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6章 牺牲自己
江辰身上的秽气是挺厉害,可他现在被腐蚀的也挺严重,够呛能长出黑龙鳞来保护自己了。
既然不行,那他拉着我,跟同归于尽也没什么区别。
可哪怕这样,他也还是抓住了我,就是不松手。
他非得要沉水石不可。
我一把扫翻了一大片水和上,厉声说道:“撒开!”
江辰的秽气却就是阴魂不散:“你死了,我就撒开。”
而这个时候,好几个水和上跳起来,奔着我身上就扑。
我一斩须刀劈翻了一片,可那些水和上根本就没有痛感,也没有畏惧,只有一个欲望——毁灭。
它们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对其他完好东西的怨恨。
趁着我这一抬手,江辰鬼魅一样的逼近,一只手,就握住了沉水石。
那股子强横的黑气倏然炸在了沉水石里。
阿四虽然还是闭着眼,可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
沉水石一次只能供一个人使用。
“咔”的一声,那块越来越污浊的沉水石上,甚至被江辰的秽气,逼出了一道裂纹。
可江辰却根本不在乎,他只想着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一只手托上阿四的手不让她松开,一脚对着江辰就踢了过去。
江辰似乎早有准备,先一步抓过了一个水和上护在了自己身前,这一下,脚上就是一个钝而沉闷的声响,踢在了水和上身上,跟踢到了皮革上差不离。
而且踢开了一个,四周围一抓一把,还有很多。
“把沉水石给我。”江辰的声音里,有了威胁:“不然,你别想出去。”
是啊,这样下去,大家都得一起玩儿完。
不行,拖也得拖到了阿四把沉水石用完。
我看准了一边有个挺大的水和上,一脚兜住,奔着江辰就踢过去了,水和上一张利嘴,对着江辰就咬,江辰抬手,“啪”的一声,那个水和上当时就碎了,炸的到处都是。
一股子奇异,甜腻,又交织着天长地久陈旧味儿的气息散开,难闻的差点没把我给逼吐了。
要是能调动起这些水和上,让他们都围攻江辰就好了。
可这些水和上已经不通人言,也不会听我的。
“咔”的一声,沉水石的裂纹,越扩越大。
我一斩须刀掀翻一片,忽然就发现,地上有那些水和上的之前坐过的痕迹。
他们之前,似乎都围着一个位置。
“小绿,”我腾不出手来,大声说道:“天花!”
小绿一张嘴,一朵天花冒上了半空炸起,阴冷的光线下,原来那些水和上跟听传道的信徒一样,都围在了一个身影周围。
那个身影——是个比较大的水和上。
长须长眉,看上去也是慈眉善目的。
我一脚踢起了一个水和上,奔着那个位置就过去了,果然,附近的水和上发觉,跳起来就护在了那个大水和上身边,把那个飞过去的水和上拦住——撕碎!
有头儿啊?
有头儿就好办事儿了。
我反手扭过了阿四抓住沉水石的手,江辰浑身秽气一炸,还想把我甩开,可斩须刀下一秒就劈过去了。
他没法子,手在松开沉水石的一瞬间,被我一脚踹到了大水和上身上。
这下,所有的水和上都把他视为威胁,对着他就扑过去了。
就好像食人鱼围住了猎物一样,所有的水和上蜂拥而至,对着江辰就撕咬了下去。
“李北斗……”
在重重包围之下,秽气四溅,可水和上太多了,他一时间冲不出去,这个声音,咬牙切齿。
活该!
阿四的脸色,逐渐好转,我刚要带着阿四上去,可不偏不倚这个时候,耳畔传来了“啪”的一声响。
眼角余光扫到了沉水石上,我的心猛然一沉。
沉水石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纹。
里面两股子秽气,正在互相争斗!
它承受不住阿四好江辰两个人的两股子秽气,裂了!
“啪”的一声,沉水石不堪重负,整个炸开,碎渣划出锋锐的破风声,呼啸而起,煞气就更别提了,简直惊天动地!
这是江辰和阿四积蓄了这么久的力量,这一炸开,谁也受不了!
我一只手护住了阿四,龙鳞猛然炸出,整个人身体就被掀翻,撞到了一处地方。
那个剧痛简直跟煤气爆炸一样,整个人头晕眼花,鼻子耳朵都是一阵湿润。
流血了。
但我没顾得上自己,转脸就看向了阿四。
阿四闭着眼睛,脸色惨白。
“阿四?阿四!”
在天花的光芒下,我看到她的脖子下,正飞快的往上蔓延起了一股子黑气。
似乎被反噬的很厉害!
放着不管,她就完了。
要救她,看来也只有一个方法了——就是用同气连枝,把她身上的秽气给吸出来。
不过,这样下去,我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哈哈哈……”
江辰的声音在水和上的重重包围下响了起来:“李北斗,现在能救她的,就只有你了——你不是自诩仁义吗?救她呀!见死不救,跟杀人同罪!”
就他妈的你废话多。
这一瞬,阿四睁开了眼睛。
那幽深的瞳孔,倒映出了我的脸来,她的手一把抓住了我:“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没有做完。救我——救救我……”
那是热切的希望,满眼的期盼,还有不甘。
我吸了口气。
是啊,见死不救,跟杀人同罪,这是我引着我去见杨水坪少妇的开端。
就是这个开端,牵绊着我到了现在。
要救别人,先得牺牲自己,应不应该这么做?
我没多想,就抬起了手。
谁让我是吃阴阳饭的呢。
阿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显然,她的开口求救,不过是出于本能,像是溺水的人,总会去抓最后一根稻草,可她没想,我真的会伸出手。
江辰被重重水和上遮挡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我运了气劲儿,就要抓在了阿四的手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回头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是那个——大水和上!
原来刚才被沉水石那么一炸,我的身体,也被撞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大水和上身边。
可所有的水和上都去抓江辰,没一个顾得上我。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大水和上口中响了起来,像是多少年没被推动过,锈死的门:“你是个好人。”
我一下蒙了。
水和上,是不会说话的。
他是……
第1817章 净秽灵童
他抬起了头,对着那些撕咬江辰的水和上们摆了摆手。
那些以凶蛮著称的水和上,竟然立刻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乖顺无比的落下,默默对着“大水和上”走了过来,安安静静的按着原来的位置,围绕在了“大水和上”面前。
江辰倏然落地,浑身的黑布已经完全被撕咬开,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惨绿的天花下,他的皮肤,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黑色。
那黑色粗粝不平,看上去极为坚韧,却并不是龙鳞,硬要描述——简直像是龙族身上的顽固皮癣,跟以前那个高贵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简直触目惊心。
江辰触碰到了我的眼神,一双眼睛阴冷了下来。
我这才看到,他的眼睛,瞳孔竖起,泛着琥珀色。
那简直——是兽类的眼睛。
难怪,哪怕这些气强大,他也急着要把身上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气给清理掉。
江辰盯着“大水和上”,目光阴冷,还想逼近一步,可一瞬间,他似乎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简直跟被电了一下似得,瞬间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了愠怒。
“你敢拦着我。”
这附近,跟巨大的肥皂泡一样——有一道看不到的屏障!
跟公孙统之前用的很类似,可一看就看出来——比公孙统的,还要强上许多!
“大水和上”还是慈眉善目的样子,长须一牵,微微一笑:“多有得罪。”
有这种力量的,自然只有一个。
真正的,凌尘仙长!
可他现在尘土满面,一点仙灵气都没露出来,俨然就是个水和上的样子。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他转过脸看向了我,双手交叠,是道家人常用的古参礼。
可我认出来,左手压在右手下,这是表示谦卑——意思是,他的地位,在我之下,跟古装剧里“给您请安”一样。
我一怔,立刻想还礼——他是大前辈,我怎么受得起?
可没想到,手不受控制,就右手压住了左手,意思是地位高的,跟地位低的还礼,“无需多礼”。
江辰见状,冷笑一声,可拳头立刻就紧了。
那一瞬间,我没分出来——是他操控了我的手,还是,跟之前一步要走下“窗户”一样,我的身体记忆?
他自闭于观星阁这么多年,就连底下这么大的骚动也没露面,是“闭关修行”,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还没等我问,他那枯槁的眼睛,已经看向了我怀里的阿四,微微叹了口气。
“可怜,可怜……”
这个嗓子,不知道多少年没开口说话,几乎像是已经退化了。
“可怜?”江辰一只手撞在了那个巨大的屏障上:“你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吗?”
那股子巨大的秽气,甚至把周围的竹椅子震的撞到了墙上,可整个屏障,却一丝反应都没有。他咬了咬牙。
是啊,阿四这一来,是来找摆渡门报仇的。
我有种直觉——凌尘仙长哪怕不出门,也知道底下发生的一切事。
果然,他看向了阿四,缓缓说道:“她有冤屈。”
这个时候,阿四的脖子已经被黑气漫过去,眼看着,要淹没到了头上了——只要漫过了头顶,她就完了。
而凌尘仙长一只手,就放在了阿四的脖颈上。
只一瞬,一股子巨大的力量从阿四身上炸起,我眯起眼睛,险些被兜过去,凌尘仙长虽然稳如泰山,可他的须发,也全部被吹开,露出了一张清癯的脸。
那张脸刀削斧劈一般,线条英朗,只是,宛如枯木雕琢出的神像,慈悲而苦难。
下一秒,阿四身上的秽气,猛然消散,她的肤色,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
“阿四?”
阿四没醒,但是呼吸调匀,脸上逐渐有了血色,显然,重获新生。
我高兴了起来,立刻转脸看向了凌尘仙长:“多谢!”
可凌尘仙长摇摇头。缓缓说道:“要说谢——应该是我谢您。”
江辰的脸上,本来就出现了大块的硬皮,饶是这样,也看得出来,脸色不善。
“您?”我立刻摇头:“当不起。”
凌尘仙长却没有多解释,只是半闭着眼睛微笑:“您遭受的苦难,看来,也差不多了。”
苦难……
这一瞬,四周围那些水和上,竟然真的跟听经讲道的修行者一样,缓缓点了点头,像是在赞同这话。
是啊,这一路以来,我被人背叛,被人追杀,吃尽了苦头,才挺到了现在。
老头儿以前也总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但要是可以,谁乐意吃苦呢?
而凌尘仙长这个意思,难不成——是说我这些苦,都是注定的?
当然,他没有进一步往下说,只是微微眯着眼睛,盯着阿四。
“您,又为什么在这里闭关修炼,不见外人?”我四下看了一眼,有些猜出来了:“难不成,是为了这些水和上?”
凌尘仙长没有正面回答:“众生皆苦,大家,不过都在求渡。”
那些水和上,再次点了点头。
江辰却冷冷的说道:“说是这么说——凌尘仙长,你坐在这里不问世事,不也是因为心里有愧?”
有愧?这样一个脱离尘世的仙师,能有什么愧?
妈的,这江真龙,总像是知道的比我多。
一听这话,凌尘仙长微瞑的眼睛,瞬间就睁开了。
他刚要开口,我立马就觉出来,身边有了一阵破风——一个娇小却锋锐的身影,奔着凌尘仙长就扑了过去了!
阿四?
她恢复过来了!
可她沉下了脸,一只手,对着凌尘仙长的天灵盖就下去了!
我的心猛然一沉——她还想杀了凌尘仙长?
可凌尘仙长,却一点要避让的意思也没有,岿然不动!
这怎么行?我翻身挡在了凌尘仙长前面,一只手就握住了阿四的手腕:“刚才是凌尘仙长救了你!”
阿四却冷笑了一声:“他救我?他救我,是因为他心里有鬼!我非得找他报仇不可!”
我顿时愣住了,是知道阿四来找摆渡门报仇,可没想到,这个仇,找的竟然是凌尘仙长!
阿四浑身炸起一股子光来,是极盛大的仙灵气:“你让开。”
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纹路——也像是龙鳞!
凌尘仙长依然不言不语,像是阿四做什么,他都打定主意不反抗一样!
阿四的声音,也逐渐从稚嫩的女童声,变的粗哑妖邪:“你让开!”
“让开可以!”那股子力量极大,我调用了金色龙气拦住:“说清楚,是什么仇!”
金色龙气几乎是所向披靡,阿四猛然被掀翻,身体凌空撞在了凌尘仙长设下的透明屏障上。咣的一声。
江辰那张几乎没法辨别出原貌的脸,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阿四爬起来,眼神冷森森的:“说清楚?可以,那我就告诉你——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
她大口呼吸,像是在揭自己伤疤一样,缓缓说道:“你知道净秽灵童吗?”
净秽灵童?
我之前听到了“灵童”和“祛除秽气”,其实隐隐约约就猜出来了。
只是一直也没想到,净秽灵童跟摆渡门能有什么仇恨。
所谓的“净秽灵童”,是一种古早的灵物。
在旧时代,医疗水平低下,各种条件差,孩子夭折的现象十分常见。
有些人认定,孩子夭折,是被脏东西缠上,就会求神灵来清除孩子身上的秽气,让孩子健康成长,说起来,是个保孩子平安的存在。
有求有应,这净秽灵童,就是在这种祈祷之中应运而生。
第1818章 背剑之人
而这净秽灵童是从哪里来的呢,它不跟井童子一样,是接地气的,从土地之中孕育出的护家神,更不像是大庙里的神灵,在上头有一席之地。
这种清除秽气的工作,其实不是一般神灵干的。
人们常说,天上仙童犯错,会被贬谪到了地上受苦,有的成了短命的童子命,有的则被指派为净秽灵童,专门负责给人间的孩子清除秽气。
孩子有时候受惊大哭,得了病,甚至是从高处摔下来,遇上意外什么的,这都是秽气缠身的表现,有的时候是灵物作祟,有的是其他婴灵死鬼拉替身,这个时候,净秽灵童就会出现,保护孩子,把孩子身上的秽气清理干净。
一旦清除够了九百九十九个,功德圆满,它就能回到天上去了。
所以这净秽灵童地位是比较高的,一方面它做的是行善积德,赎罪的好事儿,一方面,其他的山精野怪,没有敢不卖净秽灵童面子的——哪天人家功德圆满,就回到了天上去了,到时候跟你秋后算账,你惹得起吗?
净秽灵童都犯过小过错,眼前的阿四元身是一个黑龙,自然也是被罚下来的。
难怪刚才听说,她是天河里下来的。
不过,这净秽灵童,跟摆渡门干的都是造福凡人的事情,按理说殊途同归,这仇是怎么结下的呢?
凌尘仙长还是不开口。
我看向了阿四。
阿四吸了口气,冷冷的说道:“我现在还记得,那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家徒四壁。”
那孩子在两棵华盖树下的草棚子里出生的,一出生,雷霆万钧,把周围方圆十里的邪祟都吓的四散躲避。
阿四正好路过,也来了兴趣,想看看,这么大阵仗,下来的是何方神圣。
那孩子出生之后,满身血污,母亲力竭晕倒,身边甚至没有照顾他的人。
那孩子没睁眼。
阿四看出孩子不一般了,不过,为了保护其他孩子,她暂时先去给别的孩子净化秽气。
事情忙完,她想起了这个孩子,就回去看了看,这一看,她才豁然发觉,孩子的命格很特别,一出生,周围就有很多的妖魔鬼怪围绕,似乎都想分他一点血肉吃吃。
简直跟唐僧肉一样。
那孩子,依然还是没睁眼——他的母亲似乎很贫穷,只顾着在窗户边摇车纺线,也没工夫管他,他就躺在草垛里。
她认出来,围绕在孩子身边的,都是附近比较厉害的一些九丹大妖怪。
孩子身上,已经缠绕了许多的秽气。
她立刻想去保护孩子,可那几个九丹大妖怪也是接近神格的厉害角色,不跟小妖一样害怕净秽灵童,死死挡在了孩子前面。
她为孩子担心,可自己的能力,却又在贬谪下来的时候,被削减了很多,根本不是这些东西的对手。
其中一个巨大的九丹蝎子,一尾巴奔着那个孩子粉嫩的脖颈就勾过去了。
她正想冲过去阻拦,可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那孩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现在还记得,那双眼睛精光四射,不是孩子,不,甚至不是人该有的眼睛。
她甚至一阵战栗,她认出那双眼睛的主人了。
果然,那一瞬,所有围绕在周围的九丹灵物,全部被一股子极其强大的力量震慑住,靠前的,甚至直接被掀到了墙上。
那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不过孩子的母亲看不到这一切,只以为是起了风,慌忙把草棚子的门窗给遮掩上了。
那些九丹灵物,不由自主,全跪下了。
浑身战栗,只剩下了恐惧。
那个孩子似乎也没有计较的意思,重新闭上了眼睛。
那些九丹灵物如蒙大赦,立刻夺路而逃。
她盯着那个孩子,吃了一惊。
接着,立刻追上了那些九丹灵物,想打探一下,那孩子是不是她想象之中的人。
果然,那些九丹灵物逃到了安全的地方,浑身发抖。
“不早不晚,他这个时候醒了!”
“早说要动手,早动手,那咱们吃了他的仙灵气,说不定已经能上蜜陀岛了。”
无利不起早,吃了那个孩子,这些九丹灵物恐怕就功德圆满了。
她心里暗笑,那个孩子真的是那一位的话,不是它们能吞的下的——这些九丹灵物,异想天开。
有稍微谨慎一些的:“贪心不足蛇吞象,还是莫要去冒这个险了。”
还有灵物冷笑了一声:“人言道,富贵险中求。”
那些九丹灵物商议不出什么结果,也就散了,她更确定那个孩子的身份了,也就回到了那个草屋里。
那个母亲已经太过困倦睡着了,孩子却已经醒了,默默盯着外头。
有个穿着绸缎的人来了,推醒了母亲,给了几锭银子,要买了那个孩子。
母亲一愣,摇头不肯,可那个人说道:“你要看着孩子饿死,我就走。”
这一下,就把母亲给说动了。
她吃苦可以,唯独不想孩子死。
那个人抱走了孩子,转手就拿出了一把刀子。
这个男人自己的孩子生了重病,无人可治,病急乱投医,扶乩求助的时候,显示上这里来,这孩子的骨头,能让他得偿所愿。
要额头的骨头。
她紧张了起来,可对方是人,她更没法把人怎么样。
那刀子楔入的瞬间,却被一个人影死死撞开。
是孩子的母亲,把银子砸回到了那人头上:“饿死也好——起码留个全尸。”
那人按着被砸出血的头骨气急败坏,可看得出来,那女人要拼命,他忽然畏缩了,抓着手里的东西,转身跑了。
孩子的额头上,已经被剜下一块,但还活着,非但没哭,反而还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母亲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阿四意识到了,恐怕有人不想让这个孩子降生。
而自从额角受伤,那孩子没有了灵气,周围又逐渐出现了秽气——被其他灾祸盯上了。
她作为净秽灵童,看见了,也不能不管。
于是她开始护在了这个孩子身边,去吃他身上的秽气,帮他驱逐秽气。
其实这个工作是很辛苦的——万物守恒,要化解秽气,就得拿出双倍的努力,所以很多净秽灵童不敢同时护太多孩子,自己也承受不住。
而且,她也想尽快回到天上去,功德圆满。
那孩子偶尔抬起头,会对她笑。
她有些高兴,自己很快就能回去了。
可有一天,周围来了一个背着剑的,看样子,像是吃阴阳饭的。
当时,她正攀附在那孩子身边,吃他的秽气。
那个背剑的发现了她。
不由分说,一剑对着她就劈下来了。
孩子的母亲很恐惧,问他是不是打家劫舍的,可那个人回答,他是除妖辟秽的。
这孩子身上的秽气很重。
是因为,有一个邪祟,附着在了他身上。
阿四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冤屈——她是为了护着这孩子,用自己的灵气来吞噬秽气啊!
孩子秽气重,是因为盯他的太多了。
可那个背着剑的不由分说,对着她就斩。
那个背剑的不见得是什么得道高人——得道高人,都是认识净秽灵童的。
偏偏,他手里的东西厉害。
是传说之中,能杀神灵的斩须刀。
阿四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也会畏惧,想离开,可她一离开,孩子只会更危险。
一犹豫的功夫,她被那个剑砍中了。
她的声音,有几分凄凉:“那是我,第九百九十九个孩子——只要能把他身上的秽气清理干净,我就能回去了。”
凌尘仙长垂下了眼眸。
毫无疑问,那个背着斩须刀的愣头青——是摆渡门的!
第1819章 旧日冤孽
那个愣头青把阿四斩伤,阿四眼看是不能活了。
不过她命不该绝,被路过的其他净秽灵童搭救。
她不甘心,那个救她的净秽灵童就说,你心里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孩子,没有其他的净秽灵童敢来护着,你怎么这么傻?
阿四不听,只盯着那个华盖树下的草棚。
她要是走了,那之前的努力,会不会白费了?
盯着那个孩子的,太多了。
没有净秽灵童,他会夭折的。
她只听见那个净秽灵童的同伴叹了口气:“管好你自己吧。”
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她还想去找那个孩子,可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说白了,净秽灵童吸取了秽气,会以自己的灵气消化分解,可因为受了重伤,她的秽气扩散出来,把自己也污染了。
好比——章鱼的墨囊在体内破裂了一样。
她盯着自己的身体,绝望了起来——净秽灵童下界保护孩子,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她要回到天上的时间,就要到了。
一旦她没法按时回到了天上,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她挣扎着,要去找那个孩子。
她知道那个孩子身份特殊,说不定,能看在她一直守护他的份儿上,帮自己一个忙。
可她过去之后,才知道来不及了。
那个孩子已经成了少年,身上有强大的金龙气,她这种满身秽气的东西,根本就没法靠近!
不甘心,她实在是不甘心!
无论如何,她得要个说法。
对了,那个背着剑的修行者,是摆渡门的。
她非得上摆渡门报仇不可!
摆渡门这种地方,也不是她一个污秽之身能进去的,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没有别的法子,她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有讨回公道的希望。
她开始靠着自己强大的秽气,去吞噬其他有秽气的东西,就为了进摆渡门。
那段时间,她干了很多违背净秽灵童初衷的事情,她不得不干。
她终于强大了起来,足够找上摆渡门伸冤。
她要一个道歉,要一个公道。
可到了摆渡门之后,摆渡门的人一看她这浑身的秽气,就先入为主的认定了她自身不干净。
她说自己蒙冤,回不了上头的事情,摆渡门怎么回答的呢?
“善恶终有报,你为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应该问你自己。”
她自己?从头至尾,她做错什么了?
可她回不去了!
忍气吞声?打落牙齿肚里咽?做不到!
她在摆渡门里大闹,非要他们交出那个背着斩须刀的人。
可摆渡门的不耐烦了:“一个浑身秽气的邪祟,也敢在这里大闹?”
但她好歹也是上头来的,摆渡门顾念着上头的面子,没有消除她,只是把她关到了一个地方。
对她们来说,弹指一挥的时间,对人类来说,也许已经过了半生。
她这才知道,当初的那个少年,已经成了君临天下的帝王。
他修建了一个巨大的风水局,她也被压在了那个风水局下面。
是最近风水局变动,她才出来的。
凌尘仙长依然无言无语。
摆渡门口中的“小误会”,搭上了一个仙灵的一生。
阿四冷笑:“老头子,这你门下造的孽,你是不是,心虚?”
这件事,看来凌尘仙长早就知道了,所以在阿四上来找他算账的时候,他完全放弃了抵抗。
因为他心里有愧!
江辰抬起眼看着我,冷笑:“罪魁祸首,也许不止一个。”
他的意思是说,跟当年那个孩子,也有关系,
我不由握紧了现在在我手里的斩须刀,这是一桩冤孽。
抬起头盯着她:“那个孩子,是不是……”
她扫了我一眼,淡漠的说道:“第一眼看你,我就认出来了,那个孩子,头上有个疤,跟你的位置,一模一样。”
我已经猜测出来,可听到了这句话,还是心头一震。
那个被她保护的孩子——是景朝国君!
凌尘仙长叹了口气:“现如今,我跟你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我立刻说道:“您为了管教不严,心里内疚,也无可厚非,但比起您承揽在自己身上,应该是那个愣头青,和后来处理这件事情的摆渡门人来道歉!”
没想到,阿四却笑了。
我回头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笑容,偏执而凶狠:“世上果然有报应,你现如今这个样子,就是报应——你变得多啦。”
我心头一震。
猛然就想起来,刚才阿四一醒过来,见到了凌尘仙长之后的样子。
难不成——当年那个愣头青,竟然是凌尘仙长?
我一直有一种印象,摆渡门在景朝之前很久就存在了,如果真的是样的话——摆渡门,竟然也是在景朝前后发展起来的。
“我总想赎罪,”凌尘仙长喃喃的说道:“可有些事情,跟钉在木头上的钉子一样,哪怕拔下来,那个伤痕,也永远都恢复不了了。”
这地方所有的水和上,忽然全部低下头,微微的叹了口气。
这个场景,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世上哪个人,似乎都背负着罪孽,哪怕成了仙的,也一样!
我抬起头看向了那些水和上。
说起来,这地方,为什么这么多的水和上?
这水和上的由来我知道,是一些修行者,最后一步,误入歧途,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不成……
“我总想赎罪,可错过了那个机会,”凌尘仙长没有辩解,只是缓缓说道:“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后,木已成舟,现如今你来,我也宽心了。一切有因有果,你要报仇,就请动手。”
所有的水和上,再次叹了一口气。
阿四抬起了手。
我是不应该掺和进他们的因果里,可是,作为目击者,我不得不说:“阿四,刚才,是他救了你。”
凌尘仙长自然知道阿四来的目的,可他还是救下了阿四。
如果他放着不管,阿四已经不行了。
阿四微微一皱眉头。
而凌尘仙长,已经闭上了眼睛。
可江辰的声音倏然就响了起来:“你要报仇,现在就是机会——他以为,他为什么束手就擒?赎罪?不,因为他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是为了,度化那些水和上?
第1820章 金色佛塔
我看清楚了凌尘仙长盘着的双腿,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那双腿虽然被宽袍大袖覆盖,可看着衣纹,也知道那双腿已经跟萎缩的跟仙鹤腿一样。
难怪凌尘仙长一动也没动,恐怕已经动不了了。
江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了凌尘仙长身后,带着几分野心。
这货素来无利不起早,那地方,肯定发现了什么想要的东西。
凌尘仙长一死,这个屏障碎裂,他就能得偿所愿了。
阿四等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带着余下的秽气,奔着凌尘仙长就冲过去了。
凌尘仙长的衣袂被震的飞扬了起来,像是一朵云。
衣袂……
看着那漂浮起来的衣袂,真龙骨一痛,我忽然想是想起来了什么。
是有一个,衣袂飘扬的人。
当时,有这么个人,就站在华盖树下面!
他的面目,我已经记不起来,可把那个人仙气飘飘,绝对不像是凡人。
他是为什么出现的,我又为什么忽然想起了他来?
回过神,我已经拦住了阿四——金龙气一炸,阿四娇小的身体,敏捷的凌空翻了一个跟头。
她一只手撑在了地面,抬起了头来,头上隐隐,也有了角的阴影,俨然像是一只猎食的猛兽,声音越发嘶哑凶暴:“你身份高贵,不应该恩将仇报——我护过你。”
我立刻说道:“我当然知道,那个恩情,我不会忘,只是,有件事情,我得问清楚了,免得你们两方后悔。”
“后悔?”阿四的身体伸展,俨然也越来越像是一条龙:“滥杀无辜,颠倒黑白的都不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
凌尘仙长叹了口气:“我欠下的债,总得……”
“如果,那个真正害人的,另有其人呢?”
一听这话,这地方的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样,瞬间一片沉默。
阿四一愣,而江辰立刻说道:“李北斗,你是趋炎附势,想要摆渡门的人情吧?”
我这辈子虽然不顺当,可还真没趋炎附势过。
我只是,尽我所能,让身边的,都得到一个公道。
不过,这话不必要说给江辰听,他也不配。
阿四倒是被这话激怒了,看向了我的眼神,鄙夷又狠厉,还想扑呢,我回头就看向了凌尘仙长:“你突然到两棵华盖树下,不是偶然吧?”
凌尘仙长抬起了眼眸。
“是不是,那个时候,有一个仙气飘飘的人,告诉你,那个头上有疤的孩子遇上了麻烦,被邪祟伤害,请你过去帮忙的?”
凌尘仙长低下了头。
阿四一听,皱起眉头:“谁?”
“那个人,似乎身份也很高,”我接着说道:“所以,他说得话,你深信不疑,到了草棚子里,看到了那个场景,就要诛杀阿四,对不对?”
江辰死死盯着我,琥珀色的眼睛赫然是一抹意外。
凌尘仙长苦涩一笑:“不管是为着谁——那位净秽灵童,是我亲手伤的,她来讨还公道,也是我摆渡门亲手封的,我还债,天经地义……”
阿四愣住了:“那个人?”
“我知道,”我立刻对凌尘仙长说道:“你肯定认为,自己轻信于人,难辞其咎,可你为什么不把那个人说出来?他才是真凶!”
这样,不是自己背锅吗?
可凌尘仙长,还是摇摇头:“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过去,”我往前一步:“你不肯说那个人,是因为有某种苦衷,比如——为了保护摆渡门。”
可这根本就不公平。
因为只言片语,无辜的受害,好心的背锅,他却逍遥法外。
如果那个衣袂飘扬的人,是某个身份高贵的人,那他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怕凌尘仙长,也只能自认罪责,把自己关在了高塔里,度化水和上来赎罪。
“那个人是谁?”阿四嘶声说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凌尘仙长还是摇摇头:“我愿意抵命——你还不明白吗?”
阿四屏住了呼吸,身上炸起的白色仙灵气,瞬间黯淡了下去:“难不成……”
阿四,也知道那个人?
她颓然坐下,转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我。
我则心乱如麻。
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不会是阿四,而是我。
借刀杀人,利用当时的凌尘仙长,诛杀了净秽灵童,好让那个草棚子里的婴孩顺利夭折。
那个人——应该就是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
可他到底是谁?仿佛逆着强光,那个面容是模糊的,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还没想起来,阿四忽然大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惨然的笑声,声音有绝望,有不甘,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原来如此……”阿四喃喃的说道:“原来如此……众生,全是棋子……”
那个衣袂飘扬的——是四相局到现在,真正的执棋人。
我转脸看向了江辰:“你是不是知道?”
江辰盯着我,无声一笑:“你好好想想。”
他刚要开口,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事情过了这么久了,难为你还能想起来——悔不该,当时没烧了复生木。”
红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
他对着我歪头一笑:“你要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唆使老头子去杀净秽灵童的,是我。”
江辰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我盯着他:“你跟我,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就太多了,你知道——不想让景朝国君长大成人的很多,我就是其中一个。”他意兴阑珊的说道:“你看看,让凌尘仙长和净秽灵童互相残杀,一起干净,大家也算是皆大欢喜,你何必非要想起这些没用的事儿?”
阿四转过脸盯着红衣人,长啸一声,对着那个巨大的罩子就撞过去了。
她用尽了全力,一下,她被罩子的强大力量直接掀翻,罩子却只是微微一颤。
从地上爬起来,她秀丽的额头上,全是血。
可她跟感觉不出来一样,吸了口气,再一次对着罩子撞了过去。
我要拉住她:“你出不去!”
可她甩开我:“我要报仇——这些年的冤屈,我要说法!我要公道!”
说着,她回头看向了凌尘仙长:“撤开——把你的阵法撤开!”
凌尘仙长依然不言不语,跟水和上一样。
他不撤开罩子——是不想阿四自寻死路。
可红衣人往前了一步,一只手砸到了罩子上。
“轰”的一声,这个罩子就是一阵剧烈的震颤,几乎像是承受不住,要瞬间碎裂。
“之前都没有成功,”红衣人喃喃的说道:“这一次,希望能顺利。”
罩子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点子——被散神丝的煞气侵蚀了。
“凌尘仙长,你想想你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红衣人的声音,几乎是威胁:“你也不希望,一手建立的摆渡门,就这么灭绝了。”
“啪”的一声巨响,终于,那个罩子轰然碎裂,红衣人冲了进来,对我扬起了手。
阿四还要挣扎着报仇,被我一把拽到了身后,甩手斩须刀劈过去。
红衣人翻身躲过,散神丝凌空撒出,对着我脖子就绕,我身体往后一折,斩须刀换手,诛邪手带着太岁牙的力量,裹挟着金龙气,奔着他咽喉就抓了下去。
红衣人脸色一变,倏然后退,等落了地,他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道伤痕。
他伸手一摸,眼神一沉。
他的手一过,我就看到,那个伤痕几乎奇迹一般的痊愈了。
对,他不是人。
江辰往前了一步,似乎很着急要凌尘仙长身后的东西,但只迈了一步,他颀长的身体就踉跄了一下。
他的秽气没被沉水石清理——发作了。
他抬起头,厉声说道:“快!”
红衣人看向了凌尘仙长,甩手拨开我,还想过去,可我一斩须刀把他给拦回来了。
凌尘仙长身后,是有个奇怪的东西。
像是一个金色的佛塔。
那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也不会让你拿到手。
红衣人手下发了狠,散神丝四面八方涌上来,我脖子顿时一紧,接着就是剧痛。
而就在这一瞬,阿四忽然从我身后绕过——柔软而敏捷,几乎是人类达不到的角度,我觉出周身风声一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吞噬了。
我身边的,秽气?
而下一秒,阿四的身体,宛然成了一道龙形,奔着红衣人就扑过去了。
我心里一沉,坏了……
没等我拦住她,她逐渐呈现龙爪样的手,已经死死抓住了红衣人。
“你快闪开!”
阿四没回头,声音倔强:“偏不!”
我觉得出来,不光是为了报仇——她要报仇,分明是能选择更好的时机的。
跟以前做净秽灵童的时候一样,是要护着我。
我听到了一丝声音:“护了你那么久,你要是死了,那些功夫,就白费了……”
可我看到,她身上才下去的黑色秽气,再一次跟涨潮一样,翻涌了出现,漫遍了她的全身。
而红衣人跟赶苍蝇一样,不耐烦的一抬手。
散神丝直接勒到了她脖颈上,猛然往下一拽。
“阿四!”
一股子血,直接溅到了我脸上。
第1821章 以命换命
阿四……
我还没来得及谢你。
江辰说得对,害你到今天的罪魁祸首不止一个,我也是其中之一。
这一路上,很多人保护过我,可我,却错过了许多人。
这一次,我不想再遗憾了。
“李北斗,你看见了吗?跟你沾惹关系的,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红衣人叹了口气,仿佛我才是真凶:“你是个祸患,得死。”
“大人……”
后面是一声焦灼的呼喊——凌晨仙长。
散神丝扬到了四面八方,划出了脆快的破风声,对着我下来了。
“你死了,对三界有好处。”
“你不是仁义吗?你死的越早,害的人也就越少——你死了,你的仁义才能达到。”
可热血上涌,我眼前炸起了一团子猩红。
是前所未有的浓重。
所有的散神丝全被这个巨大的力量给撞了回去。
那一片血色下,红衣人似乎往后退了一步。
血,血……你有血吗?
我很渴。
“妖气……”
江辰厉声说道:“是九尾狐的妖气!”
“不要紧,”红衣人立刻说道:“九尾狐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只一条尾巴……”
他那完美的手一转,所有的散神丝在半空回转,凌厉的对着我扑了过来。
龙鳞再一次滋生了出来,红衣人嘴角一勾——他的散神丝,就是为了对付龙鳞特制的。
“啪”的一声巨响,散神丝争先恐后对着我四肢百骸就冲了下来。
我眼看着,要被打个千疮百孔。
江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猝不及防,有了一丝失神。
猜得出来,他想的是——就这么死了吗?
红衣人吐了一口气,眼神刚要放松了,可笑容就凝固在了嘴角上。
所有的散神丝,只差着一指的距离,悬浮在了龙鳞上,怎么也进不去。
“不可能……”
是应该不可能的,龙鳞挡不住,挡住散神丝的,是九尾狐那橙红色的妖气。
跟公孙统和凌尘仙长一样——我竭尽全力,把九尾狐的妖气,化作了有形。护在了龙鳞外面。
红衣人反应极快,就要把散神丝给收回来,可与此同时,带着太岁牙的右手,已经抓住了那把散神丝。
阿四,咱们一起,来给这个跟你同名的净秽灵童,讨回公道。
红衣人眼神一凝,诛邪手抓紧散神丝,反手后拽,跟钓鱼一样,直接把红衣人,重重摔了过去。
“咣”的一声巨响,红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身后那道墙,已经是往四面八方,延展了一片大裂。
江辰吸了口气,看向了红衣人,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起来!”
哪怕后面一片大裂,可红衣人站起来,掸下了身上的尘灰,还是毫发无伤。
他微微抬起头:“哦——你的真龙骨,果然长回来了不少,那,我也就不用忌惮什么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凌空翻转,一只手,对着我额角就下来了!
这个力量极大极快,哪怕是现在的我,先是听到了一声巨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死死撞到了地上,头上一暖,剧痛从后背传递到了四肢百骸。
跟刚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真正的屠神使者的力量。
额上剧痛,似乎被生生钻了个窟窿,跟我剔除真龙骨,还给江夫人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是我的东西,可他们全要抢。
他们全要抢。
红衣人低声说道:“你回到了你该回的地方去,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血腥气翻起,耳边轰隆隆响了起来,像是炸起了数不清的雷。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那个居高临下的身影。
他对上了我的视线,却忽然有了忌惮。
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接着,出于本能要躲开!
整个人从地上翻起,一片猩红的妖气侵到了四面八方,周围“轰”的一声,很多东西碎了。
斩须刀对着面前这个身影劈过去,他已经有了防备,身体漂亮的侧翻,可惜这一翻,终于有了几分吃力,接着,借势对着我抓过,他手腕极为灵巧,生生从我胳膊下探出,要把我反摔过去。
他的眼神,是被冒犯的又惊又怒。
可我一笑,两脚盘在了他腿上,往前一拽,他整个人反摔到地上,还想起来,人头被我死死揪着撞到了地板上,咚的一声。
躺在地上的阿四,猛然被震动了起来。
江辰倒倒吸一口凉气,大怒:“平时自诩没谁对付得了你——你的能耐呢?”
红衣人歪着头,竟然还能笑出来,下一秒,周围就是一阵震颤。
那是一股子很强的力量,笼罩在了全身,呼啸而出,像是能把一切都撕裂,九尾狐的妖气,瞬间就刮下去了不少。
是屠神使者特有,净秽气的能耐。
他趁机翻身而起,还想抓散神丝,可我另一只手上,万行乾坤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红衣人看到了,忽然就愣住了:“九尾狐的……”
是啊,不论九尾狐是好是坏,它对我来说,很慷慨。
琼星阁五排第四个,压魂坠。
是个铅灰色,锈迹斑驳,秤砣一样的东西。
那个东西猛然出现在了手上,在红衣人凝固的视线中,往他胸口重重一砸。
红衣人一身旺盛的仙灵气,倏然就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这东西,能把仙灵气给破坏掉。
我记得,是用来处罚谁的。
红衣人眼里终于有了恐惧,没法再净灵,还要翻身起来,可我一脚踹在了他腰上,那个势头苗头都没给,他的头再一次被反撞到了地上。
金龙气炸起,地板的木屑四处飞溅,这一次,他的伤没能在金龙气下愈合,而是开始皮开肉绽。
“是不是,撞的不疼?”
我弯下腰,对着他耳朵说了这么一声。
这个声音,似乎也染上了妖气,是李北斗没有过的,妖异的残忍。
我是喜欢仁义,可我的能力,不是放在自我毁灭上,而是放在不公道的事情上的,比如,你。
他转过脸看着我,忽然笑了:“你真的回来了。”
而这一瞬,另一股子力量忽然在身边掠过,奔着凌尘仙长就过去了。
墨黑的秽气,是奔向了那个金佛像。
凌尘仙长一抬手,又是一道子气的屏障炸起,可江辰速度太快,刚才被打碎的那个屏障,似乎又耗费了他太大的能量,这一下没来得及挡住,江辰破开那个屏障过去了。
我回身就要追,可手腕一沉。
红衣人拼尽了最后的力量,死死抓住了我。
一眨眼的功夫,江辰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转身就想离开。
那东西一近身,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就干净了不少——那些黑色的硬皮,也跟冰雪消融一样,逐年从身上退下。
这个东西,对他来说也很管用?
红衣人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这会过去也来不及了,我也没跟红衣人纠缠,反而抓住了那个压魂坠,呼的一声卷起一道破风,对着江辰就打过去了。
这一下,又狠又稳又准,砸到了他手腕上,脱手就跌了下去。
江辰转身大怒,我已经抓住机会,一脚踹开红衣人,奔着江辰扑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重重撞到了墙上,轰的说一声。
诛邪手已经死死卡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盯着我,那琥珀色的竖瞳仁一眯,忽然笑了。
“你之前,到底做过什么事儿?”我盯着他:“是你改了四相局?”
江辰毫无畏惧的盯着我:“你就算知道,也没用了。”
“没用有用,你说了不算。”
“你放开他……”红衣人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了起来:“我有个建议,一命换一命。”
第1822章 真龙出身
我回过头去,以命换命……他的命?
对了,我还答应了,要给程狗,报那个杀父的仇。
可一转脸,他抱住了阿四。
我心头一震。
“你还欠她人情,是不是?”红衣人抬起头来:“我帮她净化。”
是啊,红衣人也有净化秽气的能力。
不过,照着阿四刚才秽气翻涌的程度,红衣人要净化,八成自己也得搭上。
所以,他才没自己净化江辰,而是来找沉水石。
阿四身上,还有微弱的仙灵气。
没有完全被反噬——现在救,还来得及。
眼前的橙红妖气,倏然减淡了一点,人理智了一些。
“你从以前开始,就有恩必报,”红衣人继续说道:“这一次也不例外,是不是?”
凌尘仙长也盯着阿四,喃喃的说道:“也许,这是最好的机会。”
阿四的仙灵气,已经越来越少了。
“那你告诉我,”我盯着他:“不想让我回来的,到底是谁?”
红衣人立刻说道:“是我!你要报四相局的仇,只管冲着我来。”
江辰微微一怔。
“不是你。”
红衣人抬起头,就是一愣。
“那个唆使凌尘仙长的,不是你。”我缓缓说道:“你还不够格。”
那个衣袂飘扬的身影,绝对不是他。
恐怕,是那个真正的执棋者。
单单凭着一个红衣人,不会让凌尘仙长畏惧成这个样子。
他就是那个,身居高位,想让景朝国君夭折的人。
红衣人忽然哈哈大笑,像是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世上没有那么个人,你的真龙骨没有长全,也许,是你的妄想……”
“你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
“我刚才就告诉你了,你是一个为害三界的祸患。”红衣人苦笑:“你不应该降生的。”
祸患?
“景朝的时候,你凶残暴戾,杀了数不清的人,后来痴心妄想,自封神君,害得水神之争,死了不知道多少水族!最后,你又性建四相局,骄奢淫逸,妄图……”
妄图两个字之后,红衣人却犹豫了一下,但立刻改口说道:“妄图通过四相局,永保江山!你逆天而行,不是祸患是什么?”
“不对。”
红衣人抬起了头。
“我是祸患,自有雷公爷来打我。”我答道:“为什么,是你们鬼鬼祟祟的动手?”
“雷公爷……自有雷公爷的道理。”红衣人咬了咬牙:“知道那么多,对你没好处。”
这句话,很多人都跟我说过。
可什么都不知道,蒙昧的死去,难道就是好处了?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跟阿四一样,世上不给我公道,我就要自己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红衣人抬起头盯着我,忽然一笑:“你要公道,也许,能从四相局里找到。”
十二天阶被困的地方?
我知道,那是一个明显的陷阱。
“我现在就想听。”
可红衣人被我逼问的节节败退,忽然转过了脸,一只手抓住了阿四。
阿四身上的秽气,瞬间奔着红衣人身上就过去了。
那微弱的仙灵气,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但没高兴的昏了头脑,而是转脸看向了江辰:“他不说,你说——你背后的,除了河洛,还有谁?”
江辰冷笑,琥珀色的竖瞳仁眯起:“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这些,本来就我应得的……”
我却直接打断:“你是谁?真龙转世,不是只有一个吗?古往今来,金贵黑贱,五爪为尊,你一个四爪黑龙,敢在我面前说尊贵?”
这一句,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俾睨天下。
江辰的身体猛然一震。
这直接戳中了他的痛处。
“我知道,有人想让你替换我,”我对他笑:“可替身,代替不了正主。”
“我不是替身!”江辰厉声吼道:“从头到尾,我才是真龙……”
是这个信念,支撑他走到了现在。
可说到了这里,他眼里忽然也有了迷茫,重复了一句:“我是真龙……”
也许,从出生到现在,他一直是在这种话下长大的。
他跟我不一样,一出生,就在万人之上——可是,高处不胜寒。
要在高处,就要承载支撑你那些人的希望。
站得越高,就会越恐惧——恐惧有朝一日,这万丈高台,一夕崩塌。
在那么多人的期许下,他自己就得相信。
背负期盼,其实是很沉重的事情,江天夫妻身上,能看出来。
“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我从小经历的,你想都想象不到,我应该是真龙转世,”他直直的盯着我:“你是在哪里长大的,你凭什么?”
一句“你凭什么”,也许,就足够组成他对我的恨。
“你第一次学着催生龙气,是什么时候?你第一次逼出龙鳞,是为什么?”他琥珀色的竖瞳孔发空:“我全记得。”
这不像是那个从容不迫,华贵逼人的江辰了。
旁人看到的毫不费力,其实对他来说,也是拼尽全力。
江天盼子成龙,就是把他当一条真龙来培养的。
从小,他就背负着这个叫“真龙”的一切。
他不喜欢虎,却要在行内人聚集的一天,装作不小心落入虎穴里,等着老虎跪拜。
他“理所应当”生出龙气,却一直没成功,他被逼着上龙母山吸龙气。
他也曾经救过受伤的鸟,帮过穷苦的人——后来才知道,那人是个骗子。
江天说,这样不行——真龙怎么会有慈悲,怎么会心慈手软?你得去见人血,不见血,就没有气概。
见血?上哪儿见血?见血之后,那个人怎么办?
江天让他自己想法子,并把他赶出江家——不见血,就别回来。
我瞬间就知道,当初那个哭丧奶奶,是为什么而死,而后来,他又是为什么被罚的了。
那件事被我揭穿了之后,江天后来对他重罚。
不是憎恨他杀了人,只是憎恨他没遮盖住这件陈年旧事。露出了丑闻。
他曾经过得很苦。眼看着苦尽甘来,他终于要成为所谓的真龙了,可我却出现了。
把一切全毁了。
“李北斗——从头到尾,抢别人东西的,只有你。”
琥珀瞳仁的那个恨,深入骨髓。
我却笑了。
“我是不懂你的人生,可你也不懂我的人生。”我抬起头盯着他:“说这么多废话没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是属于你的,别人是抢不走的。”
江辰猛然一震。
“还有,”我抬起头:“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万人敬仰,却背负着沉重负担的人生,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江辰屏住了呼吸,想也知道,心乱如麻。
“归根结底,你是不是,恨错人了?”
这句话对他来说,简直是一记重击。
“李北斗!”
而这个时候,身后一声响,是红衣人的声音。
我立刻回过了头去,一看清楚,就愣了一下。
第1823章 出尔反尔
阿四挣扎了起来。
她活下来了?
我还要高兴,可就看到她眼里一股子黑气。
她翻过身体,对着红衣人就抓了过去。
红衣人显然已经元气大伤,还想躲开,可身体重重摔在了后面。
之前还是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如今,变成这样了。
但他还是抬起头来,满怀希望的看着我:“我救了她——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松开了江辰。
不光是红衣人,江辰也一样。
江辰不认识我之前,意气风发,一呼百应,可现如今,变成了这个不死不活的狼狈样。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事与愿违。
“阿四,”我大声说道:“你回来。”
可阿四似乎听不到我说什么了。
她跟江辰一样偏执——只想着一个报仇。
就在阿四要对红衣人伸手的时候,我拉住了她。
她倏然回过头,眼里也是一团子黑气。
“你想回去吗?”
一听到了“回去”这两个字,阿四怔了一下,眼睛有了亮。
她保护了那么多孩子,吞吃了那么多秽气,蒙受了那么大的冤枉,就只有一个希望——回去。
我转脸看向了红衣人:“你要是能让她回到想回的地方,我可以放你们走。”
红衣人勉强撑着身子起来,看向了江辰。
江辰刚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对他们来说,阿四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红衣人也觉得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看向了我:“她要回去,得有人送。”
送?
“得有神车。”
也就是——得到了信仰,被信众诚心捐一个神车,才能送她回天河。
没有什么力量,比人的信仰更大。
不过,浑身秽气,是没资格吃香火,坐神车的,第一项,就得清除干净秽气。
等于她的罪责,转到了其他人身上。
“从头开始,重新积累功德,有了纯净的仙灵气,才能坐着神车回天河。”
有希望,就太好了,可她身上残存的秽气……
红衣人已经没有那个力量了,一股子秽气,已经奔着他的脖颈缠绕过来了。
阿四死死盯着我:“我想回去……”
我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我握紧了她的手。
同气连枝把她残存的秽气,全部转到了我身上。
那些债,我替她还吧——出去了,给她修个庙。
红衣人盯着我,忌惮之外,还有一丝不屑,简直像是在说,无可救药。
是啊,不管什么时候,我也觉得,有恩必报,比有仇必报,还要重要。
而江辰转过身,一只手已经把红衣人给拉起来了,转身就要走。
我没回头:“江辰。”
江辰停住了脚步。
“你还要继续按着那个人的要求,去争这个真龙转世的位置吗?”
“争?”江辰声音没什么感情:“我还是觉得,那个位置是我的。”
我明白了,做那个唯一的真龙转世,是不是他自己想要的,也许不重要。他已经认定了自己想要了。
“艮位十步半。”
江辰的脚步停滞了一下。
他是非常了解我的,我心慈手软,多少次不计前嫌。
所以,他没回应也没怀疑,带着满身秽气的红衣人,奔着那个位置就去了。
凌尘仙长看着我,似乎犹豫了一下。
可下一秒,那个位置轰然洞开,闯进了数不清的摆渡门人——程星河和那些半毛子,也在其中。
“七星!”
“祖师爷!”
跟江辰和红衣人打了照面,他们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公孙统冲在了前面,看向了这两个人,冷笑了一声:“这两位,是自投罗网呢?”
“哪怕是屠神使者又怎么样,把摆渡门欺负到了这个程度——我们要告到上头去!”
“屠神使者滥用职权,一手遮天,抓住他们,要个说法!”
数不清的破风声,对着江辰和红衣人就砸过去了。
红衣人是厉害,但这一次,他元气大伤不说,也没带其他的屠神使者帮手,江辰就更别提了——自己那些不匹配的龙气,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我是的那个位置,又是不偏不倚直接进了包围圈,堪称插翅难飞,不可能跟金龙气一样以寡敌众。
江辰一愣,回头看向了我,眼里终于有了愠怒:“你骗我……”
我答道:“那怎么能叫骗呢?我是放你了——可他们放不放,是他们的事儿。”
江辰的眼神阴沉了下来:“李北斗,想不到,你也有出尔反尔的一天。”
可话没说完,程星河一凤凰毛就劈过去了:“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双标可以,别太过分。”
是啊,我是变了。
我是想仁义——可对你们仁义,是对其他人,和我自己的残忍。
抓住你们,才是对其他人的仁义。
这不就是消除祸患的理由嘛。
“那个净秽灵童……”尉迟长老看向了我怀里的阿四,喃喃说道:“她又来了?”
“是啊,这一次,都是因为她……”
原来,当初她来这里找凌尘仙长的时候,摆渡门的人不知道内情,根本就没告诉凌尘仙长。
在他们眼里,祖师爷是一个至纯至净的宗师,怎么可能会弄错?
哪怕弄错,那也是一片好心。
他们把阿四封到了四相局附近之后很久,才有一个门人,无意之中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凌尘仙长。
凌尘仙长想把她从四相局给放出来,可已经来不及了——没人能动四相局。
就是打那件事情之后,凌尘仙长才开始在观星阁闭关。
就跟我把阿四的秽气吸到了自己身上一样,凌尘仙长,也把门人的罪孽,全肩负在了自己身上。
在一片嘈杂之中,我抱着阿四,坐在了凌尘仙长身边。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满是欣慰:“您这一次回来,看来终于能要个交代了。我为您高兴。”
交代……
我看着他:“是啊,我回来了——难为你,等了这么久。”
凌尘仙长摇头:“这是我该赎的罪。”
我盯着他的腿——作为一个仙长,真的会走火入魔吗?
还是,这其实,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惩罚?
“你把该告诉我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我看向了凌尘仙长:“比如——那个琼星阁。”
第1824章 少年壮志
“是啊,琼星阁是您留下的,现在,也该归还给您了,”凌尘仙长叹了口气:“当初要是知道欠了债,也就不应承这件事啦!”
他守着这地方,原本是为了琼星阁,后来知道了阿四的事情之后,开始在这里闭关修行。
凌尘仙长盯着那扇被打破的窗户:“您那个时候,吃了大亏——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是啊,对永生不死的仙人来说,沧海桑田,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他拿出了一张金纸:“按着上头写的,你就到了。”
“不在这里?”
他摇摇头:“沉水石是应该还回去的,可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法进琼星阁了——只能留在我这里,反倒是被屠神使者取走,可惜,可惜。”
我想动,可阿四死死抱住了我。
“阿爹。”
她的秽气被清除,精气也大受损伤,睡着了。
就等着她醒过来吧。
周遭一片吵嚷,摆渡门的把江辰和红衣人带走——摆渡门也有摆渡门的法子。
一只手摸在了我脑门上。
白藿香。
坏了……
果然,对上了她的眼神,又是那个跟豹猫一样凶狠的眼神。
她咬着下唇,给真龙骨上药——之前,被红衣人弄伤了。
“嘶……”
“忍着点!”
我抽口凉气也不行?
可没敢吱声,只好嗯了一声。
她抹的是一种凉凉的液体,很舒服,动作也还是一贯的小心温柔。
“我是生气,不过不是气你。”她低声说道:“我是气,那些跟你作对的人——他们不依不饶。”
“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正气水同志。”程星河背着手走过来,严肃的说道:“事物有辩证的两面性,矛盾有普遍性和特殊性,江真龙他们,也是这么看待七星的嘛。”
这话虽然用的极不恰当,可要不是嘴里嚼着大辣片,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是个领导。
白藿香翻了程星河一眼:“没事少看点手撕鬼子。”
“哎,你说这女同志,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程星河急了眼:“什么叫手撕鬼子,我这是学习战术方法!”
真想学你怎么不去看资治通鉴。
金毛窜过来,很以为然的点头——平时我们在一起,金毛也爱看电视,尤其奥特曼铁甲勇士之类的,英雄胸口一放光,它眼睛也跟着放光,不过程星河是遥控器一霸,俩人把个遥控器抢的全是牙印子。
苏寻远远看见我像是没什么大事儿,松了口气,他在“山顶洞”住惯了,一直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去,这会儿也一样,倒是端详起了墙面下头的木雕窗棱,上面刻着好几个鸭子一样的东西。
“咳咳。”凌尘仙长却抬起头:“可否帮我一个忙?”
我还想起来了,凌尘仙长也一样不见外人。
我立马跟程星河歪头,他反应很快,抄过了一个屏风,就挡在了凌尘仙长面前。
他是不想让门人,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吧。
才放好了屏风,那些摆渡门的就冲过来,拜在了屏风前面。
“祖师爷……弟子无能,让您受惊了。”
凌尘仙长缓缓答道:“是我种的罪孽,让你们凭空承担了。”
摆渡门搞明白之后,都不吱声了。
只剩下那些水和上齐刷刷的叹了口气。
我倒是反应过来了:“对了,二姑娘呢?”
她不是一直跟程星河他们在一起吗?
程星河连忙说道:“说出来你都不信——她好像在这里有熟人,被熟人叫走了。”
熟人?这地方她能有什么熟人?
酒金刚?
也不可能啊,酒金刚现在不是因为上次我闹出的银河大院的事儿,正在受罚吗?
我忽然想起来,皇甫球看到了她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碧桃”。
我忍不住问道:“哎,你们知不知道,碧桃——又是个什么桃?”
“你多少有点傻,”白藿香看我精神头起来,自己也跟着有精神了:“碧桃是一种花。”
“非也,”程星河一副渊博的样子:“有一家出名的拉面,也叫碧桃,很筋道。”
“那是寿桃。”苏寻头也没回。
熟人——希望二姑娘这一次,也不要白来。
再要从人海之中找二姑娘,忽然发现,一开始那些洪灾一样的半毛子也不见了。
“半毛子们呢?”
“被摆渡门打退了,在外头僵着呢,”程星河答道:“口口声声,都是什么三川仙药,跟走火入魔了一样。”
啧,凌尘仙长一个走火入魔的正在这坐着呢,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凌尘仙长倒是并不在意:“众生皆苦,有所求,也不怪他们。”
程星河一听这个,来了精神:“三川仙药——大爷,俗话说见面有份儿,给我们也来点尝尝。”
你以为在超市试吃呢?
不过,红衣人有一句话说的在理——阿四能煽动了半毛子跑到了摆渡门来闹事儿,肯定人帮过她。
可惜阿四现在神志虚弱,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
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凌尘仙长倒是不计较,只是微微一笑,程星河一寻思:“哎,对了,七星,江辰他们又是为什么来的?是不是也跟那个什么琼星阁有关系?那到底什么地方?”
“是景朝国君,请凌尘仙长看管的地方、”我盯着手里的那张金纸,也许,很快就能回去了。
接着,我看向了凌尘仙长:“您跟景朝国君,又是什么关系?”
我也知道,琼星阁有许多异宝,可那个琼星阁,又是什么来历?
还有——那个衣袂飘扬,地位很高的人。
“现在想起来,还跟昨天一样,就从这东西说起吧,”他看向了斩须刀。
那双被白眉毛压住的眼睛,露出了几分怀念。
他是斩须刀曾经的主人之一。
是啊,这是他跟景朝国君结缘的根源。
那个时候,他也是个少年。
少年人总是一腔孤勇,热血沸腾,他是龙虎山的弟子,立志要做个英雄——把那些邪祟一扫而空。
他的天分很高,但是争强好胜,脾气火爆。
故事讲到了这里,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须发皆白,飘然如仙的形象,也火爆过?
修行之人,有的想踏入仙境,所以独善其身,而他好打抱不平,选择兼济天下,有人说他适合去天师府,可他不受这个拘谨,学有所成之后,四处行走,斩妖除魔,给世间被邪祟害了的人一个公道。
有天他斩妖除魔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他还对付不了的大灵物。
就在危急关头,一个地位很高的人,忽然出现,出手相救。
说到这里,凌尘仙长看着我:“我须得提前,跟你道个歉。”
第1825章 收徒传道
我明白。”我对他一笑:“不用道歉。”
他道歉,是因为,为了摆渡门,他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想也知道,能包庇红衣人和江辰作乱的,得是个什么角色。
这种角色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怕是堂堂摆渡门,也不敢触碰。
我不能逼他,拿摆渡门冒险。
凌尘仙长叹了口气:“当时,我还不认得他。”
他只知道,这一位能力很大,几乎是个神仙。
那个衣袂飘扬的人很欣赏他能为民除害,拿了斩须刀来嘉奖他。
他就算年轻,也认出了斩须刀是什么来历——那送出斩须刀的,能是一般的身份吗?
他当时就跪拜在了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微微一笑:“这东西,我不白给你——拿着它,去两棵华盖树下面,那地方,有一个妖邪,只有这个东西能对付。一不要听那东西狡辩,二不要心慈手软,三,别答应任何事,否则,就是害了三界。”
能被那种人物,委托这样的工作,那简直就是一生的荣耀。
他当然欣喜若狂,奔着两棵华盖树就过去了。
到了地方,果然,那里有一个东西,在吃秽气。
可那个东西,是净秽灵童——他是认得的。
但能给出斩须刀的人,说话肯定是有道理的,这个净秽灵童,肯定是个邪祟。
拔出了斩须刀,那一道锋芒,简直跟雷霆万钧一样,一霎时,对着那个东西就劈下去了。
事情做到了,比想的还简单,他要离开——这把斩须刀,得物归原主,可那个孩子的母亲拉住了他。
“道长,你有仁心要救孩子,就请救到底。”
孩子的母亲跪下,那是个乱世,四处征战,百姓流离失所,人命如草芥。
她太过穷困,根本吃不上东西,跟前来买骨的人说的一样,这孩子跟着他,只能饿死。
他看向了那个孩子,一瞬间就认出来,那孩子绝对不是凡人。
可具体是什么身份,他当时还看不出来。
吃阴阳饭的,都知道那句话——见死不救,跟杀人同罪。
妖邪已经去除,他忘了那个给他斩须刀的人要他记住的第三件事。
不要答应任何请求。
他还是抱起了那个孩子——这孩子既然不是凡人,也许,他能跟着自己做一番事业。
他还没收自己的第一个弟子,他也有了一瞬的私心。
如果这个孩子能成为自己的弟子,那,必将光大门庭。
而且,这两棵华盖树下,就是这个孩子的风水宝地。
他也搭了草棚,住在了这附近。
跟他想的一样,数不清的妖邪,会围绕在孩子附近,可全被他以斩须刀赶走了。
孩子越来越大,有了一种很奇异的金气,再也没有什么妖邪敢来犯,相反——所有的妖邪,全部臣服在他脚下。
不光是妖邪,这孩子岁数虽然不大,可一张口,附近的孩子,一呼百应。
他越来越高兴,自己没有看错。
可这个“大弟子”没有跟他想的一样,继承衣钵,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
那是个乱世,他一己之力,就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
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规劝,一犹豫,回过神来,那孩子就已经成了一个青年。
一个叱咤天下的青年。
他在乱世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了一个传奇。
有一天,有人请凌尘仙长——当时他还不叫凌尘仙长,叫凌尘子——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个徒弟,坐在大殿上,所有的人对着他,三跪九拜。
而徒弟对自己,依然是师徒礼——这在那个时候,已经不合规矩了,他是九五之尊。
这个弟子自身敬天敬神,修建了不少庙宇,领着举国上下,都燃起了香火。
跟凌尘仙长想的一样,这个弟子,确实能光大门庭。
凌尘仙长和其他几位,一起创立了摆渡门。
而那个弟子告诉他:“我有法子,能让师父成仙——来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
凌尘仙长的天分确实很高,成仙确实也是时间问题,只是,这个弟子,能有什么法子?
而这个时候,他发现,弟子身边,已经多了许多的人,他不认识的人。
他给了凌尘仙长一张金纸:“这是弟子以前的东西,全给师父用。”
那就是琼星阁。
到了地方,哪怕是他也目瞪口呆,那个地方,随便拿出来一样,都是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那地方,多如星河。
他在那里取得了想要的一切,可实在想不明白,弟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收集的,哪怕是国君也不行。
可他没能问出来——国君繁忙,忙公务,忙建庙封神。
他满意,国君知恩图报,自己抓过的棺材板子,都能拥有三支香火。所以,他也没有多管多问。
后来,因为摆渡门是国君出身之地,所以整个摆渡门,几乎是瞬间就成了最出名的圣地。
那是修行之人,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
可这一派盛世之下,他却有了不安。
那个衣袂飘扬的人,再也没出现过,斩须刀,也一直留在了自己身边。
为什么?难不成,那个衣袂飘扬的人,是上头下来,专门护着景朝国君的?
他没想明白,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开始从兼济天下,转为独善其身——也要开始修仙了。
自己不成事儿,怎么来做国君的师父?
就在他闭门修行的时候,山下一片大乱。
景朝国君性格大变,甚至肆无忌惮的杀戮,给自己封神,罢黜其他神灵,干的全不是他该干的事情。
可等他知道,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他修行有成,一下山,山下狼烟四起,已经满目疮痍。
而一个人站在山下——是一个姓江的人。
那个人,是国君的一个亲信,他见过。
“我来,是照着国君的吩咐,把一个人托付给您。”那个姓江的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姓夏。”
那人身后出来了一个人,毫无疑问,是夏季常。
我听到了这里,心头一震,想不到,摆渡门是在景朝国君帮助下建立的,更没想到,凌尘仙长,是景朝国君和夏季常的师父!
第1826章 杜鹃花茶
夏季常跟他行了一个见师礼。
他留下了夏季常——也看得出来,夏季常周身气运加身,有仙缘。
他问,景朝国君怎么样了?
他已经察觉出来,怕是不大好。
姓江的回答:“国君在做一件大事,成不成,看天意。”
说着,就要急着回去。
凌尘仙长已经知道四相局的事情了。他让姓江的且留步,有一样东西,要姓江的转交给景朝国君。
斩须刀。
这把斩须刀,一开始也是因为保护他而得到的,也许,这注定是他的东西。
四相局牵扯太大,有斩须刀傍身,说不定对他有好处。
他还请姓江的答应下来,一定要好好辅佐景朝国君——也许,他会做出某种错误的决定,到时候,就请姓江的来规劝。
姓江的恭恭敬敬,双手捧了斩须刀回去。答应一定尽力而为。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姓江的。
而夏季常留在了这座山上,成了他几个亲传弟子之一。
夏季常……
他是四相局,唯一的知情人。
我忍不住问道:“夏季常,到底是个什么人?”
凌尘仙长缓缓说道:“是个刚直过甚,不知道变通的人。”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来。
这跟脑海之中趋利避害,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夏季常,不是一回事儿。如果刚直不阿,他为什么帮忙改局,收下四相局的好处?
夏季常到了摆渡门的时候,摆渡门已经是个很强盛的地方了,有一些长老,就是那个时候进入摆渡门的。
不过,见过凌尘仙长的不多。
那个时候,四相局的事情,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到了最后,凌尘仙长也没盼到景朝国君回来。
倒是又无意之中,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个,关于阿四的罪孽。
自此之后,他进到了观星阁,闭门不出。
夏季常来的时候,带了一样东西,放在了那个满是萤石的藏宝阁里。
他没有过问那是什么——也许,那就是夏季常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我知道那是什么。
是能重新开启四相局的关键。
就是因为那个关键,江瘸子从赫连长老那里盗走,四相局才开始重新打开。
每一个环节,都是紧紧相连的,缺一不可。
还是说,虽然有个暗中执棋的——可还有一个,算无遗策的对弈者?
万般皆是命,可我总觉得,这些命数,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
后来,夏季常也真的修仙成功,成了一个所谓的“仙师”。
而他的家族,也因为他的缘故,名声大噪,成了最出名的风水大家。
他为了自家家人不要被盛名所牵累,所以索性下山亲自教授自己的家族,又担心夏家一家独大,也巧,江家同样在风水行当里强大了起来,能跟夏家互相制衡,再后来,逐渐发展成了现在风水行当之中的十二天阶。
十二天阶其中的家族有兴盛的,有衰败的,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人,唯独夏家和江家,一直兴盛到了现在。
原来是这么回事。
难怪知情人都说,一个四相局,影响了整个行当。
估摸着,连景朝国君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凌尘仙长,看向了窗台。
窗台已经被打烂,昔日精美的雕花,全炸成了木屑。
凌尘仙长缓缓说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我很自然的答道:“您种下的山茶,都开了。”
这话一出口,就是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是啊,跟一进来这地方的感觉是一样的——我来过这里。
那个时候,凌尘仙长在后山种了许多山茶,有红色的,叫杜鹃啼血,也有白色的,叫月落乌霜。
那个时候,那个穿黄袍的,亲自给那些杜鹃松土浇水——当然,那天他没穿黄袍,不过一身布衣,背着随从,背着摆渡门的人,装成个普通门人的样子。
还带来了一小口袋东西:“是我从东海带来的,给师父赏玩——能做出有意思的幻象。”
是东海的蜃龙骨,也就是,之前在香炉里焚烧的东西。
凌尘仙长收集了杜鹃上的露水,带着景朝国君,在这个地方给他烹茶。
凌尘仙长问:“你想做的,可都做到了?”
景朝国君却露出了很迷惘的表情来:“师父,有些事情做到了之后才发现,跟想象之中的不一样。”
“世上最终珍贵的,自然都是些得不到的,你还想要如何?”
“这一路上,看上许多不公,”景朝国君爽朗一笑:“我想三界之中,众生平等,天下大同。”
众生平等?这四个字,是谁都认得,可是,谈何容易?
自己独善其身,弟子兼济天下,也好。
凌尘仙长一笑:“祝你如愿以偿。”
这个时候,山下忽然一片大乱。
像是有人找上山来了。
景朝国君皱起眉头:“不得不告辞了——糟蹋了好茶。”
茶水在炉具上,刚冒出了袅袅香气,还没开。
凌尘仙长问:“何时再来?”
我告诉他说,下次山茶花开,我还来。
我的心猛然一震。
是啊,那不是所谓的“他”,或者“穿黄袍”的。
之前那些印象,都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记忆,可那一瞬,我清楚的意识到,当年坐在这里,说那句话的,是我自己。
下次山茶花开,我还来。
当时转身要走,凌尘仙长还看到,“我”的后衣襟上全是侍弄花草时沾染上的泥土。
他笑眯眯的要帮“我”掸下去:“万人之上,成何体统?”
这一掸,衣服里,滚下了一些滴溜溜的东西。
是女孩子玩儿的“抓枚”游戏里,必用的琉璃珠子。
凌尘仙长一愣:“这是……”
“听说小姑娘都喜欢,”“我”一笑:“刚才还送出了一些。”
我猛然想起来了,小龙女曾经被关在这里的时候,一直拿着一把珠子。
她说,是谁送给她的。
我立刻问道:“您知不知道,丹凰神君是为什么被关在这里的?”
凌尘仙长一皱眉头:“这是更久之前的事情了——她比我们这些门人,来的还早。”
原来,这个地方本来是龙虎山的位置,专门用来关小龙女的,后来这片地方灵气旺盛,就转给了摆渡门的人看管。
果然,很多看似巧合的东西,都在紧密相连。
我正寻思着呢,凌尘仙长看向了我:“你到底是说话算数——还是来了。”
是啊,不管隔了多少年,“我”还是兑现了那个杜鹃花开的承诺,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这一世,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也许,就是为了兑现那些诺言而来的。
而这个时候,阿四在我怀里醒过来了。
她抬起头,看向了这四周:“这地方是……”
因为元气大伤,她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
“是个化解执念的地方,”我看向了四周围,长长出了口气,看向了凌尘仙长:“您还要在这里闭关吗?”
凌尘仙长微微摇头:“也许,是该出去走走了——外面,也有很多能做的事情。”
那些水和上,再一次齐刷刷的叹了口气。
能放过自己,就太好了。
“咳咳……”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咳嗽声响了起来:“李先生,有件事儿,还得让你过来搭把手。”
是公孙统的声音。
我抱着阿四站起来,有点猜出来了是什么事儿了。
接着,我就转脸跟凌尘仙长告辞,凌尘仙长眯起眼睛:“下一次……”
“下一次,一定要喝上杜鹃露水泡的茶。”我一笑:“到了那个季节,我还会来的——说定了。”
凌尘仙长点了点头。
我抱着阿四出去,就看向了公孙统。
第1827章 索取仙药
公孙统跟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以前他看见我的时候每次都很凶,这次这么礼貌,搞得我有些不太适应。
“是不是因为那些半毛子?”
公孙统啧了啧舌,跟济公一样,把手从领口下伸进去抓后背:“你猜的挺准。”
我一乐:“那些半毛子还在底下等着呢?”
公孙统叹了口气:“也没想到,我们怎么会得罪那么多半毛子——照理说不能够啊。”
摆渡门的人我认识的也不少——给我诛邪手的大汉,不分青红皂白的黑痦子,爱禽兽胜过爱人的皇甫球,综合来说,你们的得罪人的能力跟地球是圆的一样,毋庸置疑。
阿四在我怀里看了公孙统一下,辣眼似得把脸转过去:“我看这人不舒服。”
公孙统的脾气,对大人对小孩儿一视同仁,当时就炸了毛:“我看你还不舒服呢!哎,要不是你,我老公孙至于挡不住点半毛子?我面子往哪儿搁?你起来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是啊,公孙统要不是为了在玄武局帮我,让屠神使者给伤了,他不可能被阿四轻易净化。
阿四把头往我怀里一扎:“我听这人说话也不舒服。”
公孙统跳起来就给阿四脑袋盖个帽,我赶紧护着阿四转身:“别跟小孩儿计较,咱们得爱幼。”
“小孩儿?”公孙统好险没原地爆炸:“她一个净秽灵童,多少岁你不知道?那是个小祖奶奶!”
“那你就尊老,都一样。”
公孙统气的噎住,摆了摆手:“男女平权,任重道远。”
你懂的不少,没白上超市领那么多文化衫。
他叹了口气,往外走:“半毛子的是你先想想法子——我欠你个人情。”
其实,我这一趟来,等的不就是这句话吗?想让摆渡门的,帮我一起去救十二天阶。
不过,公孙统的身体……薅羊毛还是别可着一个羊吧。
“不用。”我答道:“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公孙统一回头,却跟受了侮辱似得:“怎么,现在看不上我老公孙的人情了?”
“看得上看得上,”程星河窜了过去了,低声在我耳边说:“咱们可以转卖出去,”
人情这玩意儿你也能当中间商赚差价。
跟凌尘仙长说话的时候,程星河他们都等在了屏风外边——这地方受伤的人和半毛子都很多,白藿香一直在忙和,程星河则趁机去找附近是不是有值钱的东西,苏寻就更别提了,一直也没从周围的古物里抽身。
唯独金毛躺在了窗户根下面,用爪子去抓那些飘进来荡出去的云气。
这地方跟飓风过境一样,把一切都破坏完了,但灾祸过去,终于可以开始新生。
公孙统带着我们从摘星阁上往下走,这一下去,也看出来了,之前自然是一场恶战,墙上的仙女掉了头,只剩下残缺美,雕梁画栋也千疮百孔,看的程星河只咋舌:“乌香阴水青——都是好几百年的老料子,这得糟践多少钱。”
是以前景朝国君兴建的,不知道多少银两。
我随口问公孙统:“说起来,这地方不是因为京朝国君才兴盛的吗?可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他一个字?”
早说,我也不用兜那么大的圈子。
公孙统挠了挠耳朵,假装没听见:“啊,你说墙上那幅字啊?好像是个姓米的人写的,那字一般,太乱。”
你打岔的本事是在我们家老头儿那进修过吧?
倒是一起下楼的尉迟长老说道:“景朝国君,那不是不许提起吗?”
“不许?”
公孙统还跟尉迟长老打眼色呢,可惜尉迟长老一双眼睛虽然看得到世间万物,却看不到人情世故:“说是跟那种魔头一样,倒行逆施的人有联系,委实堕摆渡门的名声,横竖也没人再记得景朝,所以不成文的规矩,就不提了。”
其他长老也点了点头:“当初听到一些景朝国君跟祖师爷的传闻,不过……”
怕给摆渡门这种至纯至净的地方抹黑。
程星河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对把无艳。”
艳你大爷。
可公孙统一边咚咚咚下楼,一边说道:“可我却觉得,做人不能忘本。”
我一愣。
他没回头,一根瘦骨嶙峋的胳膊扬起来,在挠自己的后背。
我顿时就明白了——难怪,他会出现在我寻找朱雀局的路上,难怪,他多少次主动要欠我人情,也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非要把自己心爱的“侄女”杜蘅芷嫁给我。
别人都把景朝国君这个“魔头”,从自己身边抹去,唯独他不肯。
我忽然笑了。
不光我,世上总给还有其他知恩图报的人。
下了楼,到处是惨叫的声音,白藿香忙个不停,我抬起头,一缕阳光从被打烂的窗户下撒进来。
万物新生,新生的,总是好的。
这一下楼,就看见乌泱泱一片半毛子,还僵持在门口,乍一看跟丧尸围城一样。
为首的,自然是祸国妖妃。
祸国妖妃冷冷的盯着我们,面色不善。
人还真不少,见我抱着阿四,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明白了:“那个——就是那个大人?”
“气息是差不多——怎么是这个模样的?”
“好像是净秽灵童啊!可净秽灵童不是上头的人物吗?怎么跟咱们长毛的混在一起了?
“还让那个天狐小哥抱着——那天狐小哥是个叛徒,那个大人,也成了叛徒了?”
公孙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看了我一眼,手直接往脖子上一抹,意思是这些半毛子胆大包天,不能轻易放过。
马脸在一边站着,看着我的眼睛别提多复杂了:“富贵兄弟……”
程星河和白藿香都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兄弟。”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刚要开口,下面大乱,
“大家看好了!”大婆大声说道:“天狐小哥已经跟那个大人背叛咱们了,咱们的公道,只能自己讨!摆渡门的,给我们三川仙药!”
“对,”那些半毛子大声喊道:“我们要三川仙药!”
“不给三川仙药,我们就不走!”
公孙统抬手指着他们的鼻子,要骂街:“你们以为三川仙药是自来水啊?说给就给?再说了,你们自己干了什么事儿,自己不知道,还腆着脸要三川仙药?”
剩下的摆渡门的,不管是长老还是门人,都是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这些半毛子本事不大,倒是想坐享其成。”
“还要三川仙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沾。”\u0010
原来,这三川仙药,摆渡门却是是有——就是从摆渡门的三川里提炼出来的。
这东西至纯至净,又带着三界的灵气,长毛的能用上,那跟人吃了老君爷炉子里的仙丹一样。
但是制作起来十分复杂,又耗费精气,摆渡门自己的人都不舍的用,偶尔有一点流到了外头,也是为了跟外头欠了人情的报恩,怎么可能给这些“入室抢劫”,劣迹斑斑的半毛子。
“死了这条心吧,”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把三川仙药倒在了泔水桶里,也不给你们一滴!”
是欧阳油饼。
一会儿功夫不见,这家伙缠了半身的绷带——眼睛和胳膊都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一只手拄着一个桌子腿当拐杖,可肌肉喷发的胳膊扬起来,倒是气势不减。
我看那绷带眼熟,打结的手法更是独一无二,是白藿香给他弄的。
那些半毛子一听,怒火中烧,张牙舞爪就要扑上来。
我把公孙统的手给摁下来了,也把欧阳油饼挡住,看向了那些半毛子:“你们要三川仙药,是干什么用?”
第1828章 半毛之梦
“这还用的着问?”
欧阳油饼的胳膊往下一挥:“这帮王八蛋,就想变的更强大,继续去害人呗!为了三界苍生,咱们摆渡的,誓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谁说是为了害人了!”忽然一个半毛子挺身出来,大声说道:“你懂什么?我们要三川仙药,是因为,再也不想当半灵血了!”
摆渡门的一下全愣住了。
白藿香低声说道:“他们是想净化……”
净化?跟阿四那个吸尘器一样?
白藿香就给我们科普,原来,三川仙药除了能让灵物变得更加强大,还有一个对半毛子来说,更重要的能力。
可以净化它们的妖气,或者人气——也就是,从半毛子,变成一个真正的灵物,或者人。
我和白藿香程星河一对眼,难怪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没错——我们过够了这种日子了!”马脸也往前一步,大声说道:“人间,当我们是长毛的。长毛的,又拿我们当人!我们那儿也融入不进去,到哪儿都是异类!这种日子,一天也他妈的不想过了!”
“对,一天也不想过了!”一个能吐丝的姐妹花,忽然放声大哭:“这么多年,我找人类的男人,人人都能恋爱,都能有个后代,我凭什么不能有?”
其余几个半毛子女性,都露出了兔死狐悲的表情。
她们非常的孤单,天地万物都分阴阳雌雄,她们也只不过,是想要个完整的家。
几个半毛子青一听,也跟着点头:“是啊,女人看不上我们,女妖精也看不上我们——这比普通人买房买车,普通长毛的修行内丹可难多啦!”
程星河忍不住说道:“你们完全可以内部消化——俩半毛子在一起,不是也挺好的吗?”
“对呀!”欧阳油饼一听,也跟着来了精神:“这不是理由!”
“我呸!”一口浓稠的蛛丝,奔着欧阳油饼的脑袋就吐过去了:“你懂个屁?老娘已经受了这种罪了,还让孩子再受一次吗?”
“就是!”不少女性的半毛子都跟着叫了起来:“我们吃了这么多苦,就是为了,下一代能正正常常,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我心头一震。
其实咱们每一个人,过的都是普普通通的日子,很多人,甚至就因为这种日子,觉得无趣,痛苦,恨不得能标新立异。
可对很多生命来说,单纯一个普普通通,也是他们的奢望。
白藿香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也有点惨。”
“他们惨,哪个不惨?”欧阳油饼显然也被触动到了,可为了摆渡门,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那凭什么,让我们摆渡门,给他们的心愿买单?”
“就是啊,”几个摆渡门连忙说道:“他们想着强大起来,自己修功德,坐享其成算什么?”
“修功德?”那几个蜘蛛姐妹花冲过来,啪啪就往摆渡门人头上吐蛛丝泄愤:“你知道,我们要做功德,有多难?”
这些半人半毛的,能力其实没有真正的妖灵那么强大。
甚至有一些,徒有长毛的外形,却只有人的能力。
而作为妖灵的后代,也是被上一辈死死保护住,不会任由他们出去——这一出去,很可能,就是人人喊打。
“大家别等了!”大婆厉声说道:“现在就一起上,抢三川仙药!”
说着,奔着我们就扑。
公孙统一把将我拖到了前头,我没辙,没动杀伤力太过强大的斩须刀,而是拔出七星龙泉,轻轻横着往面前一扫。
金龙气炸起,冲在前面的半毛子,像是轰然被飓风拦住,最前面的身体都整个飞出,所有半毛子一惊,纷纷溃退到了后面。
“这不是人的力量……是龙族!”
“他不是人吗?怎么会有龙气?”
“他是不是,肉身神仙?”
“管他是个什么……”一个半毛子的声音,几乎是绝望的:“哪怕那一下,他也没尽全力——他在这里,咱们这么多人,也过不去!”
说着,他们全看向了祸国妖妃,像是要请祸国妖妃想个法子。
祸国妖妃微微咬了咬牙,看向了我。
“活该!”摆渡门的别提多兴奋了,举着家伙就冲了上来:“打死他们!”
很多摆渡门的,甚至冲了过来,打算一鼓作气,趁着他们被我震慑住,全盘给灭了。
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想当个人……”其中一个身形庞大了,一身黑毛,跟个熊罴怪一样的男人,以跟外表截然相反的柔声细语说道:“我想上学。”
这话一出口,这地方一片安静。
熊罴怪羞赧的说道:“这个世界太有趣了,人类知道的太多了——我想去学习,想知道这世上更多的东西,这才不枉费活一场。”
虽然羞赧,可他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憧憬。
“我这个样子,可去不了啊!会吓着那些人的,他们见到了我,也不会让我上学,说不定,会抓我去搞什么研究……”
“格老子的,没出息!”一个很矮小的长尾巴半毛子跳起来就打到熊皮怪的头上:“你一个半毛子,当啷个人类噻?跟老子学学!老子想把身上的人气给去干净了,当个大仙!大仙你懂啵!是吃香火的!一旦能当上了,一个村庄,都是老子的!老子白天吃鸡,晚上吃鸭……”
“当大仙有么子好哦?”一个胖呼呼,懒洋洋的半毛子说道::“还不是要给人办事?累也累死了,还没有假期,随叫随到,比996还福报。”
“想要么子,自然要付出么子,”矮子的眼睛,黯淡了下来:“要是老子早是个大仙,老子的老娘,就不会死了迈。”
剩下的半毛子一听到了这个话题,也都争先恐后跟着掺和了起来——有的想开店,有的想变好看,更多的,想堂堂正正,走到了街上,从此以后,谁也不用怕。
其实,很多普通人会逃学,很多人会辞职,很多灵物根本不管修仙这一套,整天走鸡斗狗,碌碌无为,甚至无视功德,去滋扰人类,自甘堕落。
跟凌尘仙长说的一样——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
他们这些半毛子,是三界之中,边缘的边缘,没谁会管他们的死活——他们藏起来,会错过世界上精彩的一切,并且被所有人遗忘,可一旦出来,也不过是跟安宁一样,人人喊打,成为谁都容不下的异类。
摆渡门的,全不吭声了。哪怕公孙统,也叹了口气。
白藿香早忍不住了,在一边一个劲儿拉我。
我知道她的意思,看向了公孙统:“你不是要还我人情吗?现在就是机会。”
公孙统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眼神有些复杂,程星河一把拉住了我:“七星,你可不要激动——好钢用在刀刃上。”
现如今,就是用在刀刃上的机会——使用东西怎么样是最划算?那就是把东西,给真正需要的人。
第1829章 忠心耿耿
公孙统闷声继续挠后背,不知道是长了虱子还是生了皮癣:“你要的人情,就是给他们三川仙药?”
周围瞬间万籁俱寂,几个半毛子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几个半毛子手里的家伙咣当一下就掉地上了。
我答道:“三川仙药炼制不容易,这半毛子数量又多,比起直接给他们仙药,不如给他们个机会——送一些三川水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炼制吧。”
要炼制仙药,一个需要三川水,一个是自己修身养性,积攒功德,身心纯净,才能炼制。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了它们三川水,为了仙药,它们也会往正道上走,去过想过的人生,或者,毛生。
我看向了那些半毛子:“我能帮你们的,就这么多了。”
那些半毛子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齐刷刷就跪下了:“多谢天狐小哥!”
我连忙摆了摆手:“不用,我也没帮多大忙。”
程星河叹了口气:“说你傻,你还真傻——现成的人情,自己给自己打折。”
照着他的意思,只要跟半毛子们一说,当初自己跟摆渡门进行了多么艰苦卓绝的抗争与谈判,才拼尽全力要来了这些水,稍微煽动一下,足够让半毛子感动的掏心掏肺,从此为我所用。
这法子我不是不会——甚至,我能想到,如果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江辰,他肯定会这么做。
不过,我不是江辰,做这些事情,也不是为了要他们报答,我只是看到了不公,想尽自己的能力帮一把。
景朝国君不是跟凌尘仙长说过吗?
我的目的,是想众生平等。
程星河看我执迷不悟,叹了口气说算了,自己的大儿自己知道,老亚撒西了。
撒你大爷。
白藿香倒是高兴了起来,她看着那些半毛子里的女人和小孩儿,眼睛弯的跟新月一样,为它们能开启新生活高兴。
那些半毛子不肯起来,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马脸第一个仰起脸:“富贵兄弟,自此以后,你哥这条命——是你的了!但凡你用得上我们黄玉骢,一声口哨,我们准来!”
说着,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节。
那就太好了,下次碰上了汪疯子,叫这个舅舅来压他——想想那个场面,有点想乐,我是他舅舅的兄弟,那我也是他舅舅。
“我们八仙山的八脚家也是!”
“我们也是……”
俨然,跟摆渡门被围攻,我解了天师府的围,那些参加的家族说的一样。
“不愧是天狐……也只有万妖之主的天狐,才有这个能力!”
“是啊,”剩下的半毛子交口称赞:“一颗仁心!”
我看向了摆渡门的人。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也没吭声。
我就问公孙统:“这个法子,行得通吗?”
公孙统咳嗽了一声:“行得通行不通的——我卖给你个面子。”
尉迟长老则天真无邪的说道:“这个法子还不好?在咱们摆渡门,那三川水哗啦啦一直流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给他们也耽误不了什么,那不是两全其美吗?最重要的,是咱们能跟他们化解这一场怨恨了。”
半毛子这一趟来,损伤了摆渡门不少的财产,但在此之前,摆渡门也是粗暴执法,这么破坏半毛子家园的,大家算是扯平了。
公孙统瞪了尉迟长老好几眼,可尉迟长老那澄澈的眼睛,也没看出什么来,还关怀的问公孙统的眼睛是不是抽筋儿了,把公孙统气的不停咳嗽。
程星河用肩膀撞了撞白藿香:“是不是该给他来几针了?”
白藿香白了程星河一眼:“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装咳嗽的人是扎不好的。”
剩下的摆渡门人也笑了笑,都点了点头——能化解自己不知道的因果,对修仙来说,也是好事儿。
而有几个着急的,已经满眼希望的看向了摆渡门人:“那——上哪儿给我们领水?我们回家就炼制!”
“就是就是!等了这么久了——多一秒都等不下去了!”
“你们命那么长,着什么急。”公孙统终于不咳嗽了:“想要的,上北边排队去!”
说着,跟摆渡门人一歪下巴。
摆渡门人得令,就过去准备了,正好皇甫球才刚带着一身伤痕,颠着小胳膊小腿赶过来,一看这地方竟然人毛和平相处,一下愣住了,难以置信的问道:“这谁驯化的?”
摆渡门人看向了我。
皇甫球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的说道:“你?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
他立马凑过来:“怎么驯的?教给我,教给我,我去管我儿子!”
这也不能说是“驯”吧?
那些半毛子哗啦啦就跑到了那地方去排大队,跟春运似得。
程星河挠了挠后脑勺,说着让他有了卖花生瓜子矿泉水的冲动。
没跪下,也没去兴高采烈排队的,只有大婆,还有祸国妖妃。
大婆盯着摆渡门,还是满眼仇恨——对了,她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也不属于人和长毛的,那她策划着跟摆渡门闹乱子,就一个原因了——有旧仇。
而祸国妖妃,就更别提了,她跟阿四合作来这里攻打摆渡门,肯定有她的目的。
皇甫球看着这两位女中豪杰,撸了撸嫩胳膊上的袖子:“这就是那两个罪魁祸首?其他的咱不计较了,你们两位,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他在大婆那个白骨精那,吃了大亏。
公孙统却拦住了皇甫球,眼神凝重的摇摇头。
皇甫球皱起眉头:“怎么,你认识?”
公孙统答道:“我只是觉得,她们也许有其他因果,弄清楚了,少吃亏,不上当。”
祸国妖妃看都没看公孙统,只看向了我。
我有点明白了:“借一步说话。”
祸国妖妃一笑,还是倾国倾城,脚腕子忽然一阵疼,白藿香踢的。
“看什么看?”白藿香一翻眼睛:“我又不是故意的。”
程星河在一边掰手指头:“这对不起,比我又不是故意的少好几个字……”
他也被踢了一下。
公孙统则往一个假山边扬了扬下巴。
那地方合适谈话。
我带祸国妖妃过去,就看见了满眼的山茶,红的像是残阳,白的像是一场飞雪。
这就是,当初种下的山茶。
它开了,我来了。
祸国妖妃微微一笑:“还是你有本事——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跟老头儿听了那么多年评书也听出来了,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我看向了祸国妖妃:“你说实话——你这一趟闹这么大,是不是为了九尾狐?”
祸国妖妃扬起眉头来:“你都知道了?”
这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一开始,你找我要狐狸尾巴,我就猜你跟九尾狐有什么关系,现在你煽动这些半毛子闹事儿,也是为了这个原因吧?”我看向了祸国妖妃:“你以他们梦寐以求的三川仙药做诱饵,收买毛心,就想着这件事情成功了之后,带着他们跟着你,去救九尾狐?”
祸国妖妃微微一笑,柔腻的手划过了我的脸:“是啊,第一次见你,我其实就明白了——没什么事儿能瞒得住你。”
我就知道,现如今九尾狐要逃出生天,可被天师府和屠神使者镇压,也多亏它闹事儿,两方都没空抽身来对付我。
祸国妖妃,一开始跟我要狐狸尾巴,估摸着,也是这个原因。
再往前推,她一门心思追随富豪,拼命赚钱,八成也是有内情的。
“你这么忠心耿耿,跟九尾狐什么关系?”
第1830章 一身媚骨
其实从很久之前我就觉得很奇怪,祸国妖妃是个什么人?
要说她是个人,她不会有这么大本事——摆渡门长老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是她的对手。
要说她不是人,她可是嫁入权贵江家的新娘子,结婚的时候,多少风水行的老狐狸都到场了,没一个对她身份有什么怀疑。
她的来头,必定极大。
祸国妖妃一怔,接着就是一笑,那个笑容,百媚横生,哪怕是见过挺多美人的我,呼吸也忍不住凝滞了一下。
她一根粉雕玉琢的手指,已经刮在了我鼻子上:“你猜。”
“我猜的出,就不问你了。”一一股子魅惑人心的香气袭来,我不着痕迹的就往后躲了躲。
祸国妖妃似乎十分失望,但很快又是个妖艳极了的笑容:“我嘛——勉强也算是是天狐的宗族,不过,估计着说了你也不知道。”
哦?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是媚狐。”
祸国妖妃一怔,看来我是说对了。
“我们这一族湮灭痕迹了,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所谓的媚狐,是狐族之中,比较特殊的一支。
跟其他狐族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身上的味道,不光能迷人心窍——还能把自己本身的气,遮盖的干干净净的,谁也看不出来。
她们天然就有一种对异性的吸引力,只要是男人,就过不了她们的美人关。
狐族的美艳,就是从她们这里开始著称的。
我盯着她:“难怪,你会恨人。”
祸国妖妃嘴角不自然的勾了一下。
为什么媚狐跟人有仇?传说之中,女人如果得到了媚狐的骨头,就也能跟媚狐一样,牵住男人的心。
据说好几个在历史上很有名的妃子宠冠六宫,就是因为得到了媚狐的骨头。
风尘女子为生计,普通女人为,权贵妇人为固宠,都把这个当成了独门秘方——这东西价值千金,许多有法子的人开始围捕媚狐。
还有更多的当权者,厌恶这种旁门左道,也下令把这种东西灭绝了,免得哪天就迷到了自己身上来了。
两方的悬赏都很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猎手也有独门绝技,只要在鼻子前涂上了某种灵物的尿,就不用怕媚狐的味道了。
媚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数量急剧减少。
“老黄历了,”祸国妖妃转过身来,看着那些盛放的山茶出身:“我都记不得了,不过,我倒是记得,能活下来,就是因为天狐。”
原来,她被追杀的时候,那个九尾天狐刚被贬谪下界,虽然身上有伤,但还是现身保护了祸国妖妃。
为此,它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祸国妖妃跟它道谢,它摇头,说保护宗族,本来就是分内之事。
不光如此,它还教给妖妃一个法子——类似于摆渡门的金蝉脱壳,能随时给自己换身体。
祸国妖妃这才活下去。
但是很快,九尾狐再一次被围捕,这一次,九尾狐没能逃出来。
说着,祸国妖妃咬了咬牙:“天师府的那三个,我迟早要他们付出代价。”
我还记得,九尾狐被围捕,是因为它被罚下界了之后,动了四相局。
好像要取四相局里什么东西。
“九尾狐不惜被抓,要的是什么?”
祸国妖妃看着我:“要的是公道。”
公道?“天狐说,四相局里,埋着它的朋友,”祸国妖妃回答道:“那个朋友,冤枉。”
四相局里镇着的,可太多了——莫非,是千眼玄武?
千眼玄武就说过,我能破开玄武局,完全是因为运气好。
玄武局在之前,就被某位先生动过。
它说的“先生”,莫非就是九尾狐?
还挺讲义气。
“这些年来,我一直没忘记,当年要不是天狐,我们媚狐早就灭门了,”妖妃接着说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得救天狐大人。”
“那可是有三清老人来镇守的,”我看着她:“你未必能行。”
妖妃一笑:“你怎么知道?”
她这个自信,像是有根据。
果然,她摘下了一朵山茶:“天狐大人,一早就留下了话——叫我不要急着送死,什么时候,能破四相局的人出现,它就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愣——难怪呢。
她微微一笑:“看到你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没白等这么久。”
她跟我第一次见面,是在赵老爷子的寿宴上。
那个时候,她就见到了潜龙指了。
想收我为己用,可我就是不上钩。
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简直恍若隔世——那个时候,潇湘还在潜龙指里,给我上了一课。
时间过得真快。
“现在,天狐马上就能出来了,只是三清老人不依不饶,他们是怕天狐休养生息这么久,出来报复,”妖妃盯着我,极为诚恳的说道:“以你现在的能力,只要你肯搭把手,天狐一定能出来,天狐的性格,有恩必报,事成之后,你绝对不会吃亏。”
说着,她看向了我身体——跟她上次跟我讲的一样,但凡我肯帮忙,把身上寄存的狐狸尾巴还给九尾狐,这件事儿就妥当了。
可我并不了解那位天狐。
是啊,万行乾坤和狐狸尾巴都是她的东西,但这两样威力太大,说明它的本事也太大了。
万一真的是个残暴的祸患,那岂不是有引来了一场灾难?
我还想着上天阶呢,哪儿敢冒这个险。
再说了,现如今十二天阶还被困在接天岭,等着我去救他们呢!
妖妃的消息很灵通,一见到了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了,立刻说道:“你不用去管那十二天阶了——你心里清楚,那就是一个陷阱,聪明如你,不会去犯这个傻。”
是啊,这一路以来,我去了很多本来不该去的地方。
“我自然知道是陷阱,可十二天阶被扣住,我不可能坐视不管。”我答道:“消防员也知道火里危险,当差的也知道匪徒穷凶极恶,可他们还是去了。”
也许,是有人管这个叫犯傻,可也有人管这个,叫英雄。
妖妃皱起了眉头。
我接着就问道:“你对四相局,是不是知道很多?”
妖妃挑起眉头:“从何说起?”
“你嫁给江总那个败家子儿子就看出来了。”我答道:“千方百计混入江家,不是为了钱那么简单吧?”
妖妃嫣然一笑:“没错。”
她知道破局人已经出现,就开始打四相局的主意了。
这才潜入江家的。
“江家的秘密,我也知道不少。”她眯起眼睛:“要不要,我告诉你其中一个?就是,关于江瘸子的。”我心里一动。
这一次从四相局重启,到我出生,再到我被牵扯进了四相局,全是被江瘸子牵着鼻子走。
要是能知道江瘸子的秘密,整件事情的谜团,就能揭晓一半了。
“只要你放弃十二天阶,跟我去救天狐,我就告诉你。”
妖妃的眼睛一眯:“甚至,我还能告诉你,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是我嫁入江家之后,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独家消息,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妖妃的瞳孔,闪现出了一抹狡黠,似乎觉得这个筹码,足够吃定我了。
可我一笑,还是说道:“不好意思。”
妖妃一怔,显然出乎意料之外。
“我想知道的事情,会自己查清楚的,”我答道:“你的目的我弄清楚了——下一步,该你跟摆渡门的人商谈了。”
妖妃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一个声音从山茶花后面响了起来:“你领着半毛子大闹摆渡门,诱骗净秽灵童,那摆渡门的损失,就全应该由你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