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十倍奉还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失火了,可外面却传来了一阵笑声。
那个笑声别提让人多瘆得慌了,是一种特别不正常的感觉,我条件反射就把手攥在了七星龙泉的柄上,可这个时候我还觉察出来了,外面不像是个死人。
与此同时走廊里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家里的保安赶过来,把那个发笑的人给摁住了。
我开了门一看,一个蓬着头的女人被几个保安死死摁住,保安队长还跟我道了个歉:“实在对不起,让贵客受惊吓了。”
我连忙摆了摆手说不打紧,这时那个女人拼命挣扎,那个女人对着我就笑:“小哥好看,我跟你睡觉,小哥好看,我跟你睡觉。”
原来这个女人脑子有问题。
细看她岁数也不大,应该跟我们差不多,而且长得也很漂亮,不说话根本看不出是个疯子。
再仔细一看,我意外的发现她的迁移宫有点问题——本来她的迁移宫很高,可是上面出现了一道断纹,这是家里突然出现了巨大变故的意思。
难道是个富家小姐家道中落,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
刚想问这是谁,可他们已经把那疯女人被拖走了,那疯女人被拖出去老远,还是一个劲儿的笑:“嘿嘿嘿,小哥好看,我要跟你睡觉,小哥好看,我要跟你睡觉……”
这时我一错眼看见她的脚腕,不由吓了一跳——她的脚腕上有红肿的圆形淤痕,像是戴过脚镣什么的。
我忽然还想起来了,风水上,真有一个关于疯子的传说……
这时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瞬间把我思绪打乱,回头一瞅程星河也出来了,一手拿着西洋果子露的酒瓶子,一手拍我屁股:“你,你走桃花运了,不管是母水猴子还是女疯子,都,嗝,想跟你睡觉。”
走你大爷,酒品不好就别瞎喝了。
我把他的酒瓶子抢过来,刚要骂他两句,这时来了一个女仆,很有礼貌的请我们过去,说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休息了,让我们过去看看。
我就带着程星河过去了,还掐了他两把让他保持清醒,一会儿还得用他的眼呢。
说到这我就把燃犀油拿出来了,给我们俩各自涂好,越照应他越觉得我像是他爹,就让他跟我喊爹,他伸手:“给零花?”
我把他的手打下去了。
那个小女仆没忍住噗的一下就笑了,我让她笑的不好意思,这时还想起来了,就问她刚才那个疯子是谁?
小女仆一听这个,脸色顿时一僵,立马摇摇头说她是新来的,不知道。
说着脚步更快了,像是——在害怕。
我越来越好奇了,这时江辰迎过来了,就把我们往一个很豪华的屋子里面让。
那个屋子里有一股子很好闻的檀香味儿,十分醇厚,我们平时用的贡香也有好的——三十块钱一根,可跟这个香气比,简直是甘蔗渣。
屋里有个很大的龙凤床,老太太正在纱帐子里面安眠,现在看上去一切正常,我和程星河就守在了贵妃榻上。
程星河刚才灌了点黄汤,所以有点昏昏欲睡,不大一会就把脑袋靠在了我肩膀上,打起了呼噜。
让你来看事儿,你比事主睡的还香,你特么还找不找江瘸子了?
我就很生气的去捏他的鼻子,可是刚一动手,就听见老太太“嗯”了一声。
这个声音……像是特别痛苦!
我也顾不上拧他了,一把将他推开,立刻开始望气——现在我升了阶,望气的次数也有所增加,一天能看九次,再也不用跟之前那么扣扣搜搜的了。
这一看之下,一股子红色的煞气出现在了大帐子里面。
我顿时来了精神,哟,还是个红厉鬼?
随着那个煞气的出现,老太太的胳膊上顿时就出现了一个牙印子。
这把我急的,我就想让程星河帮我看看听听,可那王八蛋呼噜震天,说啥也不醒。
我一寻思,现在既然我已经升阶了,能不能自己想想办法?
于是我就平气凝神,把行气慢慢往上凝聚——眼睛是够呛,但是能从耳朵里试一试。
果然,升阶之后,行气也越来越充沛了,之前小鲫鱼那么大,现在已经有鲤鱼那么大了,我努力把行气往上提,一直提到了耳朵,别说,还真的听到了一丝很诡异的声音!
“咬死你……咬死你……我受什么罪,十倍还给你……”
那个声音饱含恨意,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意思,她被咬过?
“明天就到日子了。”
那个声音忽然笑了起来:“嘻嘻嘻嘻,你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这个时候,老太太猛地坐了起来,冒了一头的冷汗。
那个东西走了。
老太太皱起眉头,盯着自己手上的伤痕,转头看着我:“先生,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站起来,说道:“这件事情,恐怕跟您家的阴宅有关。”
老太太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阴宅?”
那个邪祟来的时候,老太太的天仓和福堂明显的灰败下去,这就表示,事情是从阴宅风水上起的。
我点了点头:“要是方便,可不可以带着我上您家阴宅看看?”
老太太露出了很明显的抵触:“没必要吧?我们家的规矩,祖坟不让外人进。”
我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真没法子了——刚才听见那个邪祟的意思,她受过啃咬,所以才跟你报仇,她受一口,还您十口,听她那个意思,明天咬您的数量,就满了。”
老太太顿时紧张了起来:“满十倍又怎么样?”
我答道:“您心里有数。”
她的意思,是让老太太尝一尝她受的痛苦,满十倍,她就算是折磨完了,下一步会把老太太给拉下去。
老太太的后槽牙顿时咬紧了:“那个贱妇……”
我就知道,这个老太太,肯定认识那个女人。
可老太太转脸就说道:“你没法子直接把那个贱妇给收拾了吗?”
我答道:“这事儿我得知道因果,不然没法从命。”
能一口一口咬回去,那得是血海深仇,我弄不清楚就贸然掺和,不是自己找倒霉吗?
而老太太挑起眉头:“哦?那江瘸子的消息,你不想知道了?”
说着,她拍了拍自己枕头边的手机,露出个胜利的笑容:“你想要的,我已经查到了。”
卧槽,真是个磨人的老太太!
我寻思了一下,说道:“那,您等我考虑考虑。”
这时程星河也醒了,迷迷瞪瞪的站起来,碰了碰我:“老太太怎么还没睡觉呢?我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我瞪了他一眼,把他拖出来了,他一听事情经过急的跳脚:“不带这样儿的,什么也不想说,就打算了事儿?青春期少女都没这么任性。”
有钱,就是可以任性。
这时江辰一看我们出来,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打听奶奶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我一下来了主意,这个江辰的耳廓浑圆,耳垂丰厚,重情义有孝心——没错,他肯为了奶奶下水捞水鬼,孝心大大的有。
于是我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江辰带我们去祖坟看看。
江辰一皱眉头,显然有点拿不定主意:“之前给我们家看坟山的先生说过,祖坟大忌,就是外人入地,这……”
我说:“那忌讳重要,还是你奶奶的命重要?”
江辰犹豫了一下,但毕竟是杀伐决断的性格,他点了点头:“我带你们去。”
我立马点头:“不过,咱们得说好了,这事儿不能让你奶奶知道。”
江辰答应了下来。
于是趁着他奶奶睡觉,我们偷摸从后门出去,直奔江家的祖坟。
祖坟地势很高,山路走的我直晕车,程星河更别提了,吐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我一抬头,这地势竟然高到接近有云的地方。
再一望气,这地方,竟然真的是一片翻腾的云气,望上去带浅浅的金光!
山势跌断水翻腾,诸脉尽出云翻涌,我一身鸡皮疙瘩全立起来了。
难怪不让外人来呢!
这特么的……竟然是个真龙脉!
第92章 七宝龙脉
为什么叫真龙脉呢?其实龙脉分的也细,但凡粘上整个龙势的一鳞半爪,那也能被称为龙脉,葬个人,发家致富没问题,而真龙脉就不一样了,它在整条龙脉最精华的位置上,不是说你辛苦寻找就能找到,遇上这个,要看命。
因为这东西太过罕见,我为求谨慎,爬到了一棵树上重新看了一遍,没错,千里来龙,到头结穴,本来真龙脉就难得一见,更珍贵的是,这还是一个稀奇的水龙脉。
得水为上,藏风次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穴!
再加上云气,金光,走砂,过峡,穿帐,汪洋,凝气,算是七宝俱全,我抓住树枝的都有点微微颤抖,说白了,这就是上次韩栋梁作弊,让我抽中的七宝龙脉,出帝王的!
之所以不让外人来——是怕外人觊觎这个龙脉,给他们家动手脚。
我顿时对这个江辰肃然起敬,难怪看着一副天潢贵胄的样子,在这个地方立祖坟,子孙不贵才怪,一贵就会贵到历史书上去。
程星河这会儿就在底下喊我:“看出来了没有?”
我爬下了树,又往墓园里跑——可刚跑了没几步,“呜”的一声,许多黑影从灌木丛里冲着我就扑了过来。
这感觉十分熟悉,跟在贵人墓一模一样——卧槽,这么多狗!
程星河脸色一变,立刻跑了过来,可江辰一声口哨,那些狗都停下了,显然训练有素,几个安保人员也跑了过来,给江辰敬礼。
程星河低声说道:“卧槽,有钱真好,这些都是德国名犬,血统很纯,一条就能买个车,竟然弄这么多来看坟地用!”
原来墓园附近也有看守,而且外面是很巧妙的层峦叠嶂,就是防止有人误打误撞进来。
江辰跟我道了个歉,我也没顾得上说话,进去一看坟地,就皱起了眉头——我看出问题来了。
江辰很会看人,立刻就问我还有没有什么疑问?
我就问他:“你们家祖上,几代发迹?”
江辰想了想,说:“我也记不清楚,不过说句不谦虚的话,祖上十几代,全是叫得出口的名字。”
名门望族……
程星河低声插嘴:“哎,不是说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吗?他们家怎么牛逼这么久?”
这话其实很好解释,穷不过三代,是因为后代没钱凑彩礼,媳妇都娶不上,还想有几代?
富不过三代,则是另一个意思——有时候,人发家致富,靠的是风水,而他自己不自知,等发迹了之后,就会重修祖坟旧屋,导致财气散尽,重归欲穷。
这在风水上,叫得志莫修坟,十修九害人。
老头儿也讲过类似的事情,说是一个木匠好吃懒做,老爹死了之后,拿席子卷吧了卷吧,就扔在了一个山凹里面,可说也怪,后来木匠机缘巧合被抓了壮丁,枪林弹雨里屡立奇功,也成了一方人物。
木匠得志,衣锦还乡,风光无比,想起来自己老爹还在山凹里面躺着,立刻派人把老爹的尸骨找回来,搞了一个风光厚葬。
有个幕僚就劝他,令尊葬的说不定是个风水宝地,好端端的又何苦惊动,木匠不听,找了人上山一看,说那个山凹里没见到人,倒是有个很大的白色茧子,木匠大帅让人剥开,结果里面就散了一股子白气,里面是非常干净的一副骸骨,银白发亮。
幕僚摇头,连夜投靠了其他的大帅,果然,没三个月,木匠兵败如山倒,死在战场上,尸体都没找到,偌大的家产也被人占了,子孙后代要饭都没地方要饭。
不过我还看出来了——这个江家的坟地刚好相反,从墓碑和土堆形制,都是近年的款式,我就问他:“这坟地是不是新迁的?”
江辰点了点头,说:“没错,是我小时候迁来的。”
程星河喝的黄汤都在晕车的时候吐了个干净,夜风一吹,这会儿人也精神了,墓园里面没看,就瞪着墓园外面出神。
我问他:“是不是在坟地外面看见了一些身体残缺,衣不蔽体的人?”
程星河吃了一惊,连连点头:“小哥你是真神了,怎么,你看出来,这外面是叫花子地?”
“那你再仔细看看,这些人,有没有长着六指的?”
程星河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回头跟我点头:“是有几个人长着六指!不是,你偷偷摸摸的升阶了是不是,你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
那就跟我猜的一样了。
而一听到了“六指”几个字,江辰一下皱起了眉头,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望着江辰:“你们家那个疯姑娘的来历,你知道吗?”
我看得很清楚,她被拖走的时候,脚上有一个六指。而六指这种东西,非常容易遗传,显然她就是那些衣衫褴褛人的后代。
江辰皱了皱眉头:“是知道家里有那么一个远房亲戚,可具体是什么身份,奶奶没提过。”
那就对了,我刚要说话,身后一阵车响,是那个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目光森然:“鲤鱼,你不听话。”
江辰连忙说道:“奶奶,我是为了……”
老太太转头看着我:“我都知道,是这个小子舌绽莲花,鼓动你带他来的吧?我就知道,看风水的,没有不藏私的。”
程星河不乐意了:“我们都知道尊老爱幼,可你干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们怎么藏私了?”
没错,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事儿不说清楚,还非让我解决。要不是为了知道江瘸子的消息,我才不伺候你。
老太太似笑非笑:“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答道:“我看出来,外面不是叫花子地,是占冢。”
老太太虽然还是保持微笑,但脸上的肌肉,忍不住跳动了起来。
我接着就说道:“那个咬你的女人,恐怕就是这个冢原来的主人吧?没猜错的话,她还是你们家那个女疯子的亲人。”
江辰也看出来了,看向了老太太:“奶奶,您真的认识那个咬您的邪祟?”
老太太吐了口气,说道:“好,鲤鱼,今天我就把那件事情告诉你。”
原来这个江家虽然从政,其实原来是一个风水世家的分支,所以一直很重视风水,之所以这么多年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也是因为有风水的加持。
一直到了四十年前,他们家正遇上了一个危机,也巧,同时找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冢。
那个冢的名字,叫凤凰抱蛋。
只要能在凤凰抱蛋之中落葬,富贵可享,危机可过,可惜内气不续,外有杀砂,如痕浪冲破,顺利但是只有二十年而已,二十年之后必须迁坟,不然一定寿短丁稀,子孙后代不超过四十岁便会夭亡。
所以二十年前,在他们享受了二十年的凤凰抱蛋风水后,就必须迁坟,否则就得绝后。
可这个时候,他们偏偏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新穴,眼看就要被凤凰抱蛋反噬,一家人正着急的时候,老太太一个闺中密友过来了,找老太太聊天,无意之中说起自己家找到了一个新坟地,说新坟地还很奇怪,那个地相先生说,这坟地很好,而他们家的人福泽也镇得住,只有一个忌讳,绝对不许外姓人进坟,否则必定家破人亡。
能跟老太太交朋友的,自然也是一个很显赫的家族。老太太听了之后长了个心眼,缠磨闺蜜带自己看看,见见世面。
闺蜜本身不信这个,也没防着她,领着她一看,老太太顿时就吓住了——她也认得出来,这是千载难逢的七宝龙脉!
老太太当时没吱声,但是偷摸摸的就跟家里说了——这个地方,非抢过来不可。
江家毕竟得了凤凰抱蛋地这么长时间的福泽,能力是很大的,很快就把闺蜜家族整垮了。
闺蜜家族的坟地,也就被他们给占了——数不清的骨头被刨出来,直接转埋在了豪华墓园外面。
俗话说毒蛇五步,必有解药,反过来也是一样,真龙脉风水占尽,龙口的位置,叫做龙涎地,葬在这个位置,会被真龙吃的死死的,永远也没有翻身之日。子孙要是活着,一定疯傻。
程星河立马就看向了我:“你说的,是那个说什么睡觉的疯姑娘?”
不是她是谁。
程星河低声说道:“那这老太太为什么还要把疯姑娘留在家里?难道她还能良心发现?”
那怎么可能,我告诉程星河,龙涎地家的傻子,只要养在家里,一定会带来巨大的财富,老太太养着她,单纯是为了当招财猫。
江辰的脸色已经变了,难以置信的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看向了我:“你倒是跟我说说,那个贱妇,为什么能从龙涎地里出来,找我的麻烦?”
我就冲着墓园门口指:“因为狗,那些狗,是最近养的吧?你们想想,是不是养狗没多久,那个女人就来咬你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看来我果然没有说错。
江辰忙问道:“这件事情,跟那些狗有什么关系?”
第93章 龙眼流泪
我看了一圈,看到了墓园之内一片紫色之中,夹杂着一团朱砂红煞气,就让人拿工具挖一挖。
没多长时间,就挖出一堆稀碎的骨头,上面全是牙齿印,而骨头上,还缠着一些红色的布片子。
这就是那个闺蜜的遗骨了。
那些挖土的人一看,就嘀咕道:“这是狗的牙印子……”
那些狗既然是名犬,生性都很凶猛,平时巡逻,也是散养,狗最喜欢吃骨头,肯定是那些狗把龙涎地里的骨头刨了出来,一口一口咬了。
而狗还有个习性,找到了骨头,会藏起来——所以,那个闺蜜的尸体被挖了出来,受到了千咬万啮,苦不堪言。
想也知道,她们家族覆灭,她也死于非命。
她被老太太背叛,本来心里就有怨气,又害的自己家里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可以说是家破人亡,再加上暴尸荒野,怨气更深,更别说被狗埋进了真龙脉之内,得到了灵气滋养,自然化作了红煞鬼,去找老太太算账了。
带外姓人进坟地的忌讳确实不能犯。
古人云,防火防盗防闺蜜,真是一点错没有。
老太太看着那些骨头,吐了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也算了却了我一个心事。”
程星河则低声说道:“鬼神,永远没有人心可怕。”
江辰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有吃惊到什么地步,相反看见红衣女鬼的尸体被找到,还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老太太的事情算是解决了。
其实上流社会,多满手血腥,大概对江辰来说,这也不算什么,见怪不怪。
老太太望着江辰,叹了口气:“鲤鱼,你是不是对奶奶很失望?”
江辰忙摇摇头:“奶奶这是什么话,奶奶为了家族大业。我都明白。”
好一个家族大业——为了自己的家族,就可以去牺牲别人的家族?谁也不是天生该死。
而老太太一笑,直直的望着江辰:“奶奶,是为了你。”
江辰一皱眉头:“我?”
老太太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摆了摆手,让工作人员把这些骨头拿出去,放火烧掉。
骨头在篝火之中被烧了起来,可骨头烧不坏,相反,竟然还渗出了很多水珠。
工作人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一个个面面相觑。
程星河见状,低声说道:“是死人泪!”
所谓的死人泪,是遗骨的怨气所化,这表示死人冤屈,古代的验尸技术远远没有现在发达,仵作在处理经年的尸体的时候,往往也会拿来焚烧,检验一下尸体是自然死亡还是横死——萌发死人泪的,就是凶死,烧不坏。
老太太一皱眉头,低声骂道:“这个贱妇,到了这个地步,还敢跟我对着干……”
说着,老太太往前走了一步,就要亲自来处理这些骨头。
我看到她的手里,抓了一些朱砂,洒在了骨头上。
朱砂遇火,蓬的一下就烧了起来,火光映照在老太太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是意外的诡异。
接着,老太太看向了江辰:“鲤鱼,奶奶乏了,咱们回去吧。”
江辰连忙点头,伸手就要去搀扶老太太,程星河立刻说道:“老太太,事情我们给你办完了,江瘸子的事情,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们了?”
老太太逆着光的面容微微一笑,竟然是说不出的狰狞:“我看你们要知道那个江瘸子的事情,已经没意义了。”
程星河皱起眉头看了看我,问道:“怎么,你没查出来?你不是说……”
我拉住程星河:“你没听出她的意思?”
程星河一开始有点蒙圈,但马上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不会吧……”
果然,那个老太太冷冷的看着我:“没错,你果然聪明,你既然知道了我们家是个什么地,就不能让你活着走出去。”
她是要卸磨杀驴。
这才符合她的人设。
程星河骂了一句没做过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买卖,拽住我就想跑,可现在我们周围,已经围了很多的安保人员。
还有数不清的德国名犬——撕咬能力不次于牙关细狗。
程星河低声说道:“现在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表演个屁,七星龙泉的煞气对活人,可没有对死人那么管用。
“外姓人进我们家祖坟,是大忌讳,唯一破解的方法,就是把外姓人,埋在龙涎地里。”老太太摆手跟那些安保人员说道:“记住,这里以后,不许再养狗了。”
江辰看着我们,欲言又止,但没有说出来。
我心里明镜似得,这江辰未必是忘恩负义,但他可是个聪明人。
看着老太太的做派,她显然是这里的慈禧太后,光绪帝都不敢违抗那个“亲爸爸”,更别说他了。
他就算给我们说话,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没结果的事情,就没有做的必要。
程星河抓住了我的衬衫叫苦不迭:“现在咋整?”
我答道:“咱们不用动,只用等。”
程星河一愣:“啥意思,等雷劈?”
可这话还没说完,那一堆篝火猛然膨胀,一个人形从里面轰然站起。
看着那个形状,正像是个蓬头女人。
那个女人浑身发青,一把抓住了老太太,死死的勒住了老太太的脖子,拼命把她往火里拖。
老太太的表情迅速扭曲,染得很精致的卷发被烧的哔哔啵啵作响,她第一次在我们面前露出了惊恐万状的表情。
江辰显然也被吓住了,刚反应过来要去抓老太太,可老太太已经被拖进了火里。
显然,老太太嫁入江家,耳濡目染,也知道很多的风水知识,所以也听说过朱砂辟邪,撒在了怨骨之上,能让怨骨重新点燃。
可惜但老太太对邪祟就不一定那么在行了。
朱砂确实管用,但那是对黑厉鬼,可那个咬人的红衣女鬼,已经是红煞鬼了。
她根本就不怕朱砂——而老太太身为她的仇人,撒了朱砂,反倒是能添柴加火,激她的怨气,助长她化作青形鬼——黑厉鬼能有鬼声鬼形,被一般人见到,红煞鬼能有实体,伤到活人,而青形鬼更上一层,可以完全无惧阳气,杀死活人。
老太太发出最后一声哀嚎,消失在了火里,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拼命去救火的时候,火下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江辰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这里给我挖开!”
我一听,想要阻拦,可被那些要立功的安保人员一下撞开,等挤到了前面,就感觉地面猛地震颤了一下,好像轻度地震一样,接着,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这里竟然有水……”
来不及了。
程星河望着我,低声说道:“怎么了?”
我告诉他:“这个地方,是真龙穴的风水眼,也就是龙的眼珠子——他们挖破了这里,这个真龙,可就要变成瞎龙了。”
就跟吞天地挖三角石头一样,这个难得一见的七宝龙脉,被破了——你说瞎龙还怎么继承大统?
刚才的地震,就是最后的龙吟。
那个女人从这里把老太太拽下去,想也知道,不是巧合。
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欠下的债,早晚得还。
我就问程星河带没带饮料瓶子,程星河摸了半天,从怀里掏出了一瓶没舍得喝的西洋果子露:“怎么,你还想对酒当歌一下?”
我则直接把果子露给倒了。
程星河看得心疼,就要拽我:“你知道这个多少钱一瓶吗?糟践东西要被天雷劈的!”
我不知道这个多少钱,我只知道,挖出来的水是真龙眼泪,能让瞎子复明。
真龙眼泪也并不多,只是一个小水洼,我抢上去装满了一瓶子,就小心的藏在了怀里,心说龙眼泪不抢,才是真的要遭雷劈。
龙眼泪流尽了,他们就真的找到了两具遗骨,在一起纠缠着,已经分不出是老太太还是那个红衣女了。
江辰跪在了地上,攥紧了拳头。
程星河立刻拉我:“他奶奶都搭上去了,他那么孝顺,这下更得跟咱们没完,咱们趁乱快跑吧!”
跑个屁——就江家这个势力范围,话不说明白了,跑了也还是会被再次找到,于是我索性咳嗽了一声:“江辰,你奶奶要害我们,已经遭了天谴,你心里也有点数吧?”
江辰回头看着我,应该已经被我给镇住了——他不知道里面的真相,真以为是我不动一根手指,就把他奶奶弄成这样。
贵人必惜命,他不想冒这个险,而且,那个独断专行的奶奶死了,真正的大权,就落在了他手里,他未必会不高兴。
果然,江辰站起来,摆手让那些安保人员都退下去,看着我说道:“李先生,我没看错人。”
这一下,我忽然还发现了,江辰嘴角是勾起来的,竟然像是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难不成……我后心一下就凉了,他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计算好的?
这个江辰,果然不简单!
而他往前走了一步,接着就说道:“这件事情,多谢你了,”
没错……他的迁移宫阴鹜消失,印堂亮起,奶奶这一死,再也没人能压在他头上。
我炸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确实孝顺,但比孝心更大的,是野心。
“我现在也是用人之际,可以说求贤若渴。”江辰修长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贵气的丹凤眼微微上挑:“李先生,有没有兴趣为我做事?我保证给你一个大好前途。”
这个人的野心——似乎比我想的更大。
程星河有点紧张,偷偷的拉了我一下,他看见了江辰的作为,怕我不答应,那江辰就要害我。
我却把手收了回来,也对他笑:“你容我考虑考虑。”
江辰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多说:“我只是觉得,李先生的本事,跟着我,就能发挥到极致。”
我懂这个极致的意思。
但我还是摆摆手:“我懂,那咱们,后会有期。”
我们这一走,江辰没有拦着我们。
下了山,凉风兜头灌上来,在凌晨的夏夜,甚至有点冷,程星河却还是不住的擦头上的汗:“妈的,吓死我了,你说这大人物,都是这么心狠手辣?我还以为要把咱们俩灭口呢!”
他舍不得,我的能力,对江辰来说还有用。
程星河接着说道:“不过,那个龙脉既然破了……”
我摇摇头:“江辰性格多疑,这个七宝龙脉被咱们发现,他本来就不会继续拿这当祖坟,肯定已经找到另一块风水宝地,不久之后就会迁坟。”
他身后,肯定有个非常厉害的风水师。
能这么步步为营的计算,会是谁呢?
程星河沉吟了一下,说道:“对了,我也发现了一件事,有点疑心。”
第94章 水神爷爷
我瞅着他:“啥?”
程星河盯着我,说道:“我觉得那个江辰,长得跟你有点像。”
啥?我简直有点想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人家那是个什么相貌,几乎跟那个城北王有一拼,我一个看风水的杂毛,能跟人家长得像?”
程星河连忙说道:“是真的,一开始不觉得,但是多看几眼,就觉得虽然人家比你高,比你帅,但是不知道哪里,就是相似——哎,你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啊?”
快拉倒吧,人家豪门望族,我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孤儿,我跟人家……
刚想到了这里,我嗓子一梗,对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王八蛋爹是谁,难不成,真跟江家有关
“而且啊,”程星河接着说道:“你看,这个江辰的名字,是个辰字,那不是代表龙吗?而他的小名叫鲤鱼,俗话说鲤鱼跳龙门,正是化龙的意思,哎,你说,那个江辰,是不是也跟你一样,也是个四辰之命?”
他这话一出口,我顿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四辰龙命……我知道他们家为什么开九个排水洞了!
这叫九曲引水,是专门用来蓄养龙气的!
他们家,是拿着江辰当个龙来养,指望着他以后……
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道:“你说那个真龙转世——会不会有两个,一个是你,一个是那个江辰?”
还是说,我根本不是真龙转世,江辰才是?
我猛地回过头去,看那个七宝龙脉。
之前是翻腾的云气,望上去带浅浅的金光,山势跌断水翻腾,诸脉尽出云翻涌,可现在,那些云气之类的七宝,统统倏然散尽,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龙脉,没有了那个灵气。
能把这个七宝龙脉毁掉,难不成,他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祖坟?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就真的不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内了。
算了,想这个干毛线,我的任务是找江瘸子……这一下我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刚才光顾着逃命,咋把最大的目标给忘下了?我特么本来是为了江瘸子的下落才来的啊!
这么想着我就要回去找江辰,可程星河一把拉住我:“怎么,你改主意了,要投奔?可你就不怕人家也改主意,得不到你,就弄死你?”
我摆了摆手:“不行,江瘸子要是找不到,我还不是要等死……”
可程星河对着我,露出了一个很狡黠的笑容。
我瞬间就反应过来了:“难不成……”
程星河从怀里一掏,拿出了一个手机,我记性很好,这分明就是老太太放在枕头旁边,拿来引我们的手机!
我一下就激动了起来,一把攥住他:“你还有这个本事?”
原来程星河在老太太不留意的时候,用很灵活的手段把手机给偷来了。
他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
程星河得意洋洋的摆了摆手:“也不要太崇拜哥,哥在菜市场偷切糕的时候,你还穿着纸尿裤呢。”
我小时候可穿不起纸尿裤,充其量是旧衣服做的尿片。
我赶紧就把手机弄过来了,可惜老太太的手机设了密码,程星河鼓捣半天,出了一头汗也没弄开,我一寻思,就把自己出生年月打上了——开了!
果然……那个江辰跟我一样,也是四辰之命。
而手机的备忘录,还真有一个消息。
江藏水,十二天阶江家子弟,本来是江家最有名望的弟子,可二十年多前犯下原因不明的大错,被师门囚禁,七年前从师门逃出,期间断了一条腿,对外自称江瘸子,近几年在帝都周边活动,尤其在帝都隔壁的我们县城出入频繁。
目前躲在天师府八丈桥办事处,隐姓埋名,领的是最低等的青铜风水铃,做一些后勤杂事,几乎没人知道他是江家弃徒。
全对上了——吃肉枣的赵老爷子不就是在七年前救的他吗?
这江老太太真不愧是大家族的女人,关系网手眼通天,真的查的这么清楚。
我精神一下振奋了起来——真的在天师府就好,那我们就可以去天师府找他了!本来只在汪晴晴那听说是在天师府,可杜蘅芷也说过,天师府那么大,姓江的也不少,很难找,但是现在锁定在了八丈桥办事处,那就太清楚了,节省了不少时间。
这次的事情,还真没白忙!
程星河也跟着高兴:“妈的,终于能找到那个死瘸子了!”
出来了这么多天,先回商店街看看三舅姥爷,就可以去八丈桥了。
到了商店街门口,程星河和我为吃板面加卤蛋还是豆皮争吵了起来,可这个时候,一个瘦削的人影忽然从一条巷子里冲了出来,连声说道:“水神爷爷,您没事儿就好!”
水神爷爷,又是谁认错人了?
可我低头一瞅顿时吃了已经,这不是灰百仓吗?
可灰百仓现在远远没有引诱慧慧的时候那么风光,虽然面目没有大变化,可一脑袋头发变成了灰色夹杂着白,更显得寒酸。
我连忙让他起来,这一阵东奔西跑,好险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小弟——自打八尾猫上门脸来,他就叫不来了,我还以为他再也不敢来了呢。
这灰百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可算是等到您了,您家那个猫可真是太吓人了——说我靠近十里之外,就要吃了我啊!你说我几个孩子还嗷嗷哭叫,我不能死……”
我还想起来了——跟慧慧闹了那事儿之后,我眼看着灰百仓像是要遭天谴,所以也没对他做的太绝,眼瞅着他现在这个模样,显然是已经倒了霉了。
我就问他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灰百仓听我问,自己倒是吃了一惊:“这么说,水神爷爷还没遇上那家伙?”
我这才听出来:“你一直叫我水神爷爷……”
“是啊!”灰百仓很恭敬的给我磕了个头:“您是水神娘娘的人,那肯定是水神爷爷啊!”
潇湘……真的是水神?
我立马就让他告诉我,潇湘的真实来历。
可一听我问,灰百仓一张灰脸顿时吓的发白:“水神爷爷,您可饶了我吧,上次水神娘娘出现,可差点没把我给弄死,我哪儿敢多说一个字儿?”
对了,上次他对潇湘口出狂言,说什么她的位子已经换了人来坐,结果差点被潇湘直接弄死。
我不由十分失望,只好继续问:“那你刚才说的那家伙,是谁?”
一听我这话,灰百仓立刻机警的往四处望了望,低声说道:“是新的……不,是水神娘娘的仇人,知道水神娘娘出来,找过来寻仇了!”
我一下愣了:“仇人?”
难道就是灰百仓提过的那个人?
灰百仓接着叽叽喳喳的说道:“他知道了这件事,正在四处找水神娘娘,可一直没找到,就把我们这些小杂毛全叫过去审,对,小金花也去了!当然了,我们都受了水神爷爷和水神娘娘的恩典,都守口如瓶,半个字也没敢露出来,我心里担心啊!所以一直想过来看看,水神爷爷和水神娘娘是不是平安,可你们家那个猫——”
“不提了,既然您还没有遇上,千万要小心,他的本事不在水神娘娘之下,而眼下水神娘娘像是还没有出关,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您可……”
说到这,灰百仓忽然很狐疑的看着我:“对了,水神娘娘呢?没跟您在一起?”
我也一直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出现呢!
灰百仓仔细的看了看我的手指,这才一拍大腿:“难怪呢,她肯定是用了某种秘术,把自己的气息全封住了,就怕露出一点蛛丝马迹,那个仇人找到水神爷爷您这里来啊!”
这么说,我心里一阵发甜,为了保护我?
难怪……潇湘这一阵突然不出现,是在躲那个“仇人”。
可那个仇人是个什么角色,取代了潇湘位置的,难不成……是新的“水神”?
第95章 天师办事
要是能见到那个“仇人”,一定就能知道潇湘的过去了!
可遇上了他,潇湘又有危险……算了,我连那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也没法去胡思乱想,不过我心里也就稍微宽慰一些了,潇湘没事就好。
我暗暗摸了摸右手食指,看来,她是在那个“潜龙指”之中默默休养生息,那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会不会已经休养完毕,我也许就能见到真正的她了!
只是我的心里甜完又是一阵发苦,她能真正出现,会不会,也就是我的死期了?
“哎呀我的妈!”
这时灰百仓冷不丁的惨叫了一声,跟见了鬼似得,立刻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大声说道:“水神爷爷,我是没法在周围伺候您了,这一阵,如有需要,你叫小金花!”
“喵……”灰百仓刚跑远,我就听到了一声猫叫,原来是三舅姥爷抱着小白脚,正沿着商店街的人行道遛弯,一眼看见我,连忙就说道:“七星,你回来啦?”
这一下倒是把程星河喊笑了:“七星,咋不叫瓢虫呢?”
老头儿终于连我叫啥都忘了,我就奔着老头走了过去:“三舅姥爷,我没在家这几天,您听高老师话没有?”
老头儿摆了摆手:“我听话,我当然是听话,是雪糕不听话,他不给我吃自己啊!”
高老师成雪糕了。
老头儿接着就说道:“对了,七星啊,你小子是不是成了薛平贵了?”
薛平贵,这是个什么梗?
老头儿指着门脸,接着就说道:“你不在家这几天,你媳妇天天都来找你,哎,我看着都怪可怜的,你是娶了新的,忘了旧的……”
不是,我上哪儿娶去?
但这一下,我顿时想起来了,难不成,是杜蘅芷来了?
上次说好了,解决完了旱魃的事情,她就给我在天师府挂个名,好让我去找江瘸子,可我这一阵东奔西跑一直不在家,她来找我也没找到。
我连忙问三舅姥爷:“她撂下什么话没有?”
三舅姥爷摇摇头:“我吃雪糕之前她刚走,人家伤心啦!说跟你七夕鹊桥相会……”
这哪儿对哪儿啊,鹊桥都出来了。
我就把三舅姥爷送过去了,又过去把他托付给了高老师,说我去找一个人,这个人找到了之后,我就不出门了,天天在家守着老头儿。
高老师满口答应,可一回头,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小子,你最近脸色可不怎么好,印堂发灰,这一阵提防小人,怕是有人要给你使坏。”
这话说的,跟黄罗锅说的倒是一样。
我连忙答应了下来,高老师叮嘱了好几句让我小心,又非让我从他店里拿点野药防身,什么凤凰毛麒麟爪啥的。
高老师一直以来可都没亏待过我,我哪儿还好意思拿他东西,连声说东西都不缺,他这才撒开我,目送我出了商店街。
我回头,他还靠在铺子门口看我,我就跟高老师摆手让他快进去,外面怪热的。
程星河买了俩冰淇淋,也回头去看高老师,眼神十分羡慕:“有个爹,也就这样了吧?”
别说,还真是。
我顺手就把他一个冰淇淋抢过来了:“我说过,你可以拿我当爹。”
“滚。”程星河瞪了我一眼,忽然大喊一声:“你身后!”
我猛然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再转回来,发现手里的冰淇淋光剩下蛋卷了,程星河腮帮子鼓着,喉结滚着,还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拼命往下咽。
在他面前,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沙雕而感到自卑。
我们俩地铁倒公交,又打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天师府八丈桥办事处。
那地方别提多气派了,仿古建筑,气势恢宏,朱红大门配金黄琉璃瓦,伸出墙头的都是百年松柏的枝干。
区区一个办事处都这么奢侈,总部得多厉害?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忍不住左看右看,发现在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都是蓝色的玄阶。
还不是韩栋梁那种四品,以一品二品为多,看的我肃然起敬——真不愧是以精英出名的天师府,随便有个路人甲,就能在我们县城称王称霸。
不过他们看我们就十分鄙夷了——这地方除了我和程星河,没有其他黄阶。
到了大门口,我就把杜蘅芷的卡拿出来了,看门的一看那卡,皱起了眉头:“不好意思,杜先生为了一个很重要的风水局,刚刚离开了本地,你等杜先生回来再来吧。”
我一下就愣了,连忙问她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人很耐心的看了我一眼:“这是天师府机密,不能跟外人说,时间嘛,多则半年,短则一个月。”
“啥?”程星河一下就急眼了:“她怎么非这个时候出去,我哥们就剩下二十来天了!”
那人看出来我们是两个黄阶,也没看见我们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身份证明,露出个公事公办的冷笑:“不管多少天,那也是你们的事儿,跟我没关系,请吧。”
难不成,杜蘅芷就是因为快出门才天天去找我,可惜最后还是跟我擦肩而过了?
这时几个路过的天师听见,冷冷的说道:“这一阵子是听说风水部门要扩招,可没听说连这种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混。”
“别说家族了,连个风水铃都没有,该不会是听说杜先生最近不在,特地跑来招摇撞骗的吧?”
“骗也不来个差不多的,就这个,呵,我看连民间的研究协会都进不去。”
我也听说过,这天师府门第观念非常重,要不是现在遇上风水上的大事儿,放宽了入门条件,恐怕只有几个悠久的望族家的子弟才有资格进来,所以他们一直以世家子弟自居,跟普通风水师看不起野狐禅一样,他们统一看不起非世族的风水师。
程星河要跟他们理论,看门的脸色阴了下来,抬了抬手,叫出来了几个武先生:“这两个人来路不明,也没本事身份,清出去吧。”
程星河一下急眼了:“你说谁来路不明呢?你别狗眼看人低!”
那看门的倒是笑了:“好,哪怕你认识其他天师,能给你做身份证明,我都可以破格让你们进去,可你有吗?”
程星河一下泄了气。
那几个武先生也笑,说我们这种钻空子的败类看的多了,但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一看就是小地方的土鳖,还敢上这里来出丑。
所谓的武先生是专门看行尸野鬼之类邪祟的,跟我们这些靠着嘴皮子吃饭的文先生不一样,个个孔武有力,接着就要把我们俩给扔出去。
他们是人,又不能拿他们当邪祟砍,单打独斗又打不过,可正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众星捧月的走了过来。
那一抹地阶的碧色——我顿时兴奋起来,是乌鸡!
早该想到了,天师府现在求才若渴,当然不会放过十二天阶的后代。
于是我抬手就招呼了起来:“乌鸡!”
乌鸡顿时一个激灵,抬头一看看见我在这里,不禁跟见了鬼一样。
跟乌鸡在一起的几个天师似乎是跟他关系很好的世家弟子,也都好奇的看向了乌鸡:“白凤,你认识那个黄阶野狐禅?他跟你叫……”
乌鸡那个眼神,像是恨不得把我给埋起来。
我连忙说道:“好徒弟,他们说了,要进天师府,需要其他的天师做身份证明,你还不过来,给师父证明一下。”
这下乌鸡身边几个人都给愣住了,就连拉着我的那两个武先生也愣了,看门的豁然站起来:“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是十二天阶何先生的孙子,怎么可能认你这个……”
程星河赶忙笑嘻嘻的说道:“你要是不认,那你就是……”
乌鸡想起了阴阳人三个字,虽然牙都快咬碎了,但还是强忍着弯下腰,给我行了个见师礼:“给师父您老人家问好。”
不光乌鸡那几个朋友吃惊,看门的下巴也差点脱臼:“地阶……认黄阶做师父?”
我摆了摆手:“好孩子,起来吧。”
接着我就回头去看那个看门的:“这个证明,够不够?”
看门的这才回过神,眨了好几下眼,这才勉强捏出个笑容来,说道:“是,是我眼拙,我说呢,杜先生选人,当然有杜先生的眼光,李先生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快请进去吧。”
说完他还一个劲儿擦汗,像是想不明白这个年头怎么了——尊卑长幼,怎么都没序列了?
幸亏遇上乌鸡了,我刚有点庆幸,就听见那个看门的来了一句:“入门考试的报名处,是影壁后左转。”
我顿时一愣,进门还得考试?
乌鸡则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奸笑来,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入门考试的内容,可比斗法有趣多了,师父您老人家,就好好享受吧。”
一看就没好事儿!
可来也来了,人在屋檐下,只能入乡随俗,我就跟程星河就进了影壁,可这一瞅报名处,顿时冒了一脑袋汗。
第96章 华盖金玺
这么多人?比商店街搞促销的时候人还多!
程星河瞅着那个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瞪了眼:“妈耶,瞅一眼我都觉得要中暑!”
也是,这天师府扩招,那是千年难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儿谁不想来试试?真要是成了,自己扬名立万,家里都跟着沾光。
所以打眼一看,上至八十,下至十八,男女老幼俱全,什么地方的口音都有。
我没辙,只得跟程星河在后面排队。
这种天气,人油都快给晒出来了,我心说等着也是等着,就默默在一边行气,这时程星河却用胳膊肘碰了碰我,低声说道:“你看前面这个美女。”
我抬头一瞅,前面确实有个身材姣好的女人,肤白颈美,长发如瀑,穿着白纱连衣裙,活脱脱是个背影杀手。
“咱们这一行还有美女呢?”程星河嘀咕着:“走山踩穴,时不时还会遇上山魈野鬼,你说会不会长得跟赶尸的一样,没辙才干这个。”
赶尸的硬件条件就是长得丑,不然镇不住行尸,哪儿有你这么说话的。
我就让他别乱嚼舌头,美丑关你屁事,又不是让你来相亲。
反正对我来说,有了潇湘之后,别的女人再好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程星河噘着嘴说呆着也是呆着,还不能说说话了?说着掏出一袋日本豆嚼的嘎巴响。
这时,一个监考天师走了过来。
那个天师挺年轻,就是长的不怎么样,卧蚕下阴影旺盛,奸门不正,还长着一双螳螂三角眼。
这种人银念旺盛,估计很喜欢乱搞公母关系,天师府还有这种人?
果然,他一经过,看到了那个姑娘,三角眼顿时就给直了,凑过来套近乎:“哎,难得来考试的还有美女,这么热的天,晒黑了多可惜,要不我带你上前面插个队。”
程星河一下很不开心,嘀咕说女人咋还有特权了,接着就瞅我,早说让你去泰国变性,这会就方便了。
变你个头。
可那个姑娘根本不为所动,冷冷的一声都没吭,跟没听见一样。
那个三角眼一只干巴巴的手偷偷摸摸就往她纤腰下摸:“你运气挺好,我让你走个后门也行,上后舍天字房找我,我包你能进……”
那个美女侧身躲过,三角眼扑了个空,不由舔了舔嘴唇,一只手攥在了那个美女的手腕上,眼里邪念更盛:“这么害羞干什么,走,咱们找个安静地方说……”
这特么不是搞潜规则吗?
是个爷们就不能见死不救,我一把就攥住了三角眼的手腕子。
三角眼吃痛,顿时就惨叫一声,转脸一看见我,顿时就瞪圆了眼:“你是哪儿来的野狐禅,你干什么?是不是想被取消资格?”
我大声答道:“不是,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天字房在什么地方,要是能进去就包过,我也想去。”
我声音这么一大,前面后面排队的都转头看了过来:“什么,包过?”
“哎,这位天师,具体怎么个包过法啊?能跟我们细说一下吗?你看我都七十多了,血压高,晒的受不了,能不能行个方便,条件好说!”
这一下就把问题的性质变了——大家以为这是个索贿的。
这一闹,把前面的天师也惊动了,有几个显然是三角眼的上司,问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三角眼哪敢事情闹大,摔开了我的手,假模假样的说天师府公正严明,你们别想钻营,说着急急慌慌的就走了。
程星河一撞我肩膀:“还是你聪明,兵不血刃。”
这个姑娘也转过了头,冷冷的看着我。
她确实是个冰山美人,杏仁眼,柳叶眉,貌美之余还带着点英气,脖子上戴着时髦的绸缎珍珠颈圈。
可她还是没吭声,转过了身没再看我。
程星河十分不满:“这白眼狼吧?谢都不知道说一声。”
我则想的很开,谢不谢有什么要紧,又不是听见能增一年寿。
很久之后终于熬到了我们,这才看见考试内容是每人给了四张图片,让我们看清楚,这四个图都是什么地,各自写好交卷。
监考的是四个地阶一品——看来天师府确实很重视这次考试,他们的碧色比乌鸡要强烈很多,一看就是让人肃然起敬的老资格。
那些图看上去简单,其实非常刁钻——比如有个图看着很像是仙女送桃——也就是葬在那里,子孙后代都会有好的相貌,一般梨园行的家族爱要这种地。
但仔细一看,那个“桃”并没有桃子特有的尖儿,那性质就全变了,成了夜叉送珠——葬在这个地方,后人身体会很强健,但是长得一定狰狞,效果适得其反。
果然,一个老头儿没看清那个尖儿,报了个仙女送桃好相貌,直接被请出考场。
老头儿看清楚之后苦苦哀求自己岁数大了眼睛不好,求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可监考的一个黑胡子冷冷的说道:“阴穴关系百年,不是儿戏,看错了就是错了,你都没给人家机会,人家凭什么给你机会?”
是啊,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我们这一行,真的没资格犯错——一人家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你凭什么不严谨?
程星河脸色有点发白——他二郎眼是挺厉害,可从小没人教,看事儿也都是野路子自学成才,风水都有系统的名称,他也怕说错了。
这时轮到了那个美女,她的四张图分别是白鹤亮翅,蚰蜒出水,紫金葫芦,百鸟朝凤,不,是花开万年——花开万年是个知识点,这种风水是一座大山周围有数不清的小山包,愣一看很像是百鸟朝凤——这是个贵地,要出娘娘的。
可这些石头并没有石翅,只能是低一等的花开万年,出个明星还可以。
这个错误很容易犯,程星河正等着看笑话呢,那个美女就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端端正正的把正确答案写上了。
几个地阶监考非常满意,让这个冰山美人进去了。
程星河低声说道:“咱们这一行多五弊三缺,闹半天她是个哑巴。”
我劝他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程星河的四张图也不容易,但他长着二郎眼,能从图片里看到一些死人,从死人的穿着打扮,猜也猜出来这个地方是什么风水,也顺利过关,跟我比了个剪刀手,表示在过关者那等着我。
我点了点头,而正在这个时候,上图片的天师交班,换了一个新的人来上图,我一瞅顿时一愣——竟然是三角眼。
三角眼印堂狭窄,显然是个不能容人的小肚鸡肠,记仇记的厉害,刚才我坏了他的好事儿,他这是要睚眦必报找我报仇。
果然,四个图片一字排开,都是特别生僻的地相。
第一个,是一圈山岭,包着一个山峰,这看似发家致富的金盆育鲤,其实是拳里出指的养尸地,第二个,是一个大山旁边两个小山,看着像是必生贵子的阳柜山,其实是绝户无儿的奶头山,第三个是金龟守财,第四个……我一皱眉头,第四个,我没见过这种风水。
后有立山,前有圆盘,难不成是华盖金玺地,出将相的?
不对……我一寻思,就把答案报上去了,说那是出风水先生的好地。
结果话一出口,那三角眼顿时就乐了,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看向了四个监考。
而那四个地阶监考一看,扫了我一眼:“说错了。那是华盖金玺地,不好意思,你落选了,没资格进天师府。”
说着,就示意我赶紧出去,不要耽误后边的考生。
程星河在入选队伍里听见这个,顿时也急了:“李北斗,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后心也凉了,落选?
第97章 冰山美女
这时三角眼直眉瞪眼的就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后边的人也嘀咕起来:“野狐禅还想考天师府,看的对才有了鬼。”
后面的人都急了,让我快把路让出来,还有脾气大的,要直接把我给拽后面去。
我甩开了那些人,大声说道:“我没看错,这就是出风水先生的地。”
这一下,全场一片寂静,不光那些考试的,就连那四个地阶监考都看向了我。
三角脸一听,立刻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说地阶的先生看错了,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有没有值班的武先生,把这个口出狂言的东西叉出去!”
“就是,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地阶还不如你看的准?”
那几个地阶监考显然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似乎我这种不服的并不少,连说话的机会都懒得给,几个训练有素的武先生瞬间出现,直接把我往外拖。
我刚想反抗,可刚才那个冰山美女出现了,也不知道她动了什么手脚,那几个武先生瞬间就把我给松开了。
她对我做了一个快说的手势,我也没来得及道谢,大声说道:“风水这东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你们再看仔细一点,后面的立山上有松树,分明是伞的把柄,圆盘确实有金玺势,可圆盘上有一个长条石头,这是风水先生走山踩穴用的松油伞和定山罗盘,不出风水先生出什么!”
“松树和长条石头?”
“在哪里,我们怎么没看见?”
可金丝眼镜把眼镜推了推,仔细一看,忽然皱起眉头:“不对,这张照片确实有问题!”
原来这个照片拍摄角度很刁钻,松树和长条指针石全没拍到,所以监考地阶也没看出来。
可我看出来,草木受到树影子的影响,会稀稀拉拉,而圆盘石头就更不用说了,长条指针石也看不到,可石头上有一抹长条青苔,说明这里是背光的,肯定有一块长条形的石头。
三角眼和金丝眼镜一下全看向了监考的黑胡子。
显然,三角眼是黑胡子的子弟,而那个黑胡子脾气又很暴躁,当时就一巴掌拍在了松木桌子上,怒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拿一张有问题的照片来弄鬼!”
是啊,这事儿传出去,堂堂地阶还不如黄阶看的准,他们的面子往哪儿搁。
说着对着外面一摆手:“把这小子从风水部门里除名,我手底下没这种作弊害人的畜生!”
那三角眼吓的直哆嗦,跪地就求饶:“师父我错了,师父我下次不敢了……”
要知道,从天师府被除名,那你在底下也不可能混不好——这一辈子前途就全毁了。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瞅着他那个面相,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晚得被赶出去。
而其余的考试者也都傻了眼,对我的眼神也是刮目相看:“真的比地阶眼还毒?”
“区区一个黄阶,怎么练出来的?”
而金丝眼镜对着我说道:“事情是个意外,你可以进天师府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我的报名资料,忽然低声问道:“你叫李北斗?”
我点了点头。
他表情微微一变,但马上压下去了。
奇怪,他认识我?
但我也没来得及多想,就去找程星河了。
程星河十分兴奋:“我就知道你行,一句话,来个绝杀,你看见没有,那几个地阶的脸色都绿了!”
我则看向了那个冰山美女,跟她道了个谢——刚才多亏她帮我争取了个说话的机会。
同时我有点好奇——她身手是非常好的,快到我都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的手,我一个老爷们都没法跟好几个武先生抗衡,她怎么这么厉害?
冰山美女还是没理我。
不过我看得出来,这个冰山美女,看来也不是没良心的人。
正式入门天师府,我和程星河都按照考试成绩得到了风水铃,我们俩都是破破烂烂的青铜铃铛,代表黄阶的身份。而那个冰山美女经过,倒是看得出来,她的风水铃是银的。
竟然比我们高一截。
不过这风水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天师府找到江瘸子。
我对这里也不熟悉,就把乌鸡给找来了。
乌鸡本来一看我竟然能入选留下,顿时傻了眼,喃喃的说道:“你怎么可能能进……”
他明明知道我的本事,不应该这么意外吧?
还是说……我顿时就明白了,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感情那个照片是他给三角眼的,就是不希望我能进天师府,免得让自己认黄阶为师的事情传出去丢人。
这把我给气的,我就让他带着我在天师府熟悉环境,还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一看见有跟他打招呼的,就大声问:“乖徒弟,给为师介绍一下这都是谁?”
搞得乌鸡气的牙根儿痒痒,地阶拜黄阶为师的事儿,也弄的天师府人人都知道了,加上我赛过地阶的事儿,我算是小小出了点名。
这个八丈桥办事处很大,格局设计成了九宫飞星,刚进来的人根本摸不清楚东西南北,江瘸子所在的杂物处在最北边,地方很小,我暗暗记住了。
而天师府的规矩也很森严,我们这些刚入门的,晚上七点就不许出去乱转,只能留在后舍——被发现了,立刻就会被赶出天师府。
后舍也分三个等级,分别是天地人,天字号最好,地字号其次,人字号最差,我们就被分在人字号丙房——全天师府最差的住处。
不过我和程星河都过惯了穷日子,对这些倒是也没什么不习惯。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带着程星河,翻墙到了杂物处。
一路上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到了杂物处。
没成想杂物处空荡荡的,根本也没人,找了一大圈,只有个老头儿在看守库房,那老头儿须发皆白,看着很像葫芦娃里的爷爷,我就过去跟他打听了一下:“江瘸子在不在?”
那老头儿歪着头看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听不见。
程星河也是沙雕,凑过去就问:“那马冬梅呢?马什么梅马冬梅,什么冬梅马冬梅……”
被我一脚踹开。
老头儿望着我们就傻笑,这个笑容瞬间让我想起了三舅姥爷来了。
也不知道我不在家,老头儿闹腾了没有。我得赶紧搞定回去照顾他。
于是我就把我和程星河的风水铃亮给老头儿看,意思是我们也是自己人,想进去看看。
老头儿倒是认识,连忙点了点头,就往里面指。
进去一看,霉味扑鼻,熏的人脑浆子疼,也没别的东西,都是一些劳保用品,墩布手套什么的——这天师府看着不食人间烟火,有这种地方才显得接点地气。
可找了一个遍儿,也没找到江瘸子的踪迹,我心说难道江瘸子知道风声,已经跑了?
程星河也心浮气躁起来,踹了一脚值班室的破椅子:“费了这么大功夫,又扑了一个空。”
接着就问我怎么办?
我仔细一看,发现一个床位下面摆着一双破鞋,一个鞋底正常,另一个被磨歪了,显然是瘸子穿的,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看来这就是江瘸子的床位了。
而他那些东西都还在,也不像是逃走的样子,我就跟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比了比手语,没想到他还真的看的懂,就跟我比划,说小江这一阵有差事,应该很快回来。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就问他“小江”去哪儿了?具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第98章 宵禁夜行
老头儿比划说好像是西川,要不让我们去西川找找。
我顿时哑然失笑,西川那么大,我们找一年也找不到,还真是不如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好。
于是我又跟老头儿比划,请他千万不要告诉小江我们来过,说完我还拿了一些高老师以前送给我的野药给他做封口费。
老头儿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很喜欢,爱不释手的摆弄半天问我还有没有?
我表示要是江瘸子回来之后,他肯给我们通风报信,一定另有重谢,老头儿很开心的答应了下来。
跟程星河回后舍的路上,程星河就直嘀咕:“你说咱们能找到江瘸子吗?”
能不能找到,也没有别的法子啊。
可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动静,像是有人从我们身后过来——要是被人发现我们闯宵禁,肯定要被开除,我立刻拽住了程星河,躲在了一棵树后面。
一个人影悄悄从后面闪过,也奔着后舍过去,去的是地字房。
我一望气——嚯,好像是白天那个冰山美女。
奇怪,她虽然是比我们高一级,但也同样要守宵禁,这大半夜,她出来干啥了?
难不成……她跟我们一样,进天师府,也有其他的目的?
程星河也皱起了眉头:“那女的看意思不简单啊!”
我刚要点头,就听见后面人生鼎沸的吵了起来:“有人闯进太极堂了!”
我顿时一愣——太极堂是八丈桥办事处的中心,最珍贵的资料和法器都存在那个地方,卧槽,那个冰山美女原来是个飞贼?
与此同时,好些人都往这边追,远远一看都是蓝色的玄阶和地阶,看来是精英出动,程星河还想看热闹,我一把拽住他:“你傻吧?还不快走?”
逮住宵禁就要倒霉,再被扣上个偷东西的罪名,就更没法在天师府待着了,到时候还上哪儿去找江瘸子。
程星河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说咱没做过亏心事,还真没这个防范意识。
于是我就拖着程星河一路往人字房走,可没成想,身后传来了几声狗叫。
我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躲在这里,人找不到,但是狗能闻到,这特么是把人往死里逼啊!
王八上案板,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与其坐以待毙被狗咬,还不如跑一跑试试看。
于是我揪住了程星河,就奔着人字房跑过去了。
我们这么一跑,果然被后面的人狗发现,人大声喊道:“站住!”
狗还跑的比人快,我跑出了一脑袋的汗——我小时候被疯狗撵过,前几天又被牙关细狗撵过,都他娘是阴影。
不行,离着人字房还有一段距离,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非被撵上不可,于是我伸手就从程星河怀里掏——不出所料,掏到了一大把牛板筋。
程星河一看,还没来得及跟我抢回去,我就飞快的把包装袋打开,把牛板筋撒的到处都是,那些狗顿时被牛板筋吸引了注意力,我趁着这个功夫,拽住了程星河就上了树,接着从树上往下一跳,直接翻进了人字房的院子。
这一下摔了个七荤八素,踉踉跄跄刚进了屋,身后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刚才是谁出去了?”
附近房间的风水师刚睡醒就被砸起来了,听上去正在一个个的接受检查,抱怨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和程星河飞快的换上睡衣,也装成了睡眼惺忪的样子,开始接受检查。
那些人进屋的时候,几只狗也跟进来了。
我心里顿时一提——妈的,这狗不能闻到我们身上的味道吧?
果然,有个狗皱起鼻子,对着我就发出了低吼——是闻到牛板筋味儿了?
完了,这下算是完了……可正在这个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子扑鼻的臭气,好险没当场吐出来,狗也一样,显得十分焦躁,回头一瞅,竟然是冰山美女来了。
她拿了一个小玻璃罐,里面浮着点挺浑浊的东西——臭豆腐?
这下把搜查人员也熏了个够呛,一个搜查人员就问她拿的什么?
她就在本子上写:“他们俩托我帮忙买的臭豆腐。”
这个味道引人作呕,狗受不了出去了,搜查人员骂了我们几句说阴阳清净地不许吃这么臭的东西,把臭豆腐没收了也走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妈的,好险就要成背锅侠了。
程星河盯着那个美女:“你为什么帮我们?”
那美女写了几个字:“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简而言之,就是她掩护我们,也让我们不要把看见她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上天师府,那是各怀心事,互不打扰。
这女的还真挺通透——我对她越来越好奇了。
等她走了之后,外面一片议论纷纷的声音,说什么的都有——大致意思是有人夜闯太极堂,是要偷八丈桥办事处的镇山之宝,但是功亏一篑,天师府从来没出过这种事,恼羞成怒要严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还有人说太极堂那地方很邪,据说严防死守,还有不为人知的东西看门,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闯进去?这人要是被抓出来,大概得直接扔太极堂里喂了不是人的东西。
程星河听蹭回来,呲牙咧嘴,按着心口直喘:“妈的,这是造了什么孽了,第一天,才第一天就这么倒霉!还有那个女的,她什么来头?敢夜闯太极堂,怕是活腻歪了吧?”
我说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天师府本来就是龙潭虎穴,这地方,没那么好进。
第一天就这么刺激,以后,八成都不会太好过。
这天我们睡的都不怎么安稳,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叫起来了。
程星河揉着眼睛直骂娘,是这是什么作息时间,蟹工船上的劳工都没这么苦。
到了地方一看,是我们被集合了起来,开始处理风水上的事情了。
程星河一愣,忍不住就说道:“这么快?”
那个玄阶师兄直接瞪了程星河一眼:“你们进天师府,不就是为了升阶出人头地吗?不做事情,来吃干饭的?”
其他能考进来的都是熟手,都答应了下来,我也跟程星河使了个眼色,让他少说废话——我们的目的是等江瘸子,不想被赶出去,就万事低调。
程星河只好不吱声了,其他人都被派了活——自从九鬼压棺地被破之后,各地风水上的纰漏层出不穷,天师府的人手看来是严重不够,难怪扩招。
而那个玄阶师兄分配完了任务,就招手叫我们:“你们俩,有点特别。”
我一愣,顿时心虚,难道昨天的事情呗发现了?
而那个玄阶师兄接着看了看手上的资料,说道:“天师府没有直接让黄阶做风水师的先例,所以,你们俩,要么一个星期之内升到玄阶,要么,就要离开天师府了。”
卧槽?我顿时傻了,一个星期升玄阶,你让我一个星期去移开太行山王屋山可能还更容易点,这不是纯属刁难吗?
程星河要理论,我拉住他,让他别轻举妄动,而那个玄阶师兄也看出来了,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也是你们运气好,我就交给你们一个大事儿,这个事儿要是做好了,升玄阶应该不是问题。”
说着,把一个案例交给了我们。
我一瞅那个案例,上面的标题是,水妖吃人。
原来那个地方是黄河边缘,也在八丈桥的管辖范围之内。
今年雨水很大,那个位置上有泄洪,每年这个时候本地人都会拿着工具赶到泄洪排沙的位置,去捕捞冲出来的黄河鲤鱼,但是今年,他们不光捕捞到了鱼,还捕捞到了很诡异的东西。
第99章 河中瓦罐
那是一些瓶子罐子。
那些瓶子罐子上还都描绘着十分精美的花纹,不过很抽象,他们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当地人还挺开心,寻思从黄河之中冲出来的,那肯定是古董啊,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是水神慈悲,给大家发福利呢!
于是本地人就抱着这些罐子上城里,给城里的古董铺子给人相看。
古董铺子平时很乐意从村里人手里捡漏,可这次一瞅他们抱来的东西,脸都白了,连连摆手,说这种东西他们不敢收。
本地人就很纳闷,说裂缝子的旧瓷碗你们还收呢,这好端端的大花罐子怎么倒是不要?他们也是有点懂的,电视里播出过,鬼谷子下山的瓷罐能卖一个亿,他们这个差在哪儿呢?
古董铺子的人直吸凉气,也不肯细说,只把他们往店外面推,碰都不敢碰那东西,等他们出门,还拼命去擦刚才粘过罐子的位置。还点贡香去熏。
古董铺子给古董掌眼的专业人员被称为朝奉,只有一个看了一辈子古董的老朝奉,低声跟那些村里人说,这东西千万碰不得,想活命,就把这些罐子原地扔回黄河里面,再磕头赔罪,没准还能逃过一劫。
这村里人说怎么城里人比我们还封建,好端端的大罐子,谁舍得往河里扔呢?
你们不收,放在厨房腌鸡蛋不也行?
可那老朝奉没说错,没多长时间,这些本地人,就遇上了怪事儿。
一开始是有一家人,半夜的时候听见自己家的狗玩命儿的叫唤,还以为来人了,往外面一看,只见那狗正对着厨房叫唤。
这家人还挺纳闷,以为厨房进来东西了,男主人就跑厨房里面去看,这一看不要紧,一晚上没回来。
女主人第二天发觉了,往厨房一看,吓的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只见一个红色的东西趴在他们家地上,有手有脚,好像个人,再一细看,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一身都是不规则的牙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活啃了。
那人身边有几件被撕烂的衣服,正是男主人的。
这件事情打了个头,自此以后,陆陆续续死了不少人——都是被活活撕咬下了一身的皮,留下一具血尸。
这下自然闹的村里人心惶惶,渐渐的他们发现了,这些死人的共同之处——他们家里,都有那种河里冲出来的罐子。
这下村里人更害怕了,不少人直接把罐子扔了,可罐子扔了,厄运却没有结束,村子里每天都在死人,飘起了一层浓浓的血腥气。
人人都传说,是黄河里的水妖藏在罐子里出来了,要把这里的人全吃了。
这个村虽然历史悠久,却非常穷,请也请不起先生,天师府是官面的设施,就是专管民间疾苦的,所以这事儿就交到了天师府的手上。
我和程星河看完了案例资料,程星河就直拽我:“李北斗,你看见没有,不管到哪儿,咱们都轮不上好啃的骨头。上次掏心这次剥皮,我看咱们还是上西川找江瘸子吧,别这人还没找到,把命先玩儿进去了。”
那个玄阶师兄显然也看出来了,笑眯眯的就说道:“当然了,咱们天师府也不可能强人所难,你们要是觉得这件事情没把握,随时欢迎交还风水铃。”
这意思就是,不干活,就要把我们赶出去。
这时我还看出来了,这个玄阶师兄好像有点面熟——对了,不是我们进门的时候,跟乌鸡在一起的几个世家子弟之一吗?
这个好徒弟,为了把师父赶出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暗暗寻思了起来——水神?那这个吃人的东西,会不会知道潇湘的事情?
再说了,要找到江瘸子,我们必须留在天师府,我一合计,说我们可以试试。
就算这事儿解决不了,时间也可以拖延一阵,到时候也许江瘸子就回来了。
只要找到江瘸子,谁在意进不进天师府。
程星河气的跺脚,说我纯属作死上瘾。
而那个玄阶师兄像是没想到我能答应,反倒是愣了。
我接着就问玄阶师兄:“照着天师府的规矩,我们这些青铜铃铛——也就是见习天师出去干活,理应有高阶天师带着的,不知道你给我们派谁?”
那个玄阶师兄更没想到我竟然对天师府的条例这么熟悉,更是有点狼狈,这才沉吟道:“也是……找谁呢……”
这时一个人靠了过来,我一看,是冰山美女。
她举起了一个自己那个本子,上面写着:“我愿意去。”
我顿时一愣,闹清楚是什么事儿了吗,你就要去,真是艺高人胆大。
那个玄阶师兄巴不得这么一声,立刻答应了下来,连忙说道:“兰如月愿意去,那太好了,你就带着这两个黄阶师弟,你们俩呢,就听师姐的话。”
原来她叫兰如月,这名字还挺典雅,可程星河一听她的名字,却露出个很不自然的表情,死死盯着她,玄阶师兄都没看下去,咳嗽了一声:“你小子没见过美女?眼珠子掉了!”
程星河这才回过神来,转移了视线,但显然看兰如月的表情有点变化。
你这一见钟情来的可够晚的,接着我一错眼就看见乌鸡正在门外探头探脑,他一看我竟然没走,还有点吃惊。
这个孽徒,不整治整治他,就白收这个徒弟了,于是我就跟他摆了摆手。
乌鸡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过来了,我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徒弟,为师这几天要出门,去一趟黄河边。”
乌鸡恨不得揍我一顿,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但还是攥紧拳头,口是心非的说道:“那师父您老人家注意身体……”
其实是恨不得我让黄河水妖剥了皮吧?
我连连点头:“你一片孝心我都明白,那你跟师父一起去。师父收你为徒以来,也没教给你什么东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培养培养你。”
乌鸡一听这话,一双眼珠子顿时瞪圆了:“你说什么?”
你说呢,我就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乌鸡当然对水妖的危险性心知肚明,好险没当场哭出来,他还结结巴巴找借口,我根本没给机会,让他回去收拾行李,直接出发。
路上乌鸡一直垂头丧气的,茶不思饭不想,倒是兰如月看他可怜,还默默的给了他一些食物饮料。
兰如月本来就很好看,乌鸡几乎是瞬间就被感动了,一双乌鸡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兰如月,程星河皱着眉头,倒像是一直在苦思冥想。
我看他这样以为他吃醋了,说你的人生得自己争取,你要是喜欢,可千万不要随意把爱人让给别人,更别提还是乌鸡这种人。
程星河眼神一黯:“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祸害人家姑娘,让人当寡妇?”
说完他反应过来了:“不是,你说谁是我爱人?”
“不是兰如月吗?”
程星河白了我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懂个屁。”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到了黄河边。
那个镇子其实挺大的,可一进去就觉得气氛不一样——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程星河低声说道:“奇怪,这里不是有不少人被剥皮剥死了吗,我怎么一个也没看到?”
我一皱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于是我们就进了村子,想找个人打听打听,可怪的是,几声喊下去,偌大的镇子,竟然连个回音也没有。
这种感觉,让人怪瘆得慌的。
乌鸡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该不会……是这里的人,都已经被水妖吃绝了吧?”
第100章 翻江之尸
程星河连忙说道:“真要是这样,那咱们是不是不用管这里的事儿了……人都死绝了还管毛线。”
可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过去看看吧?要不怎么回去交差。
再说,我有种预感,那个东西既然是从水里来的,那有可能知道潇湘的事情。
村口有很高的古城墙,我爬上去往下一看,看出来,这地方是个蛟龙出海地。
所谓的蛟龙出海,就是整条河川把一块土地围住,龙口冲外,这种地方灵气很盛——就跟水夜叉那个双尾蝎子地一样,灰百仓之流应该是很喜欢这种地方的。
但怪就怪在,我竟然没看到青气。
奇怪,我看不到青气,要么是这里根本就没有灵物,要么……是灵物太厉害,我一个黄阶二品根本就没资格看到。
正这个时候,一个很古怪的声音忽然从村子里面响了起来——呜呜咽咽的。
乌鸡的脸色顿时就给绿了,喃喃的说道:“这是……鬼哭?”
程星河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杜甫都说过,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哪儿是这个声音。”
兰如月的杏核眼也冲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像是在凝神倾听。
我倒觉得这个声音,像是某种乐器,但根本听不出调子,只让人心里发毛。
既然村里还有动静,我就领着他们往里走,看看这个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村子里面荒凉破败,看得出来确实穷的腚眼朝天,路过了几个人家,都敞着门,可里面黑洞洞的,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那个声音像是从村子靠近河流那一侧传过来的,可我们刚到了那,那个呜呜的声音却戛然停止了。
程星河怕死,立马躲在我后边:“那货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还没等我说话,兰如月就在本子上写了字:“那声音,好像是故意把咱们引进来的。”
乌鸡的脸顿时发了绿,但他又不想在兰如月面前丢人,装出了精神抖擞的样子,就跟兰如月说你不用怕,有我呢!
你知道人家身手吗就出来装大尾巴狼,照着兰如月的本事,打你十个都绰绰有余。
兰如月也没吭声,只是冷冷的望着那个河流。
进也进来了,怎么也得问问情况,于是我们就去附近人家找了找,看看有没有人——哪怕没人,最好也能找到那种奇怪的罐子,我倒是想看看,那个罐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就跟他们说好了,咱们四个一起出来的就一起回去,这地方形势不明朗,都别落单。
乌鸡有点不服,他发号施令惯了,跃跃欲试想当小领导,不过我又是他师父,他不敢造次,想让银铃铛的兰如月当队长,可兰如月根本没兴趣,倒是一直实实在在的跟在我后面,闹的他憋了一肚子气,没话说了。
进了其中一户人家,他们家在当地应该是小康水平,院子很大,栽种着时令的豆角和茄子西红柿什么的,长势都很好,我们在院子里喊了两声,没人答话。
我看了看那些豆角,显然这里的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果子的藤蔓上伤口还是新的,没多长时间之前才摘过。
屋里也黑洞洞的,我伸手要摸开关,结果一侧脸吓了一跳——只见开关上涂抹着一片浓重的猩红,好像之前有个满手是血的人想开灯。
不光是这里,地板上,床上,都是血迹,我瞬间就想起案例中被剥皮的人了。
里面也是一片狼藉,像是被入室抢劫过,到处都是玻璃碎片。
不过梳妆台上还撂着一叠很旧的毛票,显然对方不是为钱来的。
正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听到一阵很剧烈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门,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兰如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厨房,正在砸门引起我们的注意。
程星河不瞒的说这姑娘咋还单独行动开了,这不是无组织无纪律吗?
谁让人家艺高人胆大呢。
乌鸡倒是很开心,连忙说兰如月一定是有什么发现。
我们过去一看,只见兰如月指着厨房,厨房也是一片狼藉四处是血,地上有几个碎瓷片。
那碎瓷片散发出剧烈的难闻味道,还粘着来历不明的酱汁,显然是腌过鲜鸡蛋,我把那个瓷片捡起来,看到背面有一道花纹,画着的是一个人的身子。
那个人穿着古装,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弯着腰,做出了很恭敬的样子。
因为是碎片,看不到头和手里的东西,只能猜测这个人像是在朝拜什么。
我心头一动,祭祀?
古代祭祀的方式多种多样,普通一些的是瓜果酒肉,三牲五畜,但祭祀的东西越丰厚,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大,人是万物之灵,所以更早一些的年间,甚至有用活人来祭祀,比如战前的祭旗——把活人的脑袋砍下来,血溅军旗,以壮声威。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个地方,难道是祭祀水神?
可惜这个罐子是残片,如果找到完整的,说不定就能知道里面东西的来龙去脉了。
于是我们又找了几户人家,可家家户户全是如出一辙,家里乱七八糟都是血,没有一家有人,也没找到一个罐子。
这里气氛本来就很诡异,加上散不尽的血腥气,乌鸡跟晕车一样,露出要吐的模样。
而程星河刚好相反,为了压惊还拿出了一包牛肉干,一边嚼一边说道:“哎,你发现了没有,这地方不光没人,也没牲口。”
按理说院子这么大,农村人都会养一些鸡猪之类,我们也看见了猪圈和鸡笼子,可真的没见一个活物,不光如此,血腥气这么大,却没有一只苍蝇在这里乱飞。
乌鸡捂住嘴,喃喃的说道:“这……是个死地吧?”
是啊,这里的活物,好像只有我们四个。
我一寻思,这地方不是因为泄洪,才出来了那种要命的罐子吗?不如去河边找一找。
乌鸡已经越来越紧张了,说道:“可河这么大,上哪儿找?”
我答道:“废话,当然是去脚印子最多的地方找了。”
果然,不长时间,我们找到了一个小滩涂,那地方脚印子密集,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垃圾,显然经常有人上这里来踩踏,我眼尖,看见水面上上上下下浮动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像是一个瓷罐子的底部!
我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就下水去够那个东西,可那东西不近,我就想回身去找个东西。
正这个时候,一个浪头赶了过来,正把那个东西冲到了岸边,兰如月要去捞,乌鸡见状自然要表现,伸手就要把那个坛子给够上来:“这水脏兮兮的,可别脏了你的手……”
可这话还没说完,乌鸡“啪”的一下,就跌在了水里,程星河以为他是踩泥滑下去的,还在一边笑他狗吃屎,可没想到,乌鸡这一下就不起来了,剧烈的在水里挣扎了起来,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水底下有东西,要把他给拉下去!
而水面,浮上了一圈猩红——乌鸡的血!
我立刻赶过去要抓乌鸡,兰如月比我快,伸手去拉乌鸡的腿,瞬间把乌鸡拔出水面,水花翻腾,我清清楚楚的看见,水里伸出了了一只手,还想去抓乌鸡。
那手根本没有皮肤和肉,只剩下了白生生的手骨——简直跟贵人墓那个公子哥的手差不多!
兰如月一手把乌鸡扔上了岸,另一手直接去拽那个手,倏的一下,就把整条胳膊给拉出来了。
我顿时吃了一惊,她的力气——这么大?
可这一瞬间,那个胳膊发出一声脆响,断了。
水泡从水面上冒了出来,那个东西显然已经沉下去了。
程星河立刻瞪了眼:“那个是……水鬼?”
兰如月摇摇头,在本子上写了三个字:“翻江尸。”
所谓的翻江尸,也是一种行尸,不过这种东西介于水鬼和行尸之间——一般是遇上船难的人,客死他乡,心里怨气不平,如果水域里刚好是养尸地,那死人就会成为能在水里行动的行尸,跟伥鬼一样,最喜欢拉小船的船帮子,把船弄翻了给自己做替死鬼。
我盯着那个手骨,心说村子里之所以找不到死人,难不成都进了水下了?
这个水域非常浑浊,跟泥汤子一样,根本就没法看清水面下是个什么情况。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嗤嗤……”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在我们身后爬了过去!
我立刻转头,后心顿时一炸——刚被拉上来的乌鸡不见了!
而地上还有被拖拽过的痕迹!
那东西像是有智慧的……是故意利用声音把我们引进来,再利用翻江尸吸引我们注意力,好把落单的活人给拖走!
我立马拔出了七星龙泉,奔着那个拖拽的痕迹就追了过去。
那个拖拽的痕迹,一直通向了一个很深的土洞。
我正要钻过去看看,兰如月赶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飞快的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
“那东西是故意用何白凤来引咱们的进去的,小心,这里面有圈套。”
第101章 水底之庙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程星河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按着肋骨只哎呦:“你们也不等等我,我都跑岔气了……”
说着把那个罐子给拿了出来:“这是个整的,看看什么路数。”
别说,程星河还真是挺靠谱,而我一看那个罐子的形制,心里顿时一震——难怪古董铺子不收这个呢,这是个葬罐!
所谓的葬罐,是专门用来装殓遗骨的,也就是现在的骨灰盒。
我就见古玩店老板倒腾过,不过卖的时候不提这一层,只对外说这是将军罐,存佛珠,做摆设的——这种罐子的盖子很像是将军帽,因而得名。
可古董铺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拿着葬罐当将军罐卖的事情可不是古玩店老板的独创,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怕什么?
再一看罐子上面绘制的东西,我眉头就皱起来了。
刚才只能从碎片上看到一个人弯腰捧出一个东西,现在看到全貌,竟然是一个无头人拿着自己的头,恭敬的送给面前的人。
程星河也跟着看:“这什么意思?提头来见?”
我劝他多读读书,这是活人祭。
也就是人甘愿把自己的命拿出来,献祭给管理本地的神灵——我后心不禁一阵恶寒,如果这里泄洪冲出了数不清的罐子,那拿来做供奉的活人祭,得有多少人?
所以,这罐子是给某种神灵的供奉,谁拿了,等于跟神灵抢东西,要遭报应的,古董店懂行,自然不敢冒这个险。
我就很仔细的去看接受供奉的那个人,那个接受人头的东西,说是人也不像,倒是很像香蕉皮,四肢也有,可软绵绵的瘫在了地上,像是根本立不起来,更邪的是,那个东西,竟然还有一条尾巴。
程星河皱起眉头:“好像蜥蜴人——这次闹事儿的,就是这个东西?”
看上去像,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看那样子,不像是什么好玩意儿——正统神灵,没有吃人的。难不成也是个婆婆神一样的存在?
可婆婆人也没胃口一次吃这么多的葬罐啊。
我回头去看那个洞,心说无论如何也是得进去一趟——乌鸡虽然不是什么好鸟,可怎么也是一条人命,我也不可能这么见死不救。
于是我就问兰如月,有没有镜子?
兰如月似乎没听明白,在本子上问我要镜子干什么?
我就告诉她,刚才我在几个荒废的人家,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些人家的玻璃和镜子全碎了。
所以,那个东西闯进来的目的,是把人家镜子玻璃给砸了。
这就说明,它怕镜子和玻璃。
兰如月一听,没掩饰住就露出了很钦佩的表情,立刻从背包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
我装好了,就让他们俩在外面守着,我先进去看看。
可没想到,兰如月指了指自己的铃铛,就先我一步进去了。
意思是她的能力最高,理应打头阵?
我要是让一个姑娘进去打头阵,还叫老爷们?于是我连忙也跟了进去。
程星河根本就不想救乌鸡,不过自己在外面怪害怕,一咬牙,说要死一起死吧,也跟了进去。
那个土洞很小,一进去一股子甜腻腻引人恶心的味道——这在我们来说,叫葬气味儿,迁坟的时候经常能闻到,其实是尸体腐烂,油脂在不通风的地方浸透泥土发出来的。
现在女人喜欢减肥,要说减肥最大的利器,其实就是葬泥,这种味道能天然压抑人的食欲,让你犯恶心吃不下饭。
这个地方……得死了多少人?
程星河也发现了商机,一边干呕一边说道:“要是咱们以后办完大事,不再吃阴阳饭,那拿这葬泥开个减肥馆可以。”
还是先活着出去再说吧。
爬来爬去,这通道就越来越狭窄了,还好我们三个都挺瘦,勉强还能前进,可不长时间,前面的兰如月不动了。
我就问她出啥事儿了?
这里一片漆黑,她写了东西我们也看不见,我只觉出来她一手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外面拉。
意思是……我瞬间明白,有东西过来了!
刚想到这里,我就听到了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快的挖土,程星河也听见了,拽着我就往外爬,可已经来不及了,头顶上“轰”的一声,这个土洞就塌方了!
潮湿的泥土下雨似得往我们身上坠,兰如月手里可能带了火折子一样的东西,绽出了一团子光,在那团子光里,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数不清的白手——是翻江尸!
妈的这土洞是通到了河底?
我心说营救乌鸡虽然重要,可我们这三条人命也一样重要,事情总得量力而行,我就让兰如月出来再想办法,可兰如月一直没动,转头一看,只见她双手掰断了两条白手臂,一脚踢开骷髅头,动作既有力量又利落,我都看直了眼。
就这个身手……这兰如月也许不光是看风水的,她还是个武先生。
兰如月虽然厉害,可那些白手越来越多了,她一个不防,脚底就被几双白手给抓住了,死命往里面拖。
我心里一提,立刻抽出七星龙泉——可这地方实在太狭窄了,根本施展不开,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调整好了角度,一剑斜劈了下去。
数不清的白手应声而断,土块好险把我们给淹了,程星河抱着头就喊道:“你上次那个大招呢?”
我还想出那个大招呢,可那不是随时能使出来的——没法子了,看老天爷的意思吧,我运了行气,对着洞口就砍了过去。
别说,人到了生死关头,总会有一些潜能,我看到七星龙泉上的宝石一亮,一道剑气带着摧枯拉朽的势头,奔着土洞就过去了。
土洞瞬间被整个劈开,白手更是被劈的四下乱溅,土洞里一时间地动山摇,程星河拼命在后面推我:“跑跑跑跑跑!”
我拽着他,就把兰如月往前一推,身后全部塌陷,我们三个抢先了一步,冲出了土洞。
刚从土洞里出来,身后轰然一声,土洞被埋起来了。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下的剧痛瞬间把我激清醒了,我这才发现,我半个身子压在了一个罐子上,罐子已经碎了,扎了我一胳膊血。
而另半边身子被兰如月面朝下的压住,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人不可貌相,原来是个飞机场。
程星河也跟兰如月摔成了亲密接触,他猛地坐起来,跟受了惊吓似得看着自己的手。
我回过神,让他们俩赶紧从我身上起来,我特么快让他们给压成煎饼了,这时抬头一看,我看到了一个宝顶。
我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是个庙?
再一看周围,我顿时一愣——周围,从墙根摞到了宝顶,密密麻麻是数不清的葬罐!
程星河也反应了过来,立马说道:“这……是个水底庙?”
没错,我勉强爬起来,看到这个庙本身是个八角形的,但是一部分被洪水冲垮,又被泥沙淤积了起来。
难怪呢……是泄洪的时候把这里冲开了,岸上的人才捡到了葬罐。
不过,那个闹事儿的东西,还真是个吃香火的?
蛟龙出海……我有点猜出来了。
我正要仔细看看,兰如月拉了我一下,就往一个墙上指。
我一看,墙上是一些蚯蚓似得铭文,我看不懂,好在周围还有许多的壁画,颜色还是很鲜艳的。
程星河也跟着看:“乖乖,原来是这么回事。”
壁画的内容,是说本地有一条妖怪,占据了这个地方,弄得黄河泛滥,民不聊生。在外地巫祝的建议下,本地人就花费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建造了这个水底庙,来祭祀这个妖怪,希望妖怪手下留情,给他们一个风调雨顺。
无奈妖怪蛮不讲理,修建了水底庙,还不甘心,要吃本地的人。
本地的人只好把一些童男童女送进来,可妖怪胃口越来越大,要吃成年人,当地人忍无可忍,可这个时候,老天爷明察秋毫,天上下了雷霆万钧,把那个妖怪给劈了,本地人趁机群起而攻之,就把妖怪封在了水底庙之中。
而那些葬罐,都是活人祭,用人命来保证这个水底庙万年永固,妖怪永远出不来,加上……
我瞬间精神了起来,上面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程星河立刻精神了起来,低声说道:“四相局!”
四相局一出,妖怪被镇住,除非四相局被破,否则妖怪永远出不来。
这么说来……这是城北王说的“景朝”年间发生的事情。
现在,九鬼压棺破了,所以各地风水变动,而杜蘅芷也说,九鬼压棺地跟四相局有关。
是怎么个有关法呢?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但是一直没敢细想,九鬼压棺地的潇湘,是四相局其中之一?
所以,潇湘被我带出来,各地风水开始不稳,加上黄河泄洪,这个号称万年永固的水底庙,就被冲开,那个妖怪,重见天日,出来报复了!
我刚想到了这里,忽然程星河和兰如月同时拉住了我:“小心!”
与此同时,我听见了一阵“嗤嗤”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扑过来了。
偏偏他们两个一个把我往南拉,一个把我往北拉,我反倒是一步没能动,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久违的潇湘的声音:“举起右手给它看。”
第102章 大娃娃鱼
我忽然就感觉出来,右手有了一种十分烧灼的感觉,举起来一看,右手食指上的纹路,从黑色重新变成了血色!
接着,我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它本来带着风雷之势,冲着我要扑过来,可一见到了我的手,立刻克制住了自己的势头,这把它自己给带了一个踉跄,直接坠落在了地上。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数不清的葬罐被他打碎,溅了一地的碎碴子。
烟尘散尽,我这才看清楚了那个东西的原貌。
那东西大的让人咋舌,跟一列小火车一样,而它的模样,也怪里怪气的——蛇一样的身子,四条腿,愣一看很像是大娃娃鱼。
不过,世界上没有这么大的娃娃鱼。
看来,这就是那个残害生灵的东西了。
程星河眼睛顿时就直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兰如月也死死的盯着那个东西,看向了我,似乎难以相信,这个庞然大物竟然因为我一根手指,就直接坠在了地上。
而那个庞然大物对着我趴下,就低下了头,好像在跟我行礼。
程星河一把抓住我:“小哥,你别告诉我,这个东西也认识你!”
不,它未必认识我,它认识的,是潇湘。
“起来。”我忽然发觉我的嘴说出了我没想说的话:“把你的事情告诉我。”
这声音不怒自威,凛然带着难以侵犯的气势,根本不是我平常能说出来的!
程星河听了,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像是不认识我一样。
兰如月的眼神也更惊疑了。
我倒是知道……这话是潇湘借着我的口说出来的!
她现在的力量,显然已经壮大了很多了。
那个东西张开嘴,真是要说话的样子,我一寻思,立刻凝着行气运上了耳朵——上次江辰家老太太被红衣女鬼啮咬,也是我靠着黄阶二品的本事听到的。
果然,我听到了一个苍老而又雄浑的声音。
“水神娘娘,许久不见,您终于回来了!”
我微微点头,心头忽然一阵感伤——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当然,我跟这个大娃娃鱼并不熟,这是潇湘的感觉。
跟她共享同样心情的的感觉,非常奇妙——我们俩,是一体的。
不过,潇湘如果真的是水神,怎么会认识这么个邪物?
“物是人非。”
我答道。
而那个大娃娃鱼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急忙说道:“那个害您……”
我举起了手,没让大娃娃鱼接着说下去。
这时,我的心里滚过了一层憎恶,这个感觉让我的心里无比烧灼——潇湘显然非常憎恨那个仇家,提都不想提!
那东西这才想起来刚才潇湘问过它的话,这才咬牙切齿的答道:“这是他们欠我的!”
卧槽,你一个邪物四处吃人,不把你镇压在这里,真的跟葬罐一样,把自己的脑袋伸给你吃?
可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这个“大娃娃鱼”的脑袋上,隐隐约约有两个小凸起,像是……角!
长身,四足,长尾,角……我心里顿时一提,龙?
不过不可能,龙可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一身鳞甲光华灿烂,怎么会是这个熊样儿,我再一想这个地的风水,顿时就明白了。
这是蛟龙出海地,这东西是蛟!
传说之中,蛇修行有成,就会化作蛟,蛟渡过天劫,就能化成真正的龙了!
蛟的特征,就是头上生有鹿茸一样的角,真正变成了龙,才会有壮美的龙角。
难怪我没看到青气呢。
这东西已经算得上是一种神兽,所以跟小金花他们不一样,不带青气,而应该是带着金光。不过我可能要在更高的阶层上,才能看到那种颜色的气。
那个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我按着水神娘娘的意思,在这个地方修行,兢兢业业,防治水患,谁知道那些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憎恶了:“那些人,枉为万物之灵,竟如此暴戾。”
原来这个蛟还是蛇的时候,就在这片土地上活动,对这片土地很有感情,后来成了蛟,也在这里活动。
蛟体格巨大,造成了很大的恐慌,不过蛟一心想要化龙,所以跟小金花一样,从来不做为非作歹的事情,反倒是多积福德,光结善缘,经常帮助本地人。
于是潇湘就让他在这个地方修行——一方面这地方灵气很大,一方面让他守护本地居民。
蛟对潇湘感激不尽,就做了本地的小水神。
终于,蛟在做足了善事之后,到了可以飞升成龙,完成毕生梦想的时候了,可偏偏这个时候,黄河出现了水患。
这下子,本地民不聊生,蛟亲眼看见,百姓一个个衣不蔽体,易子而食,老人孩子成批死亡,他们死的时候四肢纤细肚子肿大,都是饿死的。
蛟没忍心离开——它不想白吃当地人的香火。
于是蛟放弃了飞升,留在了本地,抵御水灾。
黄河的水势,就连龙都不容易平定,更别说蛟了,但是蛟拼尽全力,弄得遍体鳞伤,硬是把本地的水患给压下去了。
当时蛟心里是非常满足的——他到底对得起本地人的信任。
这个时候,因为它功德圆满,按理说可以度过天劫,可在天劫来的时候,它根本飞不起来。
蛟在遍体鳞伤的被冲上岸边的时候,这时,那些村民出现了。
蛟还以为他们是来帮助自己的,但是没想到,他们带来了刀。
因为他们认为,黄河的水灾,是这个蛟带来的——它是导致黄河闹灾的邪物。
蛟发出了哀鸣。
他们把蛟的皮生生剥下来,剜下了蛟的肉,因为有人说,蛟的肉吃下去,可以长生不老。
老人孩子吃的很开怀——这种肉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灾荒被蛟的肉缓解的时候,他们一边吃一边骂,说这个蛟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蛟的心里,终于有了怨气。
它明明可以成为遨游九天的龙,却为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害成了这样。
而这个怨气,被外地的巫祝发现了,巫祝告诉本地人,这个邪物一定会报复的,让大家把蛟龙的身体砍碎,塞到水底庙,用黄河来镇压它。
不光如此,还要生人祭,保水底庙万年永固。
蛟一无所有,而且,四相局产生了作用,它被镇压的永无翻身之日。
蛟带着神性,没有死,苟延残喘熬到了现在,就是指望着,有一天能重见天日。
那些人剥了它的皮,它要把欠自己的,全拿回来。
终于,四相局出现变动,它成功出来了,还把人的尸体拖入水中,化作了听命于自己的翻江尸。
这件事情听得人心里唏嘘。
不过……那些事情毕竟是这些本地人的祖先做的,老话说祸不及妻儿,更别说这些后代了。
把这些无关的人杀了一个干净,甚至连我们这些人都差点被弄死,这已经是犯了罪孽了。
而蛟接着说道:“早先不知道是水神娘娘驾临,还以为又是那些人请来的帮手,所以才百般设计,想要把你们也……还请水神娘娘降罪!”
我们本来就是本地人请来的帮手啊!
不过……我有点疑心,之前好像没人来过这里,哪来的帮手?难道……还有其他吃阴阳饭的来过,才让这个蛟设下这种陷阱?
我正想问问,可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蛟忽然惨叫了一声。
我一愣,这才发现,蛟身上,竟然被打进来了一个巨大的玄铁钩子!
我抬头就看见,几个人进来了。
为首的……是江辰!他身后……竟然是马元秋!
卧槽,难道江辰背后那个厉害的风水师,竟然是马元秋?
再仔细一看,马元秋带来的那些人,都是一些身强力壮的武先生——个个是地阶!
程星河一把拉住我,低声说道:“妈的,这俩王八蛋原来是一伙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是不是来吃瓜落的?”
而江辰十分大方的跟我打了个招呼:“李先生,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兰如月不认识江辰,不过看程星河对他如临大敌,猜测这个人对我们不怀好意,冷了脸,半个身子就护在了我前面,整个人一身煞气。
而程星河躲在了我和兰如月身后,大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江辰盯着蛟,微微一笑,而马元秋则悠然说道:“我听说,这个地方有难得一见的蛟,跑出来害人,所以就过来,取一下蛟珠。”
第103章 我要蛟珠
一股火顿时拱上了我的心头,你娘,听你这个意思,蛟是你们家的?
程星河也跟着生气:“你要蛟,早干什么去了,等着我们把蛟摆平你再出来,我看你是一点脸也不要了。”
蛟显然也听见了这话,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将后面的葬罐子打翻了不少,可那个玄铁钩子估计萃过天葵,这种至秽之物对有灵性的东西,是最致命的,它根本就挣扎不起来。
马元秋皱起眉头,说道:“你们摆平?我看你们是有点误会了,你们以为,这个地方为什么没有人?”
他们就是蛟刚才提过的人!蛟刚才诱捕我们的陷阱,本来是给他们设的!
我一下想起来了——阴面先生之所以为阴面先生,就是因为心狠手辣,老头儿提过,他年轻的时候,有一个阴面先生给事主看中了一个凤凰展翅地,在那个地方立坟,后代能一鸣惊人,官场得意。
偏偏那地的主人留着就是不撒手,事主问阴面先生怎么办,阴面先生让他不要着急,没过几天,那个凤凰展翅地的主人就全家失踪,谁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阴面先生成功给事主拿到了地。
只有邻居一个小孩儿说,晚上来了五个鬼,把那一家人抬走了。
小孩的话童言无忌,也没人相信,可实际上,那个五鬼送魂的邪术——那一家人为了这块地,已经被害了。
难道这个马元秋,也心狠手辣的害了那些幸存者?
江辰微微一笑:“李先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不是?”
不对……我立刻反应过来了,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无利不起早,难不成……这个蛟龙出海地,有比七宝龙脉更好的帝王地?
所以,江辰要把祖坟秘密的迁移到这个地方来。
可这里的村民都是眼睛,他们才把那些村民给害了!
村民以为是罐子闹的事情,所以蛟龙刚出来,就再一次背锅。
蛟龙怒吼出声:“就是这些人……这些人,害了本地的子民!”
我的心猛地一动——它被人害成这样,还跟本地人叫子民?
而且……它利用翻江尸,还想把这些人给抓住,保护那些子民?
这种以德报怨,只有神能做到!
江辰冲着我走过来,说道:“李先生,马先生一直跟我举荐,说你是个人物,见你两次,也的确符合我的要求,你要是肯跟着我……”
我他妈的凭什么跟着你?
老头儿说得对,绝对不能跟阴面先生混!
这时,马元秋已经跟一个武先生示意,那个武先生对着蛟就过来了,举起了刀,就要把蛟的心给剖开……那肯定是蛟珠的位置。
可那个人的手腕顿时被架住了——兰如月。
那几个武先生皱了眉头,就要把兰如月拉开,可兰如月一手反扭住一个武先生的胳膊,另一手利落的踢开迎面扑来的一个,还有一个从左边包抄,她一脚蹬在了一个武先生的后背上,轻盈反扭,只听一阵骨骼脆响,她已经把那个武先生倒着掀翻。
一个女人,竟然有这种身手,好几个大汉,就这么简单的被她摆平了!
程星河直眼了:“真……真猛士也!”
难怪她敢上太极堂偷东西,真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兰如月大气都没喘,只冷冷的望着马元秋。
马元秋看着兰如月,忽然笑了:“我说呢,原来是锦江府兰家人。”
兰如月一愣,显然没想到马元秋竟然认识她,而程星河也一拍大腿,喃喃的说道:“还真是……”
我一下就想明白了——这个锦江府兰家,跟程星河的柳桥程家,还有尸解仙的荆南魏家,都是守四相局的四大家族!
难怪程星河老盯着她呢!
马元秋往前走了一步:“你来的也好,我知道,你们都想从四相局的诅咒之中走出来,不如你们跟着我,咱们把四相局的主人,换一个人。”
说着,他看向了江辰。
以前四相局的主人,是那个景朝的国君,现在……
我一下明白了,马元秋想重组四相局,让四相局为江辰服务!
他认定了,江辰是真龙转世!
程星河死死的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四相局的事情?”
马元秋笑了笑:“你跟着我们,我自然会告诉你。”
可程星河跟兰如月对看了一眼,兰如月不吭声,程星河则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反正我们柳桥程家的,就算死了,也不会跟你们这种害人精同流合污!”
马元秋也不勉强:“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蛟珠我们是要定了,麻烦你们,让一让路。”
说着,马元秋摆了摆手。
很多东西爬了进来。
这个味道……是尸油小鬼!
而且,这个煞气是前所未有的重,有二十八人油,三十五人油——甚至,还有真正的四十九人油!
这么多的尸油小鬼,我们几个菜鸡怎么可能招架得住!
我转脸就看向了程星河和兰如月:“快跑!”
马元秋微微一笑:“可惜,不容易跑。”
这话音未落,一个尸油小鬼对着程星河就扑了过来,程星河一把香灰撒出去,利落的躲开了:“卧槽,这么多?”
兰如月身手矫捷,对付三十五人油也是游刃有余,但是一道黑影掠过去,她的脸上瞬间就流出了一抹血痕。
是四十九人油……
而马元秋安然走到了那个蛟身边,亲自举起了刀子,就要落下去。
可这个时候,我的右手轻轻翻了一下。
那个玄铁的钩子,顿时就跟摆脱了地心引力一样,瞬间飞了出去。
马元秋一愣,回头就看着我,像是不相信我有这种本事。
我当然没有这个本事——这是潇湘的本事。
江辰立刻看向了马元秋:“这是怎么回事?”
而蛟瞬间重获自由,也抬起了头。
我举起了手,淡淡的说道:“你过来。”
那蛟望着我,忽然猛地站起,对着我就扑过来了。
我虽然也听见自己说了这话,可被蛟一扑,也是吃了一惊,程星河和兰如月也愣了,以为那个蛟要攻击我,还想把我拉开,可他们自顾不暇,自己身边的尸油小鬼都没摆脱开。
那个蛟龙对着我的右手食指,一头扎了下来。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庞然巨物,跟灯神进神灯一样,消失在了我的右手食指上,食指上的纹路颜色一亮,瞬间又变的更深了。
潇湘的声音这才从我耳边响起:“有了这个蛟,就不用躲着那个东西了。”
她的那个……仇家?
潇湘的声音愉悦了起来:“这些脏东西为难过你是不是?”
我猛地抬起了右手,重重的落了下去,那些低端一些的尸油小鬼瞬间从地上飞起,不少直接在空中暴裂,瞬间血肉横飞,弄的这里都是引人作呕的尸油气息。
程星河难以置信的盯着我,但马上冲着我大叫:“小心身后!”
我觉出来一道破风声从我身后冲了过来,那个煞气又凶又快,按说根本躲闪不开,可我一伸右手,就精准的卡在了那个东西的脖子上。
那个黑影是个丑陋极了的孩子,在我手里发出了一声鸡叫似得声音,脑袋一歪,接着就直接滚落到了地上。
我一身鸡皮疙瘩全炸了起来——这天阶才能对付的四十九人油,在潇湘手上,竟然跟杀鸡一样简单!
接着,我看向了马元秋,对马元秋笑了笑。
马元秋顿时愣住了,跟见了鬼一样,脸色变幻莫测,忽然反手,一把抓住愣住的江辰就要往外跑。
第104章 俊俏男人
江辰一边跑,一边死死的盯着我,问马元秋:“那可是四十九人油,他为什么有这种本事?”
马元秋低声说了一句:“事情不对劲儿……那是真的……”
他说什么真的,我没听清,只一抬手,马元秋和江辰的脚步顿时就凝滞住了——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手拉住了。
我缓缓说道:“我还没许你们走。”
马元秋扭头咬牙,江辰倒是也很镇静,只看着马元秋,像是相信马元秋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别说,这江辰临危不乱的气势,还真有些王者风范。
可这个时候,马元秋忽然也笑了,一双寒潭似得眼睛看向了我:“可惜了,这次我运气好。”
啥意思?
只见马元秋一只手背过身后,像是做了什么手脚。
我忽然就听到一阵地震似得声音,脚底下就颤了起来,无数砖头瓦块直往下落,程星河大声说道:“这帮王八蛋肯定是挖洞挖的不讲究,这里要塌了!”
说着就往外拽我,我被他拽了一个踉跄,再抬头一看,数不清的葬罐摇摇欲坠就往下掉,碎了一地的瓷片子。
这样下去,不被压死也得被砸死。
我反手拉住了程星河:“乌鸡还没找到呢!”
程星河直跺脚:“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为了那个乖徒弟,连自己的命也不要。”
我往外推他:“你懂个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儿有不救自己儿子的。”
说着我转头看向了兰如月:“我哥们拜托给你,你带他快出去。”
兰如月微微皱眉,像是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转身就往摇摇欲坠的瓷片子里面跑——我看见了一个位置上,有一些浅浅碧色。
果然,乌鸡就在排葬罐后面躺着,我兴奋起来,就想拉他。
可这个时候,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飞跃而起,对着我就扑过来了。
是……尸油小鬼?
妈的,还有幸存的?
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我就反应过来,立刻从怀里掏出了兰如月给我的小镜子,对着尸油小鬼就照了过去。
既然杀人的不是那个蛟,而是尸油小鬼,那民居之中,砸碎镜子和玻璃的,其实是他们。
怕镜子玻璃的,也是他们。
果然,这一下,那个黑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反弹了一下,直接撞在了那一排葬罐上。
这一下,葬罐晃的更厉害了,我一咬牙,往反方向踹翻一排,直接把乌鸡拽了出来,就在铺天盖地的碎裂声中往外面跑。
乌鸡猛然睁眼,一开始还有点蒙圈,但马上反应过来,惨叫了起来,想甩开我的手:“李北斗,你是不是想害我?”
他这么一甩,身体失去了平衡,直接撞在了一排葬罐上,那葬罐瞬间坠落,奔着他就砸。
他这下才傻了。
我没想太多,伸手就要把他拉出来,给他挡住了葬罐,脑袋也被砸了一下,顿时一股暖流就流下来往我眼睛上糊,眼瞅我俩要一起被埋,我忽然觉出,自己的手往上托了一下。
四周的葬罐,顿时就停在了半空,像是被一个看不到的屏障阻隔了。
乌鸡瞪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你竟然……”
不是我,是潇湘。
但我立刻觉察出来,食指一阵剧痛——肯定是潇湘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今天耗费了太多的精神。
我不由一阵心疼,反应也是非常快的,立刻拖着乌鸡往外跑——马元秋和江辰挖出了一个地道。
刚进了地道,身后的葬罐已经全部倒塌,数不清的碎瓷片脆声破裂,渣子直往我们身上溅,这还不算完,这个土洞,也要塌了。
乌鸡娇生惯养,哪儿见过这种世面,脚都软了跑不动,我一路把他拖到了外面,洞口越来越窄,虽然出口就在眼前,可我们马上就要被埋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两只手从洞口外伸了出来,把我们俩直接拽了出来——说也险,我们一出来,那个洞口就被堵实了,但凡晚一秒,我们也要压里面了。
我躺在地上,看到这时天刚亮,漂亮的群青隐然从夜色之中脱出,几道晨光流泻出来,晨风微凉。
活下来了……
喘了一口气,侧头一看,乌鸡韩式短发乱如鸡窝,美瞳掉了一片,白皙的脸上都是瓷片子划出的血痕,正呆愣愣的望着我。
程星河撇着嘴就数落他:“就你,还是个地阶呢,每次都得等着人救你,你也别叫乌鸡了,你叫雅典娜吧。”
乌鸡破天荒没还嘴,甚至没多看程星河一眼。
我打了他脑袋一下:“你是不是被砸傻了,还认得我吗?”
乌鸡死死的盯着我,半天才说道:“师父。”
我倒是一愣,这一声,跟他平时喊我不一样。
像是……衷心的。
他歪头擦眼睛,薄唇一斜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
我一笑,看来他的良心还没坏到了底。
兰如月也盯着我的右手食指,是个若有所思的样子。
程星河看着我的脑袋,很粗暴的把他拖过来,就给我脑袋止血:“我看你真是有点虎……”
这把我痛的直抽凉气:“妈的你不能轻点,这是脑袋,不是萝卜!”
“我看你就是装了一脑袋萝卜花。”
程星河说完,沉默半晌:“说到萝卜花,我有点饿了。”
什么都挡不住你对吃的向往。
兰如月第一次笑了。
那个笑容被打上一缕金色晨光,交相辉映,非常明艳。
乌鸡看直眼了,我也有点晃神。
不过我马上反应了过来——奇怪,食指怎么没痛?
潇湘转性,不吃醋了,还是……她损耗的太大,都没力气整治我了?
我不由一阵担心,就看向了自己的食指。
还好……纹路还是红色的,没有变黑,我顿时高兴了起来,她没有再消失。
我好像第一次这么患得患失。
程星河一边吃仙贝,一边看向了河边,忽然又打了我脑袋一下:“七星,河里出来了好多人。”
谁特么七星,我转头一看,河面上浮出了很多的死气。
都是村里的村民?
没赶上救他们,只能超度一下了。
我和程星河一起念了往生咒——这次人员众多,一个人超度非得吐血不可。
等日上三竿,河水上的雾气散尽,死气终于消失了。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再次躺在了地上。
现在天空湛蓝湛蓝的,三伏天的日头晒死人,地皮能把后背烫出泡,可我还是不想动——真累。
程星河不比我好到哪里去,跟我一起躺的像是一对醉汉。
一道阴影投了下来——竟然是乌鸡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荷叶,给我遮在了头上。
当然了,他表情还是有点别扭的,露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真是没白带他出来,被人伺候惯了的公子哥,也知道关心别人了。
我缓过劲儿来,就开始行气——看看这次,能不能升到了玄阶。
可一行气我就皱起了眉头——还是不行。
越往上升阶,需要的功德也就越大,升起来也就越难。
回头一瞅,程星河也还是妥妥的黄色——跟我一样,也没成功升到了玄阶。
我们俩都想起来了黄阶没资格留在天师府的事情了。
程星河连忙就问乌鸡,这事儿是他刁难,还是确有其事?
乌鸡这才说道:“我之前,确实想把你们给赶出去,就找了这个借口——不过这个规矩确实不是我定的,是天师府定的。”
那这么说,我们俩一回去,就得被赶出来?那还咋找江瘸子?
可这个时候,兰如月忽然拿出了本子,本子上写着:“我知道一件事情,可以让你们升成玄阶。”
程星河顿时来了精神:“真的?还是自己人靠谱!”
说着他跟兰如月挤了挤眼,意思是他也是四大家族的,大家都是战友。
可兰如月没理这个茬,接着写道:“回天师府,这件事情我帮你们。”
程星河高兴起来,挺自豪的说看见没有,我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都讲义气。
乌鸡一看自己一觉睡醒,兰如月跟程星河倒是成了什么同气连枝,气的直翻白眼,凑上去就想打听打听什么叫四大家族,但没人搭理他。
回去的路上,程星河还跟兰如月凑近乎:“哎,你也有二郎眼是不是?”
可兰如月摇了摇头,写道:“是其他的事。”
程星河恍然大悟,指着喉咙:“天生哑巴?”
兰如月苦笑,写道:“如果这么简单好了。”
她的眼神,非常落寞。
咋,他们锦江府兰家的世代诅咒,比天生哑巴还惨?可她武力值爆表,也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倒霉事,难不成是飞机场?
我立马把这个不正经的念头给压下去了——跟程星河在一起时间久了,我也有点沙雕的趋势,一定得及扳回来。
回到了天师府,跟那个玄阶师兄交差,那个师兄没想到真的办完了,看着我的眼神别提多狐疑了,还一个劲儿看乌鸡,像是问乌鸡这事儿不是乌鸡给我们放水了?
乌鸡表情很尴尬,而那个师兄接着就跟乌鸡眨眨眼,意思是我都懂,接着就看向我们:“那我们就没辙了,只好请你们把风水铃给……”
乌鸡却打断了他的话:“七天不是还没到吗?”
那个师兄一愣:“可你明明说过……”
明明说过,有个黄阶的师父,是莫大的耻辱,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赶出天师府。
乌鸡嘴角一抽:“我改主意了,不行啊?”
那个师兄只好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嘛……”
兰如月把本子伸了过来,上面写着:“胡孤山的事情,我们来做。”
胡孤山?
可乌鸡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你也太狠了吧?”
兰如月侧头看了我们一眼,意思是答应就能留下,不答应也只好走了。
我和程星河一对眼,我就问胡孤山到底是什么事情?
那个师兄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那……是八丈桥的一个悬案。”
原来胡孤山也在八丈桥办事处的管辖范围内。
这些年来,一直有青壮年男人失踪的事情。
人口调查下来,上头认定那地方有事儿,就让人去看,可本地人竟然拒绝,说那些青壮年只不过是在山上迷路,出了意外,根本不用来看。
这也太反常了吧,哪个地方闹事儿,本地人不害怕,他们反而还拦着?
可天师府是管民间疾苦的,怎么也得把事情弄清楚了,怪就怪在,派去看胡孤山事件的先生,没有一个回来过。
胡孤山在天师府出了名,没人敢再接这个活儿,就一直悬了下来——早先去解决的,也都是高阶,高阶都送了命,谁还乐意去找死。
青壮年男人阳气最足,按理说是最不容易撞邪的,那地方是什么玩意儿作怪,一般邪物都乐意欺软怕硬,它怎么还专挑难啃的骨头?
我想了想,就问:“那失踪的青壮年男人,都有什么共同点没有?”
玄门师兄答道:“要说特点,也就只有一个,就是失踪的男人,长得都非常俊俏。”
第105章 欢迎大会
程星河就瞅我一眼,直往后退:“要这样我不去了,人家都跟我叫先生界吴彦祖。”
乌鸡脸也有点发白,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师父,其实要想升阶,再找个别的……”
说着就去看那个玄阶师兄。
那个师兄看乌鸡对我的态度判若两人,有点疑心乌鸡是不是撞邪了,可也不像,只好翻了翻手里的案例,苦着脸说道:“不是我不给你们排,只是最近还真没什么合适的案子——要么等级太高,不是你们这个阶层能去的,要么是功德太小,对升阶杯水车薪。”
兰如月则看着我,像是在等我回话。
我这人胆子天生就大。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留在天师府找江瘸子,自然只能答应了。再说了,入行以来哪一件事儿都不好干,还不是都扛下来了。
于是我就答应了。
程星河脸色立刻就不好了,想骂我,又没骂出来,开始拿手机百度怎么打扮显得丑。
乌鸡也直往后面缩,玄阶师兄看出来,立刻说对了,最近有一个风水上的活儿需要乌鸡去干,所以没法让乌鸡陪我们了。
乌鸡别提多感动了,疯狂点头说:“师父,那这趟就辛苦您老人家了,徒弟我分身乏术。”
程星河直撇嘴:“谁想带你,到时候还得救你。”
乌鸡一瞪眼要骂程星河,可知道程星河关系好,偷看了一眼我的表情不吭声了,又想让兰如月跟他一起去。
可兰如月对胡孤山的事情很有兴趣,根本没理乌鸡的茬,玄阶师兄很同情乌鸡,不住的摇头。
我则借口说回去整理行装,又想上杂物房找江瘸子。
兰如月倒像是跟上我们了,立马也跟了上来。
既然她是四大家族之一,那自然也是为了四相局而来的了,我就问她,她夜闯太极堂到底是为了什么?
兰如月想了想,这才写道:“找东西。”
我问她找什么,她就不肯说了。
程星河就在一边劝她,说我也被四相局卷进来了,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也无妨,咱们同气连枝嘛。
兰如月考虑了一下,像是觉得我们俩也算信得过,这才写道:“太极堂里,有跟四相局有关的密卷。”
密卷?我们连忙问她找到没有?
她摇摇头,又向着太极堂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对那个东西志在必得。
程星河跟我挤挤眼,意思是她真能找到什么密卷,弄清四相局是怎么回事,咱们正好也能沾点光。
确实是这样,多一个帮手多一个力量,何况,她有武先生的能耐。
说话间已经到了杂物房了,程星河嘀咕,说这江瘸子成了兰花草了,一日看三回啊。
只要能找到他,一天来十回我也愿意。
可惜事与愿违,江瘸子的东西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地上的土也没有脚印子,显然是没回来过。
没辙,只能先在天师府熬一熬了。
虽然这事儿让人失望,但是潇湘回来,我高兴了不少——甚至很盼望能睡着,这样我就能再见到她了。
去胡孤山要坐很远的车,我靠着窗户边睡着了。
果然,感觉出来,潇湘依偎在了我怀里,一只手摸在了我脸上:“我很想你。”
我也是。
她的面貌已经越来越清楚了,似乎跟我只隔着一层轻纱。
明明那么近,却又好像遥不可及。
我想起了当时食指的剧痛,立刻问她没什么事儿吧?
她摇摇头:“现在的能力,只恢复了三成,还是不能好好护着你。”
我顿时一惊,只有三成,就能把四十九人油那么容易的搞定,全恢复了,那得多厉害?
我连忙说道:“应该是我护着你才对,你毕竟是我的……”
话说到了这里,我忽然有点迷茫,她是我的什么呢?
她忽然笑了:“还记不记得,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是慧慧被灰百仓缠的时候,她要我答应的。
我点了点头。
她忽然就把我抱紧了:“记得就好……”
我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可她转了口:“那件事情不急,等我把仇给报了……”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十分暴戾,她是好看,可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危险。
让人打寒颤。
但马上,她就把那个眼神给压下去了,很温和的看着我:“你再等等我,报了仇,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这话说不出的让人心动,我想要的是……
“李北斗,你死了没有?”
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不住的摇。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阿拉伯人。
卧槽,怎么还有外国友人认识我?
但是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程星河戴了一脑袋卷毛假发,粘了一圈胡子,还裹着个头巾。
你是帅到了什么程度了,这么严防死守怕让邪物给抓走了。
侧脸,看见日暮西斜,一道血色残阳平铺在了西方,面前是个挺高的山,山前是个很大的惊马石,写着“胡孤山”几个大字。
我这才清醒过来,到了——我睡了那么久?
兰如月已经下了车,定定的看着山上的人家。
这地方车开不上去,只能一步一步往上走,别说,这个地方虽然荒僻,人家倒是挺多的。
这地方以药闻名,山脚下也有不少五菱金杯之类,是收药的药商。
程星河一见了大山别提多开心了,蹦蹦跳跳的就告诉我,这个叫龙葵,酸酸甜甜可好吃了,那个是山葡萄,也好吃,不过吃了会拉稀,还有那个,是松子蘑,烤着好吃。
兰如月来了兴趣,在纸上问他怎么认识这么多野果?
程星河摆了摆手:“好说,谁让我是柳桥程家人,从小没爹,不想饿死,当然就要自己找食了,这是人类的本能……”
说到了这里,程星河又不死心的打听:“话说,你们锦江府兰家到底是受四相局什么诅咒了?”
兰如月一双辰星似得眼睛顿时黯淡了下来,写道:“我不想再被别人当妖怪了。”
说着,纤细的身材一转,走在了我们前面。
程星河吸了口气,低声说道:“七星,等月亮上来的时候小心点。”
“此话怎讲?”
“听兰如月那意思,她可能是个狼人。”
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咋不去写网络小说啊。
石板路很好走,来来往往也都是挑着担子贩卖生药的山民。
这地方的氛围跟我们之前去的地方都不一样,并没有死气沉沉,也没什么煞气,反而很祥和,民风也是非常淳朴,这给我一种错觉,我们不是来看事儿的,而是来旅游的。
不过怪就怪在,这么一进山,很多山民看见我的模样,都死死的瞅我,回头率百分之二百,这闹得我十分疑惑,难不成我这个大众脸在这里也跟谁撞脸了?
而且,那个眼神有点奇怪,跟看要死的人一样,搞得人毛的慌。
程星河也有点觉出来,刚想找个人问问,忽然被一个老太太给抓住了:“哎呀,你们怎么才来啊,村长那边都等急眼了!”
我顿时一愣,不是说这地方不让先生来,所以天师府没跟他们打招呼吗?难不成那个玄阶师兄的嘴是个棉裤腰,还是把我们的消息给抖落出来了?
而且,他们这么热情,也不跟玄阶师兄说得一样抵触,这些本地人改主意了?
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更好,于是我们跟着那个老太太就一路往上走。
那个老太太走山路习惯了,腿脚十分稳健,我和程星河则很快气喘如牛,反观兰如月,胸口基本没什么起伏,武先生就是武先生,这身体素质,感觉比和上还好,真是让人刮目相看,难道真是个狼人。
等到了地方,是个很大的屋子,像是个礼堂,一个老头儿就从里面出来了,显然为什么事情着急,正在擦汗,一看见我们,这才高兴了起来,尤其看见了我,简直两眼发亮,连声说道:“可算等到你们了,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可他看向了兰如月,显然有点纳闷:“咋还有个女的?”
我们这一行吃苦受累,女性确实很少,难怪他吃惊。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就把我们往里面让,还大声吆喝:“人来了,你们准备一下。”
我们跟着进去一看,只见里面摆着一大桌子宴席,什么山鸡狍子大龙虾,一看就下了心思。
这还不算,还好几个年轻姑娘站在一边,像是古代等着伺候人的丫鬟一样,顿时把我看愣了——还搞个欢迎仪式,这么隆重的吗?我这种穷鬼第一次有这种待遇,顿时受宠若惊。
程星河一下很高兴,用肩膀撞了撞我:“七星,你看那个师兄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人家这不是挺拿咱们当回事的嘛。”
还没等我回话,村长就把我们让到了宴席上,给我坐了主位。
这就更让人烧心了,一般农村的主位是很要紧的,村长坐还差不多,哪儿有让我一个外来客坐的。
我连忙推辞,村长压着我肩膀不让起来,说道:“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吃好喝好,我们一整个胡孤山,都热烈感谢你们的到来!”
说完了,那几个大姑娘还啪啪啪鼓起了掌。
话都说到这儿份儿上,再推让就有点矫情了,我坐好了之后,程星河都已经啃上猪爪,噗噗直吐骨头,话都没空说。
村长十分开心,连忙给我让菜布酒,十分殷勤,我只得动筷子,可我发现村长的眼神不对,他死死的盯着我筷子上的菜,似乎特别急切的等着我把东西吃进去。
我顿时起了疑心,而兰如月的手从桌布下直接放在我腿上,我心里一跳,还没来的及脸红,就感觉她在我腿上写了几个字。
“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