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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相师全文阅读

作者:桃花渡     麻衣相师txt下载     麻衣相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1章 金麟灵锦

    七星龙泉寒光炸起,五灵锦倒是想退,但是根本退不开了。

    这一下,带着风雷之势,摧枯拉朽,直接劈在了他身上,连我自己的手,都震的发麻。

    你做的这些事情,总会有报应的。

    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分明已经是一记杀招了,可七星龙泉,却根本没有跟预想之中一样,把他掀翻。

    相反,聚集了这里所有人行气的那一下,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竟然根本没有发挥出应该有的威力。

    七星龙泉的锋芒,被一个东西给挡住了。

    那东西软绵绵的,可七星龙泉的劲头儿,却硬生生砍不透!

    这是……

    五灵锦!

    师父也看出来了,气的一拍地板:“知道那是个神物,可没想到……”

    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这是五种神鸟的羽毛织就出来的,不是地上的东西。

    而那个劲头儿,竟然直接从五灵锦,弹回到了七星龙泉上,我自己反而被那个劲头儿给带了回去——这一下,要是反弹到我身上就坏了。

    只能靠着蛟珠的力量,凌空翻身,把那个劲头给压下去。

    这一下,劲头儿被弹到了地上,“咔嚓”一声,这里的硬木地板裂出了一道深沟。

    他穿着五灵锦,就打不倒!

    而五灵锦一只手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缓缓说道:“别费这个力气了,你还是想想,有没有什么遗言,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说着,趁着我还没站稳,那个速度,鬼魅似得对着我就滑了过来。

    好快——哪怕连我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才分辨出来——他是对着我脖子过来的。

    我翻身想躲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他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只手卡在了我脖子上。

    而且——我心里一紧,当当正正,是调息法最重要的位置!

    只要卡住了那个位置,什么行气也用不出来了。

    师父他们顿时全紧张了起来:“门主!”

    江采萍也紧张了起来——可她不能离开阴阳铁柏。

    “几次让你小心,你就是不听。”五灵锦缓缓摇摇头:“你要听了,何至于此?”

    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几次让我小心?

    我皱起眉头,我跟他,第一次是在杜大先生寿宴上见过一次,但也没说过话,这也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我又想起来了——那一次,他在江辰背后开口的时候,我明明听着他的声音,微微有点耳熟,像是以前听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眼前已经逐渐开始模糊了,他的行气,非常沉重,根本就挣脱不开。

    迷迷糊糊,听到了很多人在喊我,可是我分辨不出来,都是谁的声音。

    想运行行气,可四肢百骸根本动不了,“当啷”一声,我后心就凉了。

    就连七星龙泉,我都拿不住了!

    难不成,这次真的……

    可就在最后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到,有一个东西奔着这边过来了。

    很快——煞气很凌厉!

    那个东西,一头撞在了五灵锦的手上。

    五灵锦的手不由自主一松,我脖子自然被松开了,空气猛地灌回肺里,我一阵咳嗽,眼前全是泪花。

    毛玻璃一样的泪花之中,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挂在了五灵锦的手上。

    金毛!

    金毛的一双眼睛,也不是平时那么惺忪,两道子精光射在了五灵锦身上,凌厉的像是两点寒星!

    对了,金毛自从跟狰两败俱伤,又被汪朝风给踢了之后,一直沉睡,现在,醒过来了!

    听力也逐渐的恢复了过来,由一片耳鸣,逐渐分辨出说话的声音:“是犼!”

    “没错——能一口咬住那位仙师的,哪怕蛟龙都不行,也只有犼能做到!”

    “可是,天师府,怎么会有犼,又怎么会帮李北斗……”

    金毛跟我的时间不久,师父他们都不知道,估计都看愣了。

    而五灵锦,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也不知道,世上竟然还有犼的存在!

    当然,他做出的反应非常迅速,另一只手,对着金毛就拽了过去,五指狠狠一屈。

    五灵锦的能力我刚才是亲眼目睹——眼看着他一只手卡在了金毛圆滚滚的肚子上,金毛的眼神,瞬间就露出了痛苦之色。

    毕竟,它还只是一个没长全金毛的幼犼!

    我的心像是被砂纸给磨了一下,为了我受这么大的罪,它还是不肯松口!

    五灵锦死死咬住了牙,卡金毛肚子的力气,更大了,我几乎听到了金毛肋骨碎裂的声音!

    松开,你松开啊!

    金毛嘴里,顺着死死咬合的尺缝淌了血,可它眼神一点没变,还是不肯松开!

    五灵锦像是彻底被惹怒了,一只手用了力气——要把金毛撕成两半!

    他抓住我脖子的手,已经彻底松开了。

    我没浪费一秒钟的机会。

    角亢二星太阳见,氐房二宿大雨风。

    所有的行气,跟暴雨之前的大风一样,在身上狂暴的扫过,聚集在了诛邪手上。

    五灵锦一边对付金毛,一边冷下了脸来——像是在嘲笑我,到了现在,还在不自量力。

    可我早就看清楚了——他身上,有一个破洞。

    是我上次用诛邪手给抓出来的。

    举起诛邪手,就抓在了他身上的那个破洞上。

    那个破洞其实并不大。

    五灵锦皱起了眉头,一只手就要把金毛撕开:“倒是一条好狗,主人一心求死,它也陪着……”

    可他话还没说完,脸色就变了——因为他看见我笑了。

    你淡定,是因为你不怕死。

    我淡定,是因为我也不怕你死。

    是啊,哪怕诛邪手,好像都不容易顶进五灵锦里。

    可现在不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诛邪手上,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我的诛邪手上,滋生出了厚重的金色龙鳞。

    我倒是要看看,是龙鳞硬,还是五灵锦硬!

    果然,粗粝锋锐的龙鳞,与轻软的五灵锦磨在了一起,一开始,是进不去,可不长时间,“嗤”的一声,数不清的细丝线,忽然就在眼前炸起——五灵锦上的小破洞,越来越大了!

    五灵锦终于慌了——他想往回退,躲开这一下,但是来不及了。

    “嗤!”

    五灵锦上的金丝银线猛地全部爆开,诛邪手长驱直入,顺势而上,卡在了他的肋骨上。

    “咔嚓。”

    断了。

    他面如死灰,终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才刚想明白一件事情:“难道你才是……”

    没等他说出来,整个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个冲击,重重跌出,撞在了金刚铁柏上,歪了头。

    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之内发生的。

    我看到,金毛到现在,还挂在了他手上。

    我过去,想把金毛给抱回来——多亏了它了,要不是它,只怕……

    可我一步迈出去,忽然就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好像,这个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

    四肢百骸,全跟我断了联系!

    对了,刚才把所有的行气,全聚集在了诛邪手上,我的身体调用那么巨大的行气,无疑于跟之前劈开阴阳斩魄钹的时候一样,身体再一次,遭受了很大的冲击。

    一下,都是在潇湘的帮助下才重新动起来的,这第二下——不知道浑身的骨头和筋络怎么样了。

    不敢想。

    我抬起头,看向了五灵锦。

    他的身体斜倚在金刚铁柏上,已经动不了了,眼睛倒是还能动——看着我,一脸惊骇。

    而他整个人,跟一个快熄灭的油灯一样,行气出现了巨大的亏空,短时间,怕是站不起来了。

    赢了,终于赢了。

    可是——我心里一紧,金毛也一样一动不动。

    它怎么样了?

    所幸,金毛终于松开了嘴,远远地望着我,一双漆黑的眼睛,光芒闪烁——跟刚才完全不同,像是很高兴。

    它张开嘴,吐出了半截舌头。

    原来,犼也会笑。

    我也很想笑,可是,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连笑都笑不出来。

    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这个地方的门窗全开了。

    五灵锦倒了霉,他撑不住缚仙阵了。

    “七星!”第一个进来的,是程星河和苏寻。

    程星河一瞅我这样,嘴角顿时就抽了起来:“你这是……”

    接着,他回头扯着嗓子就喊:“白藿香呢,谁看见白藿香了!她是去相亲了还是掉粪坑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数不清的人头聚拢在窗户前,门口,闹嚷嚷的,像是油菜花田里的蜜蜂。

    我耳朵里,也出现了很严重的重听。

    这一次,身体的损耗,是前所未有的大。

    不过,我还惦记着一件事儿——潇湘呢?

    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影响?

    这一片繁杂的声音里,我听到厌胜门和天师府又出现了争吵,但是,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天师府的,不许再跟厌胜门争执!”

    是,李茂昌的声音。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现场整个安静了下来。

    几个人影对着我扑了过来,师父,还有老大。

    他们都看着我,急匆匆的说什么,但是,耳边的轰鸣越来越厉害,他们说的话,我就听不清楚了,辨认的出来,也像是在关心我,问我有事儿没有。

    我对他们笑了笑,想指向五灵锦——别让他跑了。

    他身上,有我想知道许多事。

第902章 摘下面具

    可身体根本动不了。

    在嗡嗡嗡嗡更严重的耳鸣之中,我辨别出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个人,穿过了一片人海,对着我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有人在大吼大叫,有人在窃窃私语,场面一片大乱。

    那个发出脚步声的人冲到了我面前。

    我忽然猜测,也许他跟商店街西头的老鞋匠一样,是个扁平足。

    怎么想起老鞋匠来了?

    我听说,人在死的时候,脑子里会走马观花,出现这一生忘却,或者没忘却的记忆,这叫“走马灯”现象。

    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一股子药香冲到了我面前,这个药香跟白藿香的味道区别很大——白藿香的味道清新上微微带着几分苦涩,这个人的药香好比陈年的烟袋油子,熏得让人想流眼泪。

    一只手在我脑袋上顶了一下,我瞬间觉得解脱了。

    那种难以表述的苦楚,终于告一段落。

    很想就这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也好,我强迫着自己清醒过来,可这不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江采萍和金毛怎么样了?

    厌胜门和天师府会不会还有其他争端?

    那个五灵锦——又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后面的人,又到底是谁?

    这些疑问顶了上来,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露出了黄二白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面还沾着很多草屑,好像刚从马房里钻出来一样。

    他瞅着我,忽然叹了口气:“身体都这样了,还有这个精神头——你还真不是什么平常人。”

    刚才摁在我头上那一下,好似一针麻药,痛苦减轻,耳鸣的声音消退,我能听见了。

    我连忙说道:“我的金毛,和我的……”

    舌头都像是有千斤重!

    黄二白连忙说道:“你放心吧——你的犼,和鬼仙,虽然伤的厉害,不过,有老头儿我在,都没事。”

    我这才看到,江采萍重新进到了那个黑袋子里,金毛身上包了一层淤泥一样的东西,脏兮兮跟个流浪狗一样,又睡着了。

    心头的千斤巨石终于落了地。

    程星河抱着胳膊,也松了口气:“真是七星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还以为这次要让你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送你大爷。

    大潘咳嗽了一声,眼睛直往李茂昌那看。

    我则立马冲着五灵锦那看过去,可隔着那么多人,看不到。

    我恨不得,把面前的人,全给拨开!

    而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

    李茂昌。

    他脸色也不好看,但是脖子上出现了一绺的金针——估计也是刚让黄二白给抢救过来。

    而他对着那边一摆手,已经有很多武先生过去,把五灵锦给围住了。

    只是,那些武先生看着五灵锦,也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位,可是传说之中的仙人。

    行业里神话一样的存在。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仙人”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实在也是没法理解。

    而李茂昌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个很和煦的笑容:“这一次,多谢你了。”

    他的笑容,跟秋后的日头一样,让人心里发暖。

    我也想对他笑——还是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而其他的天师,和厌胜门的人,看到了地上那么多戴面具的,也都莫名其妙,程星河也嘀咕了起来:“这帮王八蛋是怎么回事儿,是我常识不够,三清盛会还能当万圣节过呢?”

    这会儿师父也被人给搀扶起来了,盯着那一地戴面具的,厉声说道:“给我把那个人的面具摘下来!”

    师父指着的,是其中一个戴着李天王面具的。

    秀女过去就把面具给摘下来了。

    底下露出了一张很年轻的脸。

    不过,一看清了那张脸,年轻的都没什么反应,倒是几个七十往上的吸了口凉气。

    师父嘿嘿一笑:“我看着他的手就眼熟——想不到,还真是这个老东西。”

    老东西?可那张脸,也就二十出头。

    何有深也吐了口气:“没错,我之前也看出来了——这老小子,竟然还活着。”

    这一下,把剩下的人说的满头雾水:“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我倒是也看出来,那个人的手确实很有特色——一个男人,却留着一手尖锐的长指甲,跟梅超风似的。

    甚至那指甲上,还有凤仙花汁水的痕迹,看上去不伦不类。

    程星河一拍大腿:“我也眼熟,七星你看出来了没有,这跟哑巴兰他祖爷爷的手差不离。”

    鬼语梁喘了口气,说道:“这不是兰家阴阳身,这是千指宋家人。”

    千指宋?没听说过啊!

    师父显然也看出来了我的想法,答道:“你们年轻一辈的,没听说过也正常,他们这一家子,在行当里,已经消失了二十来年了。”

    原来,这个千指宋也是武先生的名宿,以这指甲出名——一出手,快的眼花缭乱,行尸身上能被打出数不清的窟窿。

    好些人以为他们家人手指头跟千手观音一样多,所以得了外号,叫千手宋。

    可后来他们家凋敝了,人都死绝了,这一门绝学,也就再也没出现过。

    鬼语梁喃喃说道:“这个人,叫宋明亮——二十多年前上了秦岭,就没下来过,想不到,在这里重逢了。”

    大潘一瞪眼:“可他看上去……”

    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按理说,那个时候,还没出生呢!

    乌鸡也凑了上来:“爷爷,会不会,他是投胎转世……”

    “那不可能。”鬼语梁指着那个人小指头上一截伤疤,说道:“就是他——他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疤,是我们俩一起抓毛僵的时候留下,他今年,七十三了。”

    也就是说,这个千指宋,二十年前失踪之后,有了某种神奇机遇,返老还童了?

    师父盯着剩下的那些戴面具的,脸色一变,忽然就指着剩下的戴面具的,说道:“把他们的面具,全摘下来!”

    果然,一看清楚了那些脸,那些老资格全愣住了:“真是他们……”

    那些戴面具的,都是这二十年里,失踪的出名先生。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返老还童。

    大潘喃喃说道:“该不会,他们都……”

    大潘的意思我明白——该不会,他们都修成仙人了吧?

    这这话他没说完,就觉得荒谬,炎夏几千年历史,修成仙人的都数的上来,这些人二十来年能修成,比杨贵妃重生给你跳社会摇还荒谬。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二十来年里,那个五灵锦,找了很多先生,以长生不老的方法诱惑他们,让他们给自己做事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都用在这个时候了。

    那个五灵锦——怎么让人长生不老的?

    我立马看了过去,发现五灵锦面无人色的脸上,挂着个惨笑。

    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带着几分自嘲。

    我有数不清的事情,想要问他!

    秀女看出来了,立马把我扶了过去。

    而五灵锦仔细的端详着我,表情越来越恍然大悟了。

    我盯着他,想问的太多,翻滚着倒是全堵在了嘴里,可刚要开口,只见五灵锦的表情就沉了一下。

    不好——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小看他了!

    果然,他一只手压在了金刚铁柏上,只听“哄”的一声响,金刚铁柏猛地就对着周围的人压了下来。

    他的肋骨被我打断了三根以上——可他竟然还有这种力气!

    五灵锦身边的一圈武先生,全体被那个刚猛的行气掀翻!

    而五灵锦翻身而起,捂住了伤处,对着窗户敏捷的翻身而出。

    我立马抓住秀女:“截住他——多带一些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给我截住他!”

    他要是跑了,这一切,就白忙,数不清的人,就白死了!

第903章 白庆神尊

    秀女一听,答应都没来得及答应,轻捷的拧身就追上去了。

    不光秀女,厌胜门其他几个好手,还有天师府的精锐,全跟过去了。

    我撑住了窗户就往外看,一颗心就提了起来——那个五灵锦那么厉害,哪怕是受了伤,恐怕也很难对付,不知道秀女他们,会不会遇上危险?

    我身后那些老资格,得到了黄二白的救治,也都能勉强蹭着走动了,被手底下人扶着,也到了窗户边上,一看五灵锦已经窜出了院子门,全愣住了。

    师父是怒火攻心,指着李茂昌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天师府的是挨饿了还是夜里去打黑工了?我们门主千辛万苦抓住的人,就让你们手底下这么放跑了?到嘴的果木炭烤鸭也能飞了,传出去,大牙让人笑掉了!”

    程星河忍不住也来了一句:“我看也是,该吃士力架了。”

    你不说俏皮话能憋死吗?

    天师府的一向被人尊敬,哪儿让人这么骂过,几个螺旋眉脾气暴倒是想说话,可被李茂昌一个眼神就给制止了,他们这才敢怒不敢言。

    李茂昌接着就说道:“他跑不了,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师父的脾气跟岁数成正比,冷笑道:“那要是跑的了呢?”

    李茂昌笑了笑,眼神看向了那一重一重的飞檐。

    分明——像是胸有成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样。

    难不成……他也能未卜先知?

    我们也追到了门外,就看到,甬路最前面,一帮人已经把五灵锦给围住了——那是两败俱伤之后,天师府和厌胜门最精锐的力量了。

    可也只是一瞬,那一圈人,跟刚才一样,全部被掀翻了。

    这可坏了——他们再截不住,那剩下这些就更没戏了。

    这把师父和几个螺旋眉,气的直拍大腿。

    眼瞅着五灵锦身上的光华一闪,要奔着拐角出去,我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难道,老天爷也在帮他?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拐角的地方,直接拦住了五灵锦。

    那是……

    五灵锦似乎根本没把那个人放在眼里,直接把那个人掀翻,可那个人岿然不动。

    不光如此,这一瞬,甬路尽头,猛然就炸起了一道气。

    “轰”的一声响,附近檐角上,那些艳丽的琉璃瓦都被整个震掉了。

    那竟然是一道极强的神气!

    是我见过的,最强的神气。

    之前我见过水天王的神气,比刚才那一道,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天师府的也看出来了,倒抽冷气:“这是,祖师爷显灵了?”

    这一道神气之后,不长时间,秀女的声音就花墙后面欢欣的响了起来:“门主,抓回来了!”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还真抓回来了?

    不过,那道神气又是怎么回事?

    等后面一个人过来,让出了位置,我一下就愣住了。

    炸出了神气的,竟然是哑巴兰?

    只见哑巴兰跟在秀女后面就跑了过来,急头白脸的说道:“哥,你没事儿吧?哎,那老小子身上穿的,是不是就是五灵锦?”

    原来,听说这边出了事儿,哑巴兰和乌鸡分头出来找我,结果哑巴兰人生地不熟,跑到另一头去了,却发现那片安安静静的,连个人也没有。

    这个时候,就听见这边有了动静,赶紧跑过来了,一瞅是个穿华服的,他自己对衣服首饰过目不忘,一眼认出是五灵锦,知道我一直在找他,就要把他给拦下来。

    可五灵锦厉害,他一着急,就用阴阳身引了神上来。

    接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发现五灵锦被抓住了。

    秀女立刻说道:“门主,您是没看见,刚才兰先生那一下,简直万夫不当之勇……”

    哑巴兰摸了摸后脑勺,脸红了:“有吗?”

    秀女添油加醋:“不光如此,举手投足,简直叱咤风云,尤其是那一下——那个五灵锦,一只手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看着分明就能把兰先生的脖子捏碎,可谁知道,兰先生不光丝毫损伤没有,反手倒是把那个五灵锦震出去了好几米!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潇洒的先生……”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秀女这么夸人,两只眼睛,亮的跟星辰一样。

    哑巴兰别提多爱听了,昂首挺胸,犹如下蛋公鸡。

    我立马就问天师府的:“那附近,有什么神像吗?”

    那人一听问,连忙说道:“有一位白庆神尊的神像。”

    那就难怪了!

    这白庆神尊,是赫赫有名的战神,传说曾经单枪匹马,杀入敌营,取敌军将领的头如探囊取物,还传说,他带一个百人队伍,能重创敌军千人大军,战斗力爆表。

    还有一个绰号,叫铁颈大统领——因为传说敌军大将曾经把刀砍在他脖子上,可他脖子如有天佑,毫发无损,反而截过敌军的刀,反手把对方脑袋削掉。

    那个年代出去当兵的,家里女人都会偷偷给他在领子山绣一个白庆神尊,意思是求白庆神尊保佑,让他也有一个铁颈,平安归家。

    这五灵锦也是踢上铁板了——要卡哑巴兰的脖子,偏偏被哑巴兰把白庆神尊请上了身,捏的断才怪。

    我拍了拍哑巴兰肩膀:“你又立了大功了。”

    哑巴兰高兴的不得了,眼睛还一个劲儿瞥秀女,生怕秀女没看见我夸他。

    眼瞅着天师府的人带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绳子,已经把五灵锦给绑住了。

    那个绳子也带着神气——虽然比九星连珠网差远了,可五灵锦现如今已经这样了,也算是能让人安心了。

    五灵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甚至,他眼里,像是有了几分恐惧。

    李茂昌他们全过来了,盯着五灵锦。

    现如今,他终于是插翅也难飞。

    我喘了口气,蹲在了他面前:“你改四相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坑我们和天师府,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到底是谁,咱们,见过吗?

    五灵锦扯起嘴角,竟然半闭上了眼睛,显然并不打算说话。

    鬼语梁也急眼了:“首席天师,李门主,把他扔进银河大院,不怕他不说!”

    鬼语梁的孙子是他害死的,当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忽然身后响起来了一个不知所措的声音:“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一抬头,皱起眉头。

    夏明远。

    说起来,我只在一开始进门的时候,看见了他,之后他就没踪影了。

    乌鸡立马说道:“好哇,夏明远!你们夏家人干出这种事儿,还敢出来!”

    说着拉了我一把:“师父,有这种祖宗,那后代也不见的是什么好鸟,夜长梦多,把他也给拘起来!”

    鬼语梁也死死盯着夏明远:“你们夏家在业内地位这么高,竟然还干出这种事儿来,人心不足蛇吞象——首席天师,咱们天师府施压,再也不能让夏家留在十二天阶之中了,这件事情,一笔写不出个夏字,整个夏家,恐怕都逃不开干系。”

    夏明远身后的人全愣住了,立刻大声说道:“梁先生,您是老资格,说的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夏家在行当里排名第一,给行当里立了多少功……”

    而夏明远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李北斗——这,是怎么回事?”

    而五灵锦忽然大声说道:“孩子,你听祖爷爷的话,这些人,觊觎祖爷爷的修行,联合起来,要害祖爷爷,祖爷爷只能靠你了!”

    夏明远这人虽然是个妇女之友,但是跟他一接触,也知道他重情重义,这下有点麻烦了。

    夏明远立刻扶起了五灵锦,视线落在了五灵锦右手上。

    接着,他就问道:“祖爷爷,埋在地下一千年的酒,出来以后叫什么?”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愣住了。

    这是个什么问题。

    不光夏明远,五灵锦也愣住了。

    看着五灵锦的眼神,夏明远眼神一凛,一把抓住了五灵锦的衣襟:“你是谁,为什么穿着我祖爷爷的衣服?”

第904章 绿水仙鳌

    五灵锦虽然本事很大,可也没想到竟然有了这么一出,立刻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就是你祖爷爷……”

    “胡说八道!”夏明远平时给人的感觉,像是没什么脾气,但是这一瞬间,眼里顿时就露出了凶光,一把抓住了五灵锦的右手:“你右手上有茧子。”

    按理说,一般人都惯用右手,右手有茧子简直再正常不过了,除非……

    果然,夏明远说道:“小时候曾经跟我祖爷爷一起吃过饭,靠的近了,胳膊就会打架,我祖爷爷是个左撇子,右手食指上并没有一般人长期拿笔拿筷子留下的茧子,你怎么会有!”

    “再说了……”夏明远接着说道:“那个问题,还是我小时候,祖爷爷亲口问过我的,你要是真的,怎么可能答不上来!”

    五灵锦张了张嘴,可半晌,垂下眼帘,“嘿嘿”就干笑了两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是一个“时不我与”的表情,竟然有点凄凉。

    这不就是默认了吗?

    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这次,就真多亏了夏明远了。

    我立刻看向了黄二白:“这人的脸,也用蜇皮子给做了?”

    这位所谓的夏家仙师,不知道多少年没有露过面了,不过,只要一看他身上的五灵锦,没有一个人会疑心他的身份——哪怕他的容貌出现一些细微的差别,一个“成仙”的人,改变模样,估摸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黄二白端详了半天,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骇然之色:“没有——他脸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师父一瞪眼:“虽然没有——可这么说,这个老东西,还是冒充的?”

    鬼语梁也刚回过神来:“真要是冒充的……”

    真正的“夏家仙师”是个成仙的人物,他是用什么方法,把夏家仙师的五灵锦弄来的?

    而他冒充夏家仙师——显而易见,一方面,有了这个身份,很多事情好办事儿,另一方面,哪怕真出现了什么差错,天师府和我真的把他制服了,他还能把锅甩到了夏家身上。

    夏家那是行业之中的泰山北斗,真的要是把炮火引到了夏家身上,那就又是一场三败俱伤。

    这一场计策,进是进,退是退,几乎方方面面全考虑到了——让人不得不服!

    师父抿了抿嘴,喃喃说道:“想出这个计策——果然是个劲敌!”

    哑巴兰听了,连忙问道:“那,他既然不是夏家仙师,又到底是谁?”

    他的本事,大家全看到了,几乎比天阶还要在以上。

    乌鸡也忍不住开了尊口:“叫我说,也是一个仙人。”

    何有深摇摇头:“小白鸟,仙人哪儿是随随便便就能当上的,更何况,这一位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可不像是仙人的做派。”

    当然,以他刚才的能力,也绝对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甚至——有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

    毕竟,从头算起,青囊大会上老黄出事儿,估计,也跟他有关系。

    天阶……

    我回过头,看向了在场的这些人。

    正道上,面相,武先生等等的天阶,都差不多聚齐了,师父也把黑先生里能耐大的请来不少,风水行的十二天阶倒是来的不多,多数自称老迈,又因为四相局的缘故,各地有动乱,所以大部分缺了席。

    只有何有深,杜蘅芷和老邸来了,而老邸好像身体不好,这一次,也没法前来搭把手。

    如果……

    这个冒充夏家仙师的,是某个托词没来的风水行十二天阶之一呢?

    那声音耳熟,之前见过,跟我说过话——我耳朵里嗡的一声,顿时就想起来了。

    难道是他?

    我盯着那个五灵锦:“你是水百羽?”

    五灵锦整个人一下愣住了。

    不光五灵锦,其他人也全愣住了。

    而五灵锦摇摇头,冷笑道:“荒谬……我怎么会是水百羽?”

    我立刻看向了黄二白:“就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他的脸弄一弄?”

    黄二白因为做不到,所以极其气急败坏:“我哪儿知道怎么弄,你以为我是哆啦A梦,让我干什么,都能给你干?”

    而鬼语梁和金麟眼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也忍不住说道:“李门主,您的本事在这里,我们亲眼目睹,按理说,不该怀疑您,可是……您凭空说他是水百羽,也实在是……”

    无凭无据,可能会冤枉好人?

    是啊,我想的一切,也只能算是猜测,要说真凭实据……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他咽喉下三寸,用摸龙奶奶的绳子擦一擦。”

    这个声音是……

    我猛地回过头来,却发现,身后熙熙攘攘虽然全是人,可都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

    而且,那个声音听着耳熟,而且是一种中气不足,像是受过重大损伤的人。

    倒像是——我的心猛地就揪了起来。

    马元秋!

    我立刻要往后看,可人头攒动,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线索。

    谁躲在这个地方,都像是一滴水,落在了大海之中一样,找不回来了。

    马元秋说,他要修正某个错误——这也是他其中一个举措?

    我立马把程星河手里的狗血红绳给抢了过来,交给了哑巴兰,让哑巴兰帮忙。

    哑巴兰虽然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但他还是立马蹲下身子,就擦在了那个穿五灵锦的人的脖子上。

    那人一见摸龙奶奶的红绳,不由自主往后一退,盯着我的眼神顿时露出了几分恐惧。

    可已经来不及了。

    哑巴兰比搓澡工的力气,可大多了。

    那人脖子上,被摸龙奶奶的红绳一擦,出现了一层皮。

    黄二白看清楚了,这才猛地一拍大腿,懊恼的说道:“我说我怎么没看出来呢——那是绿水仙鳌的皮!”

    原来,所谓的绿水仙鳌,是一种传说之中的灵兽,它的皮经过顾瘸子那一类手艺人的特殊处理,能呈现出跟真人脸一样的效果,只要粘牢了,哪怕黄二白这种专业鬼医都看不出来。

    不过顾名思义,那东西是灵兽,跟麒麟玄武一个级别的,拿它的皮做面具,那比成仙也简单不了多少,一般人,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

    哑巴兰抓住那一层皮,往下一揭,露出了一张脸来。

    果然是水百羽。

    众人一下全不吭声了。

    他们全看向了我,露出刮目相看的表情:“你是……”

    我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江辰出现变化,就是在青囊大会前后。

    在此之前,江辰是十分谨慎的。

    可之后,他对我的怨恨越来越深,人也越来越冲动,开始明目张胆的要害我了。

    所以,他身边的人,就是从青囊大会上,从谨慎的马元秋,改为了另一个人。

    老黄就是江辰身边换人之后,第一个倒霉的。

    当时,老黄写了一个“心”字。

    那一次老黄自己,也差点把命给搭上,现在,他也说不出来,自己当时为什么写了那个字。

    水百羽自己,也是在老海倒霉之后,特别“凑巧”的跻身成为了天阶。

    而老黄自己,虽然身为十二天阶的吊车尾,可文化水平不是很高。

    现在看来,除非,是老黄当时发现了什么事儿,要公诸于众,触犯了那一位,所以,老黄才被害了。

    我当时就觉得,比老黄本事大的,只有剩下十一天阶了。

    可“心”字,跟十一天阶,一点联系又都没有。

    现在想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老黄要么是受害的时候,太过痛苦,要么是因为本身文化程度也不高,有可能一时是忘了“水”怎么写,而想写“新来的”。

    可“新”字笔画又多,于是,他这才写了一个同音的“心”字,结果才刚写完这一个,人就没意识了。

第905章 天阶第八

    周围一片沉静。

    大潘一只手指头在掌心兜了半天圈子,终于抬起了头:“你那个叫老黄的朋友,连水字都能忘了怎么写?再说,和“心”比,“水”难写吗?”

    我说我也不是老黄,也只是猜测,不过,你有没有过那种经验?

    就是一个人名或者地名,虽然十分熟悉,仿佛就在嘴边,可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更别说,老黄当时徘徊在生死边缘,你指望他脑子能清醒到了什么程度?

    真要是清醒,对方也就不会误认为他已经死了。

    能写出字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哑巴兰站起来,盯着水百羽,忽然又伸手去抠他的脸。

    程星河莫名其妙把他拽了回来:“你这一不做二不休,还想给他毁容?”

    哑巴兰抬头,喃喃说道:“我是想看看,他这张脸,是不是也是假的。”

    程星河给哑巴兰脑袋上来了一下:“你想啥呢,上面一张脸,下面再有一张脸,二皮脸吗?”

    哑巴兰护着脑袋,看着我:“我就是觉得——哥,水百羽自从进了十二天阶,他一直在帮咱们啊!你忘了,他一开始,特别给了你八卦风水铃,后来,几次三番,也都给了咱们忠告,还有,他建立了四相会,都是好心……”

    “是啊。”

    毕竟水百羽的名望,在行当里面,是有口皆碑的。

    哪怕连虐待自己的家里人,他都能善心帮助,以德报怨的像是行当之中的道德模范。

    其他人都跟着响应了起来:“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误会?”

    除了那些,亲眼看见他在正殿做出那些事情的老资格。

    鬼语梁跟枣核脸他们对看了一眼,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

    师父也抱住了胳膊,摇摇头:“懂个屁,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实话,就连我自己,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都也不愿意相信。

    但是我辨认出了他的声音。

    那个跟在江辰身后的,还有眼前这个,以及那位慈眉善目的,都是同一个声音。

    我记得,他见我第一次,就跟我说过:“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不过,哪怕声音相同,你面前既然是两个不同的人,那你自然不可能往那方面想了。

    哑巴兰吭哧了半天——他其实,一直都挺崇拜水百羽的。

    都说人无完人,但是,水百羽似乎就是行当之中“完人”。

    哑巴兰以前也说过,做男人,就得做到水百羽这种“无可挑剔”,才像回事。

    可这个完美的人设,竟然就这么崩塌了——甚至,还是他自己亲手抓住的。

    哑巴兰回头瞅着我,喃喃的说道:“哥,不对,这肯定还有其他的事儿……”

    其实,八卦风水铃很好解释——打人一巴掌之前,先给个甜枣罢了。

    他就是想利用自己那个“好人”的形象,获取我的信任。

    再说了——他是不希望我这个“唯一破局人”毁掉四相局的,那么,毁掉我是很容易的,那个八卦风水铃,只不过是个“捧杀”。

    数不清的人,觉得我不配,觉得,我是靠着某种关系弄到的。

    这种不公平的事儿,最容易引起民愤,枪打出头鸟,想把我拉下马的,数都不数清。

    哑巴兰张开嘴想了半天,又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立刻说道:“可是,不说别的,就说我们家的白虎局——是他给了咱们线索啊!”

    哑巴兰一直为了这事儿,对水百羽心存感激。

    是啊,因为他找我们帮忙,我们才到了那兴隆宫,找到了白虎局。

    当时我对他还有点心虚——人家给我四相局的线索,是想让我四相会护局,可后来倒好了,我反而把白虎局给破开了。

    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但是——我看向了哑巴兰:“你还记不记得,有件事儿很奇怪——咱们到了那个白虎局附近的时候,许多四相会的,和齐鹏举他们全追来了?”

    那一次,要不是苏寻发现了白虎局的“藏”,我们已经被抓一个现形,全体倒霉了。

    齐鹏举等人,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只是想用白虎局把我给引过去,把破局人的身份落实,借刀杀人。

    而他搞那个四相会,明面上是护局,其实——那些戴面具的帮手,搞不好,就是从那地方选拔出来的。

    当然了,这到现在,也只是猜测,他把事情做得很干净,一点证据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老头儿跟马元秋的关系,也是他告诉我的。

    他还屡次说过,我爹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为我开心的。

    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和善的长辈。

    而且,他提醒过我很多事情,全都应验了。

    这一看之下,当然是好人。

    但是——反过来想。

    他跟我说了马元秋和老头儿的关系,我开始怀疑老头儿背后有什么秘密——这是他在挑拨我和老头儿的关系。

    而之后警告我的事情,一个是遇上水天王,一个是遇上了八丹琵琶蝎。

    确实很危险。

    但是,遇上水天王之后,我得到了神气,遇上了八丹琵琶蝎,我拿回了潇湘的神器。

    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有这两个际遇呢?

    取得了我的信任,就是希望我能听他的话。

    如果我听了,这两件事情,我是不是,就遇不上了?

    还有件事儿,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但是这样的话,我就想明白了。

    水百羽出现在了玄家宗祠那一次。

    玄家老祖出了事儿,是因为齐胖子赶去捣乱,把玄家老祖的尸首挖出来,把那个琵琶蝎给放出来了。

    当时整个城里都人心惶惶,不少先生赶了过去。

    水百羽也去了。

    表面上,他是去关怀玄家,但实际上,他跟我见面,并且告别之后,一直没出现过。

    我一直觉得奇怪,他为什么没去管制那个琵琶蝎?他是天阶,哪怕没有预知梦那么厉害的本事,可也应该能预测到一些事情,要是为了琵琶蝎的事情来的,何至于我差点被琵琶蝎给灭了,他也没出现?

    我一直愿意把人往好处想,所以我觉得,水百羽一定是想着把这个获得巨大功德的机会让给我。

    但是,现在想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看向了水百羽:“你去玄家宗祠,其实,是想着对老黄下手吧?”

    老黄自从上次差点死在了青囊大会上之后,不光实力削减,脑子也混混沌沌的,一直在玄家休养。

    有玄家保护他,我一直也挺放心,就等着老黄什么时候彻底恢复了,能把事情给说出来了。

    可对真正的凶手来说,老黄的存在,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老黄什么时候想起来,那他就被揭穿了。

    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老黄想起来之前,先把老黄给解决掉。

    但老黄自己是天阶,玄家也是天阶,虽然以水百羽展露出来的本事看,他能做到。

    可那毕竟是两个天阶,未必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一旦打草惊蛇,那他后面的计划就落空了。

    所以,他才打了玄家祖坟的主意。

    他应该是告诉给了齐胖子,说那地方有琵琶蝎,齐胖子当时正想对付我,给江辰立功,自然就去了,我就被坑了一头。

    这件事儿对他来说,其实是个调虎离山计。

    而玄家出事儿,大家都聚集在了玄家的祠堂里,那老黄和玄家老头子,那边就空下来了。

    这样,趁着我们去对付琵琶蝎,他就能去找老黄了。

    可惜——说来也凑巧,老黄听说我来了,也跑到了祠堂附近,水百羽白扑了个空。

    这才能解释,他无缘无故跑到那里干什么——只有凶手,有这个动机。

    那会儿,他看似好意的告诉我,小心穿红衣服的,也只不过是留了一个后手——齐胖子把红衣服穿在里面,我从外面绝对看不出来。

    我真的死了,那我也没法找他秋后算账,我没死,如果有机会看到齐胖子的衣服,还会感谢他提醒之恩。

    当时是觉得他是好人,可只有现在看来,才明白,一步一步,步步为营,都他妈的是伏笔。

第906章 人外有人

    我蹲在了他面前:“你说,以前见过我,还说知道我爹——这话,是知道我在追查身份,说出来故弄玄虚的,还是……”

    还是,你真的知道知道我的身份?水百羽摇摇头,还是一个惨笑,喃喃的说道:“原来是这样……”

    这件事儿,确实是他坑了我,但是十分明显,他上头,还有其他人。

    而他为什么给那个人做事儿——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身上的力量。

    他从一个地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天阶。

    而他现在拥有的力量,也不仅仅是天阶能拥有的。

    这种力量,对谁来说,都是天大的诱惑。

    这个力量,到底怎么来的,是不是——我想起了真龙穴。

    会跟真龙穴有关吗?

    “是谁让你做这些事儿的?”

    我有了一个猜测——江瘸子当初拼命的找我这个四辰龙命,说不定,就是为了给水百羽力量的这个人。

    江瘸子,想让我对付那个人。

    可江瘸子把我拖进浑水之后,就他娘人间蒸发了,只任由我在这个迷局之中挣扎求生——他又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水百羽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他不敢说。

    我想起了老黄的话。

    他说,让我不要追查下去了,恐怕,那会是我想象不到的危险。

    可是,哪怕我不追查,这种危险,不也是常伴吾身?

    四相局,就好像一盘下了千百年的棋局,新人旧人,都是上头的棋子。

    问是够呛能问出来了。

    我转身看向了众人,找一个人。

    不出意料之外,没找到。

    程星河素来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看出来了,扯着嗓子说道:“谁看见江景那个小王八蛋了?”

    幕后黑手,跟江辰既然有关系,那作为江辰的狗腿子,江景肯定也知道不少内幕。

    而且——我想起来了,江辰背后,除了这个五灵锦,还有两个很奇怪的人。

    也就是,当初在江家大宅,拿走了我气运的人。

    那两个人,又跟四相局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给水百羽这种奇怪力量,利用他来害我的人吗?

    一念之间,对面已经来了话,说江景刚才就已经不见了,走的着急忙慌的,跟怕谁来追他一样。

    自然是去给江辰报信儿了。

    一早就跟杜蘅芷说过江辰的事儿,让杜蘅芷去查,可江辰毕竟是个大人物的儿子,查起来,没那么容易。

    这下,江景过去报信儿,抓他的尾巴就更难了。

    江辰有什么说辞我都替他想好了——要么不承认,说自己跟水百羽只是点头之交。

    要么,说自己也是被水百羽所蒙蔽利用了,总之,会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谁有法子呢?

    事情做的确实比穷人的裤兜还干净——物证,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人证,不敢张口。

    更别说,他那个家世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世道上,比天师府更有权势的,也不是没有。

    更何况,他现在龙爪疮缠身,这个病体,倒是成了挡箭牌——不在场证明都有了。

    抓一个水百羽,跟拘一个临时工也差不多——亲自下场的,都是小角色。

    师父颤颤巍巍的过来了:“门主,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要不,把那个水百羽,弄回咱们厌胜门去?”

    “那不行,这个家伙罪大恶极,除了银河大院,哪儿还有更好的去处?”

    枣核脸的膝盖骨都断了,火气还是特别大,被人架着,也跟师父吵了起来。

    这个时候,“嗡”的一声,我耳鸣又开始严重了起来——刚才黄二白给我那一下,也只不过是“麻药”,只能缓解痛苦,并不能把我给完全治好,现在,麻药的劲头儿要过去了。

    看出来我神态不对,黄二白就往外扯我:“你要是还想活,剩下的的事儿,你暂时真的管不了了。”

    说起来,我四处看了看,天师府这里的事情闹的这么大,白藿香怎么一直也没回来?

    我就看向了黄二白:“白藿香,到底跟谁相亲去了?”

    结果黄二白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人就风风火火的从后面给挤了进来。

    金毛狮王。

    卧槽,她刚才上哪儿去了?

    现在才来,屁都吃不上热乎的。

    显然,她也没少吃苦头,一脑袋黄毛不知道被谁给薅了,高一块低一块的,极不规则,好似被狗啃过。

    而她一看我那个样子,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抓我,怒发冲冠:“把首席天师他们整治成这样的,就是你?来人,给我把这个歪门邪道给……”

    卧槽,她真是个2G老娘们,现在都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而且,看着她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我有点疑心,我跟金毛狮王,上辈子是不是有什么恩怨——我是睡她闺女还是摸她皮鼓了,处处针对我?

    天师府的那些老资格一见金毛狮王这个举动,全吓了一跳:“小秦,不能对李门主不敬!要不是李门主,咱们天师府这一次,真是一个大劫!”

    金毛狮王一听这话,十分不屑的转过了脸:“你们岁数这么大了,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就因为他那个身份,你们就溜须拍马成这个样子?告诉你们,哪怕他是首席天师的大儿子,把咱们天师府十年一度的三清盛会搅弄成这样,这事儿也没那么好交代——对了!”

    她越说越生气:“他还弄坏了咱们的九星连珠网,这条命,都不够赔的!”

    我真想一口唾沫把她喷天边去——用九星连珠网抓我,还赖我弄坏了?

    这一下把那些天师府老资格差点没气怔了:“小秦,你不知道,李门主他……”

    金毛狮王一愣,回头莫名其妙的瞅着我:“你还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了?呵呵,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活该!”

    她以为,我是被天师府那几个老资格打成这样的。

    说着,拨开了黄二白,就要揪住我。

    我哪儿还站得住,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就快躺下了。

    这把程星河给气的,撸起袖子就把狗血红绳掏了出来:“哎,老娘们,七星死要面子活受罪,讲究绅士,程爷我可不认这一套,你动他一下,我……”

    可话没说完,金毛狮王整个人倒仰了过去,重重的摔在了一堵花墙上。

    她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摸到了一把干枯黄发,和一手的血。

    我顿时一愣——程二傻子什么时候练成隔山打牛了?

    没成想,程星河也莫名其妙。

第907章 辈分很大

    而耳鸣声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吊儿郎当的响了起来:“他是厌胜门的门主,也就你们领头的配和他说话,水仙不开花——你他妈算哪瓣儿蒜?”

    说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站在了我面前,似笑非笑的:“好侄子——有你爹几分风骨,没白流咱们厌胜门的血。”

    老四。

    他一只脚在地上不停的环绕脚踝,看着像是热身,不过我一瞅他就知道,他没下来,在檐角上不知道蹲了多长时间了,脚丫子都麻了。

    原来老四早就来了,一直在房顶上吃瓜。

    不光老四,呼啦啦一声,厌胜门其他的人,也跟着老四来了好些。

    就是老四这一波人,把金毛狮王给牵绊住了,搞得金毛狮王一直都没机会进那个金刚铁柏的大殿,这才刚找到机会过来。

    想也是——老四这个脾气,那跟个脱缰野马一样,谁也控制不住他,师父不让他进去,倒是明智的选择。

    一个老头儿冲出来:“门主,您刚才被困在里面,我们可担心坏了……”

    这个老头儿就是上次美人骨那事儿的贾爷——让夏明远给打伤了,是我帮他出了这口气。

    他受宠若惊,觉得自己一个普通小脚色,能有门主亲自撑腰,脸上有光,在门里逢人就说门主有多尊老爱幼,体恤下属,恨不得给没见过我的人来个传销式洗脑,算我第一号的老“迷弟”。

    猴儿灯也说,在饭圈文化,贾爷就是我粉丝后援会的“粉头”。

    老四推了贾爷的秃脑袋一把:“堂堂宗家,用得着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

    “那门主真要是被打死呢?”贾爷嘀咕道:“反正我是牵肠挂肚的,最后悔的,就是没跟着门主进去,同生共死。”

    老四不以为意的说道:“他要是被打死,就说明他根本不是老二的种,后悔个屁。”

    得咧,这就是宗家和宗家之前的亲情,跟苏菲一样,薄如蝉翼,来去如风。

    大潘低声说道:“李北斗还有亲戚呢?还是这种亲戚?”

    程星河拿了一把辣条塞进嘴里,答道:“跟李北斗自己一样,他身边的人也都没几个正常的。”

    大潘以一种“这人怎么自己骂自己”的眼神,瞅着浑然不觉的程星河:“也是。”

    你能说句人话吗?

    黄二白又给我来了几下,耳鸣刚好转了一点,黄二白就让我跟他上小房子里,给我整治整治。

    这个时候,一只很温暖的手,放在了我肩膀上。

    我回头一瞅,是李茂昌。

    李茂昌说道:“四相局的事情,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今天的事情,可多亏了你了。”

    是啊,真要是两败俱伤,那整个行当,就全部变天了。

    我摇摇头:“应该的——修建四相局的时候,厌胜门和天师府就中了计,这么多年过去,两方不能一点进步都没有。”

    至于那个几百年的元凶——把事情算的滴水不漏,又到底是什么人?

    想一想,心里就发沉——这么复杂的计策,他竟然一点马脚没露出来,简直,可怕。

    李茂昌一笑:“这件事情,有你帮忙,一定会查清楚的。”

    有我帮忙,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打算管了吗?

    他的态度,给我一种感觉,好像四相局的事儿,是我的一个专属使命一样,他会给我做后盾,可是,前路,还是要我自己去趟。

    还有……我看着李茂昌,心里的疑惑,跟被爪子挠了一样,再也忍不住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茂昌微微一笑,像是早知道我想说什么了,给我让出了一个地方。

    站稳了,他才低声说道:“冒犯了——关于私生子那个传闻,实在是因为,当时情况特殊,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个王八蛋爹,还真不是他。

    不过,可想而知。

    当时天师府喊打喊杀,要把我这个破局人拉去活埋。

    当然了,如果我是天师府,一旦出现了会制造动荡的“祸端”,最简单有效的,自然也是拉去活埋了。

    领导也不好当,皇帝老二都怕犯民愤,首席天师也一样——他应该是没法子了,才放出了这个消息。

    豁出去,把自己的名声都拿出来了。

    我想起来了他老婆。

    他老婆,那是钟天师的后代,据说能吃鬼,我视线扫过了他的膝盖,忍不住问道:“那您放出消息之后,家里……”

    李茂昌一瞬间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你也听说我怕老婆?那都是谣传,不要轻信。”

    我咋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一边,生怕隔墙有耳一样。

    没错,他耳朵肉厚,拴马桩前凸,是个贵命,不过,耳朵上多的那块肉,叫“枕边屏”,这人肯定嗷嗷怕老婆。

    但是——我看向了他:“这么说,一开始,你就打算护着我,为什么?”

    李茂昌,也知道我的身份?

    对了,他还说过,我不是外人,是自己人。

    李茂昌咳嗽了一声,这才说道:“是,按着李家的辈分,我……我得叫您一声表叔公。”

    啥?

    我耳朵里嗡的一下,觉得耳鸣真是越来越严重了,怕我是真的听错了:“首席天师,您,您再说一次!”

    李茂昌苦笑:“您没听错,您确实是我表叔公——您的母亲李淑云,按照辈分,是我的姑奶奶。”

    末了还加上一句:“您不要跟我叫您——小辈折福。”

    李家——我一下就想起来了:“你……是窥天神测那个李家?”

    李茂昌一扬眉:“您也知道咱们家?”

    那怎么不知道,我以前按着三舅姥爷的话——不合阴阳群,不踏风水门,当然不知道业内的出名家族。

    但是浑水趟的多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据说,那是行当里这些年最出名的家族。

    出过一个前所未见的活人大城隍,还有一个,就是我面前这个首席天师。

    有几次出门,死人店的店主办理入住的时候,一听我姓李,总要肃然起敬一下,问我是不是这个家族的,程星河每次都会偷偷捅我,说不管怎么着,三百年前是一家,也不算冒认,没准人家心生崇拜,能给打折送赠品什么的。

    对了——和上他们家的那个大肚美人地,据说也是多年前,一位窥天神测李家先生给看的!

    竟然是我姥姥家?我妈——我妈的辈分这么大?

    李茂昌继续苦笑:“也是我辈分比较小。”

    我倒是长长的出了口气。

    好似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去了一半。

    排除了这个选项,这么说,我爹真是厌胜门的老二?

    窥天神测小姐配厌胜门门主,门当户对,真是豺狼配虎豹,不,郎才配女貌。

    不过——见到我爹妈之前,也不好下定论。

    我连忙说道:“那,你有我妈的消息没有?”

    李茂昌摇摇头:“那位姑奶奶一家很久之前就离开老家了,跟我们已经没什么联系了。”

    我妈,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我记得很清楚,梅姨拿出那个老照片上的她,好看的倾国倾城。

    只要找到了我妈,那我身世,和四相局的秘密,说不定,就能揭穿了。

    可惜——这一阵又是东奔西跑的,还是没能见到她。

    耳鸣之中,厌胜门的和天师府的又为了水百羽的归属争吵了起来。

    说起来,四相局移位的事情,挑拨我们关系的,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时候,这水百羽可还没出生呢。

    要说真的是夏家仙师——水百羽都要嫁祸给夏家仙师了,他们肯定不是一伙人。

    而他赫然又在监工人的名册上,事情跟那位真正的夏季常,肯定也脱不开关系。

    这事儿像是一团缠在一起的麻线,只能一根一根的理清楚。

    李茂昌似乎也看出了了我的想法,刚要说话,忽然一个人从后面扑过来,一只手死死拉住了我的手:“李北斗,你得帮我这个忙!”

第908章 遇上熟人

    我一回头,是夏明远。

    我一下就猜出来他要我帮的是什么忙了。

    这个穿五灵锦的,不是夏家仙师,那真正的夏家仙师到哪儿去了?

    而那位夏家仙师的五灵锦都被夺走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夏明远,是想让我帮他一起把那个夏家仙师给找到。

    果然,他抓我抓的更紧了:“祖爷爷一生与人为善,绝不可能跟四相局偏移有关,我看,你从狰那里看到的消息,八成也是假的!”

    这夏明远手眼通天,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把事情打听的这么清楚了。

    要是假的,谁那么大本事,能把穿过狰的看守,去换资料?

    那些东西确实是陈年旧账,我认得出来。

    当年厌胜门和天师府被挑拨的事儿,跟夏家仙师,一定也有几分关系。

    “哪怕是陈年旧账……”夏明远立刻说道:“我知道,你是破局人,你肯定想知道四相局的内情,我祖爷爷既然是当年的当事人,那他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事情过去了几百年了,除了我祖爷爷,谁能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我就知道,夏明远可不是浪得虚名。

    一句话就切中要点了。

    而那位夏家仙师的消失,一定是跟很强大的力量有关,我是打败水百羽的人,他觉得,只有我有这个能力。

    我思索了起来——那个指使水百羽,给了水百羽那么强大的力量的人,到底是谁?

    创造四相局的江仲离?

    几百年过去了,夏家仙师没死的话,江仲离会不会,也还活在世上?

    他再指使手底下的人,做了这一切?

    江瘸子,马元秋,三舅姥爷,甚至水百羽……他们都知道关于我和四相局的内情。

    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心里忽然隐隐有了一丝恐惧——这是一种奇怪的预感,好像我已经预知出来,那个答案,不是我想知道的。

    还有——四相局真的被破了,周围的风水起了变化,会不会有更多人受灾,受苦?

    破开四相局,真的是个好事儿吗?

    还是——我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也许,我可以跟江辰一样,改局。

    把四相局偏移的地方,修正过来。

    四相局只要不破,周围还是可以国泰民安,可是……

    改局不会比建造容易,我能做到吗?

    李茂昌像是早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说道:“只要咱们有同样的目的,你要做的事情,我们天师府,竭尽全力,也会帮助你。”

    天师府,也希望四相局稳固,国泰民安。

    也希望,能找到那个挑拨厌胜门和天师府的真正元凶。

    我点了点头。

    虽然还是没能抓到那个真正的元凶,不过,天师府和厌胜门这么多年的仇恨,也算是有个突破口了。

    毕竟视同水火这么多年,说握手言和就握手言和,也并不现实,只能说,先和平共处了——毕竟很多人身上,背的是跟对方的血海深仇。

    李茂昌也是这个想法,看向了金毛狮王,说道:“就拿秦天师来说吧——她的亲弟弟被厌胜门的打成了重伤,到现在也还没能起床,所以,看见了厌胜门的,恨不得剥皮拆骨,发誓要把所有厌胜门的全扔进银河大院,给弟弟报仇。”

    我说呢,一听我跟厌胜门有关系,恨不得把我弄死,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不光是她,厌胜门的看天师府的,不也一样嘛?哪怕对方是被利用了,很多账,也不好算完。

    那个指使水百羽的人,果然是坏他妈给坏开门——坏到家了。

    而且——连手底下一个水百羽,都能设计出这么庞大复杂的计划,那个真正的黑手,又有多难对付?

    “首席天师,知道你们二位血浓于水。”黄二白忍不住插了进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可现在他这身体真的撑不住了——等我给他鼓捣完了,你们说三天三夜都没事!”

    对了,我的身体,到底伤成了什么样了?

    李茂昌点头,夏明远有点不甘心,可也没法子。

    这一阵子,真的是太累了,能休息可太好了。

    跟着黄二白离开这里的时候,还看见天师府和厌胜门的吵的面红耳赤,不过,有师父他们在,我也安心。

    就是金毛狮王有点不对劲儿。

    她一双眼睛,老是死死的围着老四打转。

    老四偶尔抬头跟她对视,一副“你不服咱们再干一仗”的不屑表情。

    金毛狮王就飞快把脸转开,慌里慌张,好似一个被抓了现行的贼。

    她被厚厚粉底覆盖的短脸,颜色很不正,有点酱色。

    卧槽——奸门犯桃,她不能是看上老四了吧?

    不是说她弟弟让厌胜门打成重伤了,她恨透厌胜门了吗?

    刚才那一下,老四可并不绅士,这还打出好感来了?

    程星河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说道:“看不出来,这位金毛狮王还是个属年糕的——欠锤。”

    哑巴兰连忙说道:“你不懂,这叫字母圈。”

    程星河一撇嘴:“字母,那我就知道tui。”

    一想也是,俗话说,海上有逐臭之夫,金毛狮王有受虐倾向也说不好,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不过——我再次往四下里看了看,江采萍在黑布袋里被厌胜门的好生看护,金毛睡得正香,身边只差一个人了:“白藿香呢?”

    一开始还没注意,但是现在想来,她这一场亲,相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黄二白似乎也回过神来了,看向了夏明远:“哎,问你呢,我侄孙女呢?”

    夏明远满腹心事,一听这话,顿时一愣:“白医生?”

    卧槽,我这才知道,原来黄二白给白藿香介绍的相亲对象,竟然是夏明远这个妇女之友。

    难怪夏明远一直到最后,才姗姗来迟呢!

    一表人才家世显赫是不假——可作为相亲对象……这黄二白啥眼光,乱点鸳鸯谱,不是把白藿香往火坑里推吗?

    一股子焦躁不安的感觉涌了上来,天师府这么乱,万一她碰上什么事儿怎么办!

    还有……江景对她也不怀好心,万一落单碰上江景……

    我瞅着夏明远就皱起眉头:“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夏明远连忙说道:“我们相亲过程可是十分愉悦的,不过,后来这里太乱了,我想带她一起来,往这里看看什么情况,可是,她好像,遇上了自己的熟人了。所以,我就跟她分开,自己来了。”

    “熟人,”我跟程星河他们对看了一眼,立马问道:“白藿香能有什么熟人?

    没听说过啊!

    “那我不清楚。”夏明远说道:“是个中年男人。”

第909章 穿魂之针

    中年男人……没听说过她认识什么中年男人啊?

    我就想问夏明远那个人长什么样,结果话还没说完,耳鸣声嗡的一下卷了上来,人跟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样,天地整个旋转了起来,海啸一样的声音灌进耳朵里,一片嘈杂。

    远远近近,似乎有很多人在喊我,不过已经辨认不出了谁是谁了,只听见一句:“他能撑到现在,已经不像是个人了……”

    接着,跟电视断了信号一样,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终于撑不住了啊!

    好像沉进了一潭黑水沼泽里一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出一只手放在了我额头上。

    这个手的感觉,异常熟悉。

    潇湘!

    我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这种感觉,简直久违了。

    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睁开眼睛,终于见到她了。

    她还是那么好看。

    这一眼,像是等了一万年一样。

    她垂眸看着我,秋水似得眼睛泛起了几分心疼:“你这一阵子,受苦了。”

    我立刻摇头:“没有——值!”

    她微微一笑,眼里几分失神:“跟以前一样……”

    以前,我跟她说过这种话吗?

    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潇湘很久之前就认识我一样。

    她眼里的人,是我李北斗,还是……

    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涌上来,不愿意去想。

    但我还是抓住了她的手:“那个害你的人,到底是谁?”

    我现在已经成长了很多了,是不是,能帮她报仇,给她出这口气了?

    可她还是摇摇头:“不着急——比起他,我要你平安。”

    不着急?她在暗无天日的四相局压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被我带出来,又被江辰害成精魄,怎么可能不着急?

    难道,那个家伙,以我现在的本事,还是对付不了?

    “比起那个找到那个人更重要的是,”潇湘忽然说道:“你要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我一下就明白了:“你是说,那个真龙穴里,有我之前留下的东西?”

    潇湘点了点头:“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但是还有一件事儿……”

    潇湘望着我,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虽然现在鸿运当头,但还是要多加小心,那个你要找的幕后黑手,一直离你不远,你不知道,反而安全。”

    离我不远?

    那我就知道潇湘是什么意思了。

    她不告诉我,是怕我露出马脚,打草惊蛇,惊动了那个黑手?

    能让潇湘提防成这样,他到底是多大的来历?

    “你只要记住,多行好事,多积功德。”潇湘接着说道:“这样,我就能尽早恢复,回到你身边。”

    这话什么意思,她又要走了?

    可是,我还很多话没说完呢!

    感觉得出了,潇湘也有几分不舍,但她轻轻推了我一下:“你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等着你。”

    这一下,仿佛被推到了另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

    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些绿意盎然的景色。

    这是……预知梦?

    也好,我来看看,我之后,还要遇上什么牛鬼蛇神——万一,是关于那个幕后黑手的消息呢?

    异香——跟之前的预知梦不一样,我第一个感觉,竟然是闻到了一股子异常的香气。

    以前,在梦里有嗅觉吗?

    还是说——我的预知梦又上一层楼了?

    眼前的模糊开始逐渐清晰。

    植物。

    我看到了数不清的植物。

    这个地方很大,但是跟纪录片之中的热带雨林一样,熙熙攘攘的。

    各种藤萝,树木,花卉,纠缠在了一起,空气之中十分湿润。

    再抬头一看这里的地势,这是一个山谷,头顶逐渐收紧,这叫大肚葫芦山。

    而头顶的“葫芦口”,能看到一截子小山。

    那个山头斜着往外延伸,术语叫“探头杏”。

    诗里说:“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杏树确实很喜欢过墙头,但是这种探头杏,搭配了大肚葫芦山,就不一样了。

    这是“悬壶济世”“杏林春满”的意思。

    悬壶济世的典故,在《后汉书·费长房传》里面有记载,说是市场上,有一个老翁卖药,悬一个葫芦在头顶。卖的药可以说药到病除,十分有效。

    有人对老头儿起了好奇心,偷偷观察老头儿,结果发现这个神奇的老头,在落市关门后,竟然自己也跳入葫芦里。

    所以人人说那老头儿是神仙,“悬壶济世”,就是来普度众生的。

    古代医药不分家,此后,就把“悬壶”作为行医的代称。古代的医生,也都是挂一个葫芦在门口,作为招牌,表示自己开业应诊。

    杏林同样出名,典故说的是名医董奉,《神仙传》记载:“君异居山间,为人治病,不取钱物,使人重病愈者,使栽杏五株,轻者一株,如此数年,计得十万余株,郁然成林……”

    现在夸医生医术好,就会说秉杏林遗风,传济世医道。

    这让人忍不住暗暗叫好——这种地方,要是医生住在这里,那一定能登峰造极。

    这些东西——是各种药材?

    难怪有这种异香呢。

    不过——医术?

    我上一个药谷里来干什么?

    但我反应很快,马上心里一提,白藿香!

    她突然失踪,是不是跟这个地方有关系?

    果然,我听到了一阵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小猫儿,你只要一句话的事儿,就少吃许多苦头,何必这么固执?”

    这个声音跟慢性子一样,抑扬顿挫的,让人听着着急。

    我是听过,什么时候听到过的?

    啊,对了!这个声音是——上次在预知梦之中见到的,江辰的那个鬼医!

    这个药谷,是他的地盘?

    小猫——这是跟猫在说话呢?

    我对着声音走了过去,就听到了另一个冷冷的声音:“可惜,我就是不说。”

    我的脚步一下就凝滞住了——白藿香?

    她到这里来——一股子怒火顿时烧了上来,是那个中年鬼医把她给抓来的?

    妈的,敢动我的人,活的不耐烦了——而且,跟个大活人叫小猫,这特么什么变态称呼。

    我立马奔着那边走了过去,转过了一大丛的黄金鸡血藤,就看见白藿香被捆在一个椅子上。

    而一个瘦削驼背的身影,正背对着我,站在她面前。

    我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见她脸色这么难看过。

    我的心倏然就疼了一下。

    那慢腾腾的鬼医叹了口气:“小猫儿,你脾气这么犟,可要多吃许多苦头的。”

    一边说着,他一根针,直接扎在了白藿香的手腕上。

    白藿香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死死咬住了牙,脑门上炸了一层汗。

    那个位置——我想起来了,有一次跟白藿香他们一起看电视,电视里的人正在被严刑拷打,白藿香还摇头,说这种效率太低下了——只要一根金针下去,用一定的力道,点在了手腕一个点上,那人就会比钻心挖骨还痛,铜皮铁骨的汉子都扛不住。

    这叫穿魂针,顾名思义,魂都给你穿透了!

    显而易见,那个位置,就是那个“穿魂针”的位置!

    我脑子立刻就白了——白藿香,现在有多疼?

    我清清楚楚看到,她嘴唇边一抹血——把牙都快要咬碎了!

    而那个慢腾腾的鬼医却像是在欣赏什么美景一样,嘴边是个邪里邪气的笑容:“看来小猫儿还是不够疼啊……”

    说着,手底下动作更大了。

    白藿香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攥紧了,手指发白,指甲把手心都抠出了血,可她就是不吭声。

    我的心跟让猫爪子挠了一样,锐痛锐痛的——恨不得扑上去,一脚把那个中年鬼医给踢开!

    可这只是预知梦,我跟看监控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我再问你一次,”那个鬼医的声音慢吞吞的响了起来:“李北斗的美人骨,到底在什么地方?”

第910章 葫芦杏山

    原来,是为了美人骨……

    江辰一直没找到美人骨,治不好龙爪疮,看来只能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来了。

    而白藿香受这么大的罪,只是为了我的美人骨?

    我暗暗咬住了牙,咱们有私人恩怨,你只管冲着我来,对我身边的人下手,还要脸不要了?

    不,我是太看得起他了——他桩桩件件做的事儿,哪一样跟脸有关系?

    白藿香嘴角一勾,冷冷的说道:“他会来救我的。”

    “哎呦……”那个鬼医愣了一下,接着挠了挠后脑勺,忽然哈哈大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放心吧,这个地方,他找不到,只要你不说,就没法活着出去了。”

    可白藿香的眼神明净又坚定:“他什么都做得到。”

    我的心震了一下,她吃这么大苦,还这么信得过我。

    慢腾腾的鬼医像是很失望,喃喃的说道:“小猫儿,你跟你妈一样,傻得很呵,女人太坚强,可不招男人疼……”

    白藿香咬着牙,吐出一句话:“我迟早给我妈报仇。”

    白藿香她妈,就是这个鬼医害死的?

    那鬼医用一种很怪的声音笑了起来,跟老鼠一样:“嘻嘻嘻,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不过,他要是不肯交出美人骨,那我只好把你做成美人骨了。”

    说着,那个鬼医转过了身。

    这个人,一脸鼠相。

    我看到,他喉结上,有一个位置很正的朱砂痣——这让他看上去,跟曾经让人一箭穿喉过一样。

    而那个鬼医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你要他来救你,只能盼着他快点了——不然,怕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

    为什么?

    我一眼看过去,忽然就发现,白藿香的命灯,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像是燃料不足一样,黯淡又微弱。

    他真的要把她做成美人骨?

    可白藿香一点也不怕,她的眼神里,总是有光!

    “啪啪啪……”

    忽然身边一阵响声,像是有鸟振翅的声音,睁开眼睛,就觉得眼光刺眼,忍不住想抬手遮住眼睛。

    可这么一动,就发现手好像根本不是我的,根本就动不了!

    睁开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才看见身上有数不清的丝,把我包的跟一个大蚕茧一样。

    发出振翅声的,也不是鸟,倒是一个大蛾子。

    有两面蒲扇那么大,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头儿从小就跟我说,千万不能玩儿蛾子,不然粉末进眼里,人就瞎了。

    一侧脸,看见程星河和哑巴兰头靠着头都睡着了,只有苏寻一脸严肃的盯着我。

    跟我的视线一对,苏寻二话没说,站起来就往外跑——好像我吓着他了一样。

    但他一出去,就大喊了一声:“他醒了!”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奔着这里冲了过来——又是那烟袋油子一样呛人的药味儿。

    黄二白一张老脸凑过来:“哎呦,还真活了。”

    原来,我能活下去,还多亏了那个大蛾子了。

    那种大蛾子长在西川的深山里面,叫老婆蛾。

    为什么叫老婆蛾呢?因为它一见到人,就要把人死死抱住,跟老婆看见自己男人一样。

    这东西的丝包在人身上,可以让人动弹不得——它会用丝把人给养起来,人肥大健康了,供给它喝血吃肉。

    不过,有一个好处,能让人筋络血肉,都重新生长。

    所以西川很多山民从山上掉下去,摔了胳膊腿的,本来等死,遇上老婆蛾,倒是能有一线生机,能重组人的骨血,恢复好了破开茧子就能自由了,算是西川一个偏方,我的身体,就是这东西给治好的。

    辛辛苦苦缠一场,人好了还是会抛弃它,比起叫老婆蛾,还不如叫怨妇蛾。

    果然,一把身上的丝茧给破开,那个蛾子就跟疯了一样的猛烈振翅,像是不甘心把我放走。

    黄二白倒是不顾忌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理,反手把老婆蛾的翅膀给折断,扔破烂似得扔出去了。

    这一番操作,把惊醒的程星河和哑巴兰看的直瞪眼,哑巴兰忍不住说道:“这好歹也是功臣……”

    黄二白嗤之以鼻:“你要不以身相许?”

    他这句以身相许是字面意思——拿自己的肉喂它。

    哑巴兰这才把脖子缩回去不吭声了。

    别说,被那个老婆蛾的丝治疗过一样,身体好像重生了一样,倒是更有力气了。

    程星河也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的说七星皮肤似乎都变好了,这玩意儿要是能开发成面膜,肯定能赚女人们不少钱。

    不是,我怎么着也算是死里逃生一场,你他娘不关心我,倒是关心起面膜来了。

    这会儿外面跌跌撞撞又进来一个人,夏明远。

    夏明远一看我醒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把抓住了我:“你可算醒了,走,跟我找我祖爷爷去!”

    我一瞅夏明远,就反应过来了,立马看向了程星河:“白藿香失踪多久了?”

    程星河和哑巴兰对看了一眼,表情都得有点不好:“三天了。”

    我这一觉,睡了三天?

    而他们几个,除了看顾我,也一直在打探白藿香的下落,累的受不了了,才睡着了的。

    他妈的——我翻身就要从床上起来,白藿香现在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疼,这段时间,她又吃了多少苦头?

    夏明远连忙说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很快就……”

    我想起了那个预知梦,立刻说道:“那个中年人,是不是喉结上,长着一个朱砂痣,人一脸鼠相?”

    夏明远顿时一愣:“哎,你怎么知道的?”

    那就对了。

    我一把拽住他:“你带我去见江辰。”

    夏明远表情一僵,连忙要把手从我手里探回去,小心翼翼的说道:“你,这么着急啊?”

    废话,那鬼医是他的人,我他妈的不找他找谁?

    哑巴兰还要说话,大概意思是重中之重应该是白藿香,程星河拉了他一把:“不用问了,七星肯定是从预知梦里见到什么了——你还不知道你哥,到时候,咱们跟着他找就行了。”

    哑巴兰一听,这才明白了过来:“难道藿香姐是被江辰给……妈的,那死王八蛋连藿香姐都敢动,非得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后悔药不可!”

    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只有老鼠药。

    夏明远想了想,面露难色:“可是江辰这一阵子受了伤,正在外面疗养,也没人找得到他……”

    我盯着他:“你要是想让我跟着你去找你祖爷爷,就想法子找。”

    我心里清楚——夏明远既然跟江辰是一起长大的小兄弟,我没有的线索,他一定有。

    要想让他帮忙,就一个主意——把他拉到自己这个阵线上来。

    夏明远一愣,犹豫了一下,半天才重重的拍在了大腿上:“为了祖爷爷,我就豁出去了,不过……”

    夏明远看着我,很诚挚的说道:“你跟江辰之间要是有什么误会,我可以从中调解,毕竟江辰……”

    “我跟他没误会。”我声音冷了下来:“是你祖爷爷的安危重要,还是你那个哥们重要,干不干,一个字。”

    夏明远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一颗蓬头左摇右晃,显然正在艰难抉择。

    我就补了一刀:“当然了,你不想背叛兄弟,可以理解,我不要求你跟着我进去把江辰给怎么样了——只要给我指一条路就行了,还有,这事儿,一开始就是你兄弟不仁,不是我不义。”

    夏明远一咬牙,转身就出去了。

    哑巴兰一下着急了:“怎么,他……”

    我眼尖,早看见了,他一走,手底下看似不经意的掉了一张卡片。

    苏寻帮我拾起来,上面是个森林保护区的地址。

    江辰,躲在了那个地方——那个葫芦杏林大肚子山,应该也在那个森林保护区里面。

    程星河看着我,忽然说道:“你说,这会不会是个局?”

    我知道——把白藿香抓去做诱饵,引我出现,好抢我的美人骨,甚至——要我的命。

    可这关乎白藿香的命,那明知山有虎,我也要往虎山行。

第911章 天生医术

    说着,我就要起床穿衣服。

    可没想到,胳膊上看似滑嫩许多的皮肤,被衣服一蹭,忽然火辣辣的疼。

    就好像——我被人新近剥了皮一样。

    我没忍住倒抽一口凉气,其实我从小就怕疼,打预防针要提前上愁一个月。

    而一只手抓在了我肩膀上——皮肤跟衣服摩挲,那还只是跟被砂纸打了一样,可这一下,疼的钻心!

    我脖颈子的汗一下就给炸出来了。

    回头一瞅,是黄二白,他一张脸沉甸甸的:“你们说的那个人,喉结上一颗朱砂痣?”

    我一边抽冷气一边点头,同时看出黄二白面色不善:“你认识他?”

    黄二白这才把一只糙如砂纸的手从我肩膀上移开了,喃喃的说道:“这个败类,原来还活着。”

    程星河和哑巴兰对看了一眼,立马问道:“那是谁啊?”

    黄二白叹了口气,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他脖子上的红点,也不是朱砂痣。”

    原来,那个人叫江长寿。

    论辈分,跟江辰他爹是兄弟。

    不过,江家家大业大,族里的人数不清楚,就跟树的根系一样,算起来是个旁支,跟江辰江景这种当家的隔得很远。

    从医的缘分,据说是五岁那年得了邪病,被白藿香她爷爷给看好了。

    而看病的过程之中,白老爷子正在磨一味地曲柳呢,忽然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子就说,你这个地曲柳不能贪快用铁杵磨,这东西跟金相克,用河边的卵石捣,水利土木,最出效果。

    当时白老爷子就给愣住了——五岁的小孩儿,分得清豌豆黄和切糕就不错,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再一细看,更是炸起一层鸡皮疙瘩——这小子说的,竟然还是真的!

    那地曲柳竟然是少有的“土地曲”,挂着瘤根,瘤根里都是精华,遇上金属就失效糟蹋,河边卵石才能最大限度保留!

    可那种细微的差距,连名宿白老爷子都没察觉,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小子也不吭声,就是笑,一脸鼠相。

    白老爷子瞅了瞅自己的儿子,再瞅了瞅那个江长寿,就问江长寿,愿不愿意给他当个徒弟?

    那小子还是一脸鼠相:“你给我医好了再说。”

    白老爷子的能耐,还用得着说?

    那小子康复了之后,就成了白老爷子的徒弟。

    这小子天生对药材的形色味过目不忘,人人都说,这小子的医术是胎里带的——肯定是在奈何桥边好好打点,少喝了一口孟婆汤。

    很快,那小子名声大噪,成了鬼医这一行的后起之秀——那个时候,黄二白还抹着鼻涕,跟他师弟在街上为了一个油条大打出手呢。

    可俗话说,有异于常人的能力,那必然也有异于常人的脾气,这个江长寿也一样。

    白老爷子发现,让他去弄百爪蜈蚣的时候,百爪蜈蚣虽然完整,可数不清的腿,全是绷直绷直的——这就有点奇怪了,一般百爪蜈蚣死的时候,肢节全是弯曲的,要绷直,除非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可蜈蚣一身甲壳,能受什么痛苦?

    他过去看江长寿是怎么整治蜈蚣的,吓了一跳,

    江长寿拿了一根针,烧红了,用针尖去扎百爪蜈蚣每一个关节最薄弱的连接处。

    做鬼医的,手巧那是一定的,你得弄得清楚各种生物身上最细微的部位——今年微信上传的很火的,外科医生缝合葡萄皮,可见一斑。

    可这么对付一个活物,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白老爷子就发现,江长寿不光是对付百爪蜈蚣,他用铁砂,划开健康兔子的眼,往里放石灰,欣赏兔子蹬腿。

    把健康骡子的膝盖割开,在里面养跗骨蛆,再完整缝合起来,看骡子的前蹄子自己腐烂掉落,露出的骨头却是干干净净的——被跗骨蛆啃的。

    每次动物痛苦异常,他就带着一种十分兴奋的表情,一双眼里,像是点起了点点的火苗一样。

    他看见别的生命痛苦,就开心。

    白老爷子就意识到了,这个人不对劲儿。

    也劝过,可他根本不听——似乎残虐别的活物,是他生而为人,唯一的兴趣。

    不管什么行业,你对天地万物,总要是怀着敬畏之心的,做鬼医的更是如此,那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没见过这种以残虐为兴趣的人。

    终于,白老爷子见到,他以看病为借口,骗来了两个孕妇,抓到了两个怀孕的母猴。

    他把交换了里面的东西。

    白老爷子当时整个人就蒙了,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理直气壮的说,就是觉得好玩儿——这是鬼医有意思的地方,跟嫁接苹果梨一样。

    他想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大两小,这是八条命。

    白老爷子立刻去找那两个孕妇和两个猴子,可已经来不及了。

    白老爷子回到了家里之后,决定跟江长寿一刀两断——这种人,怎么可能做鬼医?

    甚至——白老爷子对他动了杀心。

    这江长寿活着,恐怕将来害的命,比救的命多。

    他给江长寿下了非常精妙的毒。

    可江长寿的能力,已经超越了白老爷子,早就察觉出来,偷偷摸摸的远走他乡。

    白老爷子给鬼医界里放了话——把那个江长寿驱逐出这个行业,他一辈子没资格拿虎撑。

    这第一个鬼医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他恨白老爷子,也可想而知。

    后来,他可能也对白家有了报复心——白藿香一家子,有可能也是牺牲品。

    这叫现在的话来说,跟那些虐猫虐狗的差不离,心理是不正常的。

    我心里一个突接着一个突——白藿香落在这种人手里……

    我第一次不敢继续往下想。

    我已经顾不上衣服会给身体带来多大的痛楚了,蹭蹭的往上穿。

    程星河他们已经听愣了,脸色也都难看了下来,一起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他们没说什么,但眼睛里都有火。

    而黄二白抓住了我,接着说道:“你也知道,你这个身体,是老婆蛾帮你重新造出来的,七天之内,是最柔嫩的时候,什么痛苦也扛不住,一碰就剧痛,甚至会溃烂,千万小心,不要碰上锐物,还有一样……”

    他盯着我,说道:“老婆蛾的丝最怕火,你也是一样,但凡沾染到了明火——你见过冰淇淋融化吧?”

    那自然是见到过——而他这话的意思,让我后心一下全凉了。

    我的皮肤,也会被火融化?

    黄二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本来,最快也得七天之内完全痊愈,现在才过了三天,按理说,你是不能从床上下来的,可是现在……”

    黄二白咬了咬牙:“这事儿也怪我。”

    这事儿怪不着你。

    该怪的是江辰和那个江长寿。

    跟江辰沾边的,好像就没一个好东西。

    现在,关乎白藿香,一秒也不能耽搁,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为了我,做的太多了,这点算什么。

    黄二白重重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藿香那孩子——没白对你……”

    但黄二白又跟拨浪鼓似得摇摇头:“一路平安,全靠你了。”

    我立刻想起来,白藿香喝醉的那天晚上,说的话了,心里隐隐就是一阵疼。

    说实话,我真的心疼她。

    可是——她不想让我知道,她有她的骄傲。

    而黄二白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先拦住我,接着,翻箱倒柜,找了一个袋子,打开看了看,就交到了我手上:“这里有点应急的东西,带上去傍身。”

第912章 仙鹤指路

    我打开一瞅,好么,顿时一愣:“这是树根?”

    里面是一大团枯枝。

    程星河把脑袋伸了过来,立马说道:“七星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这分明是晒干了的萝卜条,给咱们路上当干粮的,来我先吃一个。”

    说着要抓。

    结果一只手刚伸出来了一半,就让黄二白给打下去了:“吃屁,这东西沾了水,吓死你。”

    说着把袋子收紧了塞在我怀里:“遇上危险了,弄点水在上面,千万记住了。”

    说着又给了我一些应急的丸药——是用来止痛的,我皮肤现在十分脆弱,风大点都能脱一层皮,吃了还能少受点罪。

    说完了,他一拍脑袋:“嗨,怎么把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你现在身上,有许多高阶天师,和你们厌胜门,黑先生高手的行气,可你现在身体脆弱,哪怕是首席天师教给你二十八星宿调息,也尽量不要运行行气,因为……”

    这我倒是明白,我身体里里外外,都是老婆蛾给重建的,不光皮肤脆弱,内里的肌肉血管,全是一样的脆弱,这七天之内要是强行用了,一个弄不好,我这身体得再崩溃一次——到时候身边没有他黄二白,我就得化作春泥更护花。

    好不容易听他交代完了,我们几个急急慌慌就出了门——我平时还是挺冷静的,可一想到白藿香现在在江辰和变态江长寿手里,心就怎么也摁不下去,突突的一直猛跳。

    潇湘之前说,有更重要的事,难道,也是指这件事儿?

    金毛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瞅着我蹲下,又徐徐垂下了半条舌头。

    我发现,金毛身上的“金毛”,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一些。

    结果刚出了门口,一下就愣住了。

    门口竟然站了不少的人,像是都在等着我。

    一见到了我出来,整整齐齐,就给我鞠了一躬。

    这一下把我给弄的很尴尬——鬼语梁,枣核脸都在其中,全是高阶天师。

    他们知道我是李茂昌辈分上的表叔公了?

    “多谢李门主帮了我们天师府躲过一场劫难。”枣核脸脾气急,第一个开了口:“我们几个,一要谢谢你找出真相,二……”

    枣核脸咳嗽了一声:“跟你道个歉。”

    我算是松了一口气——天师府和厌胜门争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能达成和解了。

    照着以前,我可能得说,老资格给我鞠躬,折福受不起,可现在到底也是厌胜的门主,总不能灭自己威风,就装出了一派管事儿的风范,客套过去了:“职责所在,不用客气……”

    而一个娇俏的身影一下抱住了,把我疼的一个激灵。

    杜蘅芷。

    我一看见她,心里有愧:“之前你给我担保,我还……”

    杜蘅芷摇摇头,眼睛里亮晶晶映出来的全是我:“我以你为傲。”

    我的心里猛地一颤——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出这种话。

    “没错!”大脑门他们,全跟着杜蘅芷过来了:“小先生,误会就是误会,总有澄清的时候,我早就说,西派的小先生,怎么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桂爷给打了一下:“早先谁说,找到李北斗,剥了他的皮的?”

    大脑门一下不吭声了。

    事情都过去了,真好——我也就安心了。

    而大脑门存心要把这个话题翻篇,连忙问道:“您要出门?可您伤势才刚好,不如多带着些人给您搭把手,咱们西派人多势众……”

    杜蘅芷也抓紧了我:“我跟你去,咱们自从订婚以来,还一直没有在一起。”

    可鬼语梁咳嗽了一声:“那恐怕不行,杜天师的工作,排到了三个月之后了。”

    是啊,四相局的缘故,很多地方的风水,都出现了变化,修复这种变化,就是杜蘅芷的工作。

    我就谢绝了,现在我的身份,随便一挥手,就能引多少人来,可这件事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走漏风声的危险,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要是让江辰他们知道了,就更麻烦了。

    杜蘅芷禁不住有些失望。

    这会儿我还想起来了:“水百羽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他未必肯交代,但怎么也得抱一丝希望。

    杜蘅芷低声答道:“还是进了传说之中的银河大院,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一直不知道那地方:“那也是天师府管的?”

    我一直疑心,那是天师府的某个下属机构,好比厌胜门的那一排黑房子一样。

    程星河抿了抿嘴:“不是,那地方来历很神秘,据说……是龙虎山摆渡门,亲自看管的。”

    原来,江采菱带着那个冒充我的人证赶到了之后,知道了这件事情,大发脾气,把摆渡门也给惊动了。

    天师府和厌胜门刚刚元气大伤,都不愿意再多生事端,龙虎山摆渡门的名声在外,把水百羽交给他们,那也算是一个折中的法子,只好都同意了。

    事后,师父他们虽然想把我带会厌胜门,可我的伤势根本就没法移动,江采萍又受不了这里的神气,也只好先离开了,临走之前,师父还好好威胁了黄二白一番,无外乎是治不好提头来见之类的。

    大潘什么时候离开的,则没人知道——他本身就是个社恐,能不跟人打交道,他就不肯跟人打交道。

    说起来,他跟江辰貌似还有什么约定,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上江辰那去了。

    至于金毛狮王就更搞笑了,竟然还申请了跟厌胜门修复关系的工作,博取跟老四见面的机会。

    那这件事情,也算是解决稳妥了——摆渡门是大汉,大黑痦子,公孙统那种人出身的地方,那水百羽本事再大,单凭着自己,在那种地方,也插翅难逃,更何况——他冒充了夏家仙师,又把一个摆渡门的愣头青给晃点了过来,想必摆渡门也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我对银河大院倒是也充满了兴趣,不过现在也来不及细问了,恨不得下一秒就到了那个葫芦山肚子里,一脚把那个王八蛋江长寿踹翻。

    按着那个地址一路找过去,那地方风景倒是真不错,江辰很会选地方。

    四处山清水秀的,现如今又是山花烂漫的季节,远远一望,起伏的山峦五彩斑斓,让人心旷神怡,可惜,实在是没有欣赏的心情。

    这地方属于西川和锦江府的交界处,地广人稀,车开了半路,都没看见几个人影。

    从网上一查资料不要紧,那个保护区的地界特别大,你要想从那层峦叠嶂之中,找到那个葫芦山,那跟大海捞针一个样。

    哪怕之前上额图集沙漠,荣阔雪山,那好歹也能找到个当地人向导,现在可倒好,你找个当地居民都找不到,百度地图上也没葫芦山这一说。

    正着急呢,我就看出来了,前面有一棵黄花斛木。

    那个黄花斛木一边的枝干是直溜溜的,另一边则分出很多的枝杈,整体看上去,很像是一个正在梳理羽毛的仙鹤,“仙鹤”的嘴,正指向了东侧。

    唷,这玩意儿出现的好——这种树,叫“仙鹤引路”。

    在荒原之中,有这种树的地方,都有人家。

    在沙漠,草原里面也是一样,只要陷入绝境的迷途旅人见到了这种形状的树,冲着它指点的方向走过去,准能找到人。

    我们赶紧顺着那个方向就开过去了。

    果然,到了那地方一看,还真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村落被一条玉带似得河流围绕了过去,里面全是整整齐齐的吊脚楼,有的毛竹窗棱子上,还垂下了少数民族特有的鲜艳刺绣花布。

    一切看上去非常典雅,很像是小时候街上卖的南方风景画,只是,一进去,就觉出一种特别压抑的感觉。

    这地方十分安静,一点人声都听不到。

    我们几个在布满鹅卵石的河滩边缘停下车,就看见了村口一个界碑,上面是三个大字:“美人寨”。

    哑巴兰一看很激动:“哥,这里是不是都是漂亮姑娘啊?”

    程星河一把推开了他的脑袋,澄澈的二郎眼对着寨子里扫了一圈,脸色沉了下去:“以前可能是,可现在,怕只剩下漂亮女鬼了。”

    我一皱眉头:“你看见什么了?”

第913章 梳头棺材

    我因为要避免使用行气,所以也不好观气,只能先指望程星河了。

    他指着几个地方说道:“那边有五个,这边有三个,身上都不完整,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长得倒是都挺好看的,好像是本地的少数民族。”

    哑巴兰也跟着看,喃喃的说道:“这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怎么这么多残疾人?”

    不对。

    虽然不能望气,但是还可以观形。

    这里前有玉带(河流),后有围屏(背靠大山),风水术语,叫“仙女台”。

    这种“仙女台”有好处——这里的姑娘,模样一定漂亮。

    风水是能影响本地人外貌的,好比陕西那句“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米脂的女子长得漂亮,绥德男子长得英俊,都是事实。据说貂蝉和吕布就是这两个地方生的人。

    不过,也有坏处——这地方为什么叫仙女台呢,这地方地势一定是比较高,周围一定人迹罕至,谁也没听说过“仙女”能下凡上街上吃煎饼果子,所以这地方属于深山兰花,孤芳自赏,跟外界没什么接触。

    但这个风水还是很稳定的,在这里住安居乐业不是问题,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灾祸?

    我爬到了一个黄花斛木上往下看,就看出来了——这地方西头一圈山被炸开了,正好把围屏给炸出了一个窟窿。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背后的东西应该是人的依靠,所以,围屏出现窟窿,这叫“背后插刀”,意思是这里住的人,让人给坑害了。

    我心里有了底,妈的,难不成是江辰和江长寿干的?

    这俩王八蛋住人家的山,吃人家的水,还杀人家的人,有点天理没有了。

    这次,怎么也得替天行道,积累积累功德——我这一阵没少做大事,早日升上天阶,保不齐就能早日找到让潇湘回来的法子。

    可是,一个活人没有,我怎么找葫芦肚子山呢?

    这会儿程星河已经过去说起鬼话来了,连说带比划,看着煞有介事。

    我心说程星河真是靠谱,万年好辅助。

    结果不长时间铩羽而归,跟我摇头:“这里的姑娘说的话,我听不懂。”

    也对,越荒僻的地方,这方言越难懂。

    我顿时越来越着急了——每次都让自己不要慌,可这个时候,还是焦躁的了不得。

    四下溜达了一圈,哪一扇门都没人应,我们推开了一扇门,这就一愣。

    只见堂屋里面,普通人家放八仙桌的位置,竟然当当正正,搁着一个大头棺材。

    那个棺材前面一只振翅彩凤,两侧是富贵牡丹花,显然是个女性的棺材。

    哑巴兰回头瞅我:“哥,这什么讲究?”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星河答道:“西川的风俗——这叫梳头棺材。”

    原来,西川存在一种女人,叫自梳女。

    这种姑娘终身不嫁,自己把头发梳起来,做成已婚妇女的发型,是表决心的。

    为什么终身不嫁呢?有的是天生不喜欢男人,有的是愿意自由自在,还有的,是家里人遇上大麻烦,想拿自己一辈子,奉献给神灵,求神灵保佑自己的家里人。

    自梳女不结婚,当然不会有后代,一般会提前给自己预备上棺材,这样冰清玉洁来,冰清玉洁去,所以也叫净女。

    因为是自梳女用的,所以叫“梳头棺材”。

    这种风俗是旧时代流传下来的,其实已经废除很长时间了,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

    果然,这地方不光一个吊脚楼有,其他的吊脚楼,竟然家家户户,全有一口棺材。

    这么说来,这是个自梳女的寨子?

    哑巴兰四处看了看,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哥,我有个疑问——你说,这自梳女们都没有后代,那这个村落是怎么来的?”

    我说你问我算是问着了,哑巴兰立马一脸期待,我则接着说道,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

    我一个北方大老爷们,知道点西川出名的风俗,比如男人忌讳天葵血,就算了不起了,哪儿能知道这么多风俗,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除了那个吊脚楼,剩余的吊脚楼里,也都没一个活人,不过干净雅致,梳妆镜,小花瓶,头油胭脂盒,还有塑料壳子的口红眼影盒。

    看得出来,这地方,曾经每一家,都得有个勤劳美丽的姑娘。

    可惜——那些化妆品,再也没法被人打开了。

    一边在寨里走,我一边注意到,除了梳头棺材和化妆品,这里的厅堂,还有一个东西,也是家家户户都有。

    一个坛子。

    不过这倒是不稀罕,毕竟坛子这东西是日用品,也许自梳女们爱吃泡菜。

    哑巴兰十分失望:“要是藿香姐在就好了,她见多识广,说不定就知道这地方什么来历,她连神秘莫测的降洞女都认识……”

    降洞女……我还想起来了,降洞女也是西川一个神秘的存在,西川三邪,赶尸,养鬼,降洞女。

    赶尸养鬼我们都知道,降洞女还真没接触过。

    传说之中,降洞女终身不嫁,一辈子面纱蒙脸,而她们绝对招惹不得——因为她们擅长放蛊。

    老头儿也跟我说过,遇上蒙脸的女人,不光别跟她搭话,最好连看都别看她。

    老头儿当初跑江湖的时候,说是见过一个武先生,外号八臂猿猴,可见手速有多快,据说能一个人同时对付五个行尸。

    而八臂猿猴是北方人,不懂西川规矩,有一次到了死人店,见到了一个蒙脸穿绣花长袍的姑娘身段很美,就想过去瞅瞅姑娘长什么样。

    这人本事挺大,就是性格轻薄。

    他过去就一只手把那姑娘面纱给撩开了——因为太快,一般人甚至看不清他怎么出的招,照理说,只觉得她面纱是被风吹开了。

    结果,谁也不知道他那天看见了啥——他一看到了面纱后面的脸,脸色顿时就惨白惨白的,像是好险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姑娘一笑走了。

    他可是武先生,专管邪祟的,能被什么东西给吓住?

    别人问他,他怎么也不说,人跟没了魂一样,大家只知道,当天晚上,他忽然就开始流鼻血。

    流完鼻血,总觉得内里痒痒,结果一擤鼻涕,看清楚了,他就吓得尖叫。

    鼻孔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包在透明粘液里面。

    接着,他耳朵里,嘴里,甚至其他不能说的位置,也开始冒出这种东西,最后,他身上的汗毛眼,也开始顶出那些细小的白色颗粒。

    大家看得出来,他皮肤下面,蠕蠕的动,像是数不清的东西,争先恐后往外钻。

    这才有懂行的,说他肯定得罪了降洞女了。

    老头儿说最后他死的时候,人像是一张纸蒙在一副骨架上,血肉,都变成虫卵流出来了。

    据说降洞女下蛊的本事,都是襁褓之中就开始修行的——她对你一笑,说不定蛊就种在你身上了,你绝对觉察不到,至于效果嘛,到时候是全身溃烂,还是七窍流脓,全看她的心情。

    要是你看见了哪个降洞女的脸,那你要么把她娶回家,要么你就得把命留下。

    结果刚想到了这里,我后心的鸡皮疙瘩就竖起来了。

    这个地方终身不嫁的自梳女,难不成就是……

    果然,程星河蹲在了一个坛子前面,大声说道:“这地方不是普通的自梳女,这些坛子里,养的不是泡菜,是百蛊坛!”

    卧槽——这是降洞女的村落!

    而那些以凶邪出名的降洞女,都被害死了——我这才觉出来,那个江长寿,好像比我们想的难对付。

    但凡是吃阴阳饭的,谁听见降洞女三个字,不绕着走?

    可这一整个降洞女的寨子,都……

    我们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只听“咯吱”一声。

    那个声音——像是从梳头棺材里面传来的。

    哑巴兰一把抓住我:“哥,是不是哪个降洞女诈尸了?”

    我们几个人汗毛全竖起来了。

第914章 蛊从天降

    哑巴兰瞅着我:“哥,你说降洞女要是诈尸——她还会下蛊吗?”

    是啊,哑巴兰是武先生,对行尸是见怪不怪了,可要是行尸会下蛊……

    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一步。

    明枪易躲暗蛊难防,我们还得去找白藿香,提前在这里中蛊,自己的命搭上不说,白藿香不就危险了吗?

    那个江长寿说,要把她做成美人骨……

    我一寻思,打算先看看棺材里的东西什么来头,可刚要运行行气,眼睛就一阵锐痛——对了,现在身体在老婆蛾的作用下,十分娇弱,距离恢复正常,还有三四天的功夫。

    程星河把我们几个往后一拽:“咱们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来惹麻烦的,赶紧走赶紧走——都怪七星,哪儿不能指,指到这个倒霉地方来了。”

    这个不孝子,啥事儿都往爸爸头上赖。

    不过我也没心情跟他掰扯,这地方确实挺邪的,保命救白藿香要紧。

    我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于是我们几个就往外跑,哑巴兰一边跑还一边念念有词,请姑娘们大人有大量。

    结果退到了门口,一直不吭声的苏寻忽然跟个梭子蟹一样,横在前面就把我们给拦住了。

    他对着门口就甩了个眼神,意思是“有东西。”

    这个时候,月亮已经明晃晃的升起来了,我这才看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了很多银丝。

    蜘蛛网?

    我后心一炸——我们进门才多长时间,几分钟的功夫,就被蜘蛛结了网了?

    “哎,你发现没有,”程星河捅了我一下:“这地方特别干净,门缝,地砖缝,都一尘不染。”

    哑巴兰刚才听完了降洞女的故事,摸鸡皮疙瘩摸了半天了,生怕自己汗毛眼里也滋出虫卵来,立马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意地干净不干净……”

    可话说到了这里,哑巴兰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其实,这是一个常识——你去西川,先看看这家人门缝地砖一类难以清扫的地方,是不是干净的,如果说那地方是干净的,就说明,这地方是养着蛊的。

    这地方千万不能进,哪怕进去,一不能喝,二不能吃,三不能碰,不然,就等着倒霉去吧。

    这地方,还真有活蛊?

    门口这一道子蜘蛛网,说不定,就是蛊。

    那要是碰上去……

    我一只手就把七星龙泉攥住了——不过蛊这种东西,七星龙泉能解决吗?

    以前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啊!

    而这个时候,只听“咯吱”一声,身后又是一声响。

    像是——棺材里面躺着的东西,活了!

    卧槽了,难不成这位降洞女怪罪我们打扰了她安息,要收拾我们?

    刚想到了这里,忽然头顶“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响,好像房顶子漏了,上头掉下了数不清的冰雹一样!

    但是程星河眼睛亮,第一个看清楚了那东西的真身,嗷的就是一嗓子:“跑跑跑……肉鳖甲!”

    肉鳖甲?

    我耳朵里顿时嗡的一声。

    这玩意儿是一种甲虫,看着跟指甲盖差不多,但是生性凶猛,最喜欢吃肉——吃的法子还特别奇葩,是钻进人肉皮子底下去吃。

    它要是钻了一半,你把它屁股揪出来都不行——它跟蚯蚓一样,哪怕碎了一半都能活,一张嘴越咬越深,把人吃空了拉倒。

    程星河一边拉着我们跑一边说:“我小时候跟踪一帮盗墓的,等他们下去就偷他们干粮,亲眼看见,他们被肉鳖甲给追出来,没走十步人就倒了,骨头都被啃酥了!”

    一个跑着的人变成骨头,只用了十步的时间……

    我们几个人的脑壳同时都麻了。

    可肉鳖甲源源不断,跟不要钱似得,整个吊脚楼也没什么能躲避的地方,眼瞅着那肉鳖甲跟涨潮似得,要淹到了我们脚下了,几个人一挤,我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脑子也跟一锅粥似得——妈的,难道脑子也开始变娇弱了吗?

    我使不上别的劲儿,立马要把七星龙泉抽出来——可再一寻思,这东西砍成两半也死不了,那我不是白忙活吗?

    对了——黄二白给我了一把枯枝,说能用,我立马就从袋子里往外抓。

    但这一抓还想起来了,黄二白说,这东西需要水。

    这个情况,上哪儿找水去?

    不行,来不及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肉鳖甲已经咬到了脚上来了,“沙”的一声,鞋尖上顿时就是一个窟窿!

    这下真是麻了爪了……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阵劲风,猛地从身后呼啸而起。

    “呼”的一下,就把那些肉鳖甲浪潮全体掀翻,吹出去了老远!

    这是——山神爷显灵了?

    回过头,才看见,闹半天是哑巴兰不知道从哪里抓住了一个大木板,这个风,就是他用木板呼扇出来的!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这小子挺管用!

    这一下,不逊于挥舞芭蕉扇的铁扇公主啊!

    程星河也高兴了起来:“哑巴兰,干得好!”

    那些肉鳖甲遇上了这风,顿时就改变了爬行的方向,跟受了惊吓一样,争先恐后就往相反的方向爬了过去。

    这些肉鳖甲,也怕了?

    哑巴兰登时得意异常:“好说好说——别的不提,力气我有的是,来我再给你们表演一个,风卷残云,西风残照……”

    不对啊,肉鳖甲这东西怕风吗?

    可这一瞬,我就觉出来了,跟那个木板子一起扇过来的,还有一阵奇异的香气。

    跟我在预知梦里闻到过的,十分相似!

    那是药材的味道。

    我立马就问道:“哑巴兰,你这木板子从哪儿弄来的?”

    哑巴兰刚要表演才艺,一听我这话,顿时也愣了一下,这才说道:“从哪儿弄来的——我随手抓的。”

    刚才那个情况,当然是身边有什么抓什么,而我们几个一瞅那块木板,呼吸顿时全都给凝滞住了。

    哑巴兰拿的也不是别的,赫然——是那个开着牡丹花的棺材板!

    他刚才情急之下,把棺材板给掀开了!

    按理说,棺材板上有三长两短镇魂钉,一般人拿都拿不下来,可哑巴兰的力气,不是一般人。

    我们回头一瞅,就看见,那个棺材没了盖子,正黑洞洞的敞在了我们面前。

    仿佛,一个长着大口的巨兽。

    我们四个,全僵住了——眼睛适应了黯淡的光线,我们全看见了,那个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材很纤细,面部被什么东西遮盖住,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纤纤素手——在一片黑暗之中,白的像是要发光。

    手上,还有是染着凤仙花汁液的长指甲。

    “妈耶……”哑巴兰当时就傻了,手忙脚乱就要把棺材盖子给重新盖上,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棺材盖子没盖上,“咣当”一声巨响,就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棺材里面的那个躯体,甚至跟着那一声巨响,一起颤动了一下。

    “这地方,不宜久留。”程星河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跑跑跑……”

    可我们刚要转身,就听到了一阵“喳喳”的声音。

    回头一看,棺材之中的那个身影,猛地就坐了起来。

第915章 金丝银线

    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是凝滞的,这一两秒钟的功夫,我脑子里面滚过了无数个想法——她是个啥?

    她要干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会下蛊吗?

    还有——我沉思了起来,金毛在这里,哪个行尸敢炸?

    我立马就看向了金毛,想让它给我挣挣面子。

    可金毛蹲在我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周遭一片沉默,敌不动,我也不好动,我们一起听到外面起了风,把草叶子刮的猎猎作响。

    “嘶……”

    就在这个时候,我一下就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

    像是背后的墙壁,爬出来了什么东西。

    离着墙最近的哑巴兰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直接把我们几个推到了前面。

    被推开的这一瞬间,我就看到了一大片树叶一样的东西,对着哑巴兰就扑过来了。

    蛾子——震起了一大片鳞粉。

    这鳞粉,一看就有毒!

    而那片鳞粉,一下就把哑巴兰给笼罩住了。

    程星河骂了一句我操,吸了口气,手一甩,身边炸起一道破风声,狗血红绳对着哑巴兰身后就扫过去了,把那些鳞粉全部打开:“别傻站着了,别睁眼睛!”

    可来不及了——我看到,哑巴兰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哥,我眼里,好像进东西了,火辣辣的!”

    说着,倒是摸索着,往肉鳖甲的方向走。

    我立马冲过去就把他给拽回来了——这一下力气用的大,脚底下一阵剧痛,手指头上也是一阵剧痛。

    身边“咻咻”又是几声响,苏寻的元神弓对着那片毒雾就飞了过去,可那东西太他娘多了,我已经感觉听到苏寻和程星河的呼吸开始沉重——这东西的粉末有毒,吸进了肺里,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不过——我虽然浑身娇弱,倒是没觉出这些粉末有什么影响。

    而且,那些蛾子碰上了我,都直接绕开,好像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难不成……

    我还想起来了,我吃过蛟珠啊!

    吃过蛟珠的人,不光摔不死,血时常能发挥点万金油的作用。

    这次不是七星龙泉能解决的,又没法望气,只能试试运气了。

    而这个时候,那些数不清的扑棱蛾子,已经对着我们扑过来,要把我们给整个笼罩住了。

    我想都没想,把手划开,右手攥住抹了一手掌血,反手抹在了哑巴兰肩膀上。

    果然,这一下,本来有一些蛾子,已经要把哑巴兰给包住了,可触碰到了我的血,就跟见到了火一样,飞快的挪开了。

    管用!

    我立马把程星河和苏寻也给抹了——不过,真疼。

    比之前,疼上百倍!

    这下子,那些扑棱蛾子碰到了他们几个,也只好飞开,一些来不及躲避,撞上我的血的,竟然一头栽倒,直接落在了地上。

    这样,不长时间,那些蛾子竟然都给散开了。

    程星河立马高兴了起来:“七星,好久没见识到你这血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灭害灵啊!咱们以后回去,不如投资一个杀虫剂品牌,就叫七星牌,肯定能把什么雷达榄菊之类的打到退市。”

    程星河本来还挺高兴,可视线落在了我手上,一把就将我的手给攥住了,声音一凛:“你是不是特别疼?”

    透过了惨白的月光,我看到手上的口子皮肉翻卷,一点要愈合的意思都没。

    现在愈合能力也下降了?

    妈的——要不是江辰那个死王八蛋,我至于在七天之内受这个罪?

    程星河也来了气,回头就看向了那个棺材,沉下了嗓子:“我他妈的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

    可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们是么子人哟?”

    那个口音,又婉转又甜糯,跟撒娇一样。

    只是冷冷的,让人瘆得慌。

    哑巴兰一把抓住我:“行尸也会说话……哥,这是魃?”

    哪怕是魃,有本事在金毛面前造次?

    我吸了口气让哑巴兰先松手,我现在跟蒸鱼一样,很容骨肉分离。

    哑巴兰这才察觉了出来,赶紧把手松开了,要往外掏金丝玉尾鞭。

    而苏寻的元神弓已经搭上了。

    程星河也死死的盯着她,忽然就把苏寻给拉住了。

    接着,声音满是不可思议:“这……是个活人。”

    活人?

    我们三个一下愣住了。

    活人住在一个鬼村的棺材里?

    这是什么爱好?

    没等我们开口,那个有甜又糯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带着几分怒意:“你们到底是么子人!”

    说着,一只手举起,指着我的鼻子,声音不客气之极:“尤其是你。”

    我?

    我只好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你别害怕,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进来问问路。”

    这会儿,月亮的位置偏移,月光也一直从窗户照到了这个姑娘的脸上。

    我们几个顿时就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个姑娘的头脸上,照着一个繁复至极的面巾。

    上面金丝银线,绣出了一个灿若星河的图案。

    日月,花鸟,走兽,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们几个也算见过点世面,甚至朱雀局的宝藏山都走过一圈。

    可我们全没见过那么美丽的东西。

    “金丝银线绣……上面是沧月石和蛟泪珠……”程星河喃喃的说道:“拿到了琉璃桥,得值多少钱……”

    以前动不动是要去鬼市,现在跟王风卿搭上线,事事都惦记着琉璃桥了。

    不过吗,金丝银线绣,这东西听着怪耳熟啊。

    哑巴兰也咽了一下口水:“哥,你听说过大姆妈没有?”

    大姆妈——对了,是听说过。

    我以前在厌胜门,让老二给下了个蛊。

    白藿香以前提起过,那不是一般降洞女的东西,是降洞女的首领,大姆妈下的,而那位大姆妈,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了。

    哑巴兰接着说道:“藿香姐说,降洞女里,只有大姆妈有资格穿金丝银线绣!”

    我脑子一乱,所以,这个姑娘,竟然是那个死去了很久的大姆妈?

    单单听声音,跟赤玲的岁数可能差不多,大概连二十岁都不到。

    “不过,大姆妈不应该是个老太太吗?”哑巴兰小心翼翼的说道:“难道她跟杜大先生一样,死而复生,返老还童了?

    还是——妈的,我这脑子还真是不灵光了,还有一个可能。

    这个姑娘,是新任的“大姆妈”。

    “我不害怕。”金丝银线绣后面传来了那个声音:“你叫么子,哪里人氏?”

    我只好自报了一下家门。

    “姓李……”那个声音微微一滞:“你也姓李……”

    我一皱眉头,姓李的可太多了,难道,她还认识其他姓李的?

    说话间,那股子香气一下又浓郁了起来——她从棺材里出来,对着我们走过来了。

    哑巴兰虽然平时最喜欢漂亮姑娘,可一想到浑身要冒虫子,不由自主就要往后撤,一边撤,一边还拉着我。

    我身为领头的,不能在个姑娘面前丢了排面,只好装出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把胸脯子挺的高了点:“你,你想怎么样?”

    那姑娘若有所思,这才说道:“你要去么子地方?”

    不像是要下蛊的样子。

    我就告诉她:“大肚葫芦山——山口有杏树形状石头的那地方。”

    金丝银线头巾猛地一颤,声音凌厉了几分:“去那里干么子?”

    我清楚的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头紧了几分——难不成,是要下蛊?

    卧槽了,难不成,她是在这里给江辰看门的?

    但我还是梗着脖子说道:“要去收拾个人,更重要的,是要救个人,而要收拾的那个人,叫江长寿。”

    她没吭声,因为戴着那个金丝银线绣面巾,也看不清楚表情。

    我只看到,她的手微微松开了,就补上了一句:“一个慢慢吞吞的猥琐男,脖子上有个红痣。”

    “对。”程星河看出这个姑娘像是个知道内情的,立刻说道:“你认识不?”

    “我可以告诉你们。”

    金丝银线绣后面的声音缓缓说道:“不由有一个条件。”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什么条件?”

    程星河偷偷拉了我一下:“按着以前的经验——这姑娘没准要拉你做姑爷。”

    说着暗暗摇头:“咱也不懂了,按理说我比你帅。”

    哑巴兰跟了一句:“可你气质太猥琐了,还抠。”

    姑你大的爷,你以为我是人民币,人见人爱?

    “带上我。”

    啥?

    我们几个,顿时都给愣住了。

    而她的声音更凌厉了:“么子,不肯莫?”

    有个免费导游,那谁不乐意了,我连忙说肯肯肯,接着又问了一句:“你要找那个江长寿,什么事儿?”

    那姑娘的身体整个暴露在了月光下,身段好看的不得了,而她全身的金丝银线绣,也都露了出来。

    她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小事体。”

    “要他生不如死。”

    果然——这位新晋的大姆妈,也跟那个江长寿有仇!

    我们几个对看一眼,心照不宣,好事儿啊——敌人的敌人,那不就是我们的朋友?

    于是我又追问了一句:“你们这个美人寨,到底是……”

    她没回头,一步迈出了门槛:“我若是你们,便快点走。”

    咋了?

    还没想明白,就听到头顶忽然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给砸下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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