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山魅老窝
这声音是再熟悉不过了……程星河?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拖出去了,耳边就是程星河骂街的声音:“他妈的,早知道这么棘手,哥死也不来。”
这你赖谁,这你特么自己找的。
我只觉得那些破风声越来越近,刚想定一下心神把七星龙泉抽出来,可程星河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我只听“嗤”的一声,就感觉到了一阵热气炸出来,好险烧到了我的眉毛。
再一闻这个味道——磷火?
那些活树根显然非常畏惧磷火,瞬间就退出去老远,程星河左手拉我右手拽大权,我们三个跌跌撞撞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个小洞口,身后彻底没有树根的声音了,程星河直接就把我们俩给塞进去了。
我回过神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特别想吐。
大权比我先一步,吐了一地的胆汁。
程星河犯恶心,呸了两口,挑起眉头看着我:“怎么,七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也来凑份子了?”
我凑你大爷,他越说我越生气,为了救他我差点把命搭上,他这么嬉皮笑脸跟没事儿人似得,就忍不住骂道:“你他妈的怎么还没死呢,把脑袋伸过来,让爸爸给你点父爱。”
程星河嘻嘻一笑:“哥要是那么容易死,还至于等到今天——哎,实话告诉你,这地方没白来,真有好东西。”
大权吐完了,伸头过来凑热闹:“什么好东西?”
程星河一皱眉头,把大权的脑袋推开了,凑一边低声说道:“我看着这里死人的规模,就知道不是普通山魅这么简单,准定有猫腻,所以这不是摸过来打算探探前锋嘛,功夫不负有心人……就是有件事情比较棘手,这里的树根,听得懂人话。”
啥,听得懂人话?
我看出来了,他十分兴奋,所以这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显然这事儿跟钱有关,就让他组织一下语言再说。
他砸了半天舌,这才说道:“哎,不行,光说也说不好,我带你看看去。”
“上哪儿看?”
“你跟我过来就知道了。”程星河一边说着,把我拽到了一个小洞口,大权哪儿敢落单,也凑了过来,程星河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咱们先说好了,进去看可以,但是不想死,就别出声。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大权一脸不信:“我刚才就觉得你的话没科学依据,树根怎么可能听……”
但是他一接触到了程星河的眼神,立马把嘴捂住了。
跟着程星河一走,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树底下四通八达的,跟白蚁洞似得,却都窗户似得,通向一个大洞口。
程星河小心翼翼的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活树根发现我们,就领着我们从那个洞口进去了,打开了一个小手电。
这个洞口错综复杂,全是树根盘出来的,简直跟精巧的工艺品一样,程星河小心翼翼的把手电光一晃,我往里一看,顿时就愣了。
只见树根的根须之中,细密的包裹着一个女人。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跟传说中的睡美人一样。
这个女人就只一看,也知道跟外面那些妖艳山魅不一样。
她也非常美艳,但是那个美艳带着说不出的威严,俨然是个王者之气。
我立刻望气,就发现这个女人虽然没动,但是数不清的精气,像是跟着树的根系,源源不断送到了她这里。
浅浅的紫气……主大贵。
山魅为灵木所生,难不成……外面那些山魅吸食人的精气,就是为了送到她这里来?
这样的话,外面那些山魅要是小倩,这个女人,恐怕就是她们的姥姥……
卧槽,还以为这大树是出去的路,原来,这是山魅的老窝!
但是再仔细一看,她的手脚上都是凝滞的灰气,这是死气。
似乎她整个身体都被封住了,跟个活死人差不多。
大权也睁大了眼睛,被这个美貌震慑住,连害怕都忘了:“这是……”
这个声音一出,那女人周围的树根,竟然跟活了一样,缓缓的震动了起来!
程星河一把就将大权的嘴给捂住了,大权吓的浑身哆嗦,好在那些树根只动了一下,没有再听见动静,就重归安静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程星河对着大权就晃了晃拳头,意思是你特么再废话锤死你。
大权自觉理亏,连忙把白藿香那个口罩戴在了自己脸上表决心。
看着那个口罩,我不禁又担心起白藿香来,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把白藿香给带回去——她要真出了什么事儿,那我真没法原谅自己。
而程星河现在正在兴奋的头儿上,歪头就示意我去看那个女人身下。
我一瞅,一下就被镇住了。
只见那女人身下,光华璀璨,竟然有数不清的金银器,珍珠宝石,还有一些我根本不认识,但一看就值钱的玩意儿,简直跟电影里的宝藏一样。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好东西——之前我见过哑巴兰家附近那个水底王侯墓,觉得已经是奇珍异宝,美不胜收了,可那个王侯墓跟这个地方一比,简直寒酸的要了亲命。
那些东西,只在黯淡的手电光下,就那么夺目,要是拿到了外面,要惊艳到什么程度?
这时我就反应过来,程星河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他是想着弄这些东西,可又不敢触碰这个女人。
我就跟他打手势——我看悬,这女的是个大山魅,你一碰她,树根卷你当肥料,钱没有小命重要,还是赶紧走吧。
程星河却一把拉住我,做手势,表示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的好东西弄不到手,他死也不甘心,让我想想法子,怎么在不惊动这女人的情况下,把东西弄出去?哪怕弄一件也行。
我吸了口气,简直想把他直接拽出去,程星河立马摆出央求的手势,意思是这辈子就这事儿求我,让我无论如何想想办法。
就在这一瞬间,我余光看见那个女人,后心顿时就炸了。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女人闭着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正冷冷的看向了我们。
第182章 双眼迷魂
不睁开眼睛还好……这么一睁开眼睛,连我都被她给震慑住了。
那双眼睛像是藏着整个天空的星光,顾盼生辉,璀璨非凡,好……美!
像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拉着你沉溺下去!
我好像,还没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眼睛……
想靠近,想亲近她,为了她,我做什么都行,甚至可以为她死……
但马上,挂在脖子上的逆鳞就震颤了起来,一下把我给激清醒了。
卧槽,这双眼不对!
我立刻反应过来,起了防备心,一把抓住了程星河,回头也想把大权拉回来,可没想到,那大权本来弱不禁风,我这一下竟然没拉动他。
仔细一看,大权竟然已经跟化石一样,僵在原地不动弹了。
他瞳仁是暗下去的,已经接触到了那个女人的视线,看直眼了!
程星河刚才光顾着求我,也没注意那女的睁眼,现如今听见动静不对,还想回头看看,被我一下拉回来了,并且给他做了个“别看”的手势。
那大山魅的眼睛——跟传说之中的美杜莎似得,谁接触到谁倒霉!
我刚才都差点被迷住,更别说大权了!
我反应的很快,他现在已经迷了魂了,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给打昏拖回来,可没成想,我一手下去,他竟然跟泥塑木雕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光如此,他甚至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女人面前,那股子劲头,别说我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跟一个臣子拜服在女王的裙下一样!
那女人双眼顾盼生辉,大权跪在了她面前,就把手放在了她身侧。
一团树枝伸了过来,活蛇似得缠在了大权的手上,我眼睁睁的看着大权一只正常人的丰润的手,一下就变得干枯发皱,跟让榨汁机榨了的甘蔗渣似得,精气被源源不断的吸收到了树根里。
那个树木中的女人,因为这些精气,更美艳了!
而大权非但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反而露出了一抹十分诡异的笑容,眼神也十分狂热,竟然像是十分享受这个奉献自己的过程一样。
这样下去,他非成了人干不可!
我就知道,今天大权肯定是要倒霉的。可我答应了小丽,怎么着也得把他给带回去,于是我立马抽出七星龙泉,要把他手上的枝条给砍开。
但没成想,我手才刚抬起来,就听见了“啪”的一声响,四面八方,数不清的树根,带着锋锐的破风声,对着我就缠过来了。
我没辙,只好反手把过来的树枝统统削掉,鲜红的血汨汨流了出来,溅了我一身,我大声对程星河说道:“你他妈的还不快跑!”
程星河反应过来,敏捷的闪避过去,说道:“要跑一起跑!”
跑你大爷,现在这个情况,能活一个,都得念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这里本来就是盘根错节的树根,这一下树根活了,我们跟掉进蜘蛛网的小虫子一样,已经被层层包围住了,程星河回头看了一眼,骂道:“不好了,出去的路都被树根围起来了……”
说着,他举起了一个小东西,“嚓”的一下点亮了。
我立刻闻到了一阵烧焦的味道——他带了火,而树最怕火。
他倒是勉强能让那些枝条不要靠近自己,回头就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这还用说,大山魅就是大山魅,可他娘的比外头那些山魅牛逼太多了,小山魅是用美貌,气味,声音迷了人的神志,让人不清醒,再趁机吸食精气,但是这个山魅祖宗,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彻彻底底迷上她,再也没有自己的意识,心甘情愿把自己献出来。。
我回头就去看大权,这个时候,大权的一整条右臂都干成了金华火腿,一点活气也没有了,不光如此,他四肢百骸的精气,全在慢慢消失。
这样不行……
我想把大权拽出来,可发觉自己也动弹不得了——脚不知不觉,已经被细细密密的缠住了。
而那个女人的眼神,越过了这些枝条,正在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我心里发了狠,攥紧了七星龙泉,七星龙泉上面微微的露出了金光,煞气炸裂,横着就把那些枝条摧枯拉朽,统统砍断,
那个女人微微睁大了眼睛,竟然像是有些惊异。
我趁着这个功夫,一步抄到了那个女人面前,就想砍断大权身上的树枝,可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朱唇一勾,像是笑了。
数不清的树根卷了过来,肋骨顿时一阵剧痛,手也完全用不上力气了——我跟个蚕茧一样,被树根缠的密不透风。
这一下,我唯一能做的也只剩下呼吸了,根本动弹不得。
而身后传来了程星河的惨叫:“七星,你找机会跑吧!哥还真是活不过二十五了……”
我没法回头,但猜也猜出来,程星河的下场,跟我肯定一模一样。
入行以来,遇上的凶险也不少,但是让人整的毫无还手之力,还真是不多……这下完了,大家只好一起当咸鱼。
可惜……还不能和潇湘团聚,就……
我净等着自己的精气被吸光呢,可半晌,身上也没什么异常,
奇怪,难道这个大山魅今天吃饱了,要存着我当干粮?
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大山魅绝美的眼睛,正在盯着我。
那个眼睛确实很美——但是比潇湘差远了。
我正寻思现在是不是应该想想临终遗言,忽然就听见了一个十分空灵悦耳的声音:“你没对我动心?”
这个声音……真好听!
我顺着声音看过去——还真是这个大山魅发出来的。
她那张脸,简直没法形容,就算画画,雕塑,也不见得能制造出那么好看的面孔,这种美貌似乎只能存在在梦里,一点都不真实。
而这个时候,我还想起程星河来了,回头一瞅,心里顿时一沉,程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愣愣的盯住了大山魅,显然也被迷了魂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大山魅那勾人心魂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难道是我还不够美?”
反正死到临头了,溜须拍马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于是我索性梗着脖子说道:“那当然,你比我老婆差远了。”
大山魅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只见那完美的肌肤,一瞬间就跟大旱年间的老树皮似得,猛地变成青绿色,丝丝断裂,别提多骇人了!
我后心一毛,她好像……发怒了!
但也就那么一瞬,那些断裂忽然又消失了,她变的更加完美无瑕,甚至比刚才还要动人,声音也更柔美了:“那现在呢?”
这玩意儿这么爱美?
我一边飞快的动脑子,一边说道:“马马虎虎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好看的女人太多了。”
而那个大山魅一下又变了,这一下比刚才还可怕,整个皮肤都干枯了下来,声音也粗哑了不少,咬牙切齿的骂道:“本来,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被我迷住,要不是那个贱人,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变得这么丑陋……”
妈耶,这种容貌要是还算丑陋,那她以前得多好看?
而且,听这个意思,她似乎被谁给害过。
对了……树上有天雷符,不就是用来镇压她的吗?里头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事儿。
而正在这个时候,大山魅再次恢复了她的美貌,对我微微一笑:“郎君,你能到这里来,也是咱们的一个缘分,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帮我——只要你能帮忙,那你这两个朋友,我完完整整还给你。”
帮忙?
我连忙问道:“什么忙?”
那大山魅一笑,说道:“你帮我,把树上的那道天雷符砍掉。”
第183章 真龙血树
我心里明镜儿似得,那个天雷符是用来镇邪的,这个大山魅不知道吃了多少活人,被压在这里,八成也是她的报应,我要是贸然把她给放出来,搞不好会闯更大的祸。
大山魅看出了我是怎么想的,也不意外,只低头看着大权。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里顿时一跳。
只见大权现在真的成了个“阴阳人”,一半身子还是水灵的,但是另一半身子,已经成了金华火腿。
这个时候,我觉出身上一松,人就从半空之中落下来了,地上的树根甚至温和的接住了我。
我知道,大权已经完全被大山魅给迷住了,我拉他,打他,全不管用。只要大山魅不松口,他一辈子都会待在这里。
再一回头,程星河也已经被密密匝匝的树根缠了起来,蚕茧似得,光露出了一个头,在半空之中左摇右晃,像是槐树上的吊死鬼。
而程星河的眼神也呆滞的望着大山魅,脸色也在迅速的枯槁——他的精气,也被大山魅吸过来了。
她甚至根本没有给我留考虑的时间——我一犹豫,这俩人就得变成咸鱼。
于是我一边动脑子,一边岔开话题争取时间:“你的本事这么大,勾个人帮你砍树,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吗?为什么非得……”
大山魅盯着我,说道:“因为,这件事情非你不可。”
我察觉出来,她的视线落在了七星龙泉上,眼神带着几分渴望,却也夹杂着几分畏惧:“因为那个天雷符,就是你这把剑留下的,没想到,竟然又见面了。”
我一愣,七星龙泉?
我连忙问道:“那七星龙泉以前的主人,到底是谁?”
大山魅似乎想起了某种不愿回想的记忆:“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他叫江仲离。”
江仲离?那不就是设四相局那个人吗?
只知道他是城北王口中的妖道,怎么也没想到,我跟他竟然能离得这么近——还用他的法器用了这么久!
原来,跟那个大权说的一样,这还真是个龙血树。
不过,这树跟普通的龙血树不一样,叫做真龙血树。
而真龙血树是被真龙的血溅上,得了灵气才形成的,龙血树本来就少见,真龙血树更是找不到第二棵,木料坚固无比,甚至可以说是刀枪不入,赛过传说之中的金丝楠木。
除非是带着凌厉煞气,斩杀过无数妖邪的法器,才能在它身上砍出痕迹。
所以那个天雷符这么多年都能封着她——没有别的东西砍得动她,跟洗不掉的纹身一样。
之前我躲在树上的时候,用七星龙泉把树皮划开,她就觉察出来了,我竟然能有砍她的本事,所以才把我和大权弄进来。
接着,她含笑看着我:“我等了这么多年,终究没有白等——这是天命注定,我要重归自由。”
说到自由……
我就问道:“我看出来了,你身上有贵气——你到底是为什么被封在这里的?你刚才说的那个贱人……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提“贱人”二字还好,一提这两个字,她的脸色又变了:“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原来这个龙血树之所以有紫色的贵气,是因为它受过皇封。
当年有一个年轻人来到了这个地方,遇上了伏兵,身上受了伤,躲在了龙血树后面,龙血树挡住了射过来的箭,溅出了鲜血,对方以为年轻人中箭身亡,这才离开了。
年轻人就此侥幸逃过了一劫——机缘巧合,他的血也留在了这棵树上。
而那年轻人的血似乎有某种效力,这个普通的龙血树,竟然成了坚硬无比的“真龙血树。”
过了一段时间,那年轻人又来了——现在,那个年轻人黄袍加身,随行浩荡,俨然是个一国之主。
这棵树也因为救驾有功,被敕封为了真龙神树。
于是这棵树堂而皇之地得到了香火供奉,有了灵。
当时这个地方还没有现在这么荒,周围也有不少居民,居民知道这是个受了皇封的神树,都赶过来求平安,求富贵,可以说香火鼎盛,风头一时无两。
而更多的是,有女人来求美貌——当时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树是得了国君的鲜血,才成了护驾神树,所以民众祈愿,也要以血为祭。
这颗真龙血树就这样,吃到了许多的人血。
人是万物之灵,人血做祭祀,得到的功效是最厉害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来到了真龙血树面前,祈愿自己永远不要衰老。
那个女人容貌非常的美丽,一辈子以自己的容颜为傲,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她现在过了二十五,发现了自己第一根白发。
她开始恐惧,只要是人,自然就得生老病死,没人能让自己的美貌永恒的保持下去——没了美貌,她就没了一切。
她不想老,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保持自己的美貌。
那个怨气非常厉害,她放了自己全部的血,融在了真龙神树上,而真龙神树吃了那么多香火,有了灵,也想能有人形。
于是,那个女人跟真龙神树融在了一起,成了山魅。
山魅沉醉于自己万年不变的美貌之中,看上去得偿心愿了。
偶尔她会露出人形,看活人对她的惊艳——众人传闻,龙血神树有神女,美貌无双。
她看着那些人痴迷的眼神,越来越高兴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个非常美的女人路过这里。
她顿时坐不住了,那个女人,甚至比她还要美。
而且,那个女人看见她,竟然还露出了一副十分怜悯的样子。
为什么会有这个表情,是不是,她觉得自己很丑?丑的……可怜?
这对她来说,根本是无法接受的。
她身上既然有人的灵气,自然也有人的贪念。
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她还想变的更美——比那个女人更美。
可那些人血已经不能满足她的胃口了,她需要更多的精气。
于是,她开始吸食来祭拜的人。
她越来越美,但是拜祭的人陆陆续续,都成了干尸。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她贪欲越来越大,吃的肆无忌惮,人们奔走相告的传说——这个真龙神树沾染了邪气,谁要是敢靠近,就要把人给吃了。
没有人敢靠近这个真龙神树。
但这个真龙神树毕竟是国君敕封的,传出这种消息,想也知道影响不好——这不成了国君跟妖邪同流合污了吗?
于是国君就把那个背着七星龙泉的江仲离派到了这里,他看出真龙血树确实已经成了妖邪。
按理说,应该把这个真龙血树引天雷来劈开,以绝后患,但这毕竟是受过皇封的树,又有救驾的功劳,皇恩浩荡,念她那个功劳,要是真把这树给灭了,那就等于对国君不敬。
于是那个江仲离就用七星龙泉给她身上打了天雷符,禁锢她永远不能动。
她全身都被封住了,只能存在于树根里,失去了香火和信仰,精气的损耗也让她的美貌程度迅速下滑。
可她不甘心。
而她残余的灵气,吸引了许多的小山魅。
那些小山魅拼命给她收集人的精气,来帮她维持美貌——这个地方,就更没人敢来了。
可偏巧最近本地风水发生了变动,这里成了唯一的上山路,那些小山魅就在这里摆了迷魂阵,一个一个的把路过的人吃成干尸。
说到了这里,她死死的盯着我:“你说……我本来应该好好的享受香火,要不是那个贱人,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种偏执——根本就不正常,难怪她能从一个活人,变成了妖异呢!
明明是你自己贪心,却怪别人比你好看,今天这一步分明是你自己害了自己,管人家啥事儿?
而她刚才说,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说不定,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已经看出她的贪欲,在可怜她。
而她咬紧了牙,还在说道:“我一旦重归自由,一定要去找她……这世上没有谁能比我美,不可能有……白潇湘……”
我一下就傻了,卧槽,说了半天,那个女人,竟然是潇湘?
而她越来越激动,脸也越来越狰狞,不再好看,而是可怖:“快去……快去把天雷符给砍掉,我等了这么长时间,再也不想等了……我是最美的……我才是最美的……”
说着,程星河和大权身上的枝条更紧了。
我连忙说道:“你别激动,我这就去……你先把路打开!”
放你出来,你的精气回来,还不立刻就知道潇湘在我身上,我们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程星河和大权又不能这么死了……
正这个时候,我察觉脑袋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抬头一瞅,我顿时愣了——程星河?
妈的,原来这货是装的!他根本就没被迷!
而程星河不动声色的跟我做了个嘴型。
我看出来,他做的口型是个“心”字。
难不成……我顿时就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了,心里一下就有了主意。
第184章 她的弱点
而这个时候,我只觉得一串树根冲着我的腰就缠了过去,整个人被一下就被提到了半空之中,定睛一看,已经到了树上了。
那些小山魅还在地上,跟张嘴等吃人的鳄鱼群似得,看的人头皮发麻。
程星河和大权也跟两条咸鱼一样被甩了上来——他们俩的气色更差了。
那个声音不断的催促着:“快点……快点……”
催命呢?
我连忙说道:“你先放人,我砍符咒!”
那个声音似乎是着急了,声音阴冷了下来:“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眼瞅着程星河和大权身上的精气被吸的厉害,要成人干,不由咬了咬牙,妈的,没法犹豫了,于是我攥紧了七星龙泉,一下对着那块树干就砍了下去。
“咣”,只听一声巨响,那块树干瞬间被削了下来,浓厚的红色龙血瞬间浇了我一身。
这东西模样很像是血,味道也像是血,腥膻扑鼻,而这些龙血一溅到了地上,那些小山魅就跟遇上了岩浆一样,瞬间就被激的四下逃窜。
而缠着程星河和大权的树根终于也松开了,他们俩一前一后,跟石头似得坠入到了瀑布里面。
程星河水性不怎么样,没让树根缠死,倒是让水淹死,那就冤枉了。
可我根本没工夫顾虑他们——既然这个天雷符是我打开的,也就只好负责到底了。
才刚想到这里,我就感觉到,那股子山魅特有的香气,猛地就浓烈了起来。
与此同时,脚底下的那棵树微微一动,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一切都说明……那个大山魅,已经被放出来了……
那些小山魅特别激动,像是在夹道欢迎那个大山魅出山。
可我马上就看出来了——小山魅身下的土地,不对劲儿——微微的开了裂,里面钻出了很多白生生的东西。
树根!
那些树根,就跟小山魅吸人精气时一样,深深的扎进了小山魅的体内,源源不断的,把小山魅的精气给吸出来了!
我头皮顿时就给炸了——大山魅在这里困这么久,都是小山魅跟工蚁一样的服侍她,按理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儿不是论功行赏,而是抢小山魅的精气,这是个什么操作?
而那些小山魅,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遭到这种待遇,一张张绝美的面容都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有的四下逃窜,有的愣在原地,甚至还有的对着我脚下这棵大树跪拜了下来,像是在祈求饶命。
这些山魅吃了那么多的人精气,按理说是死有余辜的,但是目睹了这一切,竟然给人一种特别凄惨的感觉。
当然,这一切都没用,那些山魅很快变成了风干的黑色残渣,跟烧完的焦炭一样,被风一吹,散的到处都是。
就跟没存在过一样。
只有这个大树,更加枝繁叶茂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郎君,你看看我。”
我回过头,顿时屏住了呼吸。
一个女人站在了我身后,顾盼生辉,巧笑嫣然。
她刚才在树里的模样,就已经非常美艳了,但是现在,更是好看的难以想象,整个人,像是能发光。
这种人,确实应该高高在上,被人供奉起来,凡尘里简直容不下这种美貌。
似乎看出了我眼里的惊艳,她一双纤细的手腕勾在了我脖子上,星空似得深眸倒影出了我的影子来,十分满意的说道:“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
她就附在了我耳边:“你刚才说,尊夫人,比我还要好看?”
这个声音,分明带着凛冽的杀气!
紧接着,我就感觉出来,脚上一阵剧痛——像是树根扎进了我的脚上,要汲取我身上的一切!
那个空灵的声音再一次在耳畔响了起来:“刚才我就疑心,世上除了白潇湘,没有比我更美的,原来是我眼拙,你竟然把白潇湘给带来了。”
解了封就是不一样,这都被她看出来了……
“真好,”她的声音带着狂喜:“你不仅帮我解封,还送来了仇人,小郎君,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就把你吃了吧……能让我变的更好看,你也心甘情愿吧?”
我感觉得出来,整个人跟水壶一样,精气源源不断就被倾泻出来了。
不愧吃了这么多精气香火,这个力量,阴茯苓跟她一比,简直就是小儿科!
我想挣扎,可脚也跟生了根似得,根本就动弹不得。
卧槽,这样不行,还不瞬间就被她给吸了?
我脑子一转,眼看着她越来越美,立马大声说道:“谁心甘情愿了?你个丑八怪,好看个屁!”
果然,这一声,脚上的疼顿时消失,只见她脸色一阴,死死的盯着我,朱唇顿时一颤:“你说什么?”
有门!
我脑子里把西街口蜜姐骂人的话全过了一遍,冷笑一声,说道:“你照过镜子吗?还觉得自己美貌,实在不行你撒泡尿照照也可以,又老又丑——还胖!”
其实古代的审美说不好,唐朝就以胖为美,但是更早的楚国又讲究细腰,也不知道她们那个年代怎么算。
但我运气好,这话一下触碰到了她的逆鳞,我瞬间就听见她的牙齿被咬的咯咯作响的声音:“你说我……”
“我说你丑的不得了,辣眼睛,”趁着她气的连精气都顾不上吸,我一手已经握在了七星龙泉上:“你这个没人要的无盐丑女,闭上眼睛亲一口,噩梦能做好几宿,眼瞎的才会觉得你漂亮!”
她应该是完全没想到有人能说出这种话,形状完美的嘴大张,一只手颤抖着摸在了自己的脸上:“难道我……”
我打不过她。但我知道,她怕什么。
她现在确实很厉害,但一个人的弱点被人看穿,就很容易输。
我早就把七星龙泉给抽了出来,趁着这个机会,用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她的心口就剜下去了!
她一出来,我就望了她的气。
她浑身的精气非常充沛,而那些气的走向,源源不断,是奔着她心口去的。
程星河之前跟我做“心”的口型,毫无疑问,是想告诉我她的软肋。
眼看着那些精气汇在心口,现在被我一激,精气的走向顿时就乱了,我挑了一个缺口就扎下去了。
果然,她都没有反抗,七星龙泉顺畅的从中贯穿,我用力一拉,剑锋顿时所向披靡,把她整个心口都剖开了。
她那张美艳极了的脸顿时满是骇然之色:“你……”
我脚底下的树根像是松开了,而她像是被什么给震慑住了,调子就变了:“你的血……真龙……”
她的眼睛立刻睁大了,难以置信的盯着我:“是你!”
这话啥意思,你认识我?
可这不是叙旧的时候。
一股子鲜血溅在了我脸上,我看见她的心口,有一个白色的东西。
内丹?
我一把抓住了那个内丹,狠狠往下一拽,那个内丹就被我给拽了下来,触手冰凉,散发着一股子异香。
说是内丹,也不太像——这个东西圆圆的,上面竟然有九个相通的孔。
我还没见过这种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程星河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狂喜的响了起来:“那是山魅的九窍玲珑心,七星,这下发达了!不瞒你说,这次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九窍玲珑心?这是干啥使的?
可还没等我问出来,程星河的声音顿时变了调子:“你先别顾着高兴,后面!”
我就回头去看那个大山魅,可一看,我顿时就愣住了。
第185章 九窍玲珑
只见那个大山魅绝美的脸庞瞬间变色,白皙的肤色褪去,转而变成一脸青绿,全身疙疙瘩瘩的,也都干枯发裂,跟老树皮一样!
而她一头秀发,也披散着炸了出来,这个模样,真正是个妖怪。
而看清楚了我的表情,那个——姑且称之为“树人”的大山魅张开了嘴,发出了粗哑的声音:“你为什么这么看我?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是不是我”
她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见到本来形状完美的手臂,竟然已经变成了树干,先愣了愣,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哀嚎:“不我的美貌我的美貌”
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成真了。
那个叫声凄厉无比,简直魔音钻耳,我反应也很快,趁着她发疯,立刻从树上跳了下来,眼瞅着程星河湿淋淋的跟个落汤鸡似得,正等在下面——还好,大权他也带上来了,只不过大权的情况也不怎么好,成了一半腊肉。
程星河见我下来,大声说道:“赶紧跑!”
与此同时,真龙血树发出了一阵“嘎吱”的暗响,像是整棵树都要断裂了。
这个场景我只在灾难片里见过,后心都毛了,带着他们俩就从出路跑。
可谁知道,数不清的树根从地上连根拔起,对着我们就卷了过来,我听见身后一阵凄厉极了的声音:“还给我把我的美貌还给我”
那可不行——既然那个什么九窍玲珑心跟你的美貌有关,你岂不是还要继续吃人害人?
可眼瞅着树根铺天盖地的,我们根本就挣脱不开,我立马去摸身上的燃犀油,一把抹在了树根上,可一伸手,那个小猪佩奇的打火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树根缠变了形,砂轮破损,根本就打不出火来。
我头皮一炸,妈的这下死了。
再一回头,程星河和大权也又被树根卷起,程星河大叫了起来:“救驾救驾!”
我拼命用七星龙泉劈开一片路,往上一跳,把程星河身上的树根砍断,他们俩麻袋似得掉在地上,但树根比刚才在洞里要厉害多了——她解了天雷符,又把小山魅的精气吃光,我们刚才在洞里就不是她的对手,更别说现在了!
抬头一看,一开始没看出来大山魅上哪儿去了,再仔细一瞅,只见大山魅的人形越来越恐怖,马上就要跟龙血树混为一体了。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恐怖,不再空灵,而是一种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钝响:“还给我”
我立马就从程星河身上摸了起来,程星河都没反应过来,我就从他身上掏出了一盒火柴。
太好了
但程星河见状,叹了口气:“不行,这树是活的,哪儿那么容易点起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要坐以待毙?
我话还没说出来,就觉得脚踝被勒住,整个人就被倒挂在了空中。
接着,那个大山魅就跟甩干衣服似得,拼命的朝下控我,显然是想把九窍玲珑心给控出来。
这儿玩意儿看来也学精了——我倒吊着,什么本事也使不出来。
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了?
但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大山魅,你不想看看,你现在的容貌吗?”
大山魅控我的力道顿时凝滞了下来。
其实现在大山魅的五官,都已经模糊了,根据我的猜测,如果失去了那个九窍玲珑心,那大山魅有可能失去意识,重新变成普通的大树。
我知道有门,立刻大声说道:“我身上有镜子!”
大山魅犹豫了一下。
我就跟搞传销洗脑的一样,接着循循善诱:“你现在的模样,确实跟以前不一样,我给你看看!”
说着,我就往身上掏了起来——其实一个糙老爷们,怎么可能随身带镜子,那是一个罗盘。
但是罗盘的另一面十分光滑,跟古代的铜镜差不多。
还好这东西卡的紧,还没被甩下去。
我举起了罗盘,对着她就照了过去。
其实罗盘和镜子,本来就都是辟邪的东西——尤其是镜子,能把不好的东西给反弹回去,所以我们本地结婚,都会让新娘子抱着一个镜子进夫家门,就是为了预防新婚时门口洞开,不好的东西跟进去。
大山魅嘴上没回话,但就靠着她对容貌的紧张程度,怎么可能会不在乎,当然是要照镜子的。
这么一照,她那张本来就扭曲的脸,冷不丁就更扭曲了:“不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我立刻望气,看出来,她嘴上的气是最薄弱的,立刻把程星河的火柴取了出来。
可我这才察觉,这火柴是从水里捞出来的,特么已经洇湿了!
我头皮一炸,难不成今天还真是我的末日了?
但马上,我就把火柴放在手里焐了起来,干,快干
大山魅现在已经是个崩溃边缘了,缠住我腰的枝条瞬间收紧,我一下觉得嗓子里一阵腥甜——内出血了!
于是我靠着最后一点神智,在树皮上擦了火柴一下。
亮,快亮起来
不亮。
与此同时,天旋地转,大山魅已经疯了,要把我直接塞进树洞——连九窍玲珑心和我一起吃。
越在生死关头,越不能慌,我心里慌得一批,手还是稳稳的在划卡火柴,火柴啊,你倒是快亮啊!
就在这个时候,“嚓”的一声,火苗瞬间亮起,我眼疾手快的擦上了燃犀油,一团子小火苗瞬间就在我眼前绽放了开来。
妥了!
勒住我的枝条像是被烫了一下,瞬间松开,我趁着这个功夫,翻身攀到了大山魅嘴边,拿了一叠黄纸就塞在了她嘴里。
黄纸引火,那个人形噼里啪啦就烧了起来,接着我就感觉到了一阵凄厉的叫声,脚底下也松动了起来。
眼见着这火势如破竹,一路烧到了空心树干里,我立马顺着树皮跳了下来,去拽程星河——现在整个龙血树都着了起来,哪儿还顾得上他们俩,身上的树根也松开了。
程星河抬起头,看见树着了,猛的一拍大腿:“你怎么——妈的,救火啊!”
沙雕,还惦记着树里的珍宝呢?你特么要财迷疯要什么程度?
我也顾不上搭理他,一把拽住了他们俩,对着灌木丛就跑了出去——我还是有一定方向感的,记得很清楚,那就是我们来的路。
可眼瞅着要到了灌木丛了,那个大山魅似乎想起来了我们,我听见一阵破风声对着我们就劈了过来——还想把我们卷回去。
这下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忽然从灌木丛里伸出来,一把将我们给拽进去了。
那个枝条正够到了灌木丛附近,就够不着了。
卧槽,这也太险了,没有那只手,我们恐怕只能陪着那个大龙血树火葬。
抬头一看,拉我们的也不是别人,正是白藿香。
我瞬间就放心了:“你没事就好。”
白藿香一愣,耳朵就红了:“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程星河咳嗽了一声,不满的说道:“什么时候都关心——被困在里面,还嘀咕着不知道你怎么样了,好东西都不拿,就为了来找你。”
一想起了好东西,程星河一拍大腿,回头就去看那个龙血树。
只见那个龙血树枝条震颤,树洞里冒出了滚滚的浓烟,枝干也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显然已经着起来,无力回天了。
白藿香眼睛亮晶晶的映出了那一片火苗,回头看我:“是你把树精烧死的?”
说起这个——我更倾向于,她是被自己丑死的。
按着她的本事,收拾我简直太简单了,但是她把容貌看的太重了。
而程星河叹完了气,就伸手摸我:“九窍玲珑心呢?”
我早就觉得蹊跷——程星河虽然是个财迷疯,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命。
我就有点疑心,也许,这个山魅不光是身下的金银珠宝值钱,身上还有其他更珍贵的东西。
于是我就问他:“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程星河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就警觉的看向了身后。
我也看了过去,只见身后顿时豁然开朗,现在大山魅已经挂了,身后那个迷魂阵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凶神恶煞,带着一身的杀气。
我的心立马就揪了起来。
卧槽是那帮汝阳海家人,找上门来了!
为首的就是那个暴发户,他一脸都是创可贴,身上也都是绷带,正歪头看着我,吐了口唾沫,回头跟一个老头儿说道:“爹,找到了,就是这小子。”
他爹是十二天阶的那个“海”?
我不由自主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他身后一个人,印堂上是明亮的紫气。
真的,天阶
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这下死了”
第186章 海老头子
十二天阶各自有各自的脾气,传闻之中,玄家是邪,海家是阴。
据说他们家身体都不怎么好,不会真刀真枪拿人怎么样,但是得罪了他们的人,往往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海家的人喜欢玩儿手段,还有一样,做事要讲有没有好处。
上次程星河就告诉过我,他在海家做童工卖苦力的时候,听见过海老头子这么一个传闻。
是个关于女人的传闻。
那个女人既不是名门大户,也不是黄花闺女,而是一个表子。
做表子当然每天都要开门迎客,不知道哪天起,这个表子忽然发现门槛老坐着一个男人。
俗话说表子爱财妞爱俏,那个人一样也不占,表子当然多一眼都懒得看他。
那人也不找麻烦,也不进去吃酒,就在门槛上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心一意看着表子。
表子的小姐妹笑话她来了痴心郎,怕是哪天就要中状元。
表子不爱听这种类似苏三起解的传说,大白天就把洗脚水泼下去浇他,那是冬天,浇下去就是透心凉,可那男的就是不走,宛如门口的祥瑞石兽。
倒是表子的老娘看着这个人身上挂着个稀奇古怪的铃铛,不像是一般人,就打探了几句,那人一张口,说要娶表子,但是没钱,让老娘看着办。
老娘气的打嗝,说你他妈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人笑一笑也不答话,但是打那天起,凡事上门找表子的,全都死于非命——死因也一模一样,中邪死的。
据说死者全是用头撞墙,大声嚷着,我不该上南苑,南苑的鬼来啦!
南苑就是那个表子所在的窑子。
自此以后,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南苑窑子,谁碰谁死,老娘的生意一落千丈,表子桌子上也放不起江南的起酥四色点心了。
只有那个男人,还是成天在门槛上坐着,望着表子,笑的很阴。
表子多方打听,才知道自己家的风水让人给动了——门槛下面,埋了个铁盒,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男的从那一过,就会粘上招鬼邪气——招的还不是普通死人,而是找替身的厉鬼。
表子就要把铁盒挖出来,人家就劝她,这没用,今儿你把铁盒挖出来,明儿人家从别处挂个铃铛啥的,也一样——你是让人家给盯上了。
表子和老娘横不能这么饿死,老娘这就下了决心,让表子跟那个坐门口的男人走。
那个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一点没意外。
表子一直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了自己,为什么费这么大的心?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上个残花败柳?
但是自从跟表子结婚,那人在风水行当立刻顺风顺水,所向披靡,一直到升成天阶,天下闻名。
所以很多人传说,这表子怕是个万里挑一的金睛兽命——专门旺夫,旺的邪乎。
那个人自然就是海家老头子,他娶到了表子,一开始没有孩子——据说因为表子吃了引红汤,怀不上。
他叹了口气,让表子背着童男纸人,每天三更上乱坟岗瞎逛,过了一段时间,本地的孩子夭折了许多,偏偏他老来得子,有了那个中年人——又有人说,他截了这里的子嗣脉,引到自己家去了。
他儿子出生,那地方的孩子才停止夭折。
程星河说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一个自私自利,坏事做尽的人怎么会成为天阶。
但是世上的法则是存在即合理,也许,他做的好事比坏事多得多,也或者,他杀的都是该杀的人,这里头的事情,也只有老天知道。
我也看向了那个传说之中的海老头子。
这个海老头子长着一双倒八字的寿眉,锃亮一个光头,惺忪一双睡眼,人又高又瘦,看着没什么精神,还弯着腰。
好似一个老香蕉。
打眼一看,这个人模样是非常慈善的,甚至慈善的窝囊,我想望气,可意外的发现——我竟然除了功德光,什么都望不到。
天阶就是天阶——他肯定是用某种方法,把自己的面相给遮盖住了,以我这个玄阶三品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看出来。
程星河咬了咬牙,低声说道:“他们爷俩是跟我有旧仇,你一会儿带着白藿香快跑。”
我们跑了,你还不让他给斩成饺子馅?
我就去看白藿香,示意她赶紧走,可白藿香假装看不见,低头就在那玩儿自己的指甲,余光也在打量这些人。
我一阵脑仁疼。
就暴发户那个劲儿,我和程星河等于犯了他们家的天条,怕真是没命活出去了,别把白藿香也连累了吧。
而那个海老头子还没说话,先是掏出手帕按着嘴,一阵吼喽吼喽的咳嗽,接着才说道:“就是你们,把我儿子给打成这样的?”
我想说话,程星河先抢在了我前面:“冤有头债有主,事儿跟我哥们和……那个女的没关系,要弄冲着我来。”
程星河平时见钱眼开,又馋又懒,全国丈母娘都看不上他,但是现在,他神色凛然,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白藿香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真有点帅。
暴发户一下就笑了——可这一笑牵动了他脸上的伤,弄得他神似中风,板了脸就骂道:“别他妈的上这来冲好汉了——老子亲眼看见,你特么那天是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
周围的海家人顿时都是一脸冷笑,程星河顿时也有点尴尬——他向来帅不过三秒。
而暴发户接着就看向了我,恶狠狠的说道:“还有这个王八羔子——仗着自己不知从哪儿偷了一把好法器,四处装逼,看把我打的!还有那个女的……”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白藿香的罪名,这才说道:“摸两把都不行,装什么清白大姑娘,天天跟两个臭小子混着,不知道让人玩儿成什么样了。”
程星河脑门顿时就炸了青筋,张嘴想骂他,但是还没开口,脸色顿时就变了,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我心里顿时就提起来了,而他回头想跟我说话,我就看见一股子铁灰色的煞气,对着程星河就撞过来了。
这一下,就把程星河撞出去了老远,他一歪头就吐出了一口血:“七星,快跑……老头子动真格的了!”
我认识那种煞气——这不是普通的厉鬼,而是养出来的鬼。
没记错的话,叫秽灵煞。
普通的鬼,煞就是第一名,而煞厉害的点,就在于煞能吞鬼,把鬼的力量也收为己用。
这种秽灵煞制造起来,跟养蛊倒是差不多——选七七四十九个凶灵,灌进了凶骨,塞进一个灵骨瓮里面,放在凶煞的风水眼里,养足了四十九天,剩下的一个,就是秽灵煞。
这秽灵煞能有实体,煞气逼人,普通地阶都对付不了——而且这种东西噬主,你养着他,就得拿自己的行气给他吃。
一般命格的,根本就养不了。
这确实不是我能对付的,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程星河这么让人欺负,于是我呛的一下拔出七星龙泉就要冲过去。
可我还没迈两步,忽然就站不住了。
嗓子一甜,就是一口血——我还忘了,刚才那个真龙血树用树根把我缠了个好歹,肯定是内伤加骨折。
这帮海家人,来的还真是时候……
暴发户看见了,别提多高兴了:“该!爹,太好了,那小子受伤了!”
而海老头子一边咳嗽,一边冲着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可惜啊……可惜……”
我回过头,看见他正盯着那个熊熊燃烧起来的龙血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却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东西没了。”
我心里顿时一提,难道说……这帮海家人到这里来,一开始并不是为了寻仇,而是为了找那个大山魅的?
他们找大山魅干什么?
这时,海老头子看向了我,一脸失望的摇了摇头:“小孩儿,马连生没教给过你,不要暴殄天物吗?”
我一愣,他怎么也认识我三舅姥爷?
可这话还没问出来,那股子煞气对着我就逼了过来,我条件反射用七星龙泉去挡,但是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觉得眼前一凉,整个人踉跄出去老远。
脑袋重重的撞在了地上,我看见了满眼的金星——疼!一身的伤像是穿了个千疮百孔,甚至分不清哪里最疼!
而那个东西跟大山魅一样,能吃行气,这么一掠,我就觉得身上行气少了一半,几乎站也站不住了。
根本挡不住……这个秽灵煞实在太猛了!
白藿香立刻跑了过来:“你没事吧?”
我连忙说道:“离这远点!”
白藿香停了一步,却不肯听我的话,一下搂住了我肩膀,弄清楚了我的伤势,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不好……”
连白藿香都说不好,得伤成什么样了?
海老头子呵呵一笑,蹲在了我面前:“那个东西在你这里是不是?你拿出来,好说话——我岁数大了,心软,也就不计较你害死我们海家人的那笔账了。”
他要的……也是大山魅的九窍玲珑心?
第187章 不欠人情
程星河却大声说道:“不行,绝对不能给他!”
可话音未落,那秽灵煞冲过去,程星河顿时又飞出去了很远,似乎也伤了筋骨,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脑门上顿时沁出了冷汗——那个破球到底干什么用的,值钱?
白藿香咬了咬牙,伸手就按在了我胸口的骨头上,但马上,她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瞬间就抬起来了。
我看见她手上殷红流了一道血,眼睛也条件反射溅了泪花。
但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血,继续给我看骨头。
又一下煞气凌厉的飞了过来,她手腕也伤了一长条,但她就是不松手。
这样下去,她得伤成什么样?手,是医生的命!
我伸手拽她,大声说道:“你起开!”
可她瞪着眼睛就朝我吼:“你管不着!”
我闻到了扑鼻的药香,心里猛地难受了起来:“你不疼吗?”
她一心只看着我的伤,根本没理我。
暴发户看不过去了,呸了一声:“吃软饭的!”
海老头子盯着我们,倒像是很羡慕:“想不到,还是个情种……”
暴发户连忙说道:“爹,这个小姑娘是个鬼医,什么都能看,要不,给儿子留着吧……”
海老头子没吭声,暴发户像是得到了默许,一下就把白藿香给抓过来了:“你想看病,来找哥啊,哥是一身的毛病……”
他那么一抓,白藿香形状完美的肩膀一下就露出来了。
我牙顿时就咬紧了:“王八蛋,你松开她!”
可行气损耗,一身是伤,我根本挣扎不起来。
海老头子似乎很失望,一脚踩在了我手上:“小孩,你说什么?”
海老头子看着慈眉善目,可这一脚实在是太重了——我只觉得手骨指骨几乎全断了,眼前疼的发白——以前手没少被潇湘折腾过,甚至还被河洛折腾过,但都没有这次疼。
他像是要把我一只手整个踩碎。
白藿香的声音凄厉的响起来:“你放开他!”
我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你儿子,是王八蛋,你,是他妈个老王八!”
暴发户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立马说道:“爹,这小子欺人太甚啊!先是杀了咱们海家的人,还欺负我,这都不算什么,还敢骂您!这是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传出去,行当里怎么看咱们海家?”
“闭嘴。”海老头子瞪了暴发户一眼:“你要是有这小子一半本事,我能少操多少心?”
暴发户一下不吭声了。
海老头子又看向了我,表情都不能说是失望了,简直是叹惋:“不过嘛,小本事虽然有一点,可也没什么大能耐——本来以为,马连生教出来的,多少会有意思一些,没趣,没趣啊……”
手上疼的摧心,可我顾不上,另一只手还是要去抓七星龙泉。
但是紧接着,另一只手顿时也是一凉——汨汨的湿意散开,是被贯穿了,钉在了地上,流了一手的血。
“七星!”
剧痛之中,耳边忽远忽近的听到了程星河的声音:“给他们就给他们……那东西,怎么也没有命重要!”
我听见了自己咬后槽牙的声音,但我一声也没叫出来。
这老王八蛋要,我就得给?
凭什么?
海老头子这才像是有了点兴趣:“看不出,骨头还是硬的。”
接着他就补上了一句:“可惜呢——躺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东西,骨头再硬,也没用,那种好东西,不是你这种人该有的,会给你带灾。”
说着,跟身边人一歪头:“搜。”
几双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们两口,可全身的行气越来越少,坐都坐不起来。
与此同时,一只手似乎探到了装九窍玲珑心的位置。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手的主人冷不丁爆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一下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海家人抱着自己的手,不停的惨叫,海老头子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那个人:“怎么回事?”
那个海家人疼的冒了一头冷汗,但是被海老头子这么一揪,大气也不敢出,结结巴巴的就说道:“他……那小子身上有东西!”
啥?
这话倒是把我给说懵逼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海老头子一皱眉头,丢开了那个海家人,自己伸手来掏,就在这个时候,我觉察出了一个非常低微的破风声。
海老头子的段位当然是比那个海家人高的,一抬手,那个破风声擦着他就过去了。
那是……什么东西?
暴发户也一脸紧张,抓住白藿香就问道:“爹,什么情况,难不成……这小子身上还长刺了?”
海老头子盯着我,脸色阴晴不定:“想不到,这小子命这么硬……”
接着,海老头子抬起头,就往四周看了看,大声说道:“咱们十二天阶都是老相识了,哪个朋友来啦,咱们叙叙旧。”
十二天阶?
我顿时就明白过来了,难道刚才,是有人在暗中帮我?
而能让海老头子这么忌惮的,自然只有可能,是剩下的十一个天阶!
我的精神顿时振奋了起来——难不成,是黄属郎来了?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黄属郎为什么看我顺眼,要一次一次这么帮我。
剩下的海家人也一个个的如临大敌,可四周围还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天阶也是分等级的——眼看着海老头子像是天阶三品,让他这么忌惮的,那得是天阶二品,甚至……天阶一品!
不对,我还想起来了,黄属郎是十二天阶倒数第一,按理说没有海老头子厉害。
我脑瓜皮一炸,这个帮我的,到底是谁?
可正在这个时候,海老头子转头,看向了一个灌木,手一抬,那个灌木忽然应声而倒,这才露出了一个人来。
等看清楚了那个人,我顿时一愣。
这不是,那个要饭的吗?
他怎么又出现了?
海老头子一见了那个要饭的,脸色顿时也给变了。
他认识这个要饭的。
而那个要饭的缓缓站了起来,叹了口气:“怎么着,现在在野地里躺着也犯法了?”
暴发户见状,立马说道:“这哪儿来了个要饭的,爹,让儿子去……”
海老头子却拦住了暴发户,声音紧了起来:“别得罪他。”
暴发户一愣:“怎么,爹,难不成,他是十二天阶……可我……”
海老头子摇摇头,低声说道:“他不是十二天阶,他叫公孙统,有个外号,叫不欠人情。”
暴发户更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他不是十二天阶,那他有什么可怕的?”
海老头子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他是……”
但是他没说完,只是看向了那个乞丐,勉强笑了笑:“我们十二天阶,跟先生可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先生这次来,有什么指教?”
能让海老头子这么客气……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我也好奇了起来,这个要饭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么厉害,竟然不是十二天阶?
乞丐伸了个懒腰,缓缓走了过来,一只手还习惯性的在搓自己身上的老泥,这才懒洋洋的说道:“一个要饭的,当不起什么先生不先生——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
他跟我身上使了个眼色。
卧槽,也是为了九窍玲珑心来的?
他盯着我,连连摇头:“这小子运气真好——这么多人来找,只有他找到了。”
海老头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凡事得分个先来后到。”
乞丐仰起脸,很认真的看着海老头子,笑眯眯的说道:“真要是这样——这小子才是第一个拿到的,你又凭什么抢呢?”
海老头子一震,捂住嘴又是一阵咳嗽:“咳咳……怎么,先生这次,是非得为了他……”
我脑子很快,已经反应过来了,大声说道:“这个公孙先生,你不欠人情是不是?既然这样,这个九窍玲珑心,我送给你了。”
第一次见面,我给他付了四块钱澡票,他帮我教训了黑白无常。第二次,我请他吃了豆花,他帮我收拾了暴发户。
这一次,既然他也要九窍玲珑心,绝对也会还这个人情的!
果然,乞丐瞪大眼睛看着我:“哎,你小子不傻,倒是不做亏本的买卖……”
海老头子一听,脑门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抬脚就要去踩我的嘴。
可这一下,他一脚竟然踩空了,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挡住了一样。
乞丐连连摇头:“不知道你们十二天阶名头响当当,竟然还以大欺小,传出去了也不怕不好听?”
海老头子胸口剧烈的起伏了起来,这才缓缓说道:“公孙统,你是非要跟我们十二天阶为敌了?”
这话,实打实是在威胁。
可乞丐摇摇头,答道:“不敢……只不过,我不欠人家人情,人家给我一分,我就十分奉还。”
说着,乞丐倒是伸手进我怀里,抓到了那个九窍玲珑心,接着说道:“小子,这东西我拿了——现在,我就还你这个人情。”
第188章 本命生煞
要饭的缓缓抬起头,盯着海老头子。
海老头子慈眉善目的眉眼,终于也露出了个阴冷的表情。
暴发户看不出什么眉眼高低,在旁边不停的拱火:“爹,那个要饭的摆明了要给那小子出头,咱们可不能服了这个软,还得等着九窍玲珑心……”
海老头子瞪了他一眼,他不吭声了。
接着,海老头子淡淡的说道:“那东西我急用,既然……”
我却察觉出来,他话没说完,一道子锋锐的戾气对着要饭的后背就冲过来了。
秽灵煞……这不是纯属抢跑吗?
可还没容海老头子发表完演说,要饭的蹲在地上,猛地就一拍地面:“你真是岁数大了,怎么这么多话?”
程星河当时就“卧槽”了一声,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我只看见,数不清的煞气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的汇集了过来。
是数不清的——亡灵?
对了,这地方从古到今,不知道让真龙血树吸干了多少人,那些亡灵全被吸引过来了……
那些亡灵遮天蔽日,组成了一道屏障,挡在了他周围。
秽灵煞一开始,是锋锐的冲了过来,可这一下,秽灵煞像是利箭插入泥淖,竟然被那些亡灵组成的屏障,缓缓吸了进去。
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有这种本事!
海老头子颊变肌肉一抖,显然也没想到。
但是现在,是他先出的手,已经是骑虎难下——要么赢,要么输。
赢了还好,输了,十二天阶可丢不起这个人。
而要饭的跟他完全相反,还是悠哉悠哉,不住的搓身上的老泥,跟济公似得。
海老头子沉下脸,又把手抬了起来,靠在了嘴边,却不是按手帕捂咳嗽,而是咬破了食指。
暴发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爹,至于吗?”
想也知道,海老头子,是要发个大招了。
果然,我看见他身后,隐隐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阴影——就好像,他自己的影子,被放大了很多倍一样。
程星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我身边来了,低声说道:“海老头子也真是拼了老命了——要动本命煞!”
原来,本命煞比秽灵煞还要高一层,是四十九个秽灵煞在灵骨瓮之中,再厮杀一次,产生的最强王者——而控制本命煞,就不是跟秽灵煞一样,用行气饲养这么简单了。
本命煞,需要自己的心头血来饲养。
本命煞会得到役鬼先生的一切功德修为,这海老头子是天阶三品,那这个本命煞,也是天阶三品的能力。
而威力极大的同时,本命煞跟命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本命煞出什么事儿——同样的伤害,也会反馈到命主的身上。
海老头子,这是要……以命搏命,孤注一掷?
那个九窍玲珑心,对他那么重要?甚至不惜,以死相拼?
要饭的也并不意外,挖了挖耳朵,放嘴边吹了吹:“你小时候,就很要强,怎么这把岁数,还不知道收一收火气?”
这话倒是把我给说愣了——这个要饭的目测也就是四十出头,可海老头子怎么也得过七十了,但是要饭的这个口气,俨然就跟长辈说小孩儿一样!
他到底……什么来历?
暴发户一听这个不乐意了:“你他妈的怎么说话呢……”
海老头子却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拦住了儿子,接着抬头沉沉说了一句:“因为那个东西,我非要不可。”
话音未落,那个巨大的影子带着风雷之势,奔着要饭的就冲过来了。
那一下,我都觉得煞气直扑到了脸上,整个人几乎要被一起掀翻,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卧槽……”
不知道程星河能看到的,是多波澜壮阔的场面,我则看到那个巨大的影子,摧枯拉朽,对着要饭的那一层亡灵就冲过去了。
就好像一把利刃砍断了重重黑色帷幕,摧枯拉朽,所向披靡,要饭的那一层亡灵,竟然被直接斩断。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画面,一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这就是……天阶……
不光是我,暴发户,海家人,全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终于,要饭的身侧一切,瞬间灰飞烟灭,那个巨大的阴影,对着他就要笼罩了过去。
程星河一把抓住我:“这下完了……他给你出头,自己反而倒了霉……七星,你要是能活过今天,逢年过节,别忘了给这位义士烧纸……”
我的心也揪了起来,难不成,这次那个要饭的,真的要被我连累……我也没多想,伸手就想把七星龙泉给摸回来,无论如何,也得帮那个要饭的一把!
海老头子一双阴鹜的眼睛,也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景象,干瘪的嘴角微微一勾,像是胜券在握:“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别以为,这个世道还停留在你……”
可海老头子的话刚说到了这里,喉咙之间“格”的一声,卡住不动了,像是根本不相信眼前的场景!
我立刻看向了要饭的,顿时也是一愣。
只见那个巨大的本命煞,居然停留在了要饭的面前,不动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一样。
仔细一看,我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个要饭的伸出了一只手,卡在了那个本命煞的喉咙上。
就跟打蛇打七寸一样,那位置又狠又准——同时,海老头子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就好像,本命煞受到的一切,他也在感同身受一样!
而要饭的还是闲闲散散,另一只手,甚至拿来拍嘴打哈欠:“我也困了,要不,今天就到这吧?”
这话说完了,他卡住本命煞的手猛地一攥,那个巨大的本命煞倏然消失,像是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海老头子却一个没站住,踉跄倒退了两步,忽然张嘴吐出了一口血。
暴发户哪儿想得到这个,一把扶住了海老头子,凄厉的喊道:“爹!”
程星河一把抓住我,跟捕食的壁虎一样抬起头来:“灭了……那个本命煞,灭了……”
按道理说,海老头子的本命煞完了,他自然也是要倒霉的,但他毕竟是天阶,也或者是要饭的手下留情了,他重新站稳,这才缓缓说道:“这事儿我尽力了,也就算了。”
暴发户一听,连忙问道:“那我娘……”
海老头子吐了口气:“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有什么办法——最多,再找个金睛兽命。”
这么说……他们找那个九窍玲珑心,是为了暴发户他娘——当年的那个旺夫金睛兽?
海老头子说着,转过了身子要走,但是临走的时候,他看向了要饭的:“这笔账,咱们记着,下次算。”
要饭的开始挠头皮:“我活得长,等着你。”
海老头子阴森森的一笑,又看了我一眼,忽然露出了个奇诡的笑容:“小子,这件事情,跟你也没这么容易翻篇,我等你来找我。”
程星河低声骂道:“死老头子,输了还特么嘴硬,八成啄木鸟托生的。”
海老头子显然也听见了这句话,没回头,答道:“姓程的笑短命鬼,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也许你运气好,等不到来找我,就活到了寿限了。”
暴发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回头瞪了我们一人一眼,小心翼翼的扶住了他爹:“爹,咱们……”
海老头子答道:“今天他们运气好——但运气这个东西,不是长久之计。”
能力才是。
程星河脸一下白了,张嘴想骂,但到底没骂出来。
海家人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看不见人影了。
要饭的过来看着我,手里把玩着那个七巧玲珑心,对我笑了笑:“这东西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家侄女,等这个正等的急。”
侄女?
第189章 引灵之针
要饭的把东西装进去,竟然转身大摇大摆就要走,我连忙说道:“公孙先生,谢谢你!”
他脚步一滞,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谈不上——你的人情,我可已经还了,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再无交集。”
程星河一拍大腿:“这要饭的长这么个德行,谁知道竟然是个大佬,也不知道哪一家的,七星,起来去抱大腿吧!”
我没有抱大腿的习惯。
再说了,人家都说了,显然对我并没有什么兴趣。
再无交集……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当时我和公孙统,都没想到,我们之间后来不光有交集,还是非常密切的交集。
这个时候,我忽然就闻到了一股子药香,接着,一只手盖在了我的肋骨上,“咔”就按了下去。
这一下疼的我眼前顿时就白了,没忍住惨叫了一声,耳边就想起来白藿香毫无感情的声音:“叫什么,呲牙咧嘴的,不知道什么叫长痛不如短痛?”
啥?
但是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刚才剧痛的肋骨,竟然瞬间不疼了。
她给我上了麻药还是怎么着?
白藿香也不搭理我,一下就把我衬衫扒开,一点一点的给我检查伤口。
她盯着我的表情,特别认真,仿佛我不是人,只是一件精密仪器,而她正在修理这个仪器。
不得不说,她认真起来,比平时还好看。
但这个时候,挂在脖子上的逆鳞,瞬间就颤了一下。
潇湘……
我抬起了血肉模糊的手,拿起了逆鳞,忽然就发现,那个“小虫子”,竟然伸出了四个爪子,头上长了角,比以前,大了一圈!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之前灭了龙血树,难道积攒了很多的功德?
太好了……这么下去,潇湘一定很快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白藿香忽然一把打在了我手上。
手本来就伤的厉害,这一下,瞬间不受控制的松开,逆鳞掉了回去。
一抬眼,白藿香正冷冷的盯着我:“手不要了,还动!”
真凶。
不过……她的动作却很温柔,我虽然没触碰过天上的云朵,却感觉,如果能触碰到的话,也许就是她手的感觉。
也许她真的给我上了某种厉害的麻药,一身千疮百孔的伤,竟然真的都没有觉出疼来。
而程星河见状,不由露出一脸羡慕:“那什么,正气水,我觉得我也可以抢救一下。”
正气水……藿香正气水?
白藿香显然并不喜欢这个绰号,横起眼睛瞪了他一眼:“一边等着去!”
程星河平时除了怕死,也算得上是个豪杰,可被白藿香吼了这一嗓子,瞬间缩了脖子就团到一边去了,把嘴撇的跟个鲶鱼一样:“一样人种,区别对待……这不是歧视吗……”
白藿香又瞪了他一眼:“不看就滚。”
程星河怕她不给自己治,声也不敢吭了。
我看着想笑,结果一阵剧痛再次袭来,笑不出来了。
白藿香见状,又骂我属毛毛虫的,乱动什么,是不是想死?
不想……这个时候,大山魅的迷魂阵已经完全散开,我躺地上,正能看见璀璨的夜空。
漫天的星斗,真好看。
还是活着好,只要活着,总会有好事儿发生的。
可一抬眼,我这才发现,她只顾着给我看伤,却并没有管自己手上的伤口,心里顿时揪了起来。
秽灵煞带着秽气,伤口翻卷的皮外伤还好,但是秽气入皮肉,有毒!
她的伤口已经发了黑了!
我立马问道:“先别管我们了,把你自己的手治好了。”
程星河露出了一张黑人问号脸:“我觉得我也是条命……”
白藿香一皱眉头,冷冷的说道:“你是鬼医,还是我是鬼医?轻重缓急,我用得着你教?”
这话堵的我说不出话来,程星河这才松了口气:“医者父母心啊,七星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把嘴闭上。”
我看着她的手,心里却一阵难受。
要不是跟我们在一起,她怎么会吃这个苦?
而白藿香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嘴角一勾,轻轻说道:“也值。”
啥玩意儿?那话我一时没听清。
白藿香却跟说漏嘴一样,立马掐了话头,说她什么也没说,我受伤太重,耳鸣幻听了。
真的……幻听了?
鬼医就是鬼医,等她治疗完,真觉得立竿见影——人人都说西医见效才快,那是他们不认识白藿香。
这时我还想起来了,就问程星河:“那个九窍玲珑心,到底干什么用的?”
我隐隐觉得,那个东西,仿佛是给女人用的。
那个海老头子,是为了自己的老婆,而要饭的,是为了自己的侄女。
程星河虽然也是被白藿香医治,显然却并没有我舒服——疼的呲牙咧嘴,跟没进化的猿人似得:“妈耶,你轻点,不光七星是人,我也是人……你说那个心,啊,能延女人的命。”
原来,大山魅就是女人的怨气化出来的,九窍玲珑心作为大山魅的精气所在,吃了能让女人起死回生,精气如果足够,甚至能让女人延长百十年的寿命。
更重要的是,还会让女人返老还童,保持绝世美貌。
传说之中,西川的风水行当,有个叫杜海棠的大先生(女,不过业内也跟有能力的女性尊称为先生),是钦天监的后代,跟杜蘅芷属于一个家族,活到七八十岁,容貌也跟二十上下一样,而且惊才绝艳,美貌绝伦,见者无不倾倒。
关于她的传说,就层出不穷,有人说她为了永葆青春,吃数不清的小孩儿心脏,还有人说,她年轻时吃过鲛人的肉,可以长生不老,但我们业内,则倾向于,她曾经经历过某个劫难,一个神秘男人给她找到了山魅的九窍玲珑心,她才能永葆青春貌美。
而山魅这种东西本来就少见,九窍玲珑心更是得成气候的山魅才生的出来,基本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而要说值钱,也确实比那一洞穴的珍宝都值钱——世上多少女人,为了永葆青春貌美,多延长百十年的寿命趋之若鹜?
这种东西,基本什么都换的了来。
唯独一点,这东西只对女人起作用,男人吃了也是白吃,要不然历代皇帝就不用求什么长生方术了,找九窍玲珑心就行了。
这么说,海老头子的老婆,和要饭的侄女,都命在旦夕吗?
要饭的侄女,命可真够好的——不过,既然是那个要饭的侄女,想必也不是什么一般人。
这么想着,我勉强试着站了起来,刚想运一下行气,忽然天灵盖上一阵剧痛,像是被针给扎了一下一样。
奇怪,天灵盖上受伤了吗?
我就想摸一把。可白藿香也不管程星河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刚给你看好,你瞎摸什么呢?”
我连忙把刚才的感觉说了一下:“可能扎进去什么东西了……”
没成想,白藿香听到了“天灵盖”三个字,脸色忽然一变,拉过我,就要把我腰带解开。
这一下把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啥?”
白藿香这才反应过来,脸跟海绵吸了胭脂水一样,一点一点就红了:“你可别多想,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哎呀,你自己看,看你丹田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快点!”
丹田?
丹田在下腹,确实得解开腰带才能看见。
我解开了腰带往里一看,看见丹田上,有一个小红点。
白藿香知道了以后,立刻就把头伸了过来,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耳根子顿时就烧起来了:“你这是……”
她抬头看着我,咬了咬牙:“这是引灵针。”
引灵针,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第190章 半人半尸
但我瞬间想起来了——之前程星河跟我说过,海老头子的儿子是个花架子,本来天生就没有饭碗,吃不了阴阳饭,但是海老头子通过一种方法,把其他人的灵气吸出来,种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那个……不就是引灵针吗?
果然,程星河跟上了岸的鲫鱼一样,瞬间就从地上翻了起来,大声说道:“正气水,你没看错吧?”
白藿香皱起眉头:“我是过头虎撑,你说呢?”
程星河的脸顿时灰了下来,牙咬的格格响:“卧槽,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这么阴!”
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阴了。
我记得,程星河说过——引灵针取出来之后,被插针的,就活不长了!
程星河接着就抓住了白藿香:“你快点把那个引灵针给取出来!”
白藿香皱紧了眉头:“我也想,可是……”
可引灵针不是普通的针,会在人身上不停的游移,裹挟四肢百骸的全部灵气,直到游走进心脏。
等真的到了心脏,吸了心头血,这引灵针就养成了——而被种针的人,也要搭进去了。
丹田上的红点,就是佐证——什么时候,丹田上的红点成了红线,延伸到了心口,针就养好了。
我立马就想起来了——难怪海老头子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等着你来找我。
妈的,心里的火一下升腾而起——他什么时候对我下的这个黑手?
也是……海家老头子,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事,也许一开始,他就看好了我身上的灵气,能给他儿子养引灵针用了!
程星河不死心,对白藿香吼的跟马景涛似得:“你不是过头虎撑吗?天底下不是没有你看不了的病吗?”
白藿香咬牙瞪了程星河一眼:“我只是过头虎撑,又不是阎罗王。”
程星河还是不依不饶:“你想想法子,法子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吗!”
我拉住程星河:“你跳什么脚,人家这不是正在想吗?”
程星河气的瞪我:“哟,你倒是没事儿人似得,真你娘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呸,太监不急急死皇上。”
身上跟带了个定时炸弹一样,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可这个事儿,着急没用——我还是那个想法,越是该慌张的时候,越不能慌,冷静比什么都强。
白藿香咬了咬下嘴唇,这才说道:“李北斗,法子我自然是要想的,但是我需要时间,到我想出办法之前,你得记住三件事。”
“第一,不能行气。第二,不能激动,第三——”
白藿香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我:“不能动心。”
“这三件事,会把这个引灵针催养的更快,你自己也会非常痛苦。”白藿香的声音有点颤:“在红线到胸口之前,我会拼尽一切,给你想法子。”
不能行气,我还怎么吃这碗饭?哪个邪祟靠着开嘴炮就能降服?还有,不能激动就算了,不能动心……
如果我想起潇湘怎么办?
她还一直等我接她回来呢!
像是跟我这个想法有了呼应,心里顿时跟针扎了一下一样,瞬间把我疼出了一头冷汗。
白藿香一把抓住我,大声说道:“你就不能听我的话?你心里有谁也好,暂时忘了她!难道……你希望她看着你这么难受?”
不行,我自然是要活下去的,我还得把她接回来,这点小事儿,也不算什么。
我吸了口气,就跟她点了点头:“好。”
白藿香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眉眼之间还是有紧张——显然,这法子并不好想。
马元秋早预言过,好运气用完,厄运就要来了,还真是没错——不过,这些厄运,不都是他给我带来的吗?
我看,他知道海老头子有这种独门绝技,才会千方百计挑拨海家跟我的关系,栽赃嫁祸说我杀了海家人,就是为了让海老头子发现我的灵气特别好。
这样的话,海老头子自然就会为了花架子儿子,打我灵气的主意,只要我身上有了引灵针,灵气损耗,他到时候,就能坐收渔翁之利,轻而易举的抓住我,去搞什么真龙穴了。
老王八蛋,我特么跟他没完。
而这个想法可能会让人情绪激动,我太阳穴突的一下,也剧痛了起来。
那根针,游走到这里了?
控制情绪——人本身就是有七情六欲的,现在弄得什么情绪都不能有,简直比坐牢还要难受!
程星河一把搂住了我肩膀上,咬了咬牙:“你别生气,这笔账,咱们早晚要一笔一笔的算回来。”
我点了点头。是得算,连本带利的一起算。
我一定,要快点升阶。
正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小丽他们找来了。
小丽一看大权那个不人不鬼的样子,“嗷”的一嗓子就嚎出来了,死死的抱紧了大权,回头就瞪我:“你不是说了,要把大权给救回来吗?为什么……为什么大权变成这样?”
一股子火顿时涌了上来,要不是我,他现在连这个残躯都没有了。
可太阳穴顿时就疼了一下——妈的,生气看来也是激动的一种。
程星河忍不住了,骂道:“你张张嘴倒是容易,你知道我哥们为了救你对象,冒了多大的险?”
小丽跟求我时那个软萌的样子截然不同,撒泼似得说道:“我只知道,你们空口无凭,为什么大权伤成这样,你那个朋友却还是完完整整,不缺胳膊不缺腿?”
我瞬间想笑——这么说,我缺个胳膊少个腿,你家大权完完整整的,你才能满意?
程星河一只手扬起来:“我告诉你,你别逼我破了不打女人的例!”
小丽冷笑一声,看向了周围。
她剩下的几个同学,雄赳赳气昂昂的就挡在了小丽面前,要推程星河:“怎么,你还有理了?你不是也好好的吗?”
“就是啊,你们俩好好的,大权却成了半个死人,妈的,大权变成这样,是不是当了你们的替死鬼,给你们顶雷了?”
程星河脸都紫了,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久之前,他们因为走不出迷魂阵,跟我们一口一个哥,求我们想法子把他们带出去。
现在,迷魂阵也被我们破了,他们随时能离开,就这个态度了——用不上你,就拿你当香蕉皮。
白藿香拉了我一下,小声说道:“有的人就是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你可千万别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得生气。”
我并不生气,只是一阵疲倦。
我从来都知道,好人不好做。不然的话,岂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天阶?
这个时候,一个稚嫩却阴森的声音响了起来:“早跟你们说过——这里的事情,你们管不了。”
小黑无常。
别说,过来人的话,还真是有道理,他们岁数大了,比我们会看人。
而小丽瞅着小黑无常,也骂了起来:“装模作样的小屁孩,学什么大人说话,真恶心。”
小黑无常阴测测的笑了。
我有了一种预感,这帮人,好像也要倒霉了。
白藿香怕我生气会难受,说道:“嚷什么,我给治好不就行了,你们把嘴闭上。”
小丽却挡在前面,说道:“就凭你?你别搞笑了,大权是我男朋友,死了也不让你碰——我还不信,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治病了。”
说着,跟那些大学生们一起,带着大权离开,还声称要报警抓我们,说不定我们才是干尸事件的元凶,看着他们的背影,白藿香忽然也冷冷的笑了:“这种伤,除了我没人治得好,那个人下山,就只能当一辈子半干尸了——只能怪他祖上不积德,找了这么个女朋友。”
程星河叹了口气,回头看向了那个大龙血树。
龙血树已经被完全焚毁,只剩下了一股子青烟。
程星河似乎想起了被大山魅压在身下的珍宝,一副心疼的样子,想过去刨一刨,结果龙血树轰然倒塌,想也知道底下东西就够呛能翻出来了。
这把程星河气的直拍大腿。
不过我还注意到了——他裤兜鼓起来一块。
我抓过他掏兜一看,里面是个小锦绣袋子,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程星河眼疾手快就抢回去了,抱在胸前就说道:“我就拿了这么一点……”
我都让他气笑了。真是贼不走空,那会儿命都差点搭上,他还能逮到个秃子挠一把,带点东西出来。
可能命数格局注定,你只能得到这一点——这也不错了,这一趟对你来说,也没白跑。
这个时候,头顶天空微微发青,已经亮了。
清凉的山风吹拂了过来,裹挟着树叶和青草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特别舒服。
这地方的迷魂阵也已经破了,又没什么可留恋的,小黑无常带着我们继续赶路,奔着大凤凰山一路开了过去。
最重要的,还是破局——在程星河二十五岁之前破局。
大家都很累,一觉睡过去,再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侧眼,看见白藿香靠在我肩头,黑长直的头发披散,随着车里灌进来的风拂了我一身,睫毛浓密的盖下来,睡的很香。
我没吵她,尽量调整了个让她靠的更舒服的姿势。
她嘴角一勾像是带着点笑意,脸色也红扑扑的,可能做了什么美梦。
这时,程星河肚子跟闹铃似得叫唤了起来,他也睁开了惺忪睡眼,喃喃说道:“有吃的没有?咱们可有一阵没吃到热饭了……”
说也巧,话音刚落,路口一转,前面竟然就出现了一个小村庄,藏在秀丽的山水之间,青砖绿瓦,正冒出了淡淡的炊烟,俨然跟桃花源一样。
程星河立马激动了起来,就让小黑无常赶紧停车,他无论如何也得吃吃本地的挂烧腊肉和椒盐辣子。
可这么一伸头,他却顿时一愣:“卧槽,这家家户户门口上,挂的是什么玩意儿?我特么不是看错了吧?”
我也跟着看,这一看也傻了眼——纸钱元宝?
正常人家,挂点辣子大蒜还差不多,哪儿有挂这个的?
这个村子,家家户户,门口竟然都摆着招魂幡和新漆棺材,齐刷刷的全是办丧事的样子。
一家死人好说,家家户户同时死人,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闹灾了?
白藿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从我肩膀上抬起头来:“该不会……这个村子是专门从事丧葬行业的吧?”
不对……因为那些东西旁边,也不约而同,都有“握死鸡”。
白藿香没听明白,有点好奇的问道:“什么叫握死鸡?”
第191章 握鸡骑凤
所谓的“握死鸡”,是一种丧葬习俗,也叫“骑凤凰”。
这“握死鸡”非得是一只公鸡,由死者儿女亲手扼住喉咙握死,热水烫了拔毛,放在死者棺材头,跟着死者一起吃灵堂里的香火。
等下葬的时候,这鸡也一起随行——鸡吃了香火成凤凰,意思是让死者骑着这个“凤凰”上天,是儿女尽孝道的意思。
白藿香似懂非懂的说道:“所以,这个村子里死的人,都是做父母的人了?”
应该是——不过,什么事儿搞得这么多父母一起死了?
小黑无常则冷笑了一声,说道:“也未必,有可能是村里捡金骨。”
捡金骨就是另一种习俗了——某些少数民族有这种信仰,说人死了之后,灵体是要附着在尸体上的,尸体腐烂脏污,灵魂也会跟着难受,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村寨就会进行“捡金骨”的仪式,也就是把死人的尸骨收拾出来,重新清洗曝晒,再装回去埋葬。
捡金骨的过程跟普通汉族过中元节一样,也会有丰盛祭祀。
我一想也是,如果这个村子的人是在过捡金骨的节日,那就不奇怪了。
车驶过了山路,一股子香气就从窗户里飘了进来。
程星河皱起了鼻子,立马抓住我:“七星,你闻出来了没有?荷叶鸡,叫花鸡,烧鸡,酱鸡,板栗炖鸡……”
鸡鸡鸡,你掉鸡窝了?
我对食物虽然没有程星河那么敏感,不过我也闻出来了,大街小巷上飘出来的,确实都是鸡的香气。
白藿香来了兴趣:“怎么,这凤凰还得烹制一下,才能让死者骑?”
不对……握死鸡虽然拔毛,但是有一个规矩,就是这握死鸡一定要保持完整——不然死者骑个伤凤凰,摔下来怎么整?所以握死鸡都是全尸,还真没听说要烹制的。
难不成,这个地方跟其他地方不一样,真是一些有特殊信仰的少数民族?
而小黑无常观察了一下周围的风水,眼睛忽然亮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道:“这风水不错。”
我一听,也跟着看,只见这里正被九个山峰包围起来,打眼一看,不应该是九觞流水吗?
九觞流水也是很普通的风水,住在这里气候好,适合种庄稼,其他也没什么了——在旧社会跟现在不一样,劳动人民不愿意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这种风水也就出农民,远不如金盆育鲤之类受欢迎。
但是再仔细一看,我不由就服了——之前没看清楚,最中间的那个山峰上,长着一棵倒松树!
倒松树就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松树,树整个是横着长的,跟地面呈九十度角,这种倒松树,也有“凤嘴”之称!
有了这个倒松树,这地方就不是九觞流水了,而是凤啸九天!
这种风水,必有异宝!
我顿时也高兴了起来——以前我是看不了这么清楚的,看来,我弄死了那个大山魅,竟然升了一阶,现如今已经是玄阶二品了!
难怪潇湘瞬间大了那么多!
别说,真不愧是招财的朱雀局之路,所行之处,跟阿里巴巴的宝库似得,到处都是好东西,先是山魅,又是这个。
小黑无常察觉到了我也看出来了凤啸九天,不由对我刮目相看:“你小子真是踩到狗屎了,这都能升阶。”
好说——机遇跟风险,一直都是并存的。
我看出来,小黑无常也耐不住了——现在他们家穷了个掉渣,保不齐再不弄钱,都撑不住上朱雀局的油钱,于是他直接下了车,看意思想找找这地方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我们自然也下来了——他们这俩地阶一品大前辈在这里,有宝贝也轮不上我们,不过大家都挺饿的,能吃上口热乎乎的鸡,那是再好不过了。
村子里一片萧瑟,虽然是大白天,暑气也还没完全过去,可整个村子竟然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家家户户也都是大门紧闭,说不出的让人瘆得慌。
要不是闻见了新鲜的鸡香气,真以为这是个鬼村呢。
黑白无常兄弟蹲下看土——这可能是他们特长,程星河则找了一家敲门,我从门缝里看见了摇摇晃晃的倒影,屋里显然有人,但说也奇怪,里面的人听见敲门,不但不来开门,反而逃命似得往里跑。
程星河挠了挠头皮:“卧槽,不能是这里家家户户都欠了高利贷,才大门紧闭,躲催债的吧?”
我和白藿香也过去敲了几户人家的家门,结果跟程星河一样——没人敢开,好像以为敲门的是恶鬼一样。
程星河气不过,说道:“这里的人也太排外了,这样不行,哥不能活活饿死,七星你手艺好,把外面这点握死鸡烧了算了,我去那边树上打点栗子做板栗烧鸡。”
你可快拉倒吧,你把握死鸡吃了,不怕死人找你晦气?
三舅姥爷就说过,以前那会儿物资短缺,有人嘴馋,偷吃了人家丧事上的握死鸡,从此以后天天就觉得肩膀疼,一天比一天厉害,找医生吧,医生看不出来,去找神婆,神婆一瞅大惊失色,说你个小兔崽子特么什么都敢吃——你把人家的凤凰吃了,人家拿你当凤凰骑,在你脖子上坐七天了!
这把那人差点给吓拉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反正那人一辈子没吃过鸡,说是怕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是吃阴阳饭的,邪物不敢拿我们怎么着,这握死鸡是活活掐死的,一肚淤血,吃也吃不出什么好味道。
程星河坐地撒泼,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吃鸡,你不给我弄,我就在地上打滚。
白藿香一下就笑了,拉着我说:“李北斗,你就别给他做,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打这个滚。”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怯生生的响了起来:“莫吃我们家的鸡,老头儿老太太要打的!”
我回头一看,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儿。
那个小女孩儿也就七八岁,穿着一身蜡染的蓝布衣服,显然是个少数民族的装扮,不过这个地方很多民族交错杂居,穿着打扮都差不多,我也看不出她具体是哪一族的。
她普通话说得算是不错,我就招手让她过来,问道:“老头儿老太太是哪个?”
小女孩儿露出个很纯真的笑容,指着门前的棺材:“里面躺着哩!”
这话没由来的让人浑身一颤,我心说这小姑娘怕是经常被大人用鬼故事吓唬,就答道:“老头儿老太太都死了,怎么打人?”
谁知道,小姑娘很认真的说道:“死是死了莫,不过夜里都要回来的咯,说地下又冷又饿,要吃的。”
这话一下把我一后背鸡皮疙瘩给说出来了,程星河的笑也僵住了,什么意思,这个村里,每天晚上集体诈尸?
“莫要乱说咯!”正这个时候,一个年轻女人跑了出来,抱住了那个小女孩,很警戒的看着我们:“你们是么子人?”
我把来意说了一下,那个年轻女人忽然发现了我腰上的风水铃,冷不丁一把抓住我:“你会看事情的莫?”
嚯,这女人挺见过世面,连风水铃也见过。
原来她是山外嫁进来的,见过天师府的人降妖伏魔。
接着,她放下小女孩儿,就满村大喊了起来:“有救咯,外山的先生来咯!”
她这么一喊,家家户户都开了门,探出脑袋,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们。
黑白无常兄弟一看这个阵势,小黑无常就叹气:“又有麻烦找上来了。”
小白无常:“我哥说的没错。”
村子里的人听说了我们的身份,立马团团的跪下,给我们磕头:“几个先生要是能搞的了我们村里的事情,要多少鸡,我们给多少鸡!”
我连忙就拉他们起来:“有话好好说,能帮的,我一定尽力。”
想必,也是不小的功德。
小女孩儿他妈想了半天,答道:“这件事情乱的很,从哪里开始说莫……对了,就从坟地被人刨开的事情开始说!”
坟地被人刨开,这地有盗墓贼还是怎么着?
原来这村子也没什么信仰,摆棺材根本不是为了捡金骨。
一开始,是有一户人家上坟,忽然发现自己家的祖坟让人给刨了,他爹的棺材什么的全让人给掀翻了。
不管什么民族,人家刨你祖坟,那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人顿时懵逼了,心说是不是平时的仇人干的,于是就赶紧把家族的人喊来,手忙脚乱的收拾了起来,这一收拾不要紧,他发现棺材里少了一样东西。
第192章 镇口金子
那就是他爹的头盖骨。
这下那人气的好险没炸了——挖坟不说,还把他爹的脑袋拿走了,这谁受得了?
当时他们家跟村西头一家为了种地的事情有点摩擦,寻思着肯定是村西头那一家前来使得绊子,立刻纠结家族,抄家伙上村西头去讨要他爹的脑袋。
村西头那一家本来正为了地的事情闹心呢,一听这话也不干了,说老子拿你家老头儿的头骨干啥,装酒喝莫?无凭无据,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
村里岁数大的也前来调停,说确实无凭无据,搞不好是山外的盗贼干的。
因为这个地方丧葬上还有个习俗,叫放“镇口金”。
就是人死了之后,会在死人嘴里放一块金子,意思是口含金子,给子孙带财,还有就是黄泉路上少说话,免得得罪了押解的阴差。
所以有些穷疯了的,也会打镇口金的主意。
但丢头骨这一家立马就把那块镇口金丢出来了:“哪个盗墓贼放着金子不要,要个头骨?我看就是这家人给人找不自在!”
这两家你说我挖坟偷头骨,我说你找茬,打的不可开交,搞得最后两败俱伤,不了了之,各自都是一肚子气。
而这事儿也没完,那天晚上,丢头骨那一家忽然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像是有人跳墙头摸到了他们家里来了。
这把男主人给气的,寻思肯定是村西头那家打仗吃亏,又过来下黑手,操着一个扁担就出去了。
那天晚上是初一,头顶几乎没有月光,他就看见一个很高大的人站在鸡窝前面,不知道干啥呢。
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养鸡——早上鸡叫打鸣,晚上摸几个鸡蛋,男主人心说这人偷了我爹头骨,还要来偷我家鸡,今天无论如何得跟他拼了。
于是他冲上去,一扁担就打在了那个人身上。
结果这一下,那人顿时一声凄厉惨叫,他就叫他老婆打着马灯过来照贼——这下可不是抓了个人赃并获吗?
可她老婆举灯一照,话没说出来,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男主人寻思老婆平时胆子不小,这是咋了?
拿过马灯往鸡窝一照,男主人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见蹲在鸡窝前面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死去多时的爹。
而他爹手上拿着一只公鸡,那鸡脖子上的毛还炸着,但已经一动不动——喉咙上都是血,像是被活活咬死的。
他爹的嘴边,则挂着一串鸡血,几根鸡毛。
男主人没比女主人好多少,也两眼一插晕倒了。
朦朦胧胧的,似乎还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饿……我饿……”
第二天日上三竿,有人上他们家借盐巴,才看见两口子双双倒在了院子里,差点没把那人胆子骇破,一摸这两口子还有热乎气,赶紧泼凉水把他们给弄醒了。
这两口子醒过来,寻思昨日莫不是做梦了?可打眼一看,浑身就颤了起来——鸡窝也毁了,满院子都是鸡毛,昨日那个扁担,还丢在地上。
他爹……真回来了?
这两口子一合计——八成了老头儿丢了脑袋,大发脾气,是要来找子孙算账的,寻思这样不行,赶紧就上村西头那一家,说求也得把老头儿脑袋给求回来,不让老头儿入土为安,要是天天回来,这家人还咋过日子?
结果一出门,就看见村西头那一家也带这家伙来了,说要跟这家人拼命,一问之下,原来那家人的祖坟也让人给刨了,同样丢了老太太的头盖骨,但是没丢镇口金。
叫谁都觉得是这家人上他们报复干的,这家人顿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你觉得我挖了你们家,我觉得你挖了我们家。
结果不长时间之后,村西头那一家也惨白着脸来找这家人说情,求他把头盖骨还回来——他们家丢了头盖骨的老太太,晚上也显灵了,家里一只鸡都没剩下。
这两家人正为这事儿不可开交呢,第三家的坟,也被刨开了,一模一样,也是丢了头骨。
第三家的人老实巴交,在村里人缘很好,从来没得罪人,这下,他们才明白,挖坟的,有可能并不是人。
也或者……是那些老头儿老太太,自己出来的。
这下整个村子都陷入到了恐慌之中,有的人就夜夜上祖坟守着,怕被人掘了,可这个地方是山里,水资源丰富,到了晚上温差大,总要下雾,一个看不好,坟墓就会被翻开,丢头骨。
这样下去,几乎每家都丢过头骨,而丢头骨的这些人家,也陆陆续续见失去头骨的老头儿老太太,来到了院子里吃鸡。
家里有小孩儿的,还说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我冷,我饿……”
村里人说,八成是咱们村礼仪不周到,让老头儿老太太受了委屈,这才自己从地里出来找吃的,这样不行,得把他们哄好了。
村里人吓的什么似得,家家户户都在门口大摆祭祀,意思是请老人吃一顿饱饭,赶紧回去吧。
照着规矩,祭祀的时候是在家门口大摆宴席,而家里人要大门紧闭——不能跟死人打照面,死人吃饱了,就该回去了。
那天晚上,家家都躲在大门后头,从门槛的缝隙往外观察。
这一观察不要紧,真的从门缝后看见一双腿到了自家的供品桌上,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当时这些人还挺庆幸——吃饱了你就走吧!
可没成想,门外就是一个诡异的声音:“好吃,明天我还来。”
次日一瞅,宴席果然被吃空了,这下村里人可愁坏了——村里也不富裕,天天摆宴席,谁也摆不起。
有心思活泛的,往山下去找人出主意,这个村子偏,钱又给不得多少,山下懂这种事儿的都不爱来,就教给了他们一个法子,说老人不是夜夜回来吗?八成是丧葬礼仪不合规矩,你们把棺材起出来,家家户户按着统一规格重新安葬,圆了老人心愿,事情就妥当了。
所以,这里的人都把棺材起出来,放在了门口,预备着重新办丧事,可重新办了几次,丢失头盖骨的老人还是夜夜回来,可把村里的人愁坏了。
这不是我们刚才来的时候,他们听见敲门的,以为大白天那些老头儿老太太也回来要吃的,吓的没有一个敢开门的。
丢了头盖骨,诈尸?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事儿。
程星河也皱起了眉头:“想不到这村的老头儿老太太都是美食爱好者,同道中人啊!”
谁跟你同道中人了。
错眼一看小黑无常,他倒是露出了个胸有成竹的笑容,似乎已经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正在以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我,显然想看看我怎么处理这事儿。
一瞅就知道,问他是问不出来的,还得靠自己。
众人一看我这个表情,面面相觑,问我是不是很难办,我刚要说话,程星河肚子倒是抢先一步,咕噜一声就叫了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而那个小女孩儿的妈妈见状,连忙说道:“先生远路赶来,必是饿了,先吃了饭再说莫。”
其他村里人也讪讪的,露出了不太信任的表情,有个人低声说道:“死人来了要吃的,活人来了也要吃的,鸡又要遭殃咯。”
程星河一下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当我们来骗吃骗喝的?”
那些人不吱声了,显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好在小女孩儿他妈见过世面,明事理,说村里人小家子气,让我们别计较,把我们让到了他们家去了。
那女人去做饭,小女孩儿就瞪着眼睛瞅我们,模样还挺可爱,我就问她:“村子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怕不怕?”
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怕么子,他们活着的时候挨饿,死了自然要吃的咯,我若是白日里吃不到馍馍,夜里也是要找吃的。”
我一下愣了:“活着的时候……挨饿?”
这话什么意思,这村里虽然穷,但这都什么年代了,看样子,也不像是到了挨饿的程度吧?
谁知道小女孩儿接着就说道:“是咯,我听阿妈说,那些老人,都是活活饿死的咯。”
第193章 活活饿死
程星河也听愣了:“活活饿死,这些人家,家里都没吃的?”
小女孩摇摇头,说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有东西,也不给老头老太太吃咯!”
白藿香都忍不住了:“为什么?”
小女孩儿一边玩儿自己的辫子稍,一边答道:“你们不是大人么,为莫子傻的很哩,当然是不让老头儿老太太,活的太长咯。”
这话她说的轻轻松松,可叫我们来听,简直无法理解。
在汉族来说,那是百善孝为先,哪怕是物资短缺的年代,有食物,也是要先给老人吃的。
三舅姥爷说,以前挨饿的年代,有一个寡妇,上有老婆婆,下有小儿子,可口粮不够吃,她就存着口粮,给了老婆婆,给小儿子和自己吃观音土,结果婆婆熬出来,小儿子饿死了。
那婆婆知道了之后,大骂儿媳妇不贤惠,说自己一把老骨头,随时也就死了,小孙子是唯一的后代,为了一个老婆子,让这家人绝后,她自己不孝,还陷婆婆于不义,她如何下地见祖宗呢?
接着老婆婆就把四邻八家一起叫来,声讨儿媳妇如何愚蠢,自己则凛然撞墙自杀。
大家也都说儿媳妇不是人,好狠一颗心,克死老公,饿死儿子,害死婆婆,那儿媳妇没办法,只好也投了井。
事后,村里人倒是说婆婆贤惠,还给婆婆立了牌坊,儿媳妇落了个愚孝,娘家人都不收敛她,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故事听得人背后发凉——要是她饿死婆婆,养活儿子,我看好处也同样落不到她身上。
不过凭着这个故事,也知道我们历来是要尊老爱幼的,乌鸦还知道反哺呢,把生自己养自己的老父母饿死算是怎么回事?
而这个时候,小女孩儿他妈掀开帘子进来了,抱着好几样小菜搁在了桌子上,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家最近也在准备祭祀,好东西不多咯,先生们将就下咯。”
看得出来这个妇女日子过得精致,小菜不多,但都装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摆好了饭,我忍不住就问道:“你们这里的人,为什么不给老人吃饭?”
一听我问这个,小女孩儿他妈脸色顿时就变了,连忙看向了小女孩儿,说道:“讲了多少次,不该讲的莫要那么多话莫!”
小女孩儿挺委屈的指着我们:“就是他们让我说的咯。”
我也让她别怪小女孩儿,既然这事儿交给我们,我们自然是要问清楚的——万一线索就在这里呢!
小女孩儿他妈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说是可以说,莫要告诉他们,是我说的咯。”
我们答应了下来,小女孩儿他妈这才说道,不给老人饭,本来就是这里的习俗,免得老人偷寿。
偷寿?
原来这个村子,以前出过一个老人精的事儿。
说是当年有一个老太太,活到八十多岁,一直很硬朗,膝下子孙满堂,但说也怪,她家族里的人却并没有一个长命。
有一年老太太得了大病,眼瞅不行了,可她熬过来,她那六十多的儿子却死了。
十多年后,她又是一场大病,她又熬过来,可她那四十来岁的孙子却死了。
家里接连死了俩人之后,老太太却精神矍铄——甚至白头发根儿,长出了新的黑头发,越活越年轻。
他们村里的人都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终于,她又一个孙子的葬礼上——当时老太太已经一百多岁了,守灵的开始议论起来,孙媳妇忽然就说道,这个孙子死之前,梦见过他奶奶。
在梦里,他奶奶管他要钱花,他恪守孝道,说当然可以了,一掏兜,发现兜里有好几十块钱,就全给他奶奶了,他奶奶很开心就收下了,结果他奶奶病好了,这孙子反而死了。
一听这话,老太太守寡多年的儿媳妇也一拍大腿。说老太太儿子临死之前,也做过一模一样的梦。
这家人知道有蹊跷,就告诉家里的人,再梦见奶奶,千万莫要在梦里给她钱。
过了一阵子,那老太太已经快一百二十岁了,又一天卧床不起。
那天族里的男人做梦,全梦见了老太太要钱,可他们捂着裤兜,都不肯给,就一个孙子没忍住,给了老太太一个硬币。
结果老太太在梦里就点了点头,说看来熬不过这个关口了。
第二天,老太太就张罗着族里给自己弄些丧事儿需要的东西,家里人照做,一个月之后,老太太死了,在梦里给了一个硬币的孙子大病一场,倒是活下来了。
有懂行的,说老太太活了那么久,已经活成了老人精,要是能熬过一百五十岁,就真的修成正果,成为老妖婆了,从此以后,村里人都怕自己的命被老人给偷了去,只要有活到了八十岁以上的,心照不宣,都扔到了小屋里等死——防止老人偷了后代的寿。
据说有个老头儿八十出头,还能下地干活,天天拼命种庄稼,就是怕家里人把他扔小屋里。可他越健壮,家里人也就越担心他这些寿是偷来的,影响子孙后代,到了给他下了点安眠药扔到了房后头,半个村的人都能听见老头儿哀嚎:“我还能干活呢,放我出来吧!我饿啊!我饿啊!”
可哪儿有人敢做点什么呢?老头儿活下去,这家人后代不就要短命了吗?
嚎叫了一段时间,没声音了,老头儿儿子就过去搬尸体——据看见的说,老头儿本来挺健壮的人,饿的瘦成了一把骨头,胳膊都没有麦杆子粗。
而老人死的越惨,这家儿女丧事办的就越大,生怕背上个不孝的污名,家里要是没金子,儿媳妇融了耳环头面,也得给做好了镇口金,该有的,一样不能少,不然被村里笑话。
这些年来,这里都是这个规矩——丧事办体面了就行,管你是怎么死的。
程星河都听傻了:“个个这么做——没想到自己也有老的一天?”
那妇女叹了口气摇摇头:“家家都这样,有么子办法,亲儿子若是舍不得丢小屋里,侄子外甥也是要来管的——怕老人岁数大了,连累自己,偷自己的寿。所以村里人嘛,只求天求地,让自己莫要活过八十,成了老人精咯。”
白藿香平时冷惯了,都忍不住说道:“这不是谋杀吗?”
这地方是深山,常年跟外面不通,哪儿有这么多的说辞。
而现在闹出了老人回来吃东西的事儿,他们还不往自己饿死老人那方面想,还把事情推给葬礼不够体面上,这是何等的让人不寒而栗。
程星河就瞅着我:“七星,你说,这是不是饿死鬼伸冤呢?”
人要是这么被饿死,当然是有怨气的,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真要是这样的话,闹鬼,诈尸,都可以理解,但单单坟刨开,少个头盖骨算是怎么回事?
加上这个凤啸九天的风水,我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于是我就跟那个妇女说,一会儿吃完了饭,带我们上坟地去看看。
妇女连忙答应了下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黑无常还是个冷笑,小白无常只顾着吃。
吃完了饭,一错眼无常兄弟就不见了,估计是单独行动去找宝贝了。
等我们到了坟地,程星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地方是被轰炸过吧?”
只见那一大片坟地都被刨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了一个个的土坑——这倒是可以想象,本地人都把棺材弄家里去重新办丧事了。
有一个坟是个老绝户的,死了也没人理,棺材破败的丢在了一边,还保持着被刨的时候那个模样。
我过去一看,心里顿时门儿清——这个坟,果然不是死人从里面钻出来的,而是被人从外面刨开的。
而那个痕迹——不是人手挖的,更不是铁锹挖的,模样很怪,边缘有点像是梅花瓣。
到底是谁刨了棺材,取了头骨,那些老人又是怎么回来吃东西的?
这会儿天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妇女开始有点紧张了:“那些个老头老太太,又要来吃东西咯!”
既然这样,我说那咱们就回村吧,我看看那些老头儿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94章 棺材褥子
回到了村子里,天已经黑透了,家家户户跟我们来的时候一样,大门紧闭,像是怕人进来,但是看得出来,门槛的缝隙后面有脚,他们都躲在门后静观其变。
一口一口的棺材让这条街更加萧瑟,我们进了妇女家里,也躲在了门后。
这一等就是半个晚上,程星河捏着个鸡腿就打起了呼噜,白藿香也哈欠连天,眼角绽了泪花,我劝她进去休息,可她振振有词,说怕我身上的引灵针发作,就是不走。
这好端端的,我也不动心,也不动气,怎么就发作了?我也没辙,正个时候,我就听见了一阵十分轻微的脚步声。
我连忙把脑袋凑到了门缝后,白藿香也挤了过来——她头上是很好闻的皂角味儿。
只见清冷星光下,一个很高大的人晃晃荡荡的出现在了街上。
那个“人”的姿势很奇怪,两条胳膊并拢在胸前,手掌垂下。
白藿香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低声说道:“你看那个人,活像是猫狗坐起来的时候,前肢的形状。”
我更是对她刮目相看了,真不愧是鬼医,胆子怎么这么大。
可就在这个时候,脖子上的逆鳞又是一阵震颤,我知道潇湘不高兴,赶紧离她远了一点。
白藿香表面没动声色,眼神却有点失望。
那个妇女也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就说道:“这是前院子的黄大爹,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黄大爹生前比我还矮哩,咋个人死了,倒是长了个子咯……”
我还想起来了,之前第一个被刨坟的,也说见他爹回魂吃鸡,是个很高大的身影。
我有了猜测,就立刻望气,这一瞅倒是微微一愣——只见那个“人”,脑袋上确实是黑漆漆的死气,可身子却带着一种很浓的青气。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怎么又像是死人,又像是灵物?
程星河的声音冷不丁就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妈的,这辈子还真看见白骨精了。”
我就接着往下看,只见那个“人”到了街上,一把抓起了供桌上的“十层锦”——十种面点叠放出,专门给死人上供的点心匣子——狼吞虎咽的就往嘴里塞了进去,那个吃法,风卷残云,气吞山河,还真像是饿死鬼。
不过,他吃的也不是黄家自己的祭,而是另一家的。
这就奇怪了——按理说说死人回魂,只能吃自己家的,根本没资格吃人家供给别人的东西。
而这个黄家大爹则百无禁忌,逮着什么吃什么,把整条街上的供品都给祸祸了,那个场景其实挺吓人的,可白藿香反而越来越感兴趣了:“李北斗,你说像不像无脸男?”
还真有点像。
程星河咽了一下口水,则接着说道:“从饭量这方面来讲,我觉得我能跟这个东西成为朋友。”
我看也是。
眼瞅着这个“黄大爹”吃了不少东西,白藿香接着说道:“怎么也没有其他什么大爹大娘过来,难道今天进村的,就他自己?”
程星河答道:“可能他们也是轮替上岗。”
你以为打夜班呢?
眼瞅着他靠近了,我一把抓住了七星龙泉,决定先把这个“黄大爹”抓住再说。
果然,不长时间,这个黄大爹到了我们这个门前,伸手也要开始抓这里的东西,我一脚踹开门,奔着他就削过去了。
七星龙泉的煞气在暗夜里轰然炸开,那个很高大的“黄大爹”猝不及防,一下被煞气掀翻在地,我翻身就压了上去,出手要揪住它,可这么一碰到它,我顿时就愣了——这个东西,是暖的?
而“黄大爹”力气竟然很大,趁着我这么一走神,我只觉得身体被弹了一下,直接就被它给掀翻了。
卧槽……这个黄大爹本事真不小!
我条件反射,行气就要用七星龙泉劈它,可没成想,气才刚调出来,我只觉得丹田像是被针给扎了一下,疼的立刻绽了一脑袋汗。
白藿香像是看出来了,立刻从门后伸出头来,大声说道:“李北斗,不要行气!”
我心里顿时一提——倒不是害怕我自己怎么样,可白藿香说好了不出声,现在怎么突然探出来了,让这个“黄大爹”发现了怎么办?
果然,那“黄大爹”看见了白藿香,瞬间就是个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对着白藿香就扑过去了。
白藿香反应很灵敏,飞快的躲了过去,程星河跟着就上来来,一团子狗血线凌空弹出,直接横在了“黄大爹”的脖子上:“七星,快!”
我立马站起来,压着自己不要行气,直接借助七星龙泉的煞气一扫,只听“乓”的一声,那东西瞬间人头落地,那脑袋咕噜噜滚出去了老远。
程星河立刻高兴了起来,立马收了红线,大声说道:“成了!”
不对……我却看出来,这个东西脑袋上的黑气虽然被砍下去了,但是身体上的青气,一点都没黯淡。
按理说,行尸断了头,都会倒地不动,而这个东西,竟然像是……还活着!
果然,那个高大的身体没了脑袋,一开始僵立在了原地,但马上,一道青光从高大的身体之中突出,对着程星河就扑过去了。
程星河没防备,一瞅无头尸体上竟然出来个东西,顿时就傻了,我两步抄了过去,对着那个东西就砍。
这一下要是砍不到,程星河立刻就会遭殃,我不可避免就用上了行气,那股子剧痛在丹田猛地炸开,我流了一头冷汗,但行气贯穿七星龙泉,一下劈在了那个东西身上。
那东西立刻爆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子凌空一滚,滚到了暗处,不见了。
我想追过去,但是剧痛让我没跑几步就站不住了,白藿香赶过去拉住了我,气的骂我:“说了让你不要行气,你怎么就是不听!你生怕引灵针养不好还是怎么着!”
我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刚才那个情况,我也是没办法啊。
程星河这才反应过来,骂道:“日了狗了,那是什么玩意儿,怎么没了头还那么凶?”
说着,拿了马灯往地上一照,就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头盖骨。
这个时候,四邻八家听见了动静,都赶过来了,一看这个场景,吓的直往后退,黄家大爹的儿子也凑了上来,一瞅那个头盖骨,赶忙大哭了起来:“爹耶,你死的好生生的,为啥还要出来闹乱子莫,哪一口也不曾亏待了你喂……”
程星河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爹的头骨?”
黄家大爹的儿子连忙指着那个头盖骨的脑门,说道:“我爹年轻的时候能山坡上滚下来过,喏,这不是那个疤莫!”
果然,头盖骨上有个凹陷。
而地上还有一大团的破布,也是刚才那个溜走的东西留下的——像是垫在尸体下的棺材褥子。
它本身,并没有那么高大,原来是棺材褥子撑出来的。
程星河连忙说道:“刚才跑掉的,是不是黄大爹的元神?”
当然不是——那连黄大爹都不是。
白藿香没明白:“不是黄大爹,那是谁?”
我指着地上:“黄大爹可没法流血,也不会有毛。”
他们打开马灯一照,果然看见地上有一摊鲜血,还是热乎的,鲜血旁边,是一大把棕黄色的毛。
那些围观的人一瞪眼,都没闹明白:“那到底是……”
我把七星龙泉收起来,说道:“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东西不光留下了血迹,还留下了那种青气。
程星河连忙跟上了我,白藿香也来了。
村里人有的想跟着,但被拽回去了:“让他们看就是了。”
别说,我们这一行,还真是费力不讨好,不管多大的危险,你弄不好,人家会骂你没用,弄好了,也当是你分内之事。
跟着那个青气,往村北头一走,就看见青气汇聚在一个小土洞里。
我们摸上去,月光正洒在了那个洞里,借着月光一看里面的情景,我们三个顿时一愣——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
第195章 朱砂涂爪
只见那个土洞里面,密密麻麻的,竟然摆了数不清的人头骨!
而洞穴深处射下一缕天光,跟舞台聚光灯似得,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在“聚光灯”下,沐浴在天光,站立起来,两手并拢,不断的对着那些人头骨鞠躬。
好像,在给这些人头骨演独角戏一样。
这场景又阴森又古怪,让人说不出的后心发凉。
程星河一把将狗血红线掏出来:“那玩意儿不是爱演吗?走,咱们给它弄个BGM。”
弄毛线,还不确定那是个什么来历,潜进去静观其变最好,我就拉他抹燃犀油,结果我们俩抹完了,一错眼白藿香不见了,我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她上哪儿去了?
程星河跟我使了使眼色——只见她比我们走的还快,先一步进去了。
这不是无组织无纪律吗?让那玩意儿发现了怎么办?
可还没等我去抓她,倒是觉出来不对……她一进去,也没有惊动到那个怪异的跳舞影子,难不成,人鬼医有自己“隐身”的本领?
程星河让我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就把我给拽过去了。
土洞周围全是人头骨,呲牙咧嘴的让人头皮发炸,但有一点,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亮晶晶的。
这玩意儿还挺爱干净,比程星河还强点。
眼见白藿香蹲在前面,我就拽住她不让她再单独往前靠,也怪,白藿香平时脾气那么大,这一下倒是没反抗,身子一僵,皮肤还有点发烫。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身影跳的也差不离了,往前抢了两步,忽然就抱起了一个头盖骨,跟戴头盔似得,一下套在了自己脑袋上。
我们仨顿时都是一愣,它这是要干啥?
但它戴上了那个头盖骨之后,头盖骨在它脑袋上立不住,晃晃悠悠,就往下掉。
它没辙,这就把头盖骨摘下来了,接着,又拿了一个头盖骨,跟刚才一样如法炮制,戴在了自己脑袋上。
可惜这个也戴不住,这么一直试了三五个,终于有一个头盖骨稳稳妥妥的戴上了,跟量身定做的一样,那东西可高兴坏了,扭动着又挑起了舞。
但这一跳,它身上就起了变化——我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影,升腾起了淡淡的雾气,轮廓渐渐变成了一个十分矮小的“人”,而刚才戴在头上的头盖骨,转瞬之间,竟然成了一个真正的人头。
那个人八字眉,斜钩子嘴,一脸苦相,脑袋后面还有个灰白色的发髻,俨然是个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模样眼熟……啊,对了,正是小女孩儿家对门邻居,摆在棺材前的遗照。
难怪丢了家里人的头盖骨,就能看见家里人回来呢,感情是这个东西套上头盖骨变的!
说也奇怪,我也知道精怪能变成了人的样子,可没听说过要借助头盖骨来变。
这玩意儿还真是不一般啊!
紧接着,那变成了老太太的东西,就嘀嘀咕咕的说起了话来:“饿……我饿……我要吃……”
俨然也是个老太太的声线。
程星河都看直了眼了,转头对我做了个口型:“坑蒙拐骗。”
谁说不是呢!
我一手握住七星龙泉,就想趁这个东西不注意,把它给扑住,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老太太”忽然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不成,凶得很……伤哩!”
说的是我们?别说,那个表情还真挺委屈的。
我现在也没法行气,就跟程星河使了个眼色,打算来个声东击西——让程星河在东边弄出点响动,那东西受惊,我正好逮住它。
程星河比了个“OK”的手势,随手摸了一个人头骨,奔着东边一打,跟我猜的一样,天光下那个“老太太”立马大惊失色,四脚着地,奔着东边警戒的看了过去,那姿势,跟动物差不多。
我翻身过去,七星龙泉的煞气一起,立刻把它掀翻,而它原地打了个滚,吓了一个激灵,我趁机就要把它抓住,可没成想,这东西的手腕竟然出人意料的滑溜,没骨头似得,一下就从我手里挣脱了。
我后心顿时一凉,这还怎么捉?
与此同时,白藿香忽然大叫了一声:“李北斗,小心!”
与此同时,我就感觉这个东西跟气球充气似得,猛然变大,对着我就扑了过来。
这个“老太太”表面是人,一张嘴,倒是露出了四个大獠牙。
一种动物特有的味道扑了过来,我身子一滚翻了过去,就听见那东西在我脖颈边“咔”的一声,像是咬了个空。
我头皮顿时就炸了——这一下咬在了我脖子上,还不瞬间把我给咬死?
而程星河这会儿从后边包抄了过来,两根红线弹出勒在了那“老太太”的脖颈上,老太太被勒的一个倒仰,结果那个头骨“咔”的一下落地,“老太太”瞬间变成了一个一身棕毛的东西。
这一下它可以说是恼羞成怒,张开一个爪子对程星河就抓了下来,破风声一起,显然是下了死手,我反应比程星河快,挣扎起来将他一脚踢开,那东西抓了一个空,回头对着我就是一声吼。
而刚才那一下不可避免的用上了行气,我丹田顿时一阵剧痛,眼前都白了,朦朦胧胧,就感觉那东西像是对着我扑了过来。
这下死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子辛辣的味道冲着那东西就撒了过去,那东西被那味道一扑,忽然就是一声哀嚎——像是十分痛苦。
白藿香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北斗,别睁眼!”
她撒了石灰粉了还是怎么着?
我觉出那个东西想跑,一把抓住了它的爪子,而那个东西一跑起来,我不撒手,直接被拖行出了一段距离,手里越来越滑,眼瞅要被甩脱——这东西身上跟抹了一层油一样,根本没法抓牢。
更别说,现在也没法用行气。
我手忙脚乱就从身上掏东西想辙,一摸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朱砂。
脑子一闪,瞬间想出了一个法子——我记得,对付精怪,可以画符!
对付精怪,画符其实是最方便的方法,只是我以前品阶不够,画出来的符也不管用,现在好不容易升到了玄阶二品,怎么也得试试。
于是我也没来得及多想,一把将朱砂拿出来,手忙脚乱的涂在了食指上,奔着手底下的爪子就涂了下去。
我看见三舅姥爷给人看事儿的时候,画过这种定灵符咒,只要生效,精怪就被定在原地,动不了了。
这东西一直在快速移动,我抓的也不牢靠,而符咒的纹路也是十分复杂的,别提多难弄了,眼瞅着那东西往土洞一钻,就要进去了,我手底下用了劲儿,在被甩脱之前,就把那个定灵符给画完了。
与此同时,它整个身体已经全钻进了土洞,只剩下那个爪子没收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爪子就跟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沉在地上,进不去了!
起作用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没抓住,打草惊蛇,就更难弄了。
程星河追了上来,一脸难以置信:“你小子什么时候连符也会画了?”
我摆了摆手说好说,就蹲下观察那个爪子——果然,跟老绝户坟那个梅花痕迹一模一样,坟地就是它刨的。
白藿香也追了上来,看我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这个土洞外的爪子上:“这是个什么东西?”
精怪之中,最擅长变化的,就是狐狸。
这个孤零零的爪子,毫无疑问,就是个狐狸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