格低廉到不敢想——电话收惊9.8,视频驱邪19.8,快递镇纸灵符,附安装教程,也只要39.8。
于是,可以说是野蛮抢占市场,现在通讯设备这么方便,谁遇上难事儿还找先生,这东西方便又快捷。
“都是那个崇庆堂,咱们厌胜门这一阵子,都没有买卖做了!”江采萍咬了咬牙:“现如今大家慌的很,妾是摁不住了,还请相公做主。”
是人总得穿衣吃饭,祖传的手艺到了自己这忽然绝了,谁甘心?
自从成了厌胜门的“宗家”,我东奔西跑的,还一直没给“自家”做点什么事儿。
万一我那个王八蛋爹真的是当年的老二,我子承父业,怎么也得把家底子保住,不然这一脉真的断了,下地怎么见列祖列宗。
再说了,厌胜门的本事我是清楚的,哪怕以邪出名,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把主顾害死,不然我们这一门,传承不了这么多年。
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了,竞争倒是不怕,可这种不正当竞争——当我们吃草长大的?
我想起了江辰跟白云山说过的话。
让崇庆堂牵制牵制我。
这是打上门来了。
我答应了一声,就准备着回去。
江采萍高兴极了,说唐义秀女他们已经奉命上门脸等着我了。
好在苏寻的身体好利索了,金毛也休息的差不离了,就踏上了归途。
之前还没留心,一上了交通工具,注意到了身边的路人,似乎多多少少,手机上都挂着一个八卦APP,好像就是崇庆堂的标志。
靠着窗户睡着了,昏昏沉沉跟着车的节奏,眼前也有了色彩。
一丝一丝,明晃晃的东西。
这一下让我想起来了八丹大蜘蛛了。
蛛丝?
不对,蛛丝上,总会有一星半点的粘液,这不是蛛丝。
那这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我低头一看,脑子顿时就嗡的一声。
是从我自己身上贯穿出来的!
不光如此,我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一身金鳞。
这些金麟,平时没有危险,不会出来。
可现如今——我的头皮麻了。
平时坚固的金麟,千疮百孔,残破不堪,那些丝,就是从金麟里探出来的!
好像,我身上长出了……
“对付这小子,我法子多得很。”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从我脑后响了起来:“他要是龙,我就是哪吒——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眼角余光,看到了一抹浓烈的紫气。
这是个天阶——还是个品阶很高的天阶。
我想看清楚他的脸,可脖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根本就动不了。
这是一种特别绝望,特别窒息的感觉。
“叮”!
正在这个时候,我脑袋上忽然发出了一个响声。
到站了。
程星河回头看着我,眼神有几分担心:“七星,你做恶梦了?”
我这才觉出来,后心已经湿透了。
我把头顶的冷汗擦掉:“我梦见你了。”
“你个不孝子……”程星河一瞪眼,也注意到了我的冷汗多的过度:“正气水,给七星弄点肾宝!”
给你弄点肾宝。
我没有继续斗嘴,而是有了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不祥的预感。
金毛似乎也觉出来了,对着我“嗷呜”了一声,我想把它放肩膀上——不行,我肩膀装不下它了,扛着它好似个挑山工,又给放下了,金毛懒得走,十分不满。
回到了商店街,我还真有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
刚一进去,先看见买炸糕的小赵愁眉苦脸的过来。
这小赵是个单身汉,今天吃饱了从来不想明天的事儿,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可现如今,小赵的脸色黄如金纸,显然正在上愁什么事儿——看出来了,这一阵夫妻宫凹陷,挂黑光,财帛宫坏了个大窟窿,更重要的是,命宫也是一股子黑气,简直五雷轰顶倒大霉呢。
我立马拦住他:“你今儿不宜出门。”
小赵一抬头看见是我,跟看见了救星一样:“北斗哥,你可算回来了,卧槽,自从你中了奖去旅游,咱们商店街的人,可倒了大霉了!”
我一愣,往四周一看,也看出来了,不过旁边每一个店铺的人,似乎都跟小赵一个样——就没有一个走运的!
一个人就算了,全部这样……
商店街的风水,全被人动了。
敢来改我的风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但是我再一细看,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
第1076章 女婿上门
触目所及,我只看到,商店街的一切摆设风水,竟然全是正常的。
夏明远也跟着我伸脖子看,同样皱起了眉头:“七星,你们商店街看上去没什么不妥,你这些邻居,是不是从别的方面倒的霉?”
这卷毛是地阶之中最杰出的风水师之一,他也没看出什么来。
要叫以前,我可能会觉得,我是疑心生暗鬼——商店街的风水根本没事儿,是我多心了。
可现在,我心里清楚,不是风水没事儿——正相反,是出了极为严重的事儿。
任何风水上的手腕,往往都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好比雪地上总会留下脚印子一样,让你辨别出端倪——好比害女人的风水局,坤位必定会有怪异的气色形状,必有“杀母尖”,
坑后代的局,震位也定有不妥,能找到“亡儿坑”。
这是厌胜的专长。
表面看不出来,才说明对方的手腕,有多厉害——犹如踏雪无痕,你说,他是身轻如燕,还是,能飞?
我想起了预知梦之中,以细丝贯穿我龙鳞的人来了。
那个人如果有天阶的本事——说起来,我也在三清盛会上吃过不少的天阶行气,可我自己到底还没上天阶,天阶有什么地阶没有的本事,我确实无从知晓。
不光如此,这个人应该对我的能力,一清二楚,从观形到望气,一点线索都没留。
我还没遇上过这么横的手段。
小赵看我走神,眼神露出了几分怀疑:“北斗哥,不会是这次你也没办法吧?你没办法也得想想办法,这日子过的,瘟神都得躲着我们走,这时间长了谁受得了,都得结伴去跳福寿河。”
我说你别着急,我先看看情况。
打眼一看,只要是在这里有产业的,租的店面也好,自己家的门脸也好,所有店主,印堂全是晦气,好赛每个人脑袋上都盯着块黑膏药。
我也是这条街上的人,相人相地,都不能给自己相,但现在闭着眼都猜得出来——我的印堂上,肯定也得有这么块黑膏药。
到了自家门脸,我眼角余光,倒是看见高亚聪的门脸拉着防盗门,像是暂时歇业了。
还没看清楚,一只手就亲亲热热的拉上了我的胳膊:“小宗家,你可算是回来了!”
秀女。
秀女一脸的气急败坏:“古往今来,都是咱们厌胜震慑的其他人胆寒,真没想到,有人胆大包天,把脏水泼到了咱们身上来了,不出这口恶气,咱们厌胜还怎么在行当里立足?”
她的意思,跟江采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我们厌胜倒霉,生意全被崇庆堂抢走,他们是最大赢家,八成泼脏水的事儿,就是他们干的。
接着她就摩拳擦掌的问我:“那个崇庆堂的来历不清不楚,是不是天师府贼心不改,假托了这个名头,还是要拿咱们开刀?那咱们也不怕他们的——本来小宗主心善,就放了他们一马,他们不依不饶,厌胜也不是好欺负的。”
唐义一听,微微变了脸色:“别胡说八道。”
唐义他爹还是天师府的,自然不爱听这个。
秀女还想争辩,我也摇摇头,说不像。
天师府向来都是最讲道义功德,让他们害人栽赃我还真不信——人品搁在一边,这种卑鄙毒辣的事儿,对他们来说杀敌一千自损五百,划不来。
秀女皱起眉头:“那谁跟咱们这么大的仇,这不是杀人诛心吗?”
果然,他们也偷偷走访了崇庆堂,可背后的人像是有备而来,滴水不漏,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查到。
这个祸患,八成是我引来的。
我就问秀女,厌胜现在怎么样?
秀女摇头,说这老资格的倒是有些积蓄,好些新入门的都只能等米下锅,好比穿白鞋的张小康,他孩子刚满月等着奶粉钱,马东好不容易谈上对象,正在丈母娘的催促下筹措彩礼,何美的奶奶住了院,医药费也不少钱,剩下的,不胜枚举。
是人都得吃喝拉撒,吃喝拉撒就都得花钱,我也有过这种时候,世间奔忙,只图碎银几两,肉眼凡胎谁不是一样。
我说这倒是好办,不是有不记名卡吗?先把人心稳定下来再说。
程星河一听脸就绿了,小心翼翼的问:“那得多少钱?”
我说你也别废话了,先拿出来再说。
之前这笔巨款到了我手里,程星河就建议我,不如拿钱去做功德,一定能火速升阶。
可一方面,我到现在也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老二的儿子,一方面,这是人家厌胜门多年来积累下来的,我巧取豪夺花在自己身上,那不可能。
秀女办事妥帖,已经给我预备了一份急需帮助的名单,我扫了一眼说信得过你,把卡拿过去,分给大伙,剩下的我想法子。
厌胜门也不少人,失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盆脏水说泼就泼,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秀女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下来,拿着钱就走了:“这钱算是宗家借给他们的,什么时候恢复了买卖,早晚能还上。”
白藿香装出很冷漠的样子:“有这个本事的,一定不好对付,我先给你预备好了玉虚回生露吧。”
我倒是看得出来,她其实还是担心我,这是给我打预防针呢。
唐义也凑了过来,忧心忡忡:“门主,现如今手捧刺猬,无从下嘴,你看,从哪儿开始查起?”
我一寻思,说你先不要着急,我去打听打听。
说着,绕到了房子后头。
其实,刚才我就从后窗户上,看到了一丝青气。
那青气我是再熟悉不过了——灰百仓。
这一阵子一直在外面,很久没见他了,要说商店街上出什么事儿,人看不出来,可灰百仓的同类遍及大街小巷里看不到的角落,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巷子后面一看,嚯,只见灰百仓趴在了慧慧家门口,直往里往呢,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怀着什么好心思。
卧槽,不是说好了,他跟慧慧报仇报完了,慧慧也给他生出了一窝小老鼠,这事儿就两清了吗?怎么还敢前来骚扰?
我上去给他屁股来了一脚,他细瘦的身子往前一冲,一头就撞在了大门上,“咣”的就响了一声,把他自己给吓蒙圈了。
他一下就起了怒意,回头要作色,结果一瞅是我,吓了个好歹,一屁股坐门槛上了:“水神爷爷……”
这门一响,吴奶奶也从里头出来了,灰百仓转脸就看躲在了墙后头,一根食指竖在了嘴唇上。
啥情况?
我还没看明白,吴奶奶已经看见我了,又惊又喜的抓住了我:“北斗回来了?快让吴奶奶看看,哎呀,大小伙子,越来越一表人才了!”
接着就把我往里拉:“好北斗,奶奶可想你了,快,今儿正是个好日子,你也一起高兴高兴。”
也怪了,整个商店街的人都在倒霉,唯独吴奶奶怎么这么高兴?
进去一看,里面坐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眉目英挺,一身贵气,在这个狭窄破屋里一呆,竟然有些蓬荜生辉的感觉。
慧慧一脸红晕,正在给这个男人布菜,一看我更高兴了:“北斗哥!你回来了?太好了,快坐下,我去拿碗筷!”
我从小拿这地方当半个家,也没客气:“这是……你男朋友?”
这个规格,那摆明了是女婿上门。
慧慧一跺脚:“北斗哥你别瞎说,这是我——我一个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
原来,慧慧也在走背字,前次上福寿河,路上被个疲劳驾驶的司机从护栏上撞下了桥,还是这个人下了车,当机立断,鞋都没脱,跳下去救了慧慧。
说着扭身上了厨房,一身娇羞。
这瞎子也看出来了,慧慧对这个男人有心思啊!
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都是得体高雅:“我只不过是帮了慧慧一个小忙,慧慧这样客气。”
声音也低沉磁性,好似上等的大提琴。
奇怪,这个声音,莫名耳熟,好像之前从哪里听过一样——可是,这么出色的人,我见过,绝不会忘。
不知道哪里,让我就想起了江辰来了。
他们这些贵公子,好像都是一类人。
“什么小忙!”吴奶奶又上了一盘松鼠鳜鱼:“要不是这位先生,慧慧就完了!”
这跟程星河说的一样——姑娘被人所搭救,对方要是丑,那姑娘必定要说下辈子做牛做马,对方好看,才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我顿时就知道灰百仓来看什么了——八成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来的。
慧慧怎么也是他那些个鼠子的妈,这会儿把其他男人带上了门,他心里滋味八成不好受。
吃醋了。
菜上齐了,慧慧这个殷勤劲儿的,快把那男人的碗里堆成珠穆朗玛峰了。
我跟着吃菜,才想起来:“对了,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慧慧也反应了过来:“你看我,这都忘了介绍了,井先生,这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李北斗……”
如意郎君上门,自然激动了。
话没说完,那男人温文尔雅的递给我了一张名片:“初次见面,我叫井驭龙。”
第1077章 颈中金圈
我没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惊。
井,现在的新任天阶第八,就姓井。
驭龙——一般人起个带龙的名字,还要看自己的命格担的住担不住,这个名字,好狂的口气。
我就抬头看他:“井先生这个名字起得磅礴大气,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说头?”
慧慧显然也感兴趣,一脸红晕的看向了井驭龙。
井驭龙一笑:“这位小哥眼光很准,确实有个典故。”
原来,这井驭龙跟哑巴兰是同乡,也是锦江府人。
锦江府多水,那一年犯了洪水,人人都说本地不知道谁家得罪了江龙王,江龙王要兴师问罪。
当时井家的大宅也被冲了,井驭龙的母亲躲在了高地的亭子上避灾,夜里迷迷糊糊见一条老青龙张牙舞爪,对着她就抓了下来,可谁知道,天空一声霹雳,一个小小的,带着金光的身影从天而降,两手牢牢抓住了龙角,英姿飒爽的骑在了龙头上。
老龙大吃一惊,要把那个人影甩下来,谁知道,那个人影手上拿着一个金光灿灿的圈子,倒是把老龙的脖子给套住,一下就把老龙降服了。
只听哗啦一声,龙鳞四散,那老青龙委顿坠地,对着那个人影就拜,接着,恭恭敬敬的退回去了。
那人影哈哈大笑,才重新把金圈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井驭龙的母亲要道谢,可那人两只手扶起了她,却一头对着她撞了过来。
这把井驭龙的母亲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才知道是个梦。
而她这才听到了消息,说昨天形势危急,洪水本来就要漫过亭子,把井家人冲走,谁知道,才刚上到了亭子的台阶,竟然莫名其妙就退了下去。
在一抬头,天色清朗,水患竟然就此没了。
大家弹冠相庆,井驭龙的母亲这才觉出来,自己腹中有了胎动。
怀胎十月生下个男孩儿,丰神俊逸,浑身雪白,唯独脖子上一圈胎记。
井驭龙的母亲这才想起来,梦中那个骑龙人,脖子上就有一个金圈。
她认定这个孩子是骑龙人转世,起名井驭龙。
这把慧慧听的跟神往了:“井先生难道是哪吒转世?”
井驭龙摆手一笑:“肉眼凡胎,什么哪吒,唐突了神仙,也就是个巧合罢了。”
我接着又问:“井先生干哪一行的?”
井驭龙谦虚的回答,是个生意人。
乍一看,井驭龙的面相丰神俊逸是没错,父母宫丰隆,出身良好,财帛宫起红云,乍一看,就像是普通的生意人。
吴奶奶笑着就说:“北斗,你问的倒是清楚,这是给慧慧查户口呢!”
慧慧的脸更红了:“奶奶,你就吃饭吧——井先生,你别在意,我哥一直疼我,这不是,多想多问。”
说着还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门儿清,慧慧好不容易找到了梦中情人,八字还没一撇呢,生怕我把人给吓跑了。
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是我多事儿,吃饭吃饭。
饭吃完了,慧慧正要上水果,井驭龙接了个电话,说生意上有事儿,先告辞了。
慧慧顿时有些失望,但还是掩饰的好好的,请井驭龙有时间再来,我也跟着客套了几句,井驭龙看着我就说道:“这位小哥,咱们好像挺有有缘分,说不定,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我看也是。
慧慧一愣,倒是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井驭龙点头致意,步行出了窄巷子,奔着巷子口一辆宾利走了过去,中途回头:“慧慧,我回头叫人给你送点粘鼠板和老鼠药来。”
那个眼神,多一分轻佻,少一分疏离,含情含的恰到好处,估计没有姑娘扛得住。
慧慧高兴极了,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就提了一句我最讨厌老鼠,你还记得呀!”
井驭龙没听清,慧慧连忙摇头。
井驭龙走了,我回头就看着慧慧:“这人靠谱吗?”
慧慧瞪了我一眼:“你说呢?”说着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也怪——北斗哥,怎么井先生看你,怎么眼神那么不对劲儿,他都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说着眼神一凛:“他该不会喜欢男的吧?”
知道陷入爱情的姑娘患得患失,也不至于患得患失成你这个程度吧?
等慧慧进门,我奔着一道坍了一半的矮墙踹了一脚:“出来吧。”
灰百仓那个小瘦脸探头探脑就出来了,接着眼睛就冒了凶光:“水神爷爷,你给评评理——这慧慧不光不守妇道,还要谋杀亲夫啊!难怪俗话说,人穷莫娶美娇娘,不信你看武大郎!”
谋杀你大爷的亲夫,当初你差点害死她,现在说这种屁话有什么意思?
灰百仓知道我跟慧慧的关系,耷拉着脑袋,忽然蹲下就哭了:“做孩他爹做到我这个份儿上,我委屈啊……”
我说你给我歇会儿,这小子什么来路?
他的气看上去很简单,但是——也有可能像整容化妆的美女,这并不是他的真面目。
真要是能做到这一步——连我的眼睛都能瞒得住,他不会比何有深的本事差。
如果有这个本事,那他这个年纪,看上去未免也太轻了。
灰百仓连忙说道:“他是这一阵子新来县城的,我也正要查查他呢!”
我说你吃醋归吃醋,毕竟人鼠殊途,别给慧慧添什么麻烦。
灰百仓连连点头:“我心里有谱!”
我接着就说道:“我找你有正事儿——这一阵子,这商店街上,有没有来什么不对劲儿的外人?”
灰百仓知道了来意之后,也皱起了眉头:“自从水神爷爷你出去旅游,也没见什么外人啊!对了,别说,还真有个怪人。”
“那是您出去旅游的第二天吧?”灰百仓说道:“那天夜里,我们那老二非要见见亲妈,我这就抱着他上这里来了。结果听到这地方一片安静,煞气逼人,其他的同类似乎都被惊走了,我藏在咱们家后窗户一看,就看见一个人,带着五六个女人,从这里走过去。”
“也怪的很,那五六个女人,看着像是人,身上却带着青气,而那个人的脸,我是没看清楚,但是看到那人脖子上有一圈胎记,好似一个狗圈。”
金刚圈?
五六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我这就说道:“你把那个姓井的给我盯紧了,有什么消息就告诉我。”
灰百仓一听高兴了起来:“水神爷爷,您要对付他?好,只要能帮上你的忙,我灰百仓肝脑涂地。”
你一颗私心,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我接着问道:“我走这一阵,还有其他什么怪事儿没有?”
灰百仓想了想:“倒是还有一件事儿——咱们整个县城的灵物,好像消失了很多。”
灵物?
灰百仓点了点头:“您也知道,好比四大街灯区的那几个小姐,是锦江府来的獾,八大街一个房产中介,全是渭南的穿山甲,可我这一阵从那经过,店都关了,人去楼空。当然了,也可能是我多心,咱们县城今年是个穷年,好些人消费不起女人和房子了。”
按理说,各个做买卖的,有各自讨生活的地方,不会轻易离开,老人们常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可现在,不光是我们做买卖的没生意,灵物也离奇消失了,猫腻不小。
我就让灰百仓顺便把那些灵物的来去也查清楚了。
灰百仓刚答应了下来,我就听见后窗户上程星河扯着嗓子喊我:“七星,你快回来吧,大事不好了!”
我一皱眉头,就回了门脸,程星河立马把电话给我了,里面是秀女咬牙切齿的声音:“小宗家,这些管钱的欺人太甚,”
秀女不是拿着不记名卡去找银庄拿钱周转了吗?什么意思?
秀女大声说道:“他们不知道抽什么疯,不让咱们动自己的钱!这是趁机挤兑咱们厌胜!”
第1078章 哪吒下凡
我一下就把眉头皱起来了。
这发了不记名卡的银庄,在行当里信誉一直说一不二,好端端的怎么会赖账?
秀女恨恨的说道:“墙倒众人推,人人说咱们厌胜害人,他们也想趁机吞了咱们的财产!小宗家,你一声令下,咱们厌胜把他们银庄烧了也不算什么。”
果然,我也开始走背字了——这是要破财了?
我立马说道:“你先别激动,谁也不许动手,我过去看看。”
银庄在行当之内一家独大这么多年,没人敢得罪他们,传说他们的掌柜,明面上是外号“小财神爷”的郭洋,其实另有靠山,是个谁也得罪不起的角色。
我们厌胜本来人缘就不好,别为了这个,再添一个敌人。
更别说,秀女喊打喊杀,正在气头上,内里什么缘故,她也没有提起,过去问清楚再说不迟。
唐义熟悉业务,带着我和程星河还有哑巴兰就过去了。
这一上车,哑巴兰皱着眉头正在鼓捣手机,程星河素来嘴欠,问他十来天不见,怎么还染上网瘾了?还让我给预备下,来个电击治网瘾。
哑巴兰头也不抬的说道:“还不是上次那个什么大小姐,天天给我发表情包——我瞅着表情包挺好看,打算留下来日后撩妹子用。”
我跟着看了一眼:“你喜欢橙汁还是苹果汁,还是我这个小逼崽纸。”
“也不是被你的美色迷惑,主要是喜欢女装大佬。”
这土味情话跟夏明远如出一辙。那位力大无穷的大小姐,慧眼识珠,果然看上了哑巴兰了。
说到这,我还想起来了:“对了,你们锦江府三十来年前闹过大水,还有过什么龙王被人套住的传说?”
哑巴兰抬头看着我:“哥,你怎么知道的?那人据说是哪吒下凡,专门打龙。”
我怎么知道的,人家打到了家门口来了。
而且,还真的只有三十多岁?
杜蘅芷也是少年天阶,但是杜蘅芷是天阶末流,跟上一层看似差之毫厘,实则千里,她要是靠着自己,下一次升阶快了也是几十年,可那个井驭龙……我一听他这个名字心里就不怎么舒服,脖子紧。
程星河歪嘴:“算了吧,还哪吒,哪拖还差不多,就七星这个体质,柯南碰上都得躲。”
不,我隐隐约约有种直觉,这次这个,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在慧慧家那次见面,他似乎也没什么举措——倒像是,只见我一面就行。
要说巧合,有些牵强,可要不是巧合,他又怎么知道,能在那里见到我?
跟老黄他们一样,有天阶独有的未卜先知?
说话间已经到了银庄了,这一下来,我就是一愣。
只见银庄门口,水泄不通,挤着数不清的人,都在嚷着:“你们还有脸拿钱,狠毒厌胜,十恶不赦,还我命来!”
“丧良心的奸商,拿钱害命,下了阴曹地府,菩萨都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说什么人都得活着?你们配当人吗?我们倒是乐意看着,你们厌胜的孩子不出娘胎就憋死,老人得不治之症折磨死,让你们也尝尝自己造的罪过!”
他们正在打人!
空气里,是一股子十分浓郁的血腥气!
单单一闻,也知道伤的多重,可还是有气若游丝的声音从里面倔强的响了起来:“我们厌胜说一不二,没干的事情,凭什么要认!”
是厌胜的人!显然,只是白鞋的入门弟子。
可那也是厌胜的,怎么可能让人这么摁住了打?
更别说,我想起来了——我下过命令,谁也不许动手!
我的心倏然就疼了一下。
是了,这些闹事儿的人并不单单是受害者家属,还夹杂着几个打虎客和武先生。
主家请来给自己受害的家里人报仇的?
“放屁,一个两个可以,这么多人,都是怎么死的?”
那被打的白鞋弟子还要辩解,人群之中一个声音不怀好意的响了起来:“横不能是在你老婆身上马上风死的!”
我听出来了,这个被打的,是一个叫马东的,正是热恋期,听到了这话怒不可遏,哪怕被打的挣扎不起,勉强还着翻身,还要揍那个说话的。
“到现在,还死鸭子嘴硬要还手,给我把他嘴打歪了,看他还狡辩不狡辩!”
马东势单力薄,招数没使出来,反倒是被那些人一把抓住,数不清的脚落上去,就要对他出气:“让他赔命!”
唐义一看就来了火,下车就要理论。
做宗家的,看手底下人让人这么收拾,那我就真是三伏天的大棉袄——太没用了。
我翻身进去,就那些拳脚要落在了马东身上的时候,挡在了马东身前。
箕斗蒙蒙天少雨,牛女微微作雨声!
我不伤人,可也不想被人这么伤。
浑身行气一炸,“当”的一声,靠的最近的那些人还没碰到我,纷纷就往后倒了下去,骨牌似得躺了一片。
马东身上的青筋都炸了,显然是打算着跟他们死磕,没想到我忽然出现,顿时又惊又喜:“小宗家!”
可这一下激动,血气上涌,非但没起来,两眼一翻,倒是不知人事了。
可惜没带着白藿香,我立马拿了白藿香给的药塞他嘴里,冷冷的盯着那些人:“谁对我的人动过手,给我站出来。”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刚才一下相对是柔和的,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倒是都没什么大伤,只是懵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跟看鬼似得看了我一眼,都有了说不出的忌惮:“这个小年轻是谁?他,他也会妖法?”
“对,都说厌胜的会下迷魂咒,刚才肯定就是!”
说是这么说,没有一个敢靠近过来的,包括其中那几个打虎客武先生。
程星河慢悠悠的从车上下来,说道:“岂止是迷魂咒啊——这位小宗家,可是厌胜门的嫡传,最擅长什么千里追魂啊,就是不管你人到了哪里,都能差鬼使抓了你的魂,什么夜半摧心啊,他叠一张纸人的功夫,你晚上醒过来,就会看到一个鬼蹲在你床上,要挖你的心……”
本来厌胜的名声,就邪性恐怖,谁都多少听到过点,成型恶化这话说的又言之凿凿,一时间把那些的脸都说白了。
接着,程星河就说道:“唷,刚才气势汹汹,见了正主来了怂了?刚才谁说,要我们的人赔命?哦,”程星河声音一厉:“是你!”
他未必真知道,出声一咋,数不清的眼神都看向了其中几个包着头巾的先生。
那几个先生觉出来,脸上肌肉都是一跳。
我对着他们一笑:“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要杀人了?”
他们不由自主就往后退了一步,看意思想跑。
打完人就跑,没有这个道理。
程星河早绕到了他们后面去,冷不防一脚就把其中一个,对着唐义踢了过来。
我早用观云听雷法看出来,之前就是他给马东了几个嘴巴,唐义抬手就招呼到了他脸上,只听一声脆响,他脸就歪了过去,重重的飞到了一堵玻璃墙前,把个玻璃墙撞了哗啦啦一个细碎。
唐义活动了活动手掌:“我们厌胜的,不主动惹人,可你们先下手无情,不能怪我们还手不义。”
是啊,我以前是个很佛系的人——能嘴说,就不会动手,可现在终于明白了,在行当里,欺软怕硬,你对他们笑脸相迎,他们就要打你耳光。
不想被人欺负,就得让人害怕。
接着,唐义看向了另一个包头巾的:“是你踹断了他的肋骨?”
那个包头巾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我……”
唐义往前一步,已经抓住了他的衣领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忽然插到了唐义面前,缓缓说道:“哎,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场误会,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唐义当时就恼了:“把我们的人打成这样,叫误会?你们也是一丘之貉,要找我们厌胜的麻烦吧?”
说着,就要反手把那个人拨开,我却立刻大声说道:“唐义,回来!”
唐义的身手,在厌胜年轻一代里,是数得着的!
可是,这个人,不见得是唐义能对付的了的。
果然,很快就见面了——来的人,是一派绅士风度的井驭龙!
可唐义听到我这话的时候,一只手,已经出去了一半,我心里顿时就揪住了。
第1079章 一场豪赌
可现在他用了全力,出势容易收势难,哪怕想停,那只手也收不回来了,重重的就奔着井驭龙的胸口打了过去。
这一下的势头,只怕开碑裂石,不在话下!
是我挨这一下,我都得躲。
可井驭龙一点反应也没有,仍然很绅士的斜斜站在原地,唐义的手,一下就落在了他胸口上。
“咣”的一声响,井驭龙脚底下的石板猛地就炸开了,碎屑崩的到处都是,附近几个没来得及躲开的,在没觉出疼的情况下,脸上身上,都被划出了不少血道子,甚至其中一个人头上的墨镜,都碎了一片,成了“阴阳眼”。
这一下的威力,可想而知。
唐义一下愣住了。
我看清楚了——刚才那一下,他的身体犹如一个黑洞,唐义的气劲儿冲上去,竟然被吞噬的一丝不剩。
这个本事,比打回去,或者反弹回去,都高明太多了。
我连摆渡门都去过,小龙女和水妃神都见过,不能算没见过世面,可我还是被震慑住了,他先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凭什么,三十多岁,就有这种本事?
只见井驭龙纹丝不动,身后却出现了五六个盛装女人,立刻从抽出了一块丝巾,给井驭龙在唐义打中的地方,轻轻擦了擦。
不愧是个多情种子,身边还三宫六院的?
只是——我一皱眉头,跟灰百仓说的一样,那几个女人看着确实是人,可印堂上,却带着凛冽纯净的青气,像是半人半毛,可跟海生和安宁这种混血,又不太一样。
井驭龙一抬起戴着价值不菲手表的手,那些女人立刻退开,接着,他抬起头,越过唐义看着我:“咱们这些做买卖的,不是应该有话好好说吗?何必呢?”
唐义回过神,顿时有些不甘心,可已经被我拦住了,往身后一推,低声说道:“程星河,把白藿香给配的人参丸给唐义吃一点。”
唐义立刻说道:“门主,我没事……”
可一个“事”字还没说完,他也像是觉出了什么,脸色忽然就变了。
周围顿时一片欢呼:“这个本事,简直出神入化——那些歪门邪道跟正玄门正统,怎么比!”
“这位先生威武!快把那些跳梁小丑全收拾了!给我们主持公道!”
这个姓井的摆了摆手:“我们买卖人,讲究和气生财,我今天也只不过是看不过眼了,出来多一句嘴,大家都是为了讨生活嘛。”
买卖人……
程星河压低了声音:“七星,你前一阵子的好运气是不是到头了?这次来对付你的,果然又是一块铁板。”
要是梳打饼干,能轮得到我头上。
我刚要说话,秀女跟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出来了,秀女气鼓鼓的,视线落在了马东身上,一下愣住了,立刻跳了下来,美目怒视那些人:“谁干的?”
哑巴兰赶紧把她肩膀摁住了:“我哥正调停呢,你先别冲动。”
而那个男人把眼镜子往上一推,连忙迎了出来:“哎呀,这不是小宗家吗?真是有失远迎……”
管银庄的“小财神爷”,郭洋。
他身后,还带着那个断崖后脑勺的马三斗。
郭洋靠近了我,低声说道:“小宗家,您来的正好,不是我们为难您,只是这个形势,实在是难以兑现啊——这些人说,你们厌胜的账户上,都是从他们那里骗来的害人黑心钱,要是我们兑付,那就是助纣为虐,威胁抵制我们银庄,现在他们的诉求,是要我们把你们账户的钱拿出来赔偿,不然这事儿就没完,小宗家,你的名声我们是早就听到了,做买卖无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能不能想个折中的法子,别让我们为难?”
我点了点头,已经知道什么意思了。
银庄未必就没法子兑现,只是,事情闹的大,我们成了行当公敌,只要帮我们兑现,就肯定要落个跟我们一伙,所以他们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哪一边也不想站,这个浑水,他们不乐意趟。
“我们的意思,跟小宗家商量一下——既然你们厌胜坚称,那些售后问题不是你们造成的,那为了自证清白,你们是不是能把真凶给找出来?”郭洋接着说道:“只要证明了那些售后问题,跟你们厌胜无关,我们也好办事儿。”
我盯着郭洋:“你的意思是,先冻结了我们账户的钱?”
郭洋一咂舌:“得罪得罪!”
怕得罪人家,就不怕得罪我们厌胜?
早就听说,这个郭洋在行当里,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肯定早把形势分析清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认定这么做能让银庄损失最小。
我瞅着郭洋:“就凭这些人,不见的能让你们银庄紧张成这样,是其他大客户威胁你们了吧?我猜猜——崇庆堂?”
银庄最怕的是什么?流失大客户。
而现在,崇庆堂生意做的这么大,肯定也跟银庄有重要的业务往来。
崇庆堂那个客户,比我们厌胜门重要。
银庄这是被抓住软肋了。
郭洋一拍大腿,压低了声音:“小宗家名不虚传!那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可别说是我说的,崇庆堂是我们银庄现在最大的合作伙伴,今年本来就是穷年,他们要是不跟我们合作,那我们奖金都发不下来!所以,请小宗家高抬贵手!我替我们银庄几万个员工,谢谢你了。”
嘴上说的好听,可干的事儿是为虎作伥。
我看向了井驭龙:“崇庆堂的负责人,就是他?”
郭洋还没说话,井驭龙已经走过来了:“没错,现在崇庆堂的负责人,正是我——您也知道,最近关于厌胜门的传闻,那可是严重损害了咱们行当的名誉啊,行内人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也是觍颜受人之托,过来商量商量法子。”
买卖人说是和气生财,却是笑里藏刀。
程星河也冷笑:“合着你们还是业界巡捕?我看你是想消灭了我们厌胜,一家独大搞垄断吧。”
井驭龙连忙说道:“此言差矣,我只是想,在行当里尽一点微薄之力,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厌胜跟我们崇庆堂合作,统一规范管理,小宗家以后可以做个富贵闲人,独自领取自己的分红,剩下的一切责任,交给我们崇庆堂来一起处理就行了。”
“没错!”那些人跟打了鸡血一样,全兴奋了起来:“要是你们归崇庆堂管,我们就放心了!”
“我们就信崇庆堂,赔偿什么的,全要落到实处!”
说人话,就是要把我们厌胜逼到绝路,吞并了?
算盘打的精刮上算啊!
秀女眼睛都气红了:“你们胆子不小,主意打到了我们厌胜头上,我……”
我摁住了秀女,一笑:“你们不是要真凶吗?也简单,我把陷害我们的真凶找出来就行了。”
“那也得有个期限啊!”井驭龙皱起了眉头:“现在业内人心惶惶,唯恐厌胜门再干些损人利己的事儿,只要小宗家给个时间,大家心里也踏实点。”
“对,给个期限!”
哑巴兰气的就要揍那些起哄的,可说到了这里,井驭龙装出了灵机一动的样子:“对了,既然这样,要不咱们打个赌。”
这一下,底下全安静了下来。
“什么赌?”
井驭龙答道:“要是你们找不到真凶,证明不了自己清白,那你们就无条件加入我们崇庆堂,给大家吃个定心丸,怎么样?我们不苛刻——给你们,长达七天的期限。”
好一个长达啊。
我一笑:“要是找到了呢?”
井驭龙答道:“那我们就不再跟你们为难,那么账户里的钱,也不给你们冻结了。”
本来就是我们的钱,轮不到你们冻结。
摆明是不平等条约,你当我慈禧太后?
程星河他们几个都忍不住了:“初中生都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我却答道:“可以。”
程星河他们一下愣了,程星河甚至伸手要摸我脑门:“你没事儿吧……”
井驭龙都微微有些吃惊——他说那话,不过是挫我的锐气,也没想到,我真能答应。
我拉下了程星河的手,看向了井驭龙:“不过,要赌,咱们就得公平公正——我要是七天之内,找到了真凶,证明那些雇主的死,跟我们厌胜没关系,那推己及人,你们崇庆堂,就得从属我们厌胜门下。”
看看谁的胃口大,谁能吞了谁。
井驭龙的眉头一下就挑了起来:“你……”
我一笑:“你不敢?不敢就趁早别在这废话。”
程星河立马说道:“他腿都吓软了,怎么可能敢?哑巴兰,背这位井先生回家吃奶。”
哑巴兰往前走了一步,井驭龙既然是个“买卖人”,肚子里的小算盘早就打清爽了,嘴角一勾:“只是没想到,小宗家竟然出得起这种豪赌,不愧是名门之后!为了行当,可以,我答应了。”
说着看向了郭洋:“就请郭先生,给我们做个见证。”
郭洋立马说道:“荣幸至极!”
周围一片喊好的声音:“井先生大气!”
“等着崇庆堂把歪魔邪道收服了,还行当一个清净!”
程星河压低了声音:“七星,你平时没黄赌毒的爱好啊,今儿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是不是……”
他都把我们给挤兑到了这个程度了,不还手,等着挨抽?
我还真就不信了,
唐义也有点着急:“门主,可这是咱们厌胜门几百年的基业……”
我答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这几百年的基业,断送在我手里的。”
井驭龙点头,转身就走了:“那七天之后,我们崇庆堂,等你们好消息!”
这一走,前呼后拥,派头极大。
周围那些闹事儿的一看事儿也闹的差不离了,纷纷也都跟着往回走。
程星河刚要说话,我却扶住了唐义,一下把他的袖子给拉了上来。
大家一看唐义的胳膊,全愣住了。
第1080章 老天开眼
唐义的胳膊上,有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小点。
他的行气本来是十分刚猛强硬的,可碰到了井驭龙身上的时候,那些行气一瞬间,就跟被霰弹枪打了的玻璃一样,千疮百孔,乃至于全部消失。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蚕食了。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没人敢开口,唯独程星河立刻说道:“卧槽了,七星,能吃人家的气,那不是跟你的同气连枝一样?这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吧?”
唐义第一个不爱听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宗家怎么可能……”
说着就要把胳膊给抽回来了。
我立马拦住他:“别动!”
可已经来不及了。
唐义的胳膊一使劲儿,我立刻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紧接着,唐义的脑门猛然就炸出了一头冷汗。
我们眼看着,刚才还完好无损的胳膊,这一瞬间,竟然跟粉碎性骨折一样,软软的就垂了下去。
他一条胳膊,也有了极为细密的小孔,跟一把沙子一样,全散开了。
秀女当时就吓住了,回过神来,立刻就抓身边的人:“快帮忙,快帮忙给我师哥找医生!”
哑巴兰正在她身边被她抓住,也从震惊之中如梦初醒,连忙就把唐义给背起来了:“藿香姐,不行,咱们得去找藿香姐。”
这绝对不是同气连枝。
同气连枝哪怕把人吸干了,也不可能伤了人身体。
那个井驭龙,用的是其他的法子。
难道,跟公孙统一样,能把无形的行气,化为有形?
我想起了预知梦中,龙鳞里滋生出的,数不清的细线。
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那他难道,有公孙统那种程度的修行了?
程星河寻思了半天:“你可别败了你祖宗给你留下的江山……现在,你打算从哪儿下手?”
其实我刚才就看得出来,那个井驭龙本来就是想羞辱厌胜门,现如今厌胜门我说了算,但凡和了稀泥,不光让外人嘲笑,我们厌胜骄傲了这么多年,自己的人心也得散了,更别说,他存了激我的心思,准备的一定挺周全,不管我怎么对付,他目的都在吞并厌胜上。
所以,既然躲不开,就非硬碰硬不可——反正吹牛不用上税,再说了,我就不信,我找不到那个真凶的证据。
要说下手的方向,我倒是还没琢磨好。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最好,是能把井驭龙的来历给查清楚了。
眼瞅着秀女和唐义满怀希望的眼神,我正要说话,忽然西边’“轰隆”一声,就是个巨响,我抬头一瞅,只见本来万里无云的天上,忽然汇集了一片乌云,乌云猛地开了一个洞口,一个金光就往下打。
程星河吸了口气:“哪个道友渡劫失败,要被雷公爷打了?”
是啊,阴雨天的雷说不准,但是旱天雷,一定是来打某种东西的。
秀女皱起了眉头:“咱们现在可没工夫去管其他的什么东西啦!”
不过,我倒是高兴了起来,奔着西边点了点头:“上西边去,必定有线索。”
哑巴兰来劲了:“哥,怎么说?”
因为那个天象对我来说,是个吉兆。
这叫“老天开眼”!
一旦身处逆境的人见到了,就说明事情有大大的转机。
西方,金——我一寻思,现如今,这银庄不给我们钱,可厌胜门等米下锅,正是求金的时候。
对了,有个地方,就在西边。
琉璃桥。
这琉璃桥拍卖行是帝都经济圈最有实力的拍卖行之一,下属还有当铺的买卖——只要你手里有好东西,就可以上琉璃桥去抵押借款。
我看向了程星河。
程星河瞅着我,一脸迷茫,但他脑子快,立刻就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满眼难以置信:“七星,你该不会,是想着拿我当肥羊吧?不行不行,那可都是我棺材本……”
程星河跟我一起东奔西跑这段时间,没少搜罗好东西,只要他稍微放放血,拿出来些给琉璃桥抵押,负责琉璃桥的王风卿跟我们又有交情,借些钱来解燃眉之急,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放心,到时候赌赢了,咱们得到了崇庆堂,你的棺材本我给你置办,沉水乌金木,还是金丝檀,你只管放心。”
程星河暴跳如雷:“放屁,我人都死了,你弄好弄坏有屁用?我又没有子孙等着吃风水!除非……”
他掰了半天手指头:“你真把崇庆堂给赢过来,股份给我一半。”
没本钱的买卖,给就给。
这下程星河可高兴了,把受伤的马东和唐义给白藿香送去,就赶紧找了车拉上了他那些宝贝,奔着西边的琉璃桥就去了。
骄阳似火,一下车身边就是一片热浪,看得出来,昔日热闹的琉璃桥今天也是门庭冷落鞍马稀,今年真不愧是个穷年。
王风卿知道了我们的事儿,满口答应,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狡黠:“现在崇庆堂可是风头正盛,七星哥要是真的能赢过来,可别忘了我们这份人情。”
不愧是做买卖的——都知道,崇庆堂里,也搜罗了不少凤毛麟角的好东西。
钱到位,请秀女拿去周济给厌胜门等着钱用的人,程星河抱着胳膊出来:“你说的转机,就这?那跟井驭龙也没什么关系啊!”
我说你急什么,还有七天呢!
刚说到了这里,就听见琉璃桥一片大乱,一帮长着小元宝手的鉴定师把一个人从里面推了出来:“拿着假货骗我们琉璃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个人被推出来,也不动气,微笑着摇头:“这就是所谓的琉璃桥?真是阳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那个人个头不高,上身一件画着搔首弄姿动漫美女的T恤,脚踩破烂人字拖,满腿的黑毛十分蓬勃,谈吐倒是意外文绉绉的。
程星河一看,皱起眉头:“怎么着,孔乙己?”
那些鉴定师互相一瞅,反而乐了:“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假的就是假的,放心吧,我们琉璃桥的要是打了眼,给你剁一根手指头!”
那人在滚烫的路面上席地而坐:“然也,那我就等着你们!”
我心说别的不说,这人屁股有些修为——也不怕烫秃了皮。
那几个鉴定师更不耐烦了,摆手就把保安叫来,要把这个孔乙己给扔出去。
王风卿见我们有兴趣,就问他们,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一见老板千金来了,赶紧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闹半天这个人知道琉璃桥对景朝的东西有兴趣,就往这里兜售了一个自称景朝物件的美人肚瓶,要价三百万。
结果这几个鉴定师一看,就说这东西肯定是假的,要把他轰出去,可他就是不走,还说什么,种花满西园,花发青楼道。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他们也听不大懂,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景朝?
我来了兴趣,就看向了那个美人肚瓶。
上面描绘着一片草原,和一群羊,还有一个放羊的美人——美人衣着华贵,可不像农家女,而且,嘴巴和眼睛的角度,都往下弯,像是在哭。
其中一个鉴定师认识我,赶紧就给我介绍:“您看,这看上去像是景朝特有的梅子七彩釉,可梅子七彩釉是梅子为底色,釉面折七彩,但这东西,空有梅子色,哪儿来的七彩呢?乌突突的,不光是假的,假的还很离谱!他明白景朝东西少,没什么参照物,不知道哪里拿来糊弄我们的!”
对了,这个鉴定师好像是我们认识那个老教授的高足,对景朝的东西很有研究。
可我抬头看着他,就说道:“这次你是真打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