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二中选一
我立马跳过去,抬手用玄素尺把那一道影子打开。
那个力道——上手才知道,大的几乎把玄素尺也击穿了!
哪怕我用了全力,也才把那个东西稍微打偏。
那一道破风声对着水面呼啸而去,擦着三川红莲,深深的没入到了三川红莲后面的石壁上。
青莲子……
“七星,不好了!”
程星河一嚷,我回过头,就发现我这么一转身,她一只手,抓在了苏寻的绳子上。
慢慢的,要割开苏寻的绳子!
一边割,她一边说道:“看来,你是选三川红莲了——那就是不要这个朋友了。”
苏寻的绳子本来就细,被她这么一划,半边就断开了!
我的心猛地就揪住了。
他高原反应本来就明显,这下子……
而雪观音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对了,其实你应该谢谢你这个朋友——他这个样子,并不是因为什么高原反应。”
哑巴兰一下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我却想起了苏寻手里的石头子,一下愣住了。
他不是在摆阵。
是因为……他一直在破阵?
雪观音也是阵法之中的高手——八脚迎门和提灯阵不就是她设的吗?
苏寻还说过——想跟这个设阵法的人切磋切磋。
他那个样子,肯定是因为雪观音自从上山之后,就开始设阵引雪伥鬼,爬爬胎之类的东西来整治我们。
苏寻发现了,才开始不断破阵,而雪观音的阵怎么可能动动手就破了——肯定是反噬到了他身上了。
他表面上没做什么,其实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跟雪观音对抗。
他不知道扛了多少痛苦,可一路上,一句话都没多说,就这么默默的扛着!
哪怕到了昏迷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破阵的石头子呢!
是为了——保护我们。
雪观音看出我明白了里面的事儿,满意一笑,就把苏寻身上的绳子给截断了。
苏寻本来就没意识,身体往下一坠,露出惨白一张脸。
你大爷……
而跟着苏寻身体的下坠,另外一颗青莲子,对着三川红莲就射过去了。
我没有分身术——一次只能救一个。
“哥,保护好了那朵花,洞仔这边有我!”哑巴兰忽然推了我一把,对着苏寻就冲过去了。
他本来力气就大,这下子,把全部力气凝聚在腿上,一步抄了上去,奔着苏寻就冲。
那只是电光石火一瞬间,我一脚没时间过多思考,抬手就把那个青莲子打开。
青莲子再次擦过了三川红莲,没入到了石壁里,但是这一下,青莲子带起来的风,已经把三川红莲的花瓣给擦下去了两片!
整个三川红莲一颤,我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要凋谢了?
所幸,那三川红莲还是完整的,只是——所有花瓣一起外扩看不少,显然颓势更盛了。
“咣”的一声巨响,我哪儿还顾得上三川红莲,回头一瞅,只见哑巴兰跳过石笋接住了苏寻,但他抱住苏寻之后,已经没法转身,直接撞在了那一片石笋上。
白藿香厉声喊道:“哑巴兰,小心!”
哑巴兰用身体,垫在了苏寻下面,自己肩膀,后腰,一片殷红,脸色顿时也白了——但是低头一看,苏寻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对着白藿香说道:“姐,我没事——洞仔为了咱们吃了这么多苦,绝对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白藿香死死咬着牙,眼里顿时冒了泪花:“可你……”
哑巴兰摆了摆手:“我皮糙肉厚,没事。”
可他一抬手,我的心猛地沉了。
哑巴兰白皙的手背上,出现了一大串燎泡。
而他的嘴,也迅速发乌。
我们这才看出来,那些石笋的尖端,还涂抹着一些绿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是他娘的爬爬胎的毒液!
哪怕没被石笋万箭穿心,哪怕只跟石笋蹭一下,也要命!
我耳朵里顿时嗡的一声,哑巴兰……
哑巴兰看着我,咧嘴还笑呢,一只手指着上面:“哥,你不要担心,你把藿香姐救下来,我揍……”
他突然就变成大舌头了。
接着,他脑门上爆了汗,显然毒性已经发作,现在不知道有多痛苦!
但他死死咬着牙,哪怕脑门上青筋毕露,也一声都没吭,一只手,只是攥在了一块碎石头上。
“乓”的一声,那块碎石头似乎都承载不了那么多的痛苦,被他一下捏的粉碎!
“哈哈哈哈……”
头顶上,雪观音的笑声再次响了起来:“他们为了你的一朵花,千里迢迢,跟着你上这里来,可你呢?你为了自己,把他们豁出去了……可笑,真是可笑……他们为你卖命,值不值?”
我心里顿时锐痛锐痛的,是啊,他们卖命,完全是为了我来的。
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儿,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盯着哑巴兰身上越来越多的燎泡,我的手微微发了抖——必须得把白藿香救下来。
白藿香死死的盯着我:“李北斗,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冷静下来,别听她的,她……”
“可怜……”雪观音的声音却是异常的愉悦:“这也叫朋友?简直可怜……那个李北斗,心里只有自己!”
是啊,她最享受的,就是把人逼到绝路,眼睁睁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一切。
“糟老婆子,你他妈的懂个屁?”
一个声音猛地扬了起来,程星河一步跨在了我前面,昂起头,澄澈的眼睛盯着雪观音的影子:“比起管人家的狐朋狗友,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妈火葬场里几分熟了?”
雪观音的笑戛然而止。
想也知道,这一辈子,谁敢跟她说出这种话来?
程星河大声说道:“真正可怜的是你,一看就知道,你这辈子,没有过朋友吧?”
雪观音那一只带着白色痕迹的手卡在了断绳上,微微一颤。
“我们跟七星来,因为我们知道——如果换成是我们要那个东西,七星也会为我们,做一样的事情。”
“我们信得过他!”
这话,掷地有声。
接着,程星河就偷偷踹了我一脚。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让我趁着三川红莲还没凋谢,赶紧去采三川红莲。
这里有他扛着。
我抿了抿嘴。
转身对着三川红莲就冲过去了。
雪观音反应过来,手上一抬,我立马就感觉出来了——一道青莲子,是奔着我脚腕过来的。
好快——只怕比之前龙鳞滋长出来的速度还快!
不光这一颗,第二颗追着也呼啸而来——对着三川红莲!
这个女疯子,是要把所有的路,全他妈的堵死!
可正在这个时候,一块石头从地上扬起,直接挡在了我前面,截住了青莲子,一下被打成了碎块,碎屑炸了我一身。
程星河还有这本事呢?
妈的这货总是这样,只要不是生死关头,他就绝对懒得出手。
没了后顾之忧,我一下把对着三川红莲的莲子打开。
雪观音眼瞅着我对着三川红莲过去了,一只手扬起来:“这个小姑娘跟你们非亲非故的,死了倒是没什么关系。”
苍蝇拍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老……老板……”
她当然也不能死……我答应过她,要帮她实现进城的梦想呢!
而程星河挡在我前面就喊道:“奔着你的事儿做,这里的事儿,归哥了。”
说着,一道狗血红绳出手,对着苍蝇拍的腰就缠过去了。
他的手法非常巧妙,从一道石梁绕过去——只要这一下绕结实了,哪怕苍蝇拍身上的绳子断了,她还会被狗血红绳在半空拉住,不会直接掉在石笋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雪观音的声音已经冷下来了:“我只想看李北斗,你们几个跳梁小丑,就歇一歇吧!”
几道子破风声炸起,我立刻回头,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几道血雾,从程星河几个关节炸了起来。
他身子凌空翻转,猛地坠到了地上。
可哪怕这样,他的手里,还是紧紧攥着狗血红绳——缠住了,把苍蝇拍吊在了石笋上面,也就三十厘米的位置上。
苍蝇拍盯着身下的石笋,哇的一声就哭起来了。
“吵什么?”程星河咬着牙:“跑啊!”
苍蝇拍哆哆嗦嗦的把绳子解开,利用常年攀爬雪山的灵巧,往外一荡,也平安落了地,跑到了程星河身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二老板……”
程星河啧了一声,大声说道:“七星,剩下的,看你的了!把那个什么花摘下来——再把那个老妖婆给收拾了,给我报仇!”
我死死咬住了牙,雪观音……
第一次有人,把我身边的人,欺负成这样。
而雪观音的手,已经抓在了白藿香那根绳子上。
“现在,你就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了。”
雪观音丝毫没有理会程星河,而是把白藿香身上的绳子晃来晃去:“就剩下这个鬼医了——你也没有帮手了。”
白藿香盯着我,大声说道:“李北斗,要是真的只能选一个——就照着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去摘那朵花!”
我心头猛地一震——那你呢?
“哑巴兰身上的毒,那个圣水爷爷身上的绿色污渍能解开,就当——我最后为你做一件事儿,祝你以后,跟你的潇湘天长地久,答应我……”白藿香盯着我,微微一笑:“不要忘了我。”
话音未落,白藿香一挣扎,绳子直接断裂,她单薄跟蝴蝶一样的身体,猛地对着石笋坠了下去。
第752章 一杯圣水
雪观音显然也有些意外,但她知道白藿香是想让我别顾虑自己,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专心摘三川红莲。
可对她来说,这是最后让我面临痛苦抉择的机会了。
她的手很快,立刻对着三川红莲投出了一串青莲子。
她知道,我失去哪一个,都绝对不会好受。
我没有犹豫的时间。
我只知道,不能眼睁睁的让白藿香死。
哪怕三川红莲就在眼前也不行。
我没管其他的,回过身,奔着她就冲了过去。
踏着公孙统教给的步法,我知道,白藿香在离着我十五步的距离。
要照着平时的速度,我根本抢不上去。
最多跑七步,白藿香就要落在石笋上了。
更有可能的,是我既接不到白藿香,又眼睁睁的看着三川红莲在眼前凋零,两头落空。
这才是雪观音最想看见的。
我偏偏就不让你称心如意。
老海的行气也好,水天王的神气也好,老四的行气也好,出来,都给我出来!
所有的高阶行气全压在了腿上,对我一个地阶来说,根本是没法承受的。
我清清楚楚的听到骨骼和血管破裂的声音,那种剧痛,足以让人失去任何判断力。
但我忍得住。
我绝对不会让白藿香死。
这一下,我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抄到了石笋前面,用力一跃。
硬是在白藿香要落下的时候,凌空直接抱住了白藿香。
白藿香从我怀里抬起头,像是不相信眼前这一切。
而我听到“扑”的一声,青莲子跟我们擦身而过,打在了那一潭池水里。
水花四溅的声音炸响,不用回头,也知道三川红莲保不住了。
而我腿上,现在已经完全使不出力气来了。
刚才的行气用的过甚,恐怕腿上的经脉都有损伤。
我只听到下坠的风声在我和白藿香的耳边穿过去,身子就重重落了下来。
不行,下面是石笋……
蛟珠的力量,让我身体借用腰部仅存的一点力气,强行扭转——我得护住白藿香。
这一下,我先是听到一声撞断东西的巨响,接着,眼前就白了,只觉得浑身的青筋都炸起来了。
这是从来没感受过的剧痛。
身上的骨头,应该已经全酥了吧?
但是,我护住了白藿香。
白藿香从我身上抬头,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她还是不信。
但下一秒,她死死抱住了我,尖声大叫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蠢!”
她翻过很多次白眼,骂我很多次,但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的这么狼狈。
我记得,她非常爱美,自损形象的事情,从来不做的。
你怎么变了?
再说了,我……
我想说我没事,可这个时候,我就意识到,耳朵里传来的声音不对。
忽远忽近,跟播放器格式受损一样,磕磕巴巴的。
我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就对了。
刚才我虽然护住了白藿香,但是龙鳞没来得及长出来,石笋把我后背刺出了一个窟窿。
我眼看着自己的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了巨大的水泡,好像一朵一朵的木耳。
跟哑巴了一样。
是爬爬胎的毒。
我想说话,但是开不了口了。
因为身体内部,也生长出了这种东西,包括气管。
好像被人塞了一大块潮湿的卫生纸,这是一种异常沉重的窒息感。
透不过气来了。
眼前的色彩,也开始出现错乱,甚至到了有些可笑的程度,好像盗版书画一样。
我看见程星河奔着我大叫,想扑过来。
可他的关节,已经被雪观音打穿了,只能奔着我爬。
看着程星河的表情,可能我伤的,比哑巴兰还重。
我想去看一眼三川红莲。
算了……水池子已经炸开,三川红莲已经没了。
我想抬起手,去摸潇湘的逆鳞。
对不起,是我不好,到底没能救你。
白藿香却忽然跟听到了什么似得,忽然对着程星河大喊了起来,我已经听不清楚了,只见到程星河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保温杯。
对了——圣水!
他之前,从池子里拿出了一壶圣水!
可是……就那么一杯,他关节被打穿,都没舍得用。
程星河眯着眼睛看我,露出了个很满足的笑容,挑起了大拇指,就把保温杯扔给了白藿香。
不光如此,他还变魔术似得,拿出了几个铃铛。
这货真不愧是收破烂的——他什么时候,把水神老爷身上那几个铃铛给捡来了?
铃铛上沾满了水神爷爷身上那种绿色污渍。
哑巴兰……哑巴兰也有救了。
接着,程星河好像累极了,转身就躺在了地上,像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挑着大拇指的手,一直没放下来。
我知道这个意思——他是说,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白藿香一秒也没浪费,抬起手来了,就要把保温杯里的水撒在我身上。
是啊,我要好起来——我的人,不能白受这个气!
还有,那个雪观音口口声声说我坑了她儿子和丈夫,我倒是想知道——在预知梦里,告诉她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就是江辰身后的人。
也许——就是穿着五灵锦的那个人。
就是他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
可没想到,就在保温瓶里的水要落在我身上的时候,一道破风声冲过来,保温瓶忽然直接炸开,里面的圣水,在白藿香手中,撒了一地!
白藿香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而我看清楚了——保温被子残片上的痕迹,是圆圆的。
青莲子。
雪观音好不容易才把我给整成这样,怎么可能就让我这么好起来?
我牵动嘴角,想说话——跑,白藿香,跑!
白藿香咬了咬牙,转过头,死死的盯着身后。
果然,一个身影飘然而落。
我看见一袭白袍下,露出了一双很细的脚踝。
雪观音。
跑啊……
可白藿香没有——她一只手抱住我,另一手反甩出了数不清的金针。
可那些金针跟毛毛雨一样,直接坠落在了地上。
她是天阶。
你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我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想把白藿香拉走——走啊!
我不想再连累你了。
可白藿香根本就不理我,她像是跟我说了什么话,但是我听不清。
她还要甩金针,可她的手没能抬起来。
我看见,那个长着白色痕迹的手抓住了白藿香的手腕,直接掰开——把白藿香的手掰成了几乎断裂的角度。
我的心倏然就疼了起来——那是鬼医的手,那是治病救人的手!
白藿香疼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就倔强的盯着雪观音,说了句什么话。
妈的,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非要跟一个女疯子过不去?
活着不好吗?
我看不清雪观音怎么样了,只看到白藿香的身体反折,直接跌在地上。
那只赤脚,踩在了白藿香头上。
下了死力气!
白藿香的半边脸被踩进土里,可她一点屈服的意思也没有,看着雪观音的眼神,还是那么骄傲。
自打潇湘被逼给江辰跪下之后——我觉得,再也不会有比那更疼的感觉了,可是现在,心跟那一次,一样疼!
白藿香!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出,一股子很清凉的感觉,落在了我头上。
那清凉的感觉一碰到了身上,就跟带来了生命力一样,一寸一寸,把身体唤醒了。
圣水?
可是……我的人都不行了,取来圣水帮我的是谁?
脸上一阵清凉,圣水漫过,我眯着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目光落在了往我身上浇水的人的脸上,我一下就傻了。
不是别人——竟然是,大瞎马?
第753章 风门之阵
我一下愣住了,他怎么突然出现了?
之前,他又跑哪里去了?
可根本没来得及问,一阵风声对着大瞎马就过来了。
雪观音。
雪观音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果然,他们俩——根本不是一伙的。
大瞎马以他那种狍子一样的怪姿势闪避了过去了,说道:“小先生,再不快点,三川红莲就真要凋谢了。”
三川红莲?可三川红莲不是已经……
我抬起头,瞬间愣住,看见三川红莲,还好端端的开在水里——虽然衰败的趋势,更甚了一步。
不对啊……周围全是溅起来的石头沫子,哪怕边缘的石壁,都被雪观音给打穿了,那么脆弱的三川红莲,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除非……我立刻就看见,大瞎马的大夹克,厚棉裤上,全是洞。
果然,那个时候,是他护住了三川红莲!
可是……
顾不上多想了,雪观音一只手伸过来,数不清的青莲子对着大瞎马就打过来了。
我的手上,已经恢复力气了。
而且,圣水的效果果然强劲,已经把之前受的伤,全治好了——腿上受损的经脉,也已经恢复了正常。
几道子行气冲了上来,全灌在了手上。
把你的脏脚,从白藿香头上拿开!
这一下子,玄素尺的寒芒裹挟着风雷之势,对着雪观音就横劈了过去。
雪观音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挣扎起来,注意力全放在了大瞎马身上,这一下子,那细瘦的身躯,直接被我掀翻出老远,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
“哗啦”一声,数不清的青莲子从她身上散落了下来。
她的面孔在黑暗之中,也看得出来,整个是扭曲了,一只手就想把青莲子给捡起来,冲着我撒。
但我先她一步,一只手摁在了寄身符上:“灰百仓——把那些青莲子,全清干净!”
这一声出了口,哗啦一声,数不清的老鼠突然从石洞的各个缝隙之中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对着雪观音就扑过去了。
那个庞大的规模,犹如一次灰色的雪崩!
雪观音的尖叫声暴起,数不清的老鼠从她手边飞起,我立刻大声说道:“清干净,就赶紧跑!”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在了我耳边:“不用水神爷爷吩咐——我怕死!”
话音未落,那些灰老鼠跟退潮一样,吱吱尖叫着就往四处散。
雪观音的性格十分不稳定,这种人的本事是厉害,但是控制欲也很强,一旦事情有了一点失控,她会立刻崩溃。
果然,眼瞅着那些数不清的老鼠突然凭空出现,她恨不得把所有老鼠一起杀了。
可老鼠那么多,她一时失控,甚至没法决定先往哪个方向下手!
而且,估摸着,老鼠出现的实在太突然,她性格高傲,觉得对付我,用点青莲子就绰绰有余,身边只怕也根本没拿其他的东西。
青莲子被老鼠弄走,她本事还在,但脑子已经空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将白藿香给拉了起来。
白藿香盯着我,满眼都是惊喜:“李北斗。”
我一只手把她脸上的泥土擦干净:“委屈你了。”
白藿香一张脸顿时红了,映出我身影的眼睛,璀璨的跟晨星一样,喃喃的说道:“我没想到,你为了我……”
不,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还是人吗?
“三川红莲是要紧,潇湘的元神,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越过白藿香,看向了雪观音:“但是你的命,也绝不可能,就这么被轻易践踏。”
白藿香单薄的身体一颤,眼眶子里顿时就有了泪光。
接着,她一下就扑到了我怀里,把我抱的紧紧的:“李北斗,谢谢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把她脸擦干净,就将她拖到了身后,声音凛冽下来:“现在,我就给你出气。”
白藿香反应过来,大声说道:“你一定要小心——我等着你!”
这句话,满是坚定和期待。
我会好好回来的。
白藿香转身去给程星河他们治伤。
而我,趁着这个功夫,逆着那数不清的灰老鼠,一玄素尺对着雪观音就扫过去了。
雪观音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身子轻盈反折,一下就从玄素尺的寒芒下躲了过去。
毕竟是天阶。
刚才的老鼠,也就是出其不意,真要是动起了手来,我哪怕带着老四,水天王他们的气,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但那又怎么样?
程星河关节穿了,哑巴兰中了剧毒,苏寻到现在还没醒。
她敢欺负我的人,我死了,也要给他们出这口气!
大瞎马在我身后轻轻一笑——那一笑,满是欣赏!
而雪观音站起来,声音冷了下来:“你比我想的有意思……给你留了几条好路,你不走,偏偏要撞到最难走的一条上,罢了,罢了,这是你的命,也是你害了我儿子,我丈夫的下场。”
那个声调,呢呢喃喃,跟梦话一样,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音调。
她就是个疯子。
我接着就说道:“我入行以来,确实没有害过谁,你恐怕是让人利用了——那个把我当真凶指给你的人,没怀什么好心眼……”
“胡说八道!”雪观音的声音一会儿高昂,一会儿低沉:“你胡说八道!他怎么会骗我?世界上谁骗我,他都不会骗我,因为他是,他是……”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他是谁?”
可她一听我问,反倒是大笑了起来——更让人瘆得慌了:“你在奈何桥上等着他,等着他自己告诉你!”
话音刚落,一股子疾风忽然对着我就冲过来了。
而疾风之中,显然还裹挟着什么锋锐的东西,脸上,身上,都有一阵阵的锐痛,好像疾风之中,有许多小刀子划过来一样。
锐痛之后一阵温热的感觉淌了下来——流血了。
这是……什么鬼?
而且……卧槽,打我身上不要紧,千万不要打到三川红莲!
果然,一回头,整个水池子的水面,都被这一阵风,吹起了细细的涟漪,三川红莲的花瓣,更是被震的摇摇欲坠!
这就是天阶?这他妈的是妖怪吧?
但我记得很清楚,《气阶》和老师给的书上,都提过这种东西,这其实也是一种阵。
阵法能通过风水术,引风,招水——像是戏曲里面的什么天门阵,迷魂阵,都是相似的东西。
当然了,普通的阵法,最多让人迷路,或者招来灵物什么的。
这种程度,一般的风水师别说做到了,连见过的都少!
“她设了,风门阵……”
我身后,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阵眼,在她脚下。”
是苏寻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醒了。
对了,阵法都得有个阵眼,把阵眼破了,阵法也就破了。
可她脚下——我他妈的前进一步都难,更别说去找她脚下了!
第754章 七步之风
抬起了玄素尺,想抵挡住这个怪风,可她毕竟是天阶,我根本就扛不住。
“你坏了我儿子的手,对,你坏了我儿子的手……那就,从你的手开始吧……”
手?我坏过谁的手?
可还没想明白,那一道风里夹裹着什么锐物,奔着我就过来了。
我想躲,可那个速度实在太快,我根本就躲不过去。
视线落在手上,擦过我手的,只不过是一片干树叶子。
但我手背,已经血肉翻卷,骨头碴子都露出来了。
妈的,疼……
不愧是曾经的十二天阶,比同样位置的老海要强很多。
我跟她差的,实在太远了!
但我绝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这么多条命在这里呢,我死了,就全完了。
我运用了公孙统教给的法子,测算出来,我离着她,有七步。
只要坚持过了这七步。
我奔着她就冲过去了。
她也觉察了出来,跟斗兽场里看角斗士厮杀的贵族一样,显然也十分喜悦——她要看戏。
接着,她抬起手,数不清的锐物对着我就过来了。
刚才不过是老鼠牵制住了她,现在,她心无旁骛,全放在对付我上,能用的不光是青莲子,而是很多别的东西。
满地的干叶片,甚至数不清的石头子,信手拈来,就是伤人锐物。
她想把我卷进风门阵,用那一点一点的锐物,把我划一个皮开肉绽。
我受的折磨越多,她也就越开心。
第一步,我脑门一痛,觉出一个东西,擦着头皮就过去了。
那种速度,只怕龙鳞都反应不过来。
一股子暖意流淌了下来,糊在了眼睛上。
“李北斗!”
白藿香也看出来了,大声说道:“你小心点!”
伤的很严重?
但是我一步也没退。
雪观音喃喃的说道:“这算什么——你不过是一点头皮破了,我儿子的手残废了,我丈夫的命送进去了……不够!”
她的声音更狠厉了:“还差得远呢!我儿子我丈夫受的罪,我要十倍,百倍的还在你身上!”
可我什么也听不进去,也强迫自己不要去感觉那种剧痛。
第二步——数不清的干叶子跟刀一样削过来,简直跟剐刑一样。
古代有一种鱼鳞剐——用渔网把人的皮肤勒出菱形的凸起,再用专业的小刀一片一片削下来,俗话说“千刀万剐”,不割下一万片不算完。
现在我就觉出来,身上被那些干叶片,削出了数不清的伤口。
白藿香受不了了,想过来,却大瞎马一把抓住:“你要是信的过他,就别去作死了。”
雪观音看着我一身皮开肉绽,别提多高兴了:“走啊,继续走啊……这恐怕,是你这辈子,最后几步路了。”
但我还是咬着牙,又往前迈了一步。
雪观音的笑声,跟凝固了一样。
她没想到,我忍得住三步。
这一下,风声猛地就紧了,几乎把我把整个人给掀开,一块很大的东西对着我脚踝就撞了过来——一大块石头。
要是拔脚躲避,我根本稳不住身形,直接就会被风掀翻。
所以,不能躲。
那块石头重重砸在脚腕上,一声闷响。
断了……
雪观音整个人僵住了。
她没法相信,有人能在风门阵里,扛住四步。
但看着我身上的伤,她明显高兴了起来,一抬手,地上那些石笋也拔地而起,对着我就撞了过来。
可这几次,我已经有了经验——靠着公孙统教给的步法,我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这些锐物冲到了我身上的规律。
第一个是艮位,第二个是坤位,第三个是震位,第四个是离位。
龙鳞猛地从那些相对的位置滋生出来,把那些石笋,全挡住了。
当然,哪怕有龙鳞,那个冲击力还是很大的,我只觉得骨头都要被撞碎了,可咬住牙,就是不后退。
雪观音注意到我这么快就摸清楚了规律,胸前的起伏,顿时就剧烈了。
她不想相信,但她不得不信。
第五步,尖锐的树枝,第六步,更重的风——每一步,都有可怕的东西,但是我还是挺住了。
雪观音的身形有些摇摇晃晃的——她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一旦失控,她是要慌的。
而这个时候,她身后轰然一声响,许多山石,对着我就冲过来了。
那个势头,把人碾死也是小意思。
而且,快的要命。
但是我不能躲。
我要比她更快。
强忍着剧痛,在她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我一步跨过最后的距离,玄素尺一震,果然,一下把她掀的退了一步。
她脚底下的位置——确实有一个凸起,玄素尺扫过去,土层被直接劈开,里面埋着一个东西,像是一枚桃核。
阵眼!
果然,这一瞬间,那一股子妖风,一下就停住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我听到了苏寻在身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多亏你了。
而雪观音就在我面前。
水面映出了潋滟的光,正照在了她脸上。
我看到了一个身材纤细,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女人。
她顶着一头乱发,肤色发青——看上去,非但没有想象之中那么穷凶极恶,甚至有点——可怜。
跟我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书画之中的深闺怨妇。
好像——饱受折磨。
对了,她好像是个失去丈夫的妻子,儿子残废的母亲。
她脸上不光有怨恨,还有绝望。
我听到她干裂的嘴唇喃喃吐出这么句话:“怎么可能……我……老了?”
我心里忽然一动,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儿,我妈会为了我担心的形容枯槁,为了我拼上性命复仇吗?
我立刻说道:“这件事儿里面有误会,你听我说,你是被人给利用了,我你丈夫和儿子,不是我……”
可是“丈夫儿子”这四个字,宛如炸在了她耳边的一声惊雷,她反应过来,厉声说道:“对了,你害了我丈夫和我儿子,你把我丈夫和儿子还给我……”
说着,一只手还要屈起来。
这样不行,她再放出什么大招,就我这个样子,已经扛不住了。
于是我想也没想,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对着她的手横扫了过去。
她整个人是精神崩溃的模样,一见我过来,眼珠顿时暴凸了起来,厉声说道:“你害了我丈夫儿子,现在来害我了,来害我了……”
我还没说话,只觉得天地翻转——我甚至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的手,自己就直接给掀翻,脑壳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李北斗!”
白藿香的叫声撕心裂肺。
一阵眩晕之中,我看见她一只手卡在了我脖子上:“我要你,满满的死……”
她的手保养的很好,指甲整齐,肤色白嫩,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就连那一道白斑,也活脱脱像是开在手上的一枚雪花。
我一口污血,直接吐在了她手上。
她盯着手,忽然就是一声尖叫。
我记得很清楚,她最珍视的,就是这只手。
第755章 红莲凋谢
这是大瞎马告诉我的。
为了不弄脏这只手,她多费周章的事情都做。
可现在,她应该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连那么重视的手,都拿出来用了。
这一瞬间,她眼看着自己的手变成了那个模样,一双眼睛顿时就瞪大了——我看见,她眼白上全是红血丝。
冷不丁,她就爆发出了一声哀嚎。
那个声音天绝地灭,谁听见了,都得炸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她单薄的身体,顿时就颤抖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我,喃喃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好大的胆子……”
大瞎马立马在身后喊了出来:“小先生,你把她给惹急了!”
我当然知道了。
翻身起来,一玄素尺对着她就划下去了。
可她以我没想到的迅猛闪避开来,另一只手对着我就抓过来了。
那个行气,别提多烈了——你根本想象不到,这种行气,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使出来的!
我整个人被直接掀翻,脑袋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可我知道,眼前不能这么黑下去——这个女疯子已经彻底疯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耳边被摔的嗡嗡直响,勉强听得出来,白藿香拼了命要过来,被大瞎马拉住的声音。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就感觉出来,一股子水从头上淋下来,浑身顿时一爽。
三川红莲下面的圣水。
大瞎马来帮我了?
可睁开眼睛,出乎我意料之外——那水竟然是雪观音引下来的。
我一下傻了,什么意思,她这是回心转意,不害我了?
白藿香的声音也兴奋了起来:“她难道想明白了……”
不对……我一抬头,看见了雪观音的脸,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她用圣水把我治好,不过是想着,给我更大的罪受!
跟我猜的一样,她一只手是给我撒了圣水,但是另一只手,多了一个羊角蕨的叶子。
那叶子跟梳子一样,两侧是细密柔软的叶尖。
但是那叶子在她手里,带着不同寻常的气——绷的直直的!
接着,她一只手直接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把那片叶子插在了我胳膊上,狠狠往下一划。
胳膊滋生龙鳞的速度,根本没有她下手快,一瞬间,数不清的血道子就在胳膊上翻开,皮开肉绽!
我牙瞬间就咬紧了——疼!
接着,她呵呵一笑,又在我手臂上撒了一些黑色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白藿香认出来了,脸色惨白就要扑过来:“黑线虫——你放开他!”
黑线虫?
还没等我看清楚,伤口的疼瞬间炸起,好像数不清的“洋辣子”(一种蜇人剧痛)的虫子在胳膊里一起叮咬一样!
脑门上瞬间爆出了汗,我就听见雪观音喃喃的说道:“没有人……没有人敢弄脏我的手……”
接着,她就把圣水撒在了我胳膊上。
胳膊瞬间痊愈,她接着说道:“我不让你死了——我要你永远受这个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跟我儿子一样……”
果然,她用圣水救我,不过是怕我死的太简单——她要我一会儿痊愈,一会儿受罪,周而复始的折磨我。
他妈的你儿子到底是谁啊?
而且——我眼角余光看到,池子里的三川红莲,花瓣又掉下去了好几片。
马上就要凋谢了……
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到这种地方了。
我想支撑着起来,可这才发现,浑身动不了劲儿了。
妈的,她现在是设置了一个让我动弹不得的阵!
周围有一些圆石头,可我根本就触碰不到那些圆石头。
而雪观音一等我的皮肤被圣水给治好了,又把羊齿蕨的叶子扎了下来。
白藿香再也忍不住了,趁着大瞎马的视线落在这边,对着我就扑过来了。
可她还没靠近,单薄的身体,也硬生生的跌在地上,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压在底下一样。
她嘴边有血。
我的心顿时就疼了起来。
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而雪观音回过头,看着白藿香,喃喃的说道:“你着急了——对了,你跟这个小子,是什么关系?”
白藿香抬起头死死盯着她。
我心里立马有了不祥的预感:“你冲着我来,别动她!她跟你儿子的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怎么没有?”雪观音却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白藿香那里,低声说道:“我儿子提起过她,说这个小丫头,仗着自己是鬼医,不知好歹。”
她儿子,还认识白藿香?
她转过身,摇摇摆摆就蹲下来,一只手抓住了白藿香的头发,死死一扯,低声说道:“这个李北斗,好像很在乎你。”
白藿香痛的脸色煞白,但还是倔强的盯着雪观音,一句求饶都没有。
雪观音接着说道:“他为了你,三川红莲都不要,你要是死在他面前,他一定很难受——他难受,我就高兴,哈哈哈哈哈……”
接着,她一抬手,一块石头忽然就从头顶上“咯吱咯吱”的松动了起来。
我心猛地一沉,那个位置,一旦落了下来,奔着的是白藿香的脑袋!
“我就看看,你的头烂成一团,那小子,是什么反应。”
我的心猛地就揪起来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就觉得,一只手能动了。
我这才看到,白藿香哪怕面临着这种威胁,一只脚,趁着雪观音不注意,尽了最大的努力,踢开了一块圆石头。
原来——白藿香是跟苏寻问了困住我的阵法怎么破,表面上来趟雷,其实,是为了帮我。
白藿香看到了我的手,对着雪观音就笑了。
雪观音看着白藿香的笑,猛地就皱起了眉头,咬了咬牙,带了点困惑——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白藿香还能笑的出来。
那块石头轰然落下,雪观音咧开嘴看向了我,等实现落在我脸上的时候,她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住了。
玄素尺早一步扫了过去,那块要落在白藿香头上的石头,瞬间碎成好几块,散落在了她周围。
雪观音瞳孔一缩,还想抬手收拾我,可玄素尺已经从我手中,借着诛邪手的力量脱出,带着水天王的风雷之势,跟一道流光一样,直接从她那个带着白斑的手上贯穿了过去。
她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手被玄素尺,死死的钉在了石壁上。
身体重重一撞,她的脸色一下就白了,转脸看向了自己的手。
那只她最珍视的手。
她爆发出了一声惨叫。
而我一步抄上去,直接把她另一只手的手腕折了过去。
她另一只手咔嚓一声响,终于软了下去。
我从来不愿意打女人,可你欺负了白藿香他们。
白藿香盯着我,眼神璀璨:“我就知道……”
我把她拉起来,回头看向了雪观音。
她受不了手被钉住的刺激,还在不停的尖叫。
程星河也缓过来了,看着这一切,顿时激动了起来:“七星,天阶你都能整治,你成精了!”
不是我自己整治的——是因为有你们帮我。
而我已经顾不上雪观音了,对着水池子就冲了过去。
三川红莲的花瓣,已经摇摇欲坠了。
一边跑,我一只手就抓在了潇湘的龙鳞上。
我做到了——为了你,我做到了。
那朵花就悬浮在水面上。
我小心翼翼的把它摘下来,生怕再碰掉任何一片花瓣。
终于,这个火焰一样的东西,完完整整的被我捧在了手里。
把龙鳞搁在了花心里那一瞬间,花瓣忽然抖动了一下,哗啦啦,整个凋落了。
那种鲜红,跟被火烧了的纸一样,飞快的翻卷了起来,干枯萎谢,成了好几片枯叶一样的东西,从我手里,落在了池水里面。
我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卧槽,这特么的什么意思,我——没赶上?
我眼前一下就白了,潇湘的元身,保不住了?
“哈哈哈……”雪观音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我回头瞅着她,一股子火顿时就烧上了脑门:“你笑什么?”
她盯着我,笑的却更开心了:“我笑——你终于也尝到这种苦了——失去比命还重要的人,有多苦,你终于能知道了,哈哈哈哈……”
程星河气的攀着石头就爬了起来:“这个死老娘们,要不是她,咱们怎么就至于……我他妈的不收拾收拾她,她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话刚说到了这里,雪观音忽然一脚把一个东西踢开了。
她是要……
苏寻一只手却抓住了程星河:“不好了……”
这什么情况?
还没等我们问出来,头顶上一阵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塌陷下来了!
她这是……要跟我同归于尽了?
大块的石头从半空之中崩落,我立马把白藿香护住——可我这才发现,行气耗费的太厉害,我动都不好动,更别说再带着他们跑出去了。
而苏寻哑巴兰,现在的身体,都跑不了……
难不成,这次真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程星河在雪观音的笑声里,看向了我身后,愣住了。
接着,回过神,喃喃的说道:“他们……来了。”
谁啊?
我回过头,也愣住了。
只见,我们身后,出现了很多朦朦胧胧的身影。
鬼气。
我的行气耗费的差不多了,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但还是能认出来——那是被冻成冰坨子的那些风水师。
程星河咽了下口水,看向了我,缓缓说道:“他们说——不会让咱们死的,咱们要是死了,谁来带他们回家。”
第756章 圣水老爷
没错,高矮胖瘦,男男女女,就是冰坨子里面的面孔。
因为用了诛邪手,行气锐减,我只能约略看出来,他们微微弯腰,像是对着我们,鞠了一躬。
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庄严。
接着,他们散开了。
这么一散开,死人气减少,我更看不清楚了,程星河的声音则一下就激昂了起来:“卧槽,真不愧是高手——他们把这里的风水给定住了!妈耶,那些手法,七星你真该学学!”
生前就是行业之中的高阶,更别说,死后在灵脉上沉睡了这么久,有这种本事不足为奇——只可惜,我看不到他们到底用了什么手法。
我只知道,他们硬是把雪观音引起来的这一场山崩平息了!
我的爆棚好运气,再一次起了作用。
而雪观音觉察出来,笑声也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就惊恐了起来,喃喃的说道:“不可能……那些东西,怎么可能……”
说到了这里,我还想起来了——这些风水师,都是那个“圣水老爷”给害的。
而雪观音口口声声,说什么“圣水老爷”是她推上位的。
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而程星河凑过来,还用肩膀撞我呢:“真是过年娶媳妇,双喜临门啊!哎,七星,那花派上用场没有,你老婆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提到了那个三川红莲,我心里又是难受的跟刀绞一样——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大家都拼上了半条命,可到底三川红莲还是……
我摇摇头:“没赶上。”
程星河一下就傻了:“你说啥呢?”
不光程星河,白藿香也看了过来,满脸难以置信:“怎么会没赶上?”
我把事情一说,程星河气的直拍大腿:“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差那么一会——都他妈的那个死娘们害的!”
白藿香很担心的看着我,抿了抿嘴,立刻说道:“李北斗,你别难受,也许,还会有其他办法的!我帮你想!”
程星河瞅着她:“你?”
白藿香瞪了程星河一眼:“你看不起我还是怎么着?”
程星河连忙摆手:“那不是,我是说,七星如果恢复单身,那你不就……”
白藿香的脸一下就红了,但不是羞怯,而是愤怒的红:“程二傻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别的我不管,我只要他开心……”
但是话说到了这里,白藿香也意识到自己走了嘴,对着程星河嘴里就塞东西。
程星河知道不是伸腿瞪眼丸就是其他杀人灭口的玩意儿,赶紧捂着嘴喊起来:“七星你管管正气水……哎呦我伤还没好呢,本来就活不长,她还要帮我走捷径……”
白藿香停了手,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谢谢好意,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也许,这就是命。
我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认命,可……
我心里一阵难受,我上哪儿才能找到另一朵三川红莲?
死死攥紧了龙鳞,潇湘,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不知道从哪儿伸了出来,手里捧着的,正是一朵三川红莲。
我一下愣住了。
而且,那朵三川红莲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红的像是一颗火种一样!
回过头去,看见的竟然是个白胡子老头儿。
这老头儿眼熟啊!
没错……重叠在哑巴身上,之前那程星河说像阿凡提的那个!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一边的苍蝇拍看见了这个老头儿,忽然就愣住了,接着,猛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了起来,念叨了一句本地话,接着才反应了过来,蒙着头,对着我们,用生硬的汉语喊道:“圣水,圣水老爷!”
啥玩意儿?
程星河一下愣住了:“苍蝇拍,你,你没看错吧?”
苍蝇拍的声音哆哆嗦嗦的:“我们雪山人,最信的,就是圣水老爷——从小我就在画卷上,经文上看见,笋鸡子脚,金胡子,错不得,错不得……”
我怕这才看出来,这个白胡子老头儿,白色长衫下面,真的是一双虬结的怪脚,跟老树皮差不多,不是人脚!
而笋鸡子是他们雪山特产的一种草药,模样就是跟树皮差不多。
金胡子——没错,之前看着是白胡子,但是现在,在光照下,他的胡子,果然变成了一种浅浅的金色。
染不出来的那种真金色!
更别说——哪怕我因为用了诛邪手,而行气锐减,但也本能的看出,这个老头儿,全身,都是耀眼的神气!
这个神气——跟之前两脚怪“圣水老爷”拿着的棍棒,一模一样!
他是那个坚不可摧的棍棒,真正的主人。
也就是——本地人供奉的,真正的圣水老爷!
我连忙接过了那个三川红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我立马就把龙鳞放进了花苞里面。
花苞微微一颤,不长时间,就合拢了起来。
潇湘——有救了?
我抬头瞅着那个白胡子老头儿,想说啥,可实在太激动了,除了道谢,别的全说不出来。
程星河连忙拽了我一把:“他是真正的圣水老爷,那之前的两脚怪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回头看向了雪观音。
雪观音不是本地人吗?
难道——她帮着那个两脚怪打败了原来的圣水老爷,让两脚怪取代了圣水老爷的位置?
而圣水老爷,身为一个神灵,也没那么容易被消灭。所以,雪观音应该是把圣水老爷给镇住了。
可刚才,她想着把这个地方给毁了,跟我们同归于尽,结果这里一乱,反而把圣水老爷给重新放出来了。
而圣水老爷被困,也许,只有神魂能出来——所以,之前被哑巴兰招到了身上,帮着哑巴兰,给我们灭了爬爬胎。
这就对上了——当时圣水老爷给我们行了很大的礼,告诉哑巴兰,让哑巴兰上下面来救人。
他的意思,不光是指路,让我们把白藿香他们给救出来,还请我们帮忙,把他也从困境之中解救出来。
虽然当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阴差阳错,还真做到了!
我立马就看向了雪观音。
而雪观音看向了真正的圣水老爷,一下也皱起了眉头,惨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看见那么怪的笑。
真正的圣水老爷看她的眼神,是神才有的慈悲。
而圣水老爷转过脸,再一次,跟我们行了一个礼,我不知道按着本地风俗应该怎么做,就把苍蝇拍给拉起来了——她还是照着以前的规矩行事,不敢抬头去看圣水老爷的真容。
现在我们也明白了——那个戴着铃铛的两脚怪,之所以不许本地人抬头看他的真容,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模样难看,更重要的,其实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假的。
本地人,让那个两脚怪,骗的好惨。
苍蝇拍知道了真相,这才傻了眼,盯着圣水老爷,张大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圣水老爷望着苍蝇拍的手,摇摇头,嘴里喃喃说着本地话。
我们是听不懂,但是他眼中的怜悯和慈悲,还有歉疚,谁都看的明白。
只见他伸出手,就把苍蝇拍的那个残损的手握在中间,一股子神气炸起,等圣水老爷抬起了手来,我们几双眼睛,全直了。
苍蝇拍的秃手掌,竟然重新长出了手指头——那几根手指头,红润又有光泽,灵巧的摆动着,好像,从来没失去过一样。
苍蝇拍捂着嘴,翻来覆去看着自己那只手,掐了自己好几把,才相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又叫又跳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满口嚷着本地话。慌慌张张给圣水老爷磕了好几个头。
圣水老爷示意她起来,跟我们指了指,意思,好像是让苍蝇拍,帮他翻译一些话,告诉给我们听。
那就是两腿怪和雪观音当时做的事情——那个真相,让人震惊。
第757章 脱皮之人
那个两脚怪一开始,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他第一次出现在荣阔雪山的时候,身上有重病。
一种很可怕的重病。
他出现的时候,周围几米,都是密密麻麻的苍蝇。
因为他浑身的皮肤,跟旧房子的墙皮一样,大片大片往下脱落,结痂的地方流淌黄水,皲裂的地方冒出粉色的嫩肉。
因为脱皮,他没法穿衣服,只能用麻布遮羞,没法行动,只能躺在放着软垫子的圆轮车上,也没法触碰任何东西,这种活法,简直是生不如死。
但他还是顽强的活着。
那个时候,圣水老爷在荣阔雪山本地,是个普度众生的代言词——人人信奉圣水老爷,因为圣水老爷慈悲为怀,救苦救难。
本地人热情善良,一看见这个脱皮人,见他受着这样的罪,就对他施以关怀同情,问他是不是来找圣水老爷治病的。
脱皮人点头称是,本地人就找了一个小姑娘给他带路,让他上荣阔雪山,请圣水老爷施以援手。
可到了荣阔雪山,圣水老爷见了脱皮人,却没有给圣水——他看得出来,脱皮人的病不是一般的病。
那是做了恶事,留下的报应。
神不护佑恶人。
但是脱皮人不死心,就在圣水老爷的泉水边住下了。
雪山的环境很恶劣,但他就这么扛着。
他说他的余生,要为以前的罪孽忏悔,只希望偿还了罪孽,有生之年的痛苦,可以早点结束。
脱皮人拿出钱财帮助穷人,教给本地孩子汉话,给他们讲外面的世界。
这一住,就是好几年。
荣阔雪山的人生性淳朴,都觉得这脱皮人虽然外面看着溃烂可怖,心却是个菩萨阿哥,聚在一起,说自己受了这个菩萨阿哥的恩惠,雪山人有恩必报,一起求圣水老爷开恩。
圣水老爷也是淳朴的神,不跟我们中原文化的神一样,是虚无缥缈的,他更类似传说之中的山中隐士,时常以实体现身救人,所以本地人以前有很多见过他的真身,才把他描绘到了经卷画面之中。
虽然不知道脱皮人有什么过往,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水老爷就决定给他一些圣水。
那个脱皮人得到了圣水,治愈了病,这本来皆大欢喜,可没想到,他的恶疾实在太厉害——一天治愈,第二天,还会复发。
这说明,他罪孽深重,圣水都洗涤不掉。
圣水老爷知道脱皮人作孽不浅,但架不住他的哀求,还是每天赏赐给他圣水,让他短暂脱离苦海。
日复一日,那个脱皮人忽然对圣水老爷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虽然圣水能暂时减缓痛苦,但是并不能根治,这个病眼看就要夺走他的命了,能不能请圣水老爷,救下他这条命?
圣水老爷回答说,命数是天定,我虽然是个神灵,但也无能为力。
那个脱皮人就说,不,你有办法,我知道,这个地方之所以会有圣水,就是因为这里有三川红莲。
只要你把这一百年的这朵三川红莲给我,那我的病,立刻就能好,永远也不会复发,甚至……
三川红莲是至灵之物,凡人要是得到了,甚至有可能会脱离肉眼凡胎,成仙。
圣水老爷根本没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自然拒绝了。
并且,他看出来,这个脱皮人,怕是有虎狼之心。
所以,不光拒绝,圣水老爷甚至让这个脱皮人离开荣阔雪山,再也不要回来。
那个脱皮人露出了一脸冷笑,说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他了。
圣水老爷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等明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设置出了一个锁神阵。
这个阵法复杂又强大,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好的。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个脱皮人,竟然是个风水师。
还是个本事很大的风水师。
不过,那个脱皮人自己行动不便,怎么能弄出这种阵法?
而一个瘦弱的身影走出来,圣水老爷这才看见,帮助脱皮人设置阵法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也就是,脱皮人第一次上雪山求见圣水老爷的时候,那个本地人向导。
那个小姑娘非常内向,平时一句话都不肯说,好多人说她怪,她也从来不和其他人玩儿。
甚至很多人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有一些恶童看见她手上有一块白斑,就跟她叫臭癞子——莫要跟臭癞子玩儿,她的病要传染。
我们听苍蝇拍说到了这里,全愣住了,不由自主,就看向了雪观音。
是她?
而雪观音听到了这里,忽然格格的笑了起来:“你们想不想听另外一个故事?”
“我告诉你们,那些说过“臭癞子”这三个字的,都死了,都是怎么死的呢,有一个,嗓子被老鼠咬破了,搭了个窝,死的时候,喉咙里还有一窝小老鼠,咯吱,咯吱,咯吱……”
“还有一个,游水的时候,后窍被桑格鱼钻进去,咬住了,肠子被拉出去好几米远,还有,还有……老天不给他们报应,我给他们报应,要让他们知道,祸从口出,不是谁,都能被他们看不起的……”
确实,恶语伤人六月寒,她的扭曲,跟那些恶言恶语可能脱不开关系。
可我们一行人,还是起来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恶寒。
是知道她疯,可没想到,她以前比现在还疯!
对比那些给她带来童年阴影的小伙伴,她对我做的那一切,简直是该死的温柔。
而且,也想不到,她这一身风水术,竟然是这么学到的。
想也知道——当时那个脱皮人自己干不了任何事儿,必须得有一个帮手,也许那个内向的小女孩,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所以,命运这种东西不信不行——虽然雪观音一开始不过是本地一个小女孩儿,可后来,就因为这个,曾经站到了十二天阶的位置上。
说起来,那个脱皮人,还算是她师父?
雪观音说完了那几个小伙伴的凄惨死法,接着跟梦呓一样说道:“他说,我是个天才——我是风水术的天才——不管什么阵法,我一眼就能记住,不管什么地方,我都能找到阵眼,我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是啊,阵法这东西,确实需要老天爷赏饭吃,她的天赋异禀是没错——可惜,成也脱皮人,败也脱皮人,雪观音人生这么扭曲,想也知道,脱皮人作为师父,功不可没。
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引导的雪观音,创造出这样一个疯子。
圣水老爷显然是被这一对奇葩师徒给害了,所以才被镇压这么久,但他盯着雪观音,眼神却还是跟看一个迷途小女孩儿一样,是怜悯。
只有神,有那种一视同仁的慈悲。
苍蝇拍看着雪观音的眼神,显然也有几分畏惧,似乎都不敢继续听她说的那些事——对了,这地方不大,也许那几个蹊跷死亡,生命定格在童年的小孩儿,苍蝇拍也听长辈提起过。
照着圣水老爷的意思,苍蝇拍继续说下去——果然,圣水老爷被那个锁神阵,压在了这个地方。
荣阔雪山的中心,三川红莲下面。
但是圣水老爷毕竟也不是吃干饭的。
那一瞬间,他对脱皮人出了手。
他用那个棍棒,打落了脱皮人的两只手。
他要脱皮人,生生世世,都不能再用那两只手,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还用信众献来,带着灵气的红绳铃铛,捆住了这个脱皮人——就是为了锁住他的力量,让他没法害人,同时,给以后的人提个醒。
圣水老爷最后还是被锁进了锁神阵,而那个时候,脱皮人断了双手,已经快死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三川红莲。
但还没来得及走到池子附近,他就坚持不住了。
雪观音把他扔到了上面的那个圣水池里。
本来,那个脱皮人通过圣水延缓了生命,一下到了这个地方,就能得到三川红莲了。
可偏偏,多行不义必自毙,冥冥之中有天定,他沉入圣水池的时候,正跟一个受伤来治伤的爬爬胎撞在了一起。
他的皮肤,跟爬爬胎破损的皮肤粘合在一起,迅速愈合。
他跟爬爬胎融为一体,成了一个带着妖气的怪物。
他爬上来,贼心不死——只要能活下来就足够了,够他支撑到了三川红莲那里就行。
有了三川红莲,一切就都可以改变。
谁知道,他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三川红莲,却根本没法靠近。
三川红莲是个灵物——而他费尽辛苦,却成了一个妖物。
三川红莲的灵气至臻至净,辟邪解秽气,妖物靠近,痛苦难当,跟自杀没两样!
他得不到三川红莲了。
而他的两只手,是被神打断的——这就跟一个诅咒一样,哪怕有圣水,也永远不能重生出来了。
而那红线铃铛,因为当时圣水老爷已经力竭,没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但同样因为神的诅咒,他没法扯掉那些东西,只能任由那些东西在身上叮当作响。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耻辱的象征。
机关算尽,他没想到,自己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第758章 被人利用
他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怪物。
雪观音劝他留在这里——你喜欢三川红莲,就守在三川红莲旁边吧,你得不到的,也不要让别人得到。
脱皮人也是这么想的——他留在了这里,取代了圣水老爷的位置,接受本地人的求助和朝拜。
当然,一旦他伤人,那些红铃铛就会束缚它,跟紧箍咒一样,所以它不想轻易伤人,但是它的心已经扭曲了。
看着那些健全的信徒,它气不打一出来——为什么,这些蠢货反而是健全的,它却永远长不出手?
它得不到的,也不让人别人得到。
它可以给圣水——但是信众,也要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拿出来。
这样下去,谁还敢上这里来求圣水?
雪观音就帮它做了通天笆斗——灵气全聚集到了他这里,为他服务,而这附近的人,一定会生病,不得不来!
雪观音恨这里的人,这么折磨家乡的人,她开心。
卧槽——听苍蝇拍讲到了这里,都不光是浑身起鸡皮疙瘩了,简直是瘆得慌。
为什么有人,对父老乡亲,下的去这样的手?
是有恶童欺负过她,可她也不能一杆子掀翻一船人——那些无辜的人,就这么受害?
雪观音还是笑:“你们想不到,你们想不到我是怎么长大的……”
看得出来,她没有父母,饱受欺凌——少年运简直惨的一匹。
说到了这,雪观音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不知道,他们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会带了那种后果,他们活该……”
你的自尊心,难道比无辜的人命还重要?
她好像一棵树一样,因为受到了挫折,直接长歪了。
“我没做错,我怎么会做错!”雪观音的脸顿时就狰狞了起来:“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疯子的心,我没必要懂。
说到了这里,我就看向了苍蝇拍,让她帮我向圣水老爷道谢:“多谢你给了我三川红莲……”
可没想到,圣水老爷摆了摆手,说了本地方言,苍蝇拍一听,似乎难以置信,这才面向我说道:“圣水老爷说——那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啥?我一下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苍蝇拍接着说道:“圣水老爷说——这是很多年前,你自己放在这里,托付他保管的,就因为有朝一日,你会过来,取走这个东西。”
我一下就想起来了。
那个假的圣水老爷,认出了我身上的龙鳞。
还说——这个东西是他的,绝对不会交给我。
我立马看向了圣水老爷,让苍蝇拍帮我问问——那个请他保存三川红莲的,到底是什么人?
可圣水老爷盯着我,还是很恭敬的对我行了个礼。
苍蝇拍盯着我,声音都颤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还是说道:“圣水老爷说,是真龙……而他在这里,就是因为遵守对你的承诺,现在,终于做到了。”
跟桂花娘娘,水天王,差不多!
程星河听明白了这一切,也死死的盯着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可——是不是也太不一般了,好像咱们走过的哪一块地方,百十年前,你都算好了,一步一步,全是伏笔……”
那个所谓的“我”,到底是什么来历?
而圣水老爷说完,看向了雪观音,不住摇头,意思是说,雪观音一辈子为人利用,没有自己的心意,其实可怜——她这一生,全为别人活了。
程星河听不下去了:“不是,她可怜?她把我们害成这样……最多,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说到了这里,程星河还想起来了,立马说道:“对了,这疯子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她那老爷们跟儿子,到底是谁啊?咱们俩天天就差穿一条裤子了,你什么时候害了一对父子了,背着我们晚上梦游害的?”
雪观音死死的盯着我,又是一个惨笑:“我知道,我的丈夫和孩子,会被西川之外的人害,叫他们千万不要出西川,谁知道,谁知道……”
西川……卧槽,要是这么说,那我就知道她丈夫和孩子是谁了!
我盯着雪观音,说道:“你儿子,是一个一脸轻浮相的西派年轻人,你丈夫,姓林?”
程星河瞅着我,一下傻了:“你是说……”
没错,雪观音是西川人,这么些年,又没离开过西川,丈夫儿子,应该也是西川人。
而我到了西川之后,没有杀过人,也没把人弄成残废过,但是有这么两个西川人,确实是在我面前,死了残了。
一个,就是在文曲星大厦,袭击魇婆的那个轻浮男,一个,就是在杜大先生的寿宴上,被麒麟白咬死的林大肚子!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两个人,竟然是一对父子——还是雪观音的家人。
不过,这就对上了!
那个轻浮男,口口声声说自己的西川杜家人——有可能,只是跟徐福关系不错,被徐福招安了,才拿到了杜家的珍宝,自己老娘名声不好,就打着杜家的招牌,挂羊头卖狗肉。
林大肚子就更不用说了——难怪他在杜家祝寿的时候,连杜家那几个亲信另眼相看,更别说,他在整个西川逮着谁欺负谁,没人敢跟他叫板。
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他老婆,是没人惹得起的雪观音!
程星河也反应过来了:“难怪呢!当时还有人跟他说师娘说了,那天他要出事儿,万万不要跟人争斗什么的,我还说什么老婆这么厉害,算的这么准,以为是赶巧了,想不到……”
白藿香也想起来了——那个轻浮男调戏过她,但是被她甩了一把金针,一把药面子。
我说呢——之前魇婆残了那轻浮男的手之后,还担心我被西川杜家报复,给了我一个小盒子,专门对付杜家的东西。
但是之后,也没见杜家跟我寻仇。
因为我机缘巧合,成了杜家的小先生,所以杜家的人,不可能再找我报复,而轻浮男本来也是自作自受,这事儿我就没挂心。
现在想来,正是因为我被西派荫蔽,雪观音怀恨在心,才亲自来报复我的。
雪观音阴测测的盯着我:“你想起来了?”
不是,他们俩虽然倒霉的时候,是跟我有关系,但是也绝对不是我害的啊!
我想起了预知梦里见到的那个人。
是那个人要跟雪观音煽风点火,说是他们俩是被我给害成这样的。
所以,圣水老爷才说,雪观音这一辈子可怜,一直都在被人利用。
上次脱皮人教给她风水,这次被人当做坑我的工具。
我立马就问道:“那个跟你通风报信的人,到底是谁?”
雪观音之前说过,那个人绝对不会撒谎,所以她信得过那个人,才找我报复。
雪观音半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你运气好,我知道你运气好……”
对了,她是天阶,说不定早就测算出来,这一次的报复,不会那么顺利。
但她还是来了。
“你是被人给骗了……”我立马说道:“你听我说,哪怕你要报仇,你应该把那个人说出来,是他……”
可话刚说到了这里,雪观音忽然笑了起来:“跟他说的一样,跟他说的全一样……”
话说到了这里,她忽然爱惜的看了她的手一眼。
她的手,还是被玄素尺,死死的钉在石壁上。
那个眼神,满是依恋和不舍。
不对……我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我一步没抢上去。雪观音的另一只手,把那只带着白斑的手,直接截断。
这一下,血溅了一片。
她盯着断手惨笑,接着,她身后的石头轰然一响,全部倒塌。
我要去拖她,被圣水老爷一把扯了回来。
圣水老爷的意思是,她的罪孽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她被压在底下了——本来,这个荣阔雪山是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最恨的地方,结果,成了她埋骨的地方。
想也知道,她在恐惧。
她的事情没成,她怕我们会跟她对付我们一样,对付她,所以才自行了断吧。
在她心里,我们肯定十恶不赦,满手血腥。
不过,到底是谁,说话那么管用,能让她这么信服?
那个,穿五灵锦的……
程星河看向了我的眼神,满是担心,但注意到了我在看他,转了头,转移话题似得跑到了水池子那,弯腰还要去取水:“对了,这水可值钱,咱们赶紧……”
白藿香答道:“程二傻子,三川红莲已经没有了——这水再也不是圣水,没用了。”
程星河一听这话,顿时跟被雷劈了一样:“你说啥……卧槽!我他妈的心理价位都标好了,就等着上琉璃桥拍卖了!”
这就是命。
我低头看向了三川红莲,潇湘的逆鳞被包裹在里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苏寻和哑巴兰倒是已经好起来了,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苏寻去看雪观音最后留下的阵法,满眼惊叹,哑巴兰自己一瘸一拐的,还问苍蝇拍有事儿没事儿。
潇湘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风雨过后,怎么也得见一次彩虹不是。
外面的暴风雪应该也下过去了。
告别了圣水老爷,我们照着承诺,把那些冻成坨子的风水师往下运——这种工程,没有哑巴兰,还真是干不出来。
大瞎马也在一边帮忙,我还想起来了——说起来,这些西派风水师,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大瞎马提起过,西派在这里,有某个秘密。
第759章 雪狮子节
会是什么秘密呢?八卦的心,人人都有。
这会儿白藿香见我在看大瞎马,倒是也想起来了,立马就说道:“这次,可多亏你帮忙了。”
是啊,大瞎马当时算是起了决定性作用,要不是他,恐怕我们早就倒了霉了。
大瞎马连连摆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敢受不敢受——毕竟是俺们西派的小先生嘛。”
程星河也想起来了:“对了,大瞎马,之前白藿香他们被抓的时候,你上哪里去了?”
哑巴兰也跟着点头:“我还以为……”
还以为,大瞎马是临阵脱逃了,甚至,这大瞎马一直说怕冷,搞得他们都以为大瞎马跟哑巴兰有关系。
大瞎马连忙说道:“俺不是要故意抛下你们,而是因为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请你们别见怪。”
哑巴兰连忙说道:“那怎么会见怪——哪儿是临阵脱逃啊,分明是保存火种,一击燎原。对吧哥。”
说着还看了苍蝇拍一眼,想展示一下他渊博的学识。
这货的成语储备量是越来越大了。
大瞎马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些冰坨子。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着,那些冻在了冰坨子里的人,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狰狞可怖了,反倒安详了很多。
他们的那些断手,也都收回来了。
只是,很多手还是配不上。
好在现在科技发达,总会找到办法的。
这些人,终于能离开这个雪山,回家去了。
暴风雪果然已经停了,外面的蓝天跟水洗过一样,安宁祥和,这个荣阔雪山,也终于能再次成为至纯至净之地了。
通天笆斗也破开了,这里的人,终于不用再忍受病痛折磨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下了山,苍蝇拍特别激动的把事情跟本地人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忽然流下来了眼泪。
她说,她弟弟要是多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坚持到了我们来的时候,也许就不会死了。
不过,人应该往光明的地方看——苦难跟身后的影子一样,虽然存在过,就不会消失,但总会过去的。
本地人一开始不信,但是苍蝇拍说出那几个得罪雪观音,后来死的又惨又蹊跷的人,又展示出了自己完好的手,他们不信也得信。
那个年轻的店家小伙子一听,以后雪山再也不会成为“风水师坟”,本地人也不用饱受病痛残疾的磨难,高兴极了,立马就建议,过“雪狮子节”。
这个雪狮子节是本地的一个传统庆典,也就是大家穿着白棉袄,在雪山底下跳舞,点篝火,祈福的节日,跟中原上的舞龙舞狮差不多。
来历,是传说中这里有一种叫雪狮子的瑞兽,最喜欢住在干净的地方。一旦出现,那就跟瑞雪兆丰年一样,是个好兆头。
而雪狮子经常跟长着笋鸡子脚的圣水老爷在一起,给本地人带来安宁祥和。
可是那个雪狮子这些年来,销声匿迹,都没有出现过。
加上本地人饱受病痛,“圣水老爷”残暴不仁,所以,这个祈愿的节日,慢慢也就没有了。
大家一听,都响应了起来——可时间太久,那些跟舞龙舞狮的龙虎皮一样的白棉袄,都被另作他用,本地人索性找了很多卫生纸,围在身上,也像那么回事。
雪山下的舞蹈苍劲有力,秃头老大爷和烫着锡纸烫的小伙子,都展示出了那种力量型的舞姿,苍蝇拍他们那些本地姑娘,跳起来婀娜动人,也非常好看。
我们则都围在了篝火边,哑巴兰死命的撩妹子——可惜多数撩不动,而程星河死命的吃,看出来,第一次吃到不要钱的肉,不吃到胃溃疡不算拉倒。
回过神,白藿香托着腮,默默的在看着我。
跟我对上了眼,这才反应过来,眨了半天眼睛,一只手慌慌张张开始往篝火里面扔柴禾,说话速度也非常快:“对了,三川红莲,起作用了吗?潇湘怎么样了?”
我拿出了三川红莲,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等这个莲花开了,她就能回来了吧。”
她一定会回来的。
白藿香盯着三川红莲,满眼都是羡慕。
像是考虑了一下,她才郑重的开了口:“李北斗,我这一阵子……”
嗯?
她刚要说话,忽然就被人给拉了起来——苍蝇拍。
苍蝇拍的脸因为喝了高粱酒,红彤彤的,在火光映照下,更跟一个火把一样,非要带白藿香跳一个本地的舞,唱本地的歌。
白藿香对自己的歌喉还是挺自信的,清了清嗓子,也跟着学。
程星河一听她的歌声,一口烤肉没咽下去就吐出来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白藿香嗓子大……”
我却一下笑出来了。
这个时候,一只手忽然搭在了我肩膀上,是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小先生,对不住了,这边的路实在太他娘难走了,俺上到了半路,那路不通车,俺硬是爬上来的嗷,小先生久等了——哎,对了,小先生要上的是荣阔雪山?那地方是个风水师坟啊!不过,小先生要去,俺舍命相陪!对了,咱什么时候动身?要是可以……”
那个人伸手拿了一杯高粱酒咕嘟咕嘟喝下去了,吐出了长长一口气:“让俺喘口气。”
程星河第二块烤肉,就这么梗在了嘴里。
我也被这一大串话给说愣了,回头瞅着这个聒噪的人。
这个人戴着一个大黑墨镜,一个大口罩,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跟之前那个“大瞎马”打扮的款式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一样,声音也有点差距。
口音更浓厚正宗,话也更多。
我脑子一闪,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是……”
那个人连忙说道:“杜天师说,给您打过电话了!俺不才,就是杜天师派来的帮手——您跟俺叫大瞎马就行了,嘿嘿嘿。”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大瞎马……那出现在雪山上的那个,又是谁?
程星河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这个人,把那个人给瞪的不知所措:“咋呢,您认识俺?”
我站起来,这才看见,之前跟我们一起闯那个“大瞎马”,已经不见了。
他上哪儿去了?
我猛然想起来了那个“大瞎马”的一举一动,猜出来了。
于是,我转过身子,奔着客店后面就跑过去了。
果然,到了那个木箱子那,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坐在了上面,在看外面的焰火。
他觉察出我来了,也没回头,似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来,一点没意外。
真正的大瞎马,没能赶上我们上雪山。
他冒名顶替了大瞎马。
我开了口:“你是那个,菩萨阿哥?”
那个只剩下一只手的风水师——我之前的那个十二天阶候选人。
他笑了笑,声音还是“大瞎马”那个声音,口音却变了:“你看出来啦?”
难怪呢……
他认识西派的人,认识杜蘅芷,知道大瞎马的绰号,口音,穿戴。
因为他也是西派的人。
说是唯一一个来过荣阔雪山的“幸存者”。
其实,他跟那些冻成冰坨子的风水师一样,上去是上去了,可这一上去,就没能顺利下来。
而我跟雪观音争斗的时候,他只是帮我保护了三川红莲,却没能帮我摘下三川红莲,是因为,他没法靠近三川红莲。
中途离队——是去帮我搬救兵了,把那些死去的风水师,全喊来帮我了。
他微微一笑,声音非常明朗:“这次,多谢你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接着说道:“对了,我能跟你去,还要多谢一个人。”
一个身影,影影绰绰从里面走出来了。
第760章 九铃奇鞭
那个身影挺高大的,可巷子里很黑,一下看不出来他的脸。
但是——我闻到了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气息。
尸气。
而这个时候,随着外面的一破案欢呼声,一个烟花蹿上了半空,光芒炸起,我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
卧槽!
九铃赶尸匠!
我一下愣住了——他?
九铃赶尸匠也不吭声,就那么瞅着我。
这货上次被我踹歪了下巴,砍断了鞭子,喊打喊杀,要亲手弄死我。
哪怕现在,他一双藏在了帽檐底下的眼睛,盯着我,也还是杀气腾腾的。
他怎么会帮我?
啊,对了,我还想起来了——大蜘蛛的事情上,他是跑到了九鲤湖要弄死我。
但是被大蜘蛛捷足先登。
这货不服,要跟大蜘蛛抢我,结果自己的命差点搭上,还是我拉了他一把。
这事儿之后,他这叫一个痛苦难耐,说自己不能欠我一条命,要还完了账再杀我。
后来他也知道了,要杀我的人,其实是雪观音。
当时他还挺难受,说雪观音要杀我的话,他争不过,既没法还命债,又没法杀我。
我还以为他就此放弃了,没想到……
我看向了那个菩萨阿哥,这就对上了——赶尸匠生怕我死在雪观音这里,所以特地跟到了荣阔雪山,就是为了帮我从雪观音手底下逃出来。
菩萨阿哥笑:“你运气真不错,没有九铃的本事,还真没法帮上你,这九铃,世上就剩下他这一个了。”
果然,赶尸匠看我们上了山,他赶不及了,正生气呢,遇到了菩萨阿哥的灵体。
菩萨阿哥也知道上面什么情况,我给他上完香之后,他就想帮我,而赶尸匠跟他是同样的目的,也想保住我的命。
所以,这俩人倒是一拍而合——赶尸匠利用九铃控尸术,把菩萨阿哥的灵体,装在了一具尸体上。
而遮挡尸气,隐藏死气,是赶尸匠的拿手绝活,菩萨阿哥也不是吃干饭的,他是行内人,精通看命灯的方法——同时,也精通伪造命灯的方法。
他们俩,就骗过了我和程星河,冒名顶替为杜蘅芷派来的帮手,跟着我上了山。
我忍不住又看了赶尸匠一眼。
他则傲然盯了回来,眼里跟要嘣火星子似得,别提多武烈了:“我说到做到——非得亲手杀你不可。”
大哥,这年月赶尸生意这么清淡,把你闲成这样了?
菩萨阿哥也看出来了,一下笑出了声来,他本来的声音十分清越——我就说,他那个口音其实是很怪的,南腔北调,闹半天是装出来的。
而菩萨阿哥接着说道:“小先生,多谢你了,西派,也交给你了。”
我想起来了,这么说,他曾经是西派的中流砥柱。
“还有……”菩萨阿哥忽然郑重其事的说道:“蘅芷,也交给你了。”
我一下傻了:“你认识……”
卧槽了!
我记得店家小哥说过,那个菩萨阿哥,说是回去就要结婚了。
难不成,那个对象,竟然是杜蘅芷?
他爽朗一笑:“其实那件事情,一开始也是我一厢情愿,蘅芷跟我说过,跟她星轨重合的,并不是我,可是,我不认命,只觉得,把这件事情做好了之后,总还是会找到机会的。”
他吸了一口气,自嘲似得说道:“可是,不认命,貌似也不行。”
“呼”的一声炸响,又是一个烟花上了天。
那个烟花非常巨大,照的这附近亮如白昼。
我看见了那个菩萨阿哥的侧脸。
他比我大不了几岁,身形颀长挺拔,轮廓非常英俊,姿态也非常优雅。
跟我不一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他一只修长挺拔的手放在了我肩膀上拍了拍,声音还是温和的:“行当里这一阵子,还会发生大事儿,要辛苦你了。”
大事儿?什么大事儿?
我转脸要看他,可一阵风卷着残雪吹了过来,我身边已经空了。
就这么走了?
我连他什么名字还没问呢!
但是那一瞬,我似乎看见了他身上,有一道子非常细微的神气。
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只怕,圣水老爷,以后要有同伴了。
这个菩萨阿哥,救了这么多人,得到了那么多人的感谢与祈祷,这是大功德,大概要成为荣阔雪山新的神灵了。
刚想到了这里,忽然一阵破风声对着我就冲过来了。
那个速度,单靠着蛟珠,只怕都反应不过来!
我利用公孙统教给的法子,转身侧避,一个醋钵大的拳头,擦着我耳朵,直接砸进了一面墙里,碎砖沫子溅了我一脸!
卧槽,要是躲不过去,我脑袋整个就粉了!
而这一拳砸进去,不知道为啥直接卡在了里面,九铃赶尸匠“噫”了一声,似乎有些尴尬。
但他没尴尬多久,眼里重新有了杀气,左手对着我就擂过来了。
我察觉出来,身子一矮错了过去。
赶尸匠没打到,气的直接把右拳一拔——直接带出了一块砖——对着我重新擂了下来。
赶尸匠其实跟武先生差不多,经常管制凶尸,真是孔武有力。
我赶紧翻身躲过,“哄”的一声,他卡住砖的那个拳头,又在我刚才站的地方,扫出了一大片深沟。
“来啊!来啊!用你的诛邪手啊!”赶尸匠暴怒的说道:“我就要亲手,折了你的诛邪手!”
我再次躲闪过去,本来是头疼了起来——妈的这个赶尸匠还完账就要杀人了,你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不过,这个人挺有意思。
而且,能有恩必报,快意恩仇的——我总觉得,他不是坏人。
再一听“折”字,我顿时有了灵感。
于是我伸出诛邪手,卡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能耐太大,不用诛邪手,还真刚不住他。
而他一瞅,我竟然真用出了诛邪手,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好哇……”
我却趁机说道:“我记得,那个九铃赶尸鞭,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赶尸匠帽檐下的眼睛顿时一凛,带着些防备说道:“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
而我察言观色,接着说道:“既然那东西那么重要,那断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眯起眼睛,瞅着我的眼神更迷茫了,像是不知道我这话什么意思:“那是你……”
“是,是我砍断的,但是有一样啊——我能把它修好。”
其实是顾瘸子能。
赶尸匠一下愣住了,接着怒不可遏:“你放屁!”
这一声中气十足,差点没把我的耳膜给震个好歹,我接着安抚道:“是真的——我要是把你的九铃赶尸鞭修好,你算欠我个人情,就别缠磨着杀我了。”
说到这里,我还想起来了:“对了,那个赶尸鞭,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留给你的吧?那东西要是就这么坏掉,太可惜了。”
赶尸匠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低声说道:“难怪江先生说你擅长见缝插针,要我多加提防,还真是一点不假。”
江辰?
说起来,九铃赶尸匠一开始是江辰找到,来看管赤玲的。
我看出来赶尸匠心动,就松开了手,假装不经意的问道:“说起来,那个江先生到底许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给他卖命?”
赶尸匠在想赶尸鞭的事儿,一心不能二用,条件反射就说道:“他说,他是真龙转世,只要我跟着他干,他就能让我姐……”
可话刚说到了这里,他还给反应过来了,立马转了口:“关你屁事!”
他姐?
我怎么记得,他姐已经死了?而且,他就是因为那个“姐”的死,才跟有诛邪手的人为敌的。
人死不能复生,江辰能对一个死人做什么?
而赶尸匠死死盯着我,显然正在纠结:“你……”
我举起手来:“我发誓,我一定帮你把那个九铃赶尸鞭给修好,作为交换,你欠我个人情,就先不要杀我了——你什么时候再跟今天一样,还我一个人情之后,再报仇也不亏,白捡回九铃赶尸鞭的事儿,为啥不做。”
赶尸匠没啥心眼儿,我说的又绕,表情又肯定,还带着几分过了这村没这店的紧迫(商店街人搞促销的祖传绝活),最重要的,是那个九铃赶尸鞭,对他来说,确实非常重要。
于是瞬间被我忽悠瘸了。
再说了,我总觉得,赶尸匠不肯说的,关于姐姐和江辰的事情,一定还有什么猫腻。
在帮他修赶尸鞭的时候,正好可以挖掘出来。
赶尸匠瞅着我,禁不住也露出了几分忌惮:“你确实奸狡,让人防不胜防。”
“什么叫奸狡,这是聪明,大家都叫我商店街李柯南。”
他认真的想了想,忖度着说道:“因为你出现的地方,都会死人吗?”
这把我给噎的。
不是,你一个赶尸的跟我说得着这话吗?你接触的死人不比我接触的多?
正这个时候,又是一个烟火亮起,在这一道光下,我看见,雪山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雪白身影,似乎是被山下的热闹吸引,也伸头在这里看呢!
那个身影后面,也立着两个影子。
那个难道是……传说之中的雪狮子?
灵兽都出现了,本地人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七星,你在这偷偷摸摸干什么呢?”程星河的声音响了起来:“又有人跋山涉水来找你啦!”
跋山涉水?谁啊?
第761章 西派秘密
我回过头去一看,顿时一愣,是杜蘅芷。
杜蘅芷风尘仆仆,一张俏脸冻得通红,但是看见了我,眼睛亮晶晶的,对着我左右端详,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就好……”
她这么关心我?
“小先生,不是我多嘴。”一个忿忿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杜天师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看你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就不能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发誓一辈子对我们杜天师好,身边永远不再有其他女人?”
唷,杜大先生家那个高额头。
我记得,上次杜大先生出事儿,他虽然看着懒洋洋的,可忙前忙后,倒是没少操心——不过饶是一腔热血,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会他看我就不太顺眼,这会儿又来了?
再说了,我为啥要跪下痛哭流涕,我童养媳吗?
杜蘅芷一听这话,回头瞪了高额头一眼,高额头没辙,把脸歪在了一边,没脊椎似得,就靠在了墙上,揣着手盯着我。
那眼神跟爬爬胎似得,搞得我身上直炸鸡皮疙瘩。
我错开眼神,看向了杜蘅芷,还想起来了:“西派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上雪山,到底是为什么?”
杜蘅芷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你知道了……”
没猜错的话——西派不惜血本,派了这么多的精英上荣阔雪山,不会就是破解通天笆斗,救下本地人这么简单。
他们是有目标的。
目标,应该就是那个脱皮人。
苏寻后来跟我说过,那些阵法,虽然经过改良,但看得出来,就是西派的手法。
而脱皮人那个病症,据说是做恶事的报应,他那个恶事做的必然是不小。
我猜,就跟西派有关。
“那个脱皮人,到底什么来历?”
果然,杜蘅芷知道那个脱皮人已经被我打死了,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姑奶奶的这块心病,终于了结了。”
心病?我一直也觉得好奇,那个人……为什么会脱皮?
杜蘅芷抿了抿嘴,盯着我:“这本来是西派的秘密——但是,你已经是西派的小先生了,我就实话告诉你——是因为,真龙穴。”
我一下就愣住了——四相抬真龙的,那个真龙穴?
整个四相局,好像都是为了那个真龙穴。
关于真龙穴的传说,也层出不穷,但是一直到了现在,我都没听说过,有人知道那个真龙穴在什么地方。
难不成,那个脱皮人……
果然,跟我猜的一样——脱皮人本来,确实是西派的大风水师,能力仅次于杜大先生。
可是他身体不好,得了重病,眼看着不久于人世。
为了谋求长生,他想方设法,甚至对西川的小孩儿动了邪念。
他杀了数不清的小孩儿,就是为了做出一种能长生不老的东西,永葆青春。
可惜,他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成功。
穷则思变,他就去寻找西派秘不可宣的禁术,结果在那些尘封已久的秘藏之中,无意之中,知道了四相局的秘密。
上面说,进了真龙穴之后,甚至能直入仙境,长生不死。
于是,他就打了真龙穴的主意。
想也知道,真龙穴哪儿是随随便便,有个人就能进去的?
可脱皮人,是个仅次于杜大先生的天才风水师,他偷走了西派关于四相局的一切秘密资料,谁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真的找到了真龙穴。
可他进入真龙穴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更没人知道了。
而他从真龙穴出来了之后,非但没有成仙,反而变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脱皮人。
杜大先生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下令一定要把这个叛徒给抓住——要是让人知道,西派泄露了四相局的秘密,还怎么在行当立足?更别说,进了真龙穴,有可能会惹出天大的祸患。
更别说——他是唯一一个,进过真龙穴,知道真龙穴秘密的人。
没人不想知道那个秘密。
可惜,那个脱皮人哪怕变成了那个样子,瘦死骆驼比马大,还是从西派围追堵截之中逃走了。
但是没有对长生不死的事情死心。
不知道辗转了多久,脱皮人打听到了荣阔雪山的三川红莲,剩下的事情,我们就知道了。
而西派,也打听到了这件事情。所以西派想秘密抓住那个脱皮人。
可惜,追他的人,也没一个,能从荣阔雪山上下来。
杜大先生的原话——能活捉最好,不能活捉,别让他活着下山。
真龙穴——会把人变成怪物?
光一想这个事儿,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又到底有什么秘密?
杜蘅芷接着就告诉我,正因为如此,所以天师府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四相局——谁都不知道,四相局被破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
所以——他们在我放出潇湘之后,甚至要把“破局人”直接活埋,就是怕我破局之后,酿出更大的祸事。
刚说到了这里,高额头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了我,大声问道:“你上去过?你见到风水师坟?那……那些人……”
我回过神来,跟他点了点头:“我把他们,带下来了。”
高额头猛地咽了一下口水,犹豫了半天,这才问道:“那,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带着八卦风水铃的年轻人?”
他的表情别提多紧张了,像是想听结果,可又好像不敢听。
菩萨阿哥?
我立马就问杜蘅芷,那个人是谁?
杜蘅芷一听八卦风水铃,顿时就愣了一下:“汪拂晓。”
原来,菩萨阿哥叫汪拂晓?
很好听的名字。
而高额头听我一说,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你见到了我弟弟?他……”
其实,他们都知道那个汪拂晓留在了雪山上。
可高额头听完之后,颓然坐在地上,捧着那个箱子,流下来了一脸的眼泪。
杜蘅芷默默的站在原地,眼眶子也红了:“之前劝过他,这地方还不是他能来的地方,他就是不听……”
原来,那个汪拂晓,跟杜蘅芷,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汪拂晓从小就有个梦想——他想一辈子保护杜蘅芷。
可杜蘅芷说,自己不用任何人保护,她要跟杜大先生一样,靠自己的能力,站在最高的地方。
可汪拂晓一直不放弃。
他曾经是西派年轻风水师里,最好的一个。
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风水师坟”这里来,一方面是想着帮那些前辈回家,帮本地人过上好日子,还有一方面,是想证明,他有保护杜蘅芷的能力。
可惜,事儿没成。
我想起了汪拂晓那张落寞的脸。
好,我答应你,只要西派的时候有用得上我的,义不容辞。
等杜蘅芷见到了那些被我们带下来的风水师尸体,也行了一个大礼,轻声说道:“我带你们回家。”
迁移遗体的工程很浩大,程星河盯着后面那些灵气,转脸看着我:“他们都跟你道谢呢!”
我说你帮我转达,是我应该谢谢他们。
没有他们,我们大概已经被雪观音埋在雪山里了。
而现在,三川红莲那致密的花瓣缝隙,已经能露出了细微的神气——潇湘的元神,保住了。
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见面了。
回程上,苍蝇拍和店家小哥他们,依依不舍的把我们送出去了老远。
杜蘅芷说我来也来了,不如再去看看杜大先生,在西派住几天,熟悉一下西派的事情。
可我摆了摆手,说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那个九铃赶尸匠,知道我能想法子修好了他的赶尸鞭之后,生怕我跑了,默不作声,一直死死的跟在我后面,跟个背后灵一样。
杜蘅芷看着觉得有意思:“你还认识这种来头的人?”
我连龙都见过,再遇上什么怪人怪物,都不足为奇了。
杜蘅芷见我执意要走,也没辙,只好让我做完了事情,一定要回西派——我把西派那个心病铲除了,杜大先生一定是要跟我当面道谢的。
告别了杜蘅芷,我们也就带着九铃赶尸匠,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顾瘸子那。
顾瘸子还是老样子,正在店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修东西,结果一看七星龙泉和九铃赶尸鞭那个惨状,脾气更大了,心疼的直抽冷气,大骂我和九铃赶尸匠白蚁转世,专会糟蹋东西。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心疼啊——七星龙泉,这是第二次断了。
九铃赶尸匠一听鞭子真的能修好,什么也顾不上了,别说挨骂了,砍他两刀他都乐意,梗着脖子,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生怕顾瘸子不乐意了要罢工。
顾瘸子盯着这两件东西,忽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喃喃的说道:“修理是好修理,可看着你们俩糟蹋东西的手段,估计再坏几次,也是早晚的事儿,哎,要是有那个东西就好了——只要能有那个东西做原料,你们这俩家伙,恐怕遇上什么硬东西,都再也坏不了了。”
还有这种好事儿?
我一下来了精神:“什么东西?”
第762章 七颗红痣
顾瘸子摇头:“算了,说了你也找不到……”
我还没回答,赶尸匠忽然扑过去,一只手就要抓顾瘸子。
可顾瘸子自己没动,柜台下面忽然弹出了一个东西,跟一道墙一样挡在了顾瘸子面前,赶尸匠一只手哪儿收得回来,直接插进去了一半。
只听“当”的一声响,那个东西跟哥窑瓷器一样,“咔”的一声,瞬间布满了裂纹。
顾瘸子从后面伸头,看到了那裂纹,不由啧啧称奇:“哎呀,能把这断龙石打裂的,除了那个马三斗,你还是第一个!”
马三斗?不就是上次跟着银庄小财神爷郭洋来给我送不记名卡的那个大汉?
哑巴兰一听来了精神,撩起衣服把拳头擦了擦,跃跃欲试也要上来:“那断龙石还有吗?”
这把顾瘸子吓的,自己挡在了“断龙石”前面大骂:“小兔崽子,断龙石不要钱啊!”
说着摇头叹气:“都说今年是见证历史的一年,还真是没错——都是断龙石护着我,风水轮流转,现在,我还得护着断龙石。”
那九铃赶尸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莽撞了,连忙不好意思的说道:“瘸大爷,你莫生气,我不是要打你,我是想着问你,那个东西到底是个么子?只要能把我的赶尸鞭修好了,除了天上的月亮星星,我么子都肯去摘!”
顾瘸子一听“瘸”字其实是很不乐意的,但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个断龙石,这才说道:“我说的那东西——算了,就当我白费唾沫吧,是无极尸。”
无极尸?
这是个啥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瘸子一瞅我不知道,推了我脑袋一下:“这东西稀罕,你当然没听说过了。”
程星河正在一边趁机偷吃顾瘸子果盘里的瑞士莲,一听我们说的这话,顿时皱起了眉头,抬起头来,喃喃的说道:“不是吧?那种东西?还真是白费唾沫,七星你死心吧,找不到的。”
这货竟然知道?
而赶尸匠瞪大了眼睛,也面露难色。
原来,所谓的无极尸,也是一种死人。
不过,那种死人并不在我们所熟悉的黑僵白僵不化骨或者魃之中,而是一种更另类的存在。
而无极尸为什么能得到这个名字呢,因为这种东西不生,不死,不朽,不坏,坚不可摧,也不怕阳光,基本上没有任何弱点。
而这东西怎么形成的呢?
有说是跟白起一样,手刃数不清的人命,罪孽深重,所以被上天诅咒,要永生来偿还罪孽。
还有说是贵人尸体落在了某个有大灵脉的地方,吸收了日月精华形成的。
甚至还有说法——说这种东西是被贬谪的仙人的尸体形成的。
但是这东西太稀少了,知道的人都不多,实在没有定论。
所以,这东西还有一种别称,叫“尸王”,据说连行尸之中王者“魃”都未必能打的过这东西。
而顾瘸子的意思,是说能用无极尸的筋来修理赶尸鞭,那赶尸鞭也会无坚不摧。
用无极尸的血来淬七星龙泉,那七星龙泉就此不会被任何东西弄断。
不光如此,沾染了无极尸的血,煞气大增,法器的杀伤力也会大大提高——他还提起,自己一个后辈的鲁班尺,就是被无极尸淬出来的,那东西连上古凶兽都镇得住,硬的一匹。
科普完了,程星河喝了一口可乐:“我劝你们,还是去摘天上的星星月亮吧,恐怕比找无极尸还简单一点。”
顾瘸子也点头,说道:“我就这么一说——距离上次见到无极尸,也有好几十年了,算了,那东西,可能早就灭绝了。”
“上次见过?”我来了精神:“无极尸长什么样子?”
顾瘸子答道:“这就是无极尸可怕的地方——这东西的模样,跟真人一模一样,也有影子,也会呼吸,甚至热腾腾的,有血,混在人群之中,你根本看不出来。”
那怎么找?不跟大海捞针一样吗?横不能大街上看见谁就问问,你是不是无极尸?
是不是,都没啥好果子吃。
顾瘸子啧了一声:“你别着急——要说证据倒是也有,不过呢,从外面也看不出来——这无极尸的胸口上,都有七个红痣,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那算是天罚的一种证据吧。”
七星?跟我还有这一层缘分呢?
不过,胸口上,这怎么找啊?我扒人家衣服,也不现实啊!
万一对方还是女的,那就更完了。
程星河早就替我打了退堂鼓,跟顾瘸子摆手,说普通修一修就行,跟上次一样,大不了下次再来呗。
可赶尸匠一把抓住了我,大声说道:“你说过,要帮我修好赶尸鞭的!要是修不好……”
要是修不好,他现场弄死我。
倒不是怕他,可赶尸匠的本事我们都见过,跟他刚,不过是两败俱伤——更别说,是中了江辰和那个穿五灵锦的老家伙的计,我才不会让那一老一少两个王八蛋称心如意。
“其实,无极尸出现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征兆。”
这个时候,赶尸匠忽然很认真的开了口:“无极尸所在的地方,一定会大量失踪男丁。顺着这个线索,一定能找出来!”
大量男丁?
说着,他就回头看着顾瘸子,让顾瘸子等一等,他跟我,一定要找到无极尸。
顾瘸子托着腮帮子:“那我就祝你们,在我寿终正寝之前找到,嗷。”
上一次无极尸出现,跟现在已经隔了几十年,妈的不能让我找几十年吧?
不过,真要是能找到了,那七星龙泉,可就出息了,谁不心动?
更别说,那无极尸既然伤大量人命,抓住了,肯定是个大功德,距离上一次在厌胜门升阶,我已经又做了不少功德,也许借此就能升阶了。
正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一接起来,是和上。
和上问我屁股是不是长钉子了,刚回家又往外跑,让我赶紧回去,有大事儿。
我一下愣住了:“什么大事儿?”
和上神神秘秘的说道:“你回来就知道了。”
第763章 授业恩师
说完添了一句门脸等着你,就挂了。
和上这是添了技能点了,还会卖关子了。
而赶尸匠一听这个,知道不对,一只手就把我攥紧了——跟摆地摊老太太碰见吃霸王餐的地痞一样:“你可别想就这么走了。”
我被他捏的直吸溜,连忙说你别激动,现如今是要找无极尸,不过也得先打听打听消息不是,光在门槛上坐着肯定是没戏,不如四处走走看看。
更何况我最近是运气最好的时候,真保不齐一出门,咯嘣就碰上个无极尸呢。
程星河和白藿香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那眼神像是说这么敷衍的话也说得出来?
赶尸匠让我说的半信半疑,这才缓缓松开了手,不过眼神还是很提防,生怕我就这么走了。
程星河和白藿香又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赶尸匠,那眼神像是说这么敷衍的话也信?
我叹了口气,还想起来了:“对了,哥们你怎么称呼?”
赶尸匠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叫潘方凯,人人管我叫大潘。”
大潘,我点了点头,说那行,大潘,咱们俩分头行动,各自去找……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大潘给打断了:“那不行,你答应了帮我修赶尸鞭,这活儿就是你的,不管你上哪儿找,我就跟到哪儿,找到为止。”
人不可貌相,大潘脑子其实挺好使。
没辙,这一阵子,只能在门脸里再多添一双筷子了。
好在现在是有了钱了。
而程星河十分担心的问大潘吃的多不多?
我说有了不记名卡还惦记这个?程星河说你懂个屁,世上难道还有哪个傻子嫌钱烫手,少花一分是一分。
启程回到了门脸,就看见老头儿躺在贵妃椅上晒暖,小白脚躺在老头儿肚子上,和上笨手笨脚的正在撸猫,被小白脚踹了好几脚,讪讪的缩回来了。
一抬头看见我来了,和上还挺高兴:“北斗,你可算回来了!等你等的花都谢了。”
和上健壮的身子一直,我一下就皱起了眉头——高亚聪怎么也在和上身后呢?
而高亚聪抬起头,顿时明眸皓齿对我一笑,是好看,可我看着她,本能就瘆得慌。
白藿香也觉出来了,低声说道:“这个女的真是死人托梦,阴魂不散。”
程星河一边抓古玩店老板的水果硬糖吃一边答道:“粪球总有屎壳郎惦记,习惯就好了。”
不是,你说谁粪球呢?
我踹了程星河一脚,就问和上,到底啥事儿,神神秘秘的。
和上答道:“好事儿,你说咱们同学这么多年也没见了,大家都张罗着聚一聚……”
说着看向了高亚聪:“这也是高亚聪组织……”
我摆了摆手:“不去。”
那帮同学,有什么好聚的?我看都不想看见他们。
和上一下碰了一鼻子灰,禁不住有点尴尬:“你看,我都答应他们了……”
高亚聪一张笑脸,也瞬间僵住了。
“你答应你去。”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眼瞅着要落下来了,就要连老头儿带贵妃榻搬回去。
一会儿还得去九鲤湖看看——之前走的时候,苏寻做好了藏,赤玲一个人呆在那,白藿香给她配了药,留下了吃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而和上一把抓住我:“你不给我们面子,不能不给宋老师面子吧?”
我一愣:“教咱们高二语文的那个?”
宋老师教了一辈子书,是个小老太太,慈眉善目的。
说话慢慢悠悠,做事儿慢条斯理,安家勇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慢半拍,她脾气好,也不计较。
高二那一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老头儿给我的钱只够吃个半饱,有一次我上着上着课肚子叫唤了起来,大家都笑,安家勇说我中午饭可能吃了个活蛤蟆。
宋老师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就喊我去教师办公室,说她一个人做饭,一不留神就做多了,让我帮她吃点。
宋老师的孩子出国了,老伴儿脑溢血去世了之后,她一直独居。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我不饿。
宋老师假装生气,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人,嫌她手艺不好?好不好的,你得吃了才知道。
我到现在还记得,宋老师带的是保温杯里的栗子鸡汤,菜是莴笋牛肉,杭椒鸡蛋,还有小米大米两掺的米饭。
那些吃的整整齐齐的,真的很香。
我知道,她用了最大的温柔,帮助自尊心最强那个岁数的学生。
这以后,她天天都叫我去吃“剩饭”,直到高三之后退休。
她说我以后肯定能有出息,还赠给我一句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我当时就想,以后真的能有出息,我一定不会忘了宋老师。
后来宋老师办完退休手续,就也去国外跟儿子一起生活了,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和上立马说道:“你记得就好!这次宋老师从国外回来了,大家才要跟宋老师聚一聚,宋老师第一个就问起你,说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这次聚会就是给宋老师接风,你真不去?”
那些傻逼同窗是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宋老师难得从国外回来,又开了口,我怎么也得到位。
高亚聪也紧张的看着我。
我就问:“时间地点?”
和上一拍大腿:“就等你这句话了!”
说着对着街口一甩下巴,示意我上车:“都在富仙居聚齐了,张曼白刚他们全过去了,就差你了。”
富仙居?
富仙居是县城最好的饭店,预约一次费老鼻子劲儿,也不知道谁定的地方,还挺有本事。
高亚聪看我答应,别提多高兴了。
既然是同学聚会,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程星河他们也就没跟着,一个个风尘仆仆还挺累,就要进去休息,我刚要上车,一个很壮实的身影抢在我前面,就上了车。
大潘?
大潘面无表情,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这把和上搞得很懵逼:“这位是……”
解释起来就太费劲了,我随口说道:“保镖。”
和上眼睛顿时一亮,就撞了我肩膀一下:“就说你小子出息了,学徒跟班儿一大堆,现在保镖都配上了!”
高亚聪看大潘口罩遮脸,身材劲爆的跟劲霸男装似得,看着我的眼神,更刮目相看了,坐在了我和大潘中间,靠近我,柔声说道:“宋老师早就说你以后有出息,现在看来,真是慧眼识人。”
高亚聪虽然跟潇湘杜蘅芷之类差的老远,但在县城这个鸽子窝,那是拔尖儿的人才,妩媚的香风一扑,估计哪个男同胞听见这个,都得酥了。
可我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转脸看向了车窗外面的风景——天暖和了,县城夹道开满了藕荷色的木兰花,好似头顶的云霞一样。
离着八月十六,越来越近了。
怎么也得在此之前,保住程星河的狗命。
玻璃倒影上,高亚聪看我根本不理她,微微咬了咬牙,我也懒得多看她,索性把眼睛给闭上了。
这一闭眼,几乎是习惯性的,我开始练习预知梦。
眼前缓缓出现了一大片白色。
下雾了?不对……雾气下面,隐隐蠕动着很多白色的东西。
一个男人大摇大摆走出来,结果走了没几步,被一只手拦住了。
因为那个男人的身体挡着,我没看清楚那个拉他的人长着什么模样。
只看出,他跟被人催眠了一样,跌跌撞撞就往里走。
两个人进了一个很黑的地方。
而等他消失在黑暗之中的时候,他三盏命灯,倏然就灭了。
死了?
这是一种非常窒息的感觉——那个男人,临死之前的感受?
“北斗!”
冷不丁一声喊,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和上的加长林肯已经停下了,车窗外,就是富仙居的大门口。
“你小子最近怎么这么虚,狗眨眼的功夫,也得眯一觉。”和上给我肩膀来了一拳:“对了,最近有一个客户做外贸,那有上好的玛咖,我给你要点。”
我摆了摆手说你自己想吃就自己吃,少往我头上推。
高亚聪则心疼的说道:“和上,你看不出北斗这一阵子东奔西走很累吗?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
说着,抬手拿了一块手绢,还要给我擦擦嘴角。
我流哈喇子了?
这一瞬,我忽然就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颤了一下。
我立马反应过来,往怀里一看,一下就高兴了——是潇湘的龙鳞!
她已经有反应了——跟以前一样,一有女人靠近,她就开始警告我了!
太好了,三川红莲,真的起作用了!
和上也看出来了:“看看高亚聪坐你身边,把你高兴的,出息呢?”
高亚聪娇嗔的瞪了和上一脸,终于有了满脸自信。
什么屁话,我回过神来,连忙把脸从高亚聪的手帕上闪避了过去——这辈子,我不可能再招惹她任何东西了。
高亚聪捏着手帕的手,顿时就紧了。
大潘跟着我下了车,进去一看,好家伙,整个富仙居全被包了,排场真不小。
那帮同窗正围在宋老师身边,又是溜须又是拍马,把宋老师围的众星捧月的。
奇怪,几个跟宋老师关系好的也就算了,还有几个平时鼻孔长在脑袋上,天天当自己是任我行,没这么尊师重道,今儿猫吃狗粮——改性了?
和上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对宋老师这么上心吗?里面有内情。”
内情,什么内情?
我一瞅宋老师的面相,就猜出来了几分。
第764章 消失男人
原来,宋老师的儿子在国外成了大老板,看中了县城的地理位置和劳动力优势,在这也开了个大厂。
那几个平时天天在群里吹牛逼的都想着趁机抱住大腿,从中揩点油水。
我就说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宋老师毕竟是上岁数了,花白头发变成了全白的头发,不过倒是更显得有气质了——看得出来,她子女宫一片纯金,带的财帛宫一片明亮,现在可以说粘了儿子的光,发了大财。
可在往上一看,我就皱起了眉头,宋老师的印堂上黑气压红气,虽然有钱,可这财产,似乎也带来了一些麻烦。
甚至有可能——跟人命有关。
宋老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麻烦?
而宋老师岁数大了,跟那几个屁精应酬了这么半天,显然也有了几分疲态,冲着门口就看过了,带来几分期盼。
结果一看见我,宋老师顿时就高兴了起来,站起来冲我摆手:“北斗,你可算来了!”
我鼻子顿时就酸了——又想起来了那个很明亮的中午,吃的那顿很香的饭。
高亚聪轻车熟路就去挽住了宋老师的胳膊,宋老师夸她越来越漂亮,夸和上越来越壮。
我连忙就坐过去了,大潘跟个追高利贷的一样,也跟了过来,寸步不离。
同学们一知道我连保镖都配上了,一个个表情跟走马灯似得,变幻无穷。
宋老师倒是真心实意的高兴,拍着我的肩膀就说道:“老师就知道,你是有大出息的。”
白刚低声跟张胖子说道:“早告诉你们了,他们那一行是真赚钱!这排场,他妈的,都赶上明星了!”
张胖子叹气:“只恨我这条件不允许,不然我也不怕富婆快乐球。”
球你大爷,怎么就跟这一行绕不开了?
其余的几个在银行做管理,在律师行做合伙人,平时自诩精英的同学表情都有点挂不住了。
卖建材,天天让人跟他喊赵总的赵二虾咳嗽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他们这一行,也是该配保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跟白马会所那小子一样,被顾客家属殴打,上上今日头条之类的。”
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二虾是安家勇的狗腿子,很会巴结人,后来在安家勇的介绍下,找到了个做建材老丈人,做了上门女婿,从此农奴翻身把歌儿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兜里有几个钢镚子。
这次也是,一边说话,一边拍桌子,引着别人看他手头的宾利钥匙。
现在安家勇不见踪影,大家心照不宣都没提,赵二虾本想在同学聚会好好装逼,被我一个带保镖的给压了,当然心里不爽,借题发挥。
张曼也跟着咧嘴笑,不过,自从她说话算数的吃了屎之后,现在看着我就害怕,不敢大声笑。
和上这会儿也进来了,一听这话来了一句:“被顾客家属打起码还能赚到钱呢,有的哥们,天天被自己家属殴打,钱拿不到,屁放不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
赵二虾怕老婆,人尽皆知,他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就把领子戳起来了,挡住脖子上的伤。
我一瞅赵二虾的的面相,心里有了谱,而这个时候,不声不响的马陆咳嗽了一声,生怕我尴尬:“哎,北斗你可算来了,快吃菜。”
马陆自从阴茯苓的事情过去之后,现在又变成大胖子了,看样子气色不错,正对我笑呢:“你这一阵挺精神,这就好,你们这一行危险,我还挺惦记你呢。”
赵二虾嘀咕了一句,说马陆还为人师表呢,看见有钱的就舔,不管对方是人是狗。
我瞅了赵二虾一眼,赵二虾对上了我的眼神,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就把话题岔开了:“哎,别说,今天这蔬菜真挺绿,有机的吧?不愧是富仙居,快赶上我们家平时那种特供了,尤其这西蓝花,八十多块钱一斤呢!没吃过的赶紧尝尝,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也不算太绿——比你老婆在你脑袋上涂抹的差远了。
我惦记着宋老师的面相,就低声问宋老师,这一阵子一切都好不好?
宋老师刚要点头,赵二虾就阴阳怪气的插嘴:“你说呢?人家宋老师的儿子,那可是上杂志封面的富豪,宋老师比慈禧差不了多少,用你虚情假意?放心,过得比你好。”
说着跟川剧变脸似得,对着宋老师一笑:“哎,对了,宋老师,听说您儿子的厂里经营的相当不错,最近要扩建厂房是吧?咱们这层关系在,建材方面你交给我,包满意!”
宋老师点了点头,挺高兴的说道:“好,熟人也放心,我回去就跟我儿子说说。”
赵二虾一听高兴的不得了:“君子一言啊!宋老师,那我今年订单就指着您的金口了!话我撂在前面,早晚赶超富士康。”
其余几个同学也争先恐后,有要帮着谈采购的,又要帮着找销售渠道的,这叫一个热闹。
和上低声说道:“宋老师儿子那厂子规模不小啊,儿子吃肉,这些孙子跟着喝口汤就美成这样。
这会儿宋老师来了一句:“厂子别的都挺好,就是人员流失的太快——我这一阵子才听说了,最近这些小年轻啊,没有责任心,干着干着,不辞而别,交接都没人交接,我儿子就为这个烦,你们要是有熟悉的工人,最好帮忙给介绍介绍,找点知根知底的才放心。”
赵二虾第一个激动了起来:“你说现在这些个年轻的,有口饭吃不错了,好高骛远,好吃懒做,拿着自己挺当人物,我看啊,以后就得押他们工资,不惯他们这臭毛病!我们厂子那就这么治那些外地打工仔,治的服服帖帖的。”
人家卖力气给你干活,你发工资应当应分,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不过,话说到了这里,白刚忽然也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哎,说到这,我也想起来了——不光是宋老师儿子那,我们供应商的厂也在附近,这一阵子,也他妈的不少不辞而别的工人,倒是扣了他们工资了,可他们连押着的工资都没要,也直接不告而别了,你说这啥情况,攀上高枝儿了?”
工人不辞而别?
“对,”赵二虾吃了一口扇贝:“男工人没责任心,女工人就抠抠搜搜,锱铢必较——没听说过女工人不要钱走人的。”
“对对对……”一些做管理层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手底下有人,纷纷出来发表高见:“你说那些人为什么穷呢?就是因为没长性,活该穷!”
我最烦这种说话不负责任的人——没经历过人家的人生,你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而马陆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问道:“你们说的工业园区,是不是迎宾岭啊?”
赵二虾瞧不上马陆个当老师的——在他看来,一切职业都没有做买卖光鲜:“哟,马老师真是渊博,认识啊?”
马陆眨了眨眼,连忙说道:“那块地,我在县志上看见过,有一个很古怪的传说。”
对了,马陆脑子好,特别喜欢文史类,以前把史书读完不过瘾,县志都没放过。
原来,我们县城在旧时代,是个兵家必争之地,那块地方算是一个要冲,打完仗,队伍一定会在那守阵地。
可那一次,一个队伍驻扎,敌人打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个营地远处看着没人放哨,而且,静悄悄的。
敌人疑心,说他妈的唱空城计呢?
就用大炮往里轰,可轰完之后,还是一片死寂。
敌人也毛了,就派人过去看——这阵地那么要紧,他们不可能白扔了啊!
结果过去一瞅,那些人都寒毛直竖。
那地方只剩下生活必需品,连个人毛都没一根。
而饭盆里的口粮,还是新鲜的,甚至炉子上的水,仓库里的粮草,都没人动过。
那么多人的队伍——全人间蒸发了。
而丢失队伍这一方的头头儿大怒,说这帮人是不是临阵脱逃了?给我找,不毙了以儆效尤不算完!
可方圆几十里地,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那个队伍的一丝踪迹。
头头儿也毛了,这些,除非,是上天入地了?
这事儿成了一个未解之谜,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那个队伍到底去哪儿了。
本地人传说,是阎王爷底下缺人,把那些人招到黄泉下做阴兵了,所以那地方得名阴兵岭。
后来因为不吉利,改名叫“迎宾岭”了。
马陆说完了,在场人脸色全白了,尤其高亚聪,抱着胳膊就说道:“哎呀,我最怕这种神神鬼鬼的传说了,开开心心的日子,说这个干什么嘛。”
好多男同学顿时有了保护欲,大骂马陆没有眼力。
就张曼偷偷翻了个白眼——意思是高亚聪这么害怕,当初跟安家勇做小鬼生意的时候怎么赚钱赚那么欢?
我没看他们,因为一只手忽然死死的扣在了我肩膀上。
大潘。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看出来了这里的事儿——工业园区,有大量男工人失踪。
第765章 狮子开口
有就有,你也犯不上把我骨头拆下来啊!
我肩膀一缩,从他手头沉下去,这个时候,赵二虾还以为我故意出乖卖丑,演示一下大力保镖,在线按摩,实在看不过眼,故意咳嗽了一声:“哎,对了,李北斗,你不还兼职给人看风水吗?”
废话,什么叫兼职?
“宋老师这头不好招人,显然是风水上出啥问题了,你可没少受宋老师照顾,不给宋老师看看去?”
他以为我是招摇撞骗,故意想看我丢人。
不过,对我来说,倒正好是个助攻。
宋老师看向了我,倒是吃了一惊:“北斗,你现在做了家里老本行?好好好,干一行,爱一行,一心一意,总能干出大出息来——既然这样,老师可真的要请你过去看看,戡查费你定。”
要什么戡查费——我笑着说不算啥,您要算,那之前的餐费我也得跟您算算。
宋老师连连摆手,说一码归一码,那说定了,她儿子今天正好在家,一会儿就跟她回去。
赵二虾一听这个,也来了精神,非要跟着一起去——还想谈谈厂房建材的生意呢。
大潘生怕我不答应,一个劲儿在后面推我。
最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想不到一语成谶,还真搭上跟无极尸有关的线索了。
吃完了饭结账,赵二虾就挨个伸手,一人交餐费一千块钱。
我要转账,这才发现微信账户里还真没多少钱了,就跟程星河发微信让他帮个忙。
他回了一句除了借钱什么都行。
这把我给气的,说那你跟我喊个爹。
他半晌回一条借多少?
我说一千。
他回了个爹,就把我拉黑了。
我尼玛……
而赵二虾伸手就拍桌子:“就差李北斗了啊,哎,你说论蹭饭,从小就蹭宋老师的饭,现在可倒好,蹭我们大家的饭,这可不够意思,大老爷们,骑着自行车上酒吧,该省省你该花花啊。”
和上一拍桌子说你他妈的屁话怎么这么多呢?北斗的钱我给出了。
和上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一寻思,就把不记名卡拿出来了。
这一下赵二虾他们就笑了,问我淘宝上多少钱买来的,还挺像。
只有高亚聪死死盯着不记名卡。
我也懒得搭理他们,结果服务员把卡拿走了之后,不长时间就把卡捧托盘里还回来了,说这一餐富仙居老板请了——钱是小钱,就想跟不记名卡的主人交个朋友。
这一下把同学们全镇住了,富仙居的老板黑白通吃,人脉广泛,这种大人物,要跟我攀交情,我得是个什么路数?
那几个跟着赵二虾起哄的全不吭声了,张曼露出了个“我就知道”的表情,习惯性还想说话,但一张嘴就想起吃屎的事儿,学乖不说了。
高亚聪却像是确定了什么似得,眼睛顿时就亮了。
我则没往心里去——也不想欠富仙居老板的因果,可富仙居老板也是宋老师熟人,不好不给宋老师面子,我就给了富仙居老板留了一张名片。
这可把服务员给高兴坏了。
而刚才那几个不把我放眼里的同学瞬间变了脸,连声夸我真是出息了,还旁敲侧击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项目,真有的话记得拉他们一把,都是老同学,怎么也得照顾照顾。
赵二虾盯着不记名卡,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可他瞅着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嘀咕着那一行怎么真这么赚钱?
而宋老师是赵二虾开车接来的——因为赵二虾自诩自己的车是最好的,有排面。
我就跟着一起上了车,走的时候,大潘碰了我一下,低声问我那女的跟我什么关系,那眼神怎么跟狼看见肉一样?
回头一看,高亚聪正在大厅玻璃后面,死死盯着我,瘆的我炸了一脖子鸡皮疙瘩。
她眼里,有事儿。
赵二虾看我没开车,找回点自尊,还一个劲儿说,咱们这路况不行,来的时候,路上就堵了半天。
宋老师应了一声,说电厂桥附近就是堵。
赵二虾就一边从后视镜里看我,一边大声说道:“可不是嘛,本来不堵,可那些土包子没见过宾利,玩儿命拍我车,俩女司机追尾了。”
我没搭理赵二虾——因为我这会儿,已经能看见迎宾岭了。
这个风水——两边有山,岸前有水,照着普通看来,是个“狮子大开口”势。
其实“狮子大开口”是好势头,很多银行就爱在门口摆个开口狮子,能吞八方财气啊!
可这个狮子不对劲儿——狮子口的位置上,是一片朱砂岩。
这就是“血口吞人”势了。
这个地方,必定伤男丁,而且——我想起了在和上车上做的那个梦。
死的必定还很惨。
进了园区,鳞次栉比都是工厂,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走来走去。
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招工启事,说什么五险一金,待遇优惠,求长期合作的工人。
而一进去,大潘很用力的掀动了一下口罩下的鼻子。
我瞅着他,低声问道:“发现什么了?”
大潘答道:“这地方,隐隐约约,有尸气。”
对了,大潘是专业人士啊!我就让他摘了口罩好好闻闻。
可他说口罩是他的底线,绝对不摘。
宾利滑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大厂房。
这个大厂房在园区里面鹤立鸡群的,一瞅老板就是腰杆最硬的一个。
宋老师儿子一瞅就是个斯文人,穿衬衫,打领带,鼻子上架着金丝眼镜,一听我的来意,顿时就皱了眉头,显然根本不信什么风水,不过碍于宋老师的面子,就敷衍了敷衍,说现在人员流动性大是正常现象,不用我费心了。
赵二虾看我吃瘪就很开心,高高兴兴的跟小宋谈起了建材采购的事儿。
宋老师让我别介意,说这事儿全看她,就请我四处看看。
这倒也没什么,乐得清静,我就往里面转了转,结果刚走了没两步,胳膊就被人给抓住了。
一回头,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妹子,刚才就站在小宋身后整理资料。
那个妹子一双黑沉沉的小鹿眼,别提多清纯了:“先生,我刚才听见您说话了,你真是看风水的?”
我点了点头,那个妹子忽然一下就跪下了:“我求你帮我找找我男朋友!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他,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一愣,就把她拉起来了,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妹子擦了擦眼睛,低声说道:“我疑心——我男朋友不是一般的失踪,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了。可是,他们全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