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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相师全文阅读

作者:桃花渡     麻衣相师txt下载     麻衣相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51章 不像凡物

    我的心里猛然一震。

    可不对啊——我妈说见过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梅姨也说见过。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这是一大盘子拼图,偏偏缺了关键的一片。

    有对不上的地方。

    我立刻问道:“关于真龙穴,您还知道什么其他的事儿?”

    这件事儿还没完。

    哪怕我的出生挖掘出来了,可玖龙抬棺被打开的事情,和景朝改局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残损记忆里的景朝国君,跟我说的千斤重担,还有该讨要回去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些事情,只有江仲离知道。

    江老爷子缓缓说道:“以前,他是留下了一些东西,不过,那些东西,都被江藏水给盗走了——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那个老瘸子,他能告诉你的,比我知道的多。”

    我点了点头。

    “还有……”江老爷子盯着我,缓缓说道:“你要是能见到他——替我问一句,后悔没有。”

    是啊,这些事情,似乎都是江瘸子挑起来的。

    从一开始他坚持要改四相局,给江家谋福祉,到后来他寻找到了真龙穴的“钥匙”,再到让钥匙落入到了四相会手里,促成了玖龙抬棺的打开。

    到最后,寻找四辰龙命的,也是他。

    甚至这一次,拦着我,不要和江夫人相见的,还是他。

    跟江老爷子说的一样,他知道的太多了。

    无论如何,得跟江瘸子见上一面。

    而且……我回头看向了那些砖石瓦砾。

    疲惫和空虚,更甚。

    江辰——真的就这么消失了?

    有一种,虚脱,而不真实的感觉。

    “既然你才是真龙转世……”江老爷子说道:“真龙穴,你肯定是要去的,那就是你来时的命。不过嘛……”

    我回头看向了江老爷子。

    他握我的手,握的更紧了:“你知道,有人不想你回来,跟江辰说的一样,对付他们,也未必容易,所以这段时间,你多行好事,有好处。”

    不过,说到了这里,他嘶哑一笑:“我老了,到底是习惯了——你跟江辰他们不一样,不用人叮嘱。”

    “但是……”我盯着江老爷子,也笑了:“能得到您的叮嘱,我高兴。”

    江老爷子眼睛一眯,笑的更高兴了,但这一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看得出来,他额头上的血管,都要绽开了。

    我连忙帮他拍了拍背,他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张口,就是一口血。

    我心里一沉。

    那血,是黑色的。

    我以前见过这种颜色——白藿香在山里给人看病的时候,有老人吐出过这种血。

    她管这个,叫心头血。

    劳心劳神过甚才会出来,呕心沥血,说的就是这个。

    一旦吐出来,人命不久矣。

    他手背上吊针的痕迹不少,他确实跟传说之中一样,常年卧病在床。

    可这一次——但凭着他给江天那一下,也知道会给这幅孱弱的身体带来什么。

    “江老爷子……”我的心里忽然就疼了一下,抬起了头来,想看看那个叫白九藤的,到底回来了没有,如果没回来——我得叫白藿香。

    可他摇摇头,握住了我的手,竟然满是不舍。

    “那些孽子孽孙欠你的,我是还不上了,”他喃喃的说道:“我就希望,你好。”

    这一句话,忽然就让我的心里一阵猝不及防的暖。

    硬要比喻,好像一道滚水,冲破了心里结的冰。

    到底还是有人疼爱我的啊——哪怕,是这个对我来说,名不正言不顺的江家。

    眼里一阵发酸,我忽然想起了江夫人。

    我知道,她恨不得我死,我不应该多想了,她甚至逼着我给江辰献上自己的命。

    而江辰,跟我为难了这么久——名义上,他竟然是我一母同胞的兄弟。

    江天披着熊皮,几次差点弄死我,而我的骨血,是他身上的。

    江家是家破人亡了,我又何尝不是?

    我不该难受——可这种悲伤和凄凉,只有我自己懂。

    我本来以为,这个地方,大家都只想让我死。

    只有家神,和江老爷子,没有拿我当成罪魁祸首,只当成了人——家人。

    那粗糙的手搁在了我脸上,江老爷子还想说话,但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我回过神来,还要顺背,可江老爷子抬起手就拦住了我:“自打从真龙穴出来——这身体就不中用了。”

    对了——不光是江老爷子,其余那些进去过真龙穴的天阶现身,或多或少,似乎都有些后遗症。

    当初江老爷子自己,怕是殿后保护了齐老爷子等人,所以后遗症最为严重,才这么多年,都没出去走动。

    “真龙穴里的东西,确实很厉害,”江老爷子一边咳嗽一边回答:“不过,你不用怕——你只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谁。”

    我点了点头。

    “还有件事儿……”江老爷子接着说道:“你过不了多久,就会见到我一些老朋友。”

    老朋友……

    我一下就想起来了,对了,我进玄武局之前,曾经听说过,那些天阶,全部消失了。

    说是去参加青囊大会,可到了后来,也没什么消息。

    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去干什么了。

    “我没去,就是因为在等着你,到时候,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江老爷子说道:“帮帮他们。”

    我?

    以前我并不知道最高阶的天阶有什么本事,但是这次见到了江老爷子,心里才知道天阶高阶跟普通先生的云泥之别。

    “我行吗?”

    江老爷子一笑,傲然说道:“我借给你的那些东西在,怎么不行?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以后,地上没有拦得住你的人。”

    我立马反应过来了:“您身体恶化,是不是,也因为把自己的力量转给我了?”

    江老爷子一笑:“我要跟一些老伙计团圆了——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临走之前,送给你,做个临别的礼物。”

    我虽然看出来了,可听他亲口一说,心里还是一阵锐痛:“您先等我,我去找……”

    我站起来,可那只手没松开。

    他微微一笑:“多陪我呆一会儿。”

    我不由自主就蹲下了。

    他的手,搁在了我的背上——像是最寻常不过的长辈和晚辈。

    他嘶哑的嗓子,轻轻也哼起了一首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我怔住了——跟家神消失的时候,哼的一模一样。

    “这是小时候,一个老头儿教给我的,”江老爷子缓缓说道:“可惜——再也见不到那个老头儿了。”

    我刚要抬头,江老爷子的头,就靠在了我肩膀上。

    他闭上了眼睛,可嘴角,还带着笑,笑的心满意足,如释重负。

    我的眼眶猛然就酸了。

    “呸!”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老不死的——现在一撒手死了,他还是风水江的家主呢!做的是什么吃里扒外的事儿?”

    江年。

    江年拾起了一片破瓦,奔着我们就砸了过来。

    破风声才起,我一只手就接住了,抬眼冷冷盯着他:“你说谁呢?”

    江年接触到了我的视线,浑身一颤,他本来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虽然也谨慎,可这个时候,家里出现这么大的变故,他岁数搁在这,能有几分沉得住气?

    直到这一瞬,他脸色才死白死白的,说不出话来了。

    但他还是梗着脖子说道:“这老头儿——死了,也进不了我们江家的祖坟……”

    我对他一笑:“你说了,不算。”

    江年眼神彻底凝住,还想说话,早被剩下几个江家人给拉住了。

    其中一个江家人——以前,江年好像管他叫二叔?

    对着我就拜了下来:“参见家主!”

    江年一愣:“你——你说什么?”

    那个二叔大声说道:“您的身世,我们刚才都听见了——以后,咱们江家,跟厌胜就是一家子人了,家主您……”

    我没回话,背着江老爷子就出去了。

    身后一片喧闹,可我没回头。

    我要送他,去西月山那一大片杏树林子下面。

    才出了门,就看见一大群人,奔着大宅冲了过来。

    程星河跑在最前面,舌头都耷拉了出来,好像夏天的狗。

    而他盯着我,连呼哧带喘:“你……”

    “我没事。”

    白藿香他们也跟来了,对着我左看右看。

    程星河果然跑回去,搬救兵了。

    而老四看着这个废墟一样的大宅,叹为观止:“这——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你做的?”

    我笑了笑,还没吭声,Maria姐就靠了过来:“肯定是出大事儿了,是不是?我们都看见了——远远就见到,一道霹雳下来,还以为你给……”

    亓俊赶紧推开Maria姐的脑袋:“您可别乌鸦嘴!”

    “我怎么乌鸦嘴了?”Maria姐不服气的说道:“我都问了——附近好些灵物,也都亲眼看见了,那一声霹雳下去,这个宅子里面,出来了一个东西!阿耶,可霸道的很,不像是凡物。”

    我一愣,立马问道:“是个什么东西?”

第1652章 金盘玉印

    “是一道极大的黑气,”Maria姐立刻说道:“冲天!阿耶,有几个眼神好的,好像有角,有爪。”

    “是不是……像是一条黑龙?”

    Maria姐立刻点头:“哎,你怎么知道?所以嘛,我们还说呢——你不是什么真龙转世吗?别是这地方转完了,该往上头转去了,别的先不说,咱们之间那事儿还没妥呢,你要转我不拦着,先把承诺兑现了再说……”

    亓俊拨拉开了Maria姐,看着我有些担心:“里面谁死了?”

    我回头盯着那个房子。

    来的时候,那个房子华贵森严,可现在,成了一个废墟。

    有些人,再也不会出来了。

    “很多。”

    “很多是谁?”程星河终于喘够了,把舌头缩了回去:“江真龙呢?”

    “不知道。”

    凤凰会在火里涅槃重生,潜龙在渊,乘雷而行。

    我说不好。

    抬起头,天上一抹很怪的云彩。

    “啊,那是七彩祥云!”Maria姐立刻说道:“也不知道是谁,要踩在上面来娶我……”

    一边说着,一边瞄我。

    天逐渐亮起来了,黛青裹挟着靛蓝,非常美丽。

    而在晨曦之中,出现了一抹异样的色彩,像是被揉碎了的彩虹。

    哑巴兰也看见了:“还真是七彩祥云……”

    说着掏出手机就要拍。

    不,那不是七彩祥云。

    这些颜色,是凶兆——这些颜色,跟真正的七彩祥云,是逆反的。

    这是天门打开,邪神现世,天下大乱,在旧时代,是大灾前兆。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背着江老爷子就要走,可被一只手拉住了。

    白藿香。

    她盯着我,猫一样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没事。”

    九尾狐的尾巴,帮我修复了很多伤口。

    可她摇摇头:“我知道——可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那个东西,跟你越交融,你的心魂,被影响的也就越大……”

    是啊,嗜杀,嗜血。

    冷血无情。

    一些七情六欲,在增飞快的增长或者消退。

    “你答应我,”白藿香盯着我,眼睛里只映出了我的影子:“记住你自己是谁。”

    她的声音,第一次有了央求。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上哪儿?”一转身,白藿香就追了上来。

    “西月山。”

    白藿香没明白,看向了程星河他们。

    他们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程星河立刻也跑过来了:“不是,江家人呢?天师府的呢——还有,我那个杀千刀的小舅呢?”

    “这倒是不重要,”老四绷不住了,指着我背上的江老爷子:“这是怎么回事?”

    “有的死了,有的跑了。”我回头看向了亓俊:“帮我个忙。”

    亓俊眨了眨眼:“什么?”

    “给我备个好棺材。”

    亓俊一愣,但见到了我背上的江老爷子,还是点了点头:“有沉香金丝檀——剩下的,我帮你办。”

    “辛苦,”我指着程星河:“跟他要钱。”

    程星河脸一白,还要说话,可视线落在了我身后,眼神猛然警惕了起来,一把就将凤凰毛给抽出来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看到了远处,站满了屠神使者。

    我冷冷的看了过去,可那些屠神使者,没有一个靠近的。

    相反,倒是往后退了好几步。

    程星河一愣,看向了我。

    我奔着想去的地方,就走了过去,目不斜视。

    哪怕有人挡着——就照着江老爷子的话,谁也拦不住我。

    第一缕阳光,冲着我打了下来,天朗气清。

    程星河他们虽然莫名其妙,可也只好跟着我,就到了西月山。

    再也没谁对我出手。

    果然,这地方有很大一片杏树林子。

    后面豁然开朗,是一块圆满的盆地,山水环绕,盆地中间有一座丰碑一样的独石峰,最后面另有一大片不知道多少年的松树林,和一个缓缓起伏的小山丘。

    青山绿水,虽然没有那种繁花似锦烈火烹油,但是鸟语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显然,这是江家最开始的祖坟。

    有一个厌胜门里的看清楚了,不由说道:“这地方不错啊,前有金盘玉印,后有凉伞遮荫,按理说,出文贵。”

    “文贵?”程星河嗤之以鼻:“文贵还不是在人家手底下办事儿,可比那个真龙出海差太远了。难怪江真龙处心积虑要从这里搬出去。”

    是啊,后来江家又寻找到了凤凰抱蛋和真龙出海。

    说着,程星河抱着胳膊:“不过,肯定还是要以这块最初的祖坟为基础,所以成了权贵。”

    “看来,江家以前就是官迷,”哑巴兰想起来了:“江仲离以前是国师是不是?”

    我却有些意外。

    “这地方,不是金盘玉印文贵地。”

    这是风水先生地。

    整个盆地宛如一个硕大的罗盘,独石峰也不是玉印,而是罗盘的指针,而松树和巨石则是风水先生随身携带的雨伞和包裹。

    住在这里,子孙后代端着罗盘,背着包裹出门,世世代代,都是风水先生。

    这是风水大师杨筠松传下来的认穴法里,很出名的一种。

    我冷不丁就想起了江老爷子那句话。

    “虽有迷途,莫忘来路”。

    江家本职是看风水的——以后,也只会看风水。

    我背着江老爷子,来到了盆地中间。

    还有之前祖坟的遗迹,甚至是还有几个,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迁走的孤坟,上面长满了花木,绿草如茵,一片坦荡。竟然一派怡然自得。

    我亲自给江老爷子选了位置,起了穴。

    不长时间,亓俊把丧礼上用的东西,都给送过来了。

    我给江老爷子,披麻戴孝,扛幡摔盆。

    老四一看我这个举动,一下急了眼,一把抓住了我:“你疯啦,你是咱们厌胜的人,给江家来的着吗?”

    我回头看着老四:“这是我分内的事情。”

    老四暴跳如雷,可被师父给拉住了:“咱们厌胜,只听门主的——对也听,错也听,你要是犯了门规,那罚也是罚你。”

    老四虽然不服,可到底遵守厌胜的规矩,只好忿然蹲在了后面,嘀嘀咕咕。

    丧礼虽然一切从简,甚至冷冷清清,可不该亏待的礼数,我决不亏待。

    我来送江老爷子,最后一程。

    程星河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没一个拦着我的,都主动给我帮起了忙来。

    不管是寿衣的五领三腰,还是镇魂棺的三长两短,我都是亲力亲为,一概没含糊。

    直到那块沉重的沉香金丝檀,永远盖住了江老爷子的脸。

    一切照着规矩办完了,江老爷子终于入土为安。

    他给江家操心劳力一辈子,可最后,送他的,竟然只有这个一面之缘的我。

    压上了最后一抔土,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后面一阵叹气的声音。

    回过了头,后头却并没有人。

    要来也只有一个人会来。

    江瘸子。

    到了现在,他算是把一切想干的全干完了。

    是啊,他后悔吗?

    拍了拍身上的土,刚要动身,忽然看见老四站在松树后面,不知道在抠什么。

    看清楚了——抠了一大袋子茯苓。

    这地方的茯苓长的很好。

    师父背着手过去:“四宗家不是不爱吃茯苓吗?”

    “我是不爱吃,有人爱吃。”老四的手一僵,喃喃的说道:“不由自主就抠下来了。”

    说着,回头看我:“你爱不爱吃茯苓糕?”

    我一愣,摇摇头。

    我不喜欢茯苓的味道。

    “那就怪了。”老四皱起了眉头:“老二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茯苓糕了,还血脉相承——你怎么不爱吃。”

    师父一笑:“话不能这么说,你跟二宗家,更是一脉相承,不也是不爱吃嘛。”

    茯苓……

    这句话,却像是打在脑海里的一道雷。

    程星河看出我表情不对:“七星,你怎么了?”

    “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儿。”

第1653章 金蝉脱壳

    程星河莫名其妙:“不是,你这一惊一乍的,又得到了什么灵感了?”

    “关于茯苓的灵感。”

    老四抬起头,眼里有了希望:“你是说,你现在发现自己,还是爱吃茯苓?那就没错啊——老二一天不吃,他就馋的难受,你肯定是老二的种!虽然说……”

    他皱起了眉头:“长的也没那么太像吧。”

    但他立马宽容的说道:“儿子像妈,也很正常,形不似,神似,也是一样。”

    “这倒是。”师父也跟着点头。

    厌胜门的,个个都说我跟老二相似。

    可跟银河大院里的胡老太太说的一样,我和老二,相似的地方,只在于气质神态,一举一动。

    模样,并不相似。

    那就对了。

    我折过了身子,奔着后面就跑了过去。

    程星河立马追了过来:“七星,你受什么刺激了——正气水,我摁住他,你放血!”

    有的时候人气血上涌,鬼迷心窍,乃至发疯,放放血人就清醒过来了。

    白藿香也追:“你能摁住再说!”

    程星河凤凰毛一出手就犯了难,回头瞅着白藿香:“我还真摁不住——他,他是七星啊!”

    “老亓,开车!”

    老亓开来了个运棺材的大车。

    他一愣:“哪儿?”

    “商店街。”

    他没多问,一手拧起钥匙,一脚踏出油门。

    之前一直躲在了真龙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如今一头撞出来,再也没有拦着我的了。

    天师府可能是想拦着,可被九尾狐异动的事情给牵绊住了。

    屠神使者这边,貌似也接到了其他的命令,暂时没把我群起而攻之。

    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看了老亓一眼:“路上小心——有事儿,你就先跑。”

    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可能被我连累。

    老亓冷笑:“在下看哪个傻逼敢撞咱手底下。”

    我一下笑了。

    他的铺子不光卖东西,也经营各种消息——这里头的事儿,他不会不知道。

    可他就是敢。

    有这些朋友,也值了。

    “叽叽叽叽……”

    这个时候,老亓的车上发出了一阵响声。

    上了后座的程星河问道:“老亓,你搞副业弄养殖就算了,鸡棚搭车里?”

    “那不是鸡。”老亓纠正:“是鸡精。”

    “太太乐的?”

    “滚。”

    是野鸡灵物化成人形,跟个大款搞上了,被大款老婆发现,找了个打虎客,那野鸡灵物能力有限,往生奈何。

    她临死的时候,就惦记这些鸡崽子。

    没人管,鸡崽子就死绝了。

    程星河叹了口气:“归根结底,还是搞养殖?”

    “都是命数,”老亓一打方向转了个弯儿:“在下遇上麻烦的时候,也有灵物帮过在下,而且……”

    老亓的声音,竟然意外的温柔了下来:“在下发现,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你永远一心一意,再冷漠的人,也总会有感情的。”

    我心里一动。

    是啊,哪怕不是亲生的,把无父无母的孤儿养大,总归有感情。

    到了商店街,车在门口停下,古玩店老板正在外头剥花生,刚鼓足了腮帮子要把花生衣子吹出去,一抬眼就看见了这个车。

    拉棺材的车。

    他脸色一变:“妈耶,这谁死了——你家老头儿?”

    程星河先从后头跳下来:“不是,您能少乌鸦嘴一句吗?”

    商店街上阳光明媚,跟前一阵子愁云惨雾的样子不太一样,稀稀拉拉的,也有顾客了。

    街上有板面的香气,有音响放着“左边跟我一起画条龙……”,还有“老妹儿你回来,得了今儿算给姐开个张”的还价声。

    恍然,跟我刚入行那天差不多。

    似乎一切都没改变。

    可一切全都不一样了。

    我进了屋。

    老头儿跟往常一样,靠在了贵妃榻上,一手照样撸小白脚,收音机里也照样响着:“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他嘴上,还是沾着点零食渣子,见到人来了,猛擦。

    “三舅姥爷。”

    老头儿撩起眼皮:“刁德一?”

    还胡传魁呢。

    哑巴兰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着急,就是回商店街?”

    程星河却像是第一个看出点什么来了,忽然转过脸:“哎,你们吃板面吗?加豆皮加茶鸡蛋,我请。”

    哑巴兰十分激动:“事出反常必为妖——铁公鸡主动拔毛!”

    “这么多废话呢,你那碗没了。”

    “那不行——我还得加个烤肠。”

    “加这么多你吃麻辣拌算了。”

    师父也犯难:“哎呀,这东西嘌呤太高,我怕痛风……”

    “师父您闻闻味儿不至于的。”

    “那不行,给我来个双份茶鸡蛋的——不能扫兴。”

    一行人风风火火被程星河带走了,只白藿香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也知道,程星河是想着让我和老头儿,单独说几句话。

    小白脚抬起头,对我“咪”的叫唤了一声。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了老头儿身边:“给您报个信儿。”

    我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都跟他说了一遍儿。

    老头儿表面上没动声色,可一只手握紧了又松开,脑门上开始有汗。

    到了最后,还是一声不吭。

    可他的身体,在微微的抖。

    岁数大了,很多事情,是遮掩不住的——跟贫穷和咳嗽一样。

    “您不发表点什么看法?”

    “法?”老头儿撩起眼皮::“林中见烟,罚款三千。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我一乐:“就这?”

    老头儿很肯定:“星星之火,可以进所……”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的仇,照着你的心思,报完了。”

    老头儿忽然不吭声了,但他马上又要扯点别的。

    我接着说道:“二宗家,你不要装了——我都知道了。”

    老头儿的身体,猛然绷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他掏了掏耳朵:“我耳朵里毛多,听不清……”

    我一只手,就把他胡子上的渣子拿下来了:“茯苓糕,是不是?”

    老头儿身子一挪,像是要掖什么,早被我拿出来了。

    是一大袋子茯苓糕,让老头儿吃的就剩下一点底子了。

    老头儿见状,立刻跟我抢:“吃个糕你也跟我抢,我犯法了?”

    “你是没犯法。”我吸了口气:“要不是江夫人那一句话,好些事情,对我来说,是不是,就是一辈子的未解之谜了?”

    老头儿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听明白的样子,要把那个袋子给抢回来:“你给我……”

    “我妈第一次来我看我的时候,留下过一句话。”我盯着他:“你不知道——我真正的三舅姥爷,不吃茯苓糕,对这东西过敏。”

    老头儿马上就要够到了袋子的手,冷不丁就僵住了。

    我把袋子还给了他:“当时,我没往心里去。”

    我妈第一次来找我,是古玩店老板接待的。

    我当时不在家,她裹的很严实,生怕别人看出她是谁。

    她没说别的,只看见桌子上有一盒茯苓糕。

    她对古玩店老板叮嘱,说老头儿现在老年痴呆,什么都忘了,但千万别给老头儿吃这个,他一辈子不吃——过敏。

    本来,这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可因为那是我妈第一次露面,所以我从古玩店老板那听来之后,一个字都没忘过。

    而我从来不吃这种药膳一类的东西——我从小体弱多病,吃药吃怕了,所以只要一跟“药”字沾边,我碰都不要碰。

    老头儿平常吃什么挂着药味儿的,我也一样闻都不要闻,根本不理会什么茯苓人参。

    直到今天,老四那一句话。

    我就全明白了。

    厌胜门老二,一辈子最喜欢的就是茯苓糕,每天不断。

    可老头儿抱紧了茯苓糕的袋子,喃喃就是一句:“吃糕不犯法,不犯法……”

    “你的意思是说,光凭着个口味儿,我下这种判断,是无凭无据?”我一笑:“猜也猜出来,那天在妒妇津,发生什么事儿了——你用宗家法门,“金蝉脱壳”,跟我真正的三舅姥爷,换了躯壳,是不是?”

第1654章 养育之恩

    “金蝉脱壳”,也是厌胜宗家才会的法门。

    我虽然不会,但是再熟悉不过了。

    跟“同气连枝”一样,几乎是个外挂一样的存在,就是这几个法门,让厌胜延续了这么多年,都一直被人畏惧,长盛不衰——很多人说,厌胜门人,不是人。

    “同气连枝”,是能把其他人的行气吸到了自己身上。

    “金蝉脱壳”,是把自己的魂魄,替换到了别人的躯壳里。

    老头儿手一颤,那个茯苓糕的袋子跌在了地上,里面的渣子,跟雪花一样,散了满地。

    小白脚从老头儿膝盖上跳了下来,小舌头一点一点,在地板上舔舐,意思像是在说,这么好的东西,别糟践了。

    老头儿心里的秘密,跟那些茯苓糕的渣子一样,全都抖落出来了。

    我盯着老头儿:“您知道——很多人都说,我是厌胜门宗家的血脉。”

    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成了今天的这个门主。

    第一个理由,是我身上,有非厌胜门宗家不可的几个法门。

    比如预知梦和同气连枝。

    这些法门,算是与生俱来的,如果没有宗家的血缘,就绝不可能会。

    我正巧,似乎天生就会几种,对厌胜门来说,我是老二的儿子,简直天经地义,毋庸置疑,连验血认亲都不必要。

    可到了后来,师父把宗家的手册给我,我却一个新的都学不会。

    现在想来——如果,是有一位宗家,用“移花接木”的方式,把那几个只有宗家才会的法门,转到了我身上呢?

    没人能从这个方面想——大家默认,老二已经没了。

    哪怕有,也没机会跟我有交集,更何况,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法门,移花接木到一个跟自己没关系的人身上?

    第二个理由,是说我跟厌胜老二的神态,举止,习惯,极为相似。

    好些厌胜门的人,光凭着这个,就认定这是遗传,我铁定是老二的儿子。

    可还有另一个可能呢?

    比如说——我是二宗家,亲自养大的?

    能不像吗?

    我盯着他,微微一笑:“您装的一手好痴呆啊!”

    老头儿张了张嘴,忽然叹了口气。

    他的神色,倏然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老迈昏沉,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可现在,他那双虽然也有几分浑浊的眼睛,精光四射。

    不像是个老人了——像是年富力强,俾睨天下的执权者。

    跟江天一样。

    如果,他还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也许,他比江天还要出色。

    我忽然十分神往——那会是个什么人?

    是个从头到尾,都只活在传说之中的人。

    他是小四相会的小井,银河大院胡姑娘的梦中情人,厌胜门叱咤风云的门主,天底下,似乎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只活在了传说之中的人,竟然跟我一直朝夕相处这么多年。

    我忽然有些想笑。

    他以前总跟我说许多地方的各种奇闻异事,许多姑娘含情脉脉的眼神,我从来没信过。

    今天才知道,他一直没骗过我。

    我盯着他:“从头到尾,你给厌胜做的可太多了。”

    一开始,从厌胜出来,他四面八方去找四相局的线索,接着,亲自去找地图上的实质位置。最后,甚至混进了那个十二天阶后代的圈子里,就为了打探出一切有用的线索。

    跟江瘸子也有过牵扯,甚至能从江瘸子那取得了进真龙穴的钥匙。

    他几乎是一个超人——传说之中的他,简直是个神,一切人办不到的事情,他办的到。

    一点都不虚。

    可想而知,他当时跟三舅姥爷在妒妇津里,是个什么状态。

    当时他已经被江天算计,被江老爷子为首的四相会围追堵截,抢走了钥匙,几乎到了穷途末路。

    哪怕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可他还是能跟首席黑先生,争个上下高低。

    两个人一起沉入到了妒妇津。

    他不会水。

    可他仍然能跟黑先生对抗——妒妇津里的精怪说过,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的时候,忽然老二不动了。

    而三舅姥爷,露出了一个十分迷惘的表情。

    估摸着,就是那个时候换的吧。

    这件事儿,他给我讲过。

    我接着问道:“我真正的三舅姥爷,在哪儿呢?”

    他苦笑了一下:“你不记得了?”

    我怎么不记得。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人上来,另一个人,淹死了。

    门主的身体,没法在水里存活。

    而“金蝉脱壳”,只能用在活人身上,一方死了,就换不回来了。

    可想而知,他当时,亲手埋葬的,是自己的身体。

    我盯着他,彻底明白了。

    我身上的经历,都不是正常的经历,是因为生我的人,养我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

    这一切,这才合情合理,应当应分。

    这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等着让我自己,全部揭穿。

    他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犹豫,忽然问道:“你——恨我吗?”

    这句话,问的小心翼翼。像是瞬间,从那个叱咤风云的门主,被打回到了糟老头子。

    要说恨——从何说起呢?

    没有你,就没有我。

    哪怕,你养育我,是有自己的目的。

    谁不是一样呢?

    所以我说,李北斗啊李北斗,永远的工具人。

    可老头儿露出了这么些年,都没露出过的焦急:“你个小王八崽子——你是真看不出人心!你去趟雷,你以为我愿意?你忘了……”

    他因为岁数大了,身体老迈,一急起来,声音都卡了壳,噎在了嘴边,就是一阵咳。

    老眼昏花里,有泪。

    是咳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或者是——委屈出来的?

    “我没忘。”我抬起头看着他。诚挚的说道:“你跟我说过的话,对我做过的事,我一件也没忘。”

    我一直没忘记,我小时候发高烧,你给我擦身的时候。

    你的嚎啕大哭,我历历在目。

    我记得,你说过,不合阴阳群,不进风水门,不去杨水坪。

    一直以来,你不是都不让我跟四相局沾边吗?

    是因为,你知道,那是一个泥潭,谁靠近,都只能越陷越深。

    你想护着我。

    为了我能活下去,你甚至宁愿放弃自己的计划。

    就跟老亓养育那些鸡精的孩子一样——孩子对养育者来说,是最纯净的。

    看着我一天一天长大,他对我动了真感情——真的拿我当成了自己的家人。

    可是——一切都是命。

    这一切,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事与愿违?

    “你做事情,总有自己的理由。”我坦诚的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老头儿不吭声了,他轰然对着贵妃榻躺下,抽出了一张报纸,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报纸上“不孕不育来仁爱”的油墨,慢慢被浸透了。

    小白脚重新跳到了老头儿的膝盖上,脑袋拱着老头儿的肚子,似乎是在安慰他。

    一辈子,就这么过来啦!

    “我的故事讲完了——您的呢?”我问道:“你之后,是不是也进了真龙穴?”

    跟在了我妈和江天他们后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不知道,自己身后有谁。

    那肯定,又是另一个很长的故事。

    也涉及到了——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身份,对他来说,简直天作之合。

    我妈,正是我三舅姥爷的外甥女。

    “这件事情,确实是说来话长。”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报纸下,醒了醒鼻涕,声音嗡嗡的:“到了这个时候,我就把知道的,都讲给你听听。”

    是啊,还有很多事情,是我想知道的。

    这个四相局,从古至今,坑了多少人的一生?

第1655章 金缕玉衣

    老头儿终于把报纸给拿下来了,缓缓说道:“从哪里开始呢?啊,就从我从厌胜出来开始吧。既然你去过厌胜,总该知道,厌胜是个什么地方。”

    我点了点头。

    老头儿出神的望着门口外面的一片蓝天:“那不是人呆的地方。”

    我心里一沉。

    其实,可想而知。

    人人都说,厌胜的人凶狠暴戾,冷血嗜杀,名声简直坏透了。

    可世上没有天生的恶人,哪个人的因缘际会,都有因果。

    厌胜不狠,就没法立足,更何况,自从跟着天师府和景朝合作,一起修四相局开始,又背上了被人冤枉改局的黑锅。

    跟天师府反目成仇,几乎被灭门,在“藏”里躲了很多年,出来做生意,也是东躲高原地。

    他们延续下去,就一个目的,洗刷冤屈,夺回自己该有的补偿。

    都说哀兵必胜,在这种压力下,厌胜的后人,不得不发愤图强,他们身上的担子,几乎压的人喘不过气——可偏偏一代一代都没成功,所以担子,一代比一代沉重。

    我现在还记得,现任几个宗家的亲爹,为了训练老四,活活把老四丢进了蛊盆里,几乎把他吓死,也许,老二不出现救下了弟弟,他就真的死在了那个蛊盆里了。

    这法子确实残忍,可照着厌胜的门规来说——弱者,就不配活着。

    你弱,就要跟乌龟一样永远背着那口黑锅,永世不得翻身。

    “那件事情之后,我时时想起来我四弟的那个哭脸,他才八岁,山外面,八岁的孩子,还在要讨糖葫芦,跟其他小孩儿放鞭炮,自己摔哭了,也是有人哄的,可为什么我们厌胜的孩子不行?”

    老头儿缓缓说道:“能解决,我就要亲自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你知道,我天生比一般人强一些,既然我有这个能力,倒是不求别的,只求事情能在我手上解决,不想我的后人,还继续过这种日子。”

    二宗家本来就天赋异禀,加上这个信念,果然在成人之后,就成了厌胜有史以来最杰出的人才之一——他住的房顶上,甚至长出了代表贵人的金瓦松。

    所有厌胜门人都有了希望——有这个门主在,厌胜的这些折辱苦难,总算有看见希望的一天。

    他不想其他人背负这个担子,就自己扛上了。

    于是,他开始寻找四相局的线索,拼尽全力,想要找出当年改局的真相,洗刷厌胜这么多年的冤屈,为了这件事情,无所不用其极。

    个中手段不用细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己的家的后代,牺牲个把其他人的后代,也没什么。

    毕竟,这世界就是要弱肉强食。

    他以厌胜残损的地图,加上了预知梦的本事,很快就找到了全部的地图。

    不过,虽然他有外挂一样的预知梦,也只是能知道一些片面的未来,而不是能随意改变未来——甚至,有些未来昭示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要为了推动那个结果一样,根本无法改变。

    我也会预知梦,当然没有老二那么厉害,但我也深刻明白,哪怕未卜先知,也会无能为力。

    好像摆渡门里成了灾一样。

    老二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妒妇津,也就是玄武局所在的位置。

    只要得到了玄武局的地理位置,那他就可以测算出真龙穴的所在了。

    但是当时有个难题。

    哪怕他知道了真龙穴的所在,可真龙穴是什么地方,哪儿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去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通过预知梦,见到了某年某月,江瘸子会带着一个跟四相局有关的东西经过这里。

    不用问,江瘸子也是通过玄武局,来确认真龙穴位置的。

    老二固然年轻,可他靠着宗家的那些法门,还是轻而易举的抢到了那个东西。

    通过预知梦,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个钥匙被放在了什么位置。

    江瘸子猝不及防丢了钥匙,自然不甘心,可老二已经把钥匙抢走,奔着真龙穴去了。

    结果他到了真龙穴附近,就遇上了两个力量的夹击。

    一个是被江天匿名集结来的四相会,一个是黑先生。

    那件事的结果我早就知道了——虽败犹荣。

    老二提到了妒妇津,赫然也是神采飞扬:“马连生是黑先生里最好的风水先生,没有人不怕他——可我还是能从他手底下赢。一辈子值得夸耀的事情不多,这算一件。”

    我听到了这里,心里则十分复杂。

    真正的三舅姥爷马连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那件事情上,门主的金蝉脱壳没有成功,活下来的是真正的三舅姥爷,这个故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走向?

    谁也不知道——像是蝴蝶效应。

    老头儿拿着我当自己人惯了,但是说到了这里,猛然想起来那个才是我的血缘亲人,脸色也瞬间古怪了下来。

    我连忙装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请他继续往下讲。

    他这才尽快转过了话头:“这以后,你觉得我要干的第一件事儿,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报仇。

    找那个把他行踪泄露出来,害的他被四相会和黑先生围追堵截的幕后黑手报仇。

    要不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人,他也许已经赢了。

    因为这个身体是黑先生首席风水师马连生的,所以打探消息实在太容易了,他很快就知道了泄露秘密的人是谁。

    小四相会的江天。

    他之前就认识江天,知道江天是个有野心的,只是没想到,他的野心,竟然这么大。

    他立刻跟上了江天。

    江天非常机警,但他要杀江天,跟碾死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打算进了真龙穴之后再动手,让江天当个明白鬼,知道厌胜人都是什么人。

    可等到跟着江天进了真龙穴,他看到了李淑云,这才恍然大悟。

    江天的野心,竟然比他想的还大!

    他要当真龙的生父!

    绝不可能。

    他一路尾随到了玖龙抬棺附近,是想着查探清楚改局的真相,可这件事比他想的困难,江天下手很快,根本就没留给他多少时间。

    就在江天要打开玖龙抬棺忽然也有了个念头——真龙转世。

    如果,真龙转世,是自己养大的呢?

    那改局的事情,不就更容易被查出来了?

    为了改局的事情,厌胜拼上了几百年,多几百年,倒是也没什么。

    于是他尾随到了龙棺附近,趁着龙棺一动,也看清楚了棺材里的东西。

    说到了这里,他忽然抬起手,摸了一下脸。

    我看得出来,他眼神里,都遮掩不住的惊怖。

    我立马问道:“龙棺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能让他这种人,隔了二十来年,还能惊怖成这样?

    果然,他放下手,努力平息了自己的呼吸:“那是个——怪物,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东西。”

    硬要形容,龙棺之中,确实是个人形。

    可也仅限于是个人形。

    棺材外表是十分华美,可里面,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简直跟千百年的老树根一样,虬绕错节,把那个人死死缠住。

    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鳞有爪,可看不出是什么。

    唯独能看出——那个人体的轮廓,被怪物几乎全部包裹住,保持着一副挣扎的样子,似乎是被活埋进去的。

    只能从怪物的缝隙之中,看到一丝一缕的金光,像是穿着一件金缕玉衣。

    那个年代,金缕玉衣,不是谁都能穿的。

    我心里猛然一沉。

    活埋……

    老头儿吸了口气:“下一瞬——龙棺里那个怪物,动了。”

    我一愣。

    隔了几百年,还能动……

    那东西挣扎了出来,

    更可怕的是,那个活埋的人的轮廓,像是——坐起来了。

    金缕玉衣里,露出了一个东西。

    匪夷所思的东西。

第1656章 借腹投胎

    听到了这里,我几乎屏住了呼吸。

    老头儿吸了口气:“那是,一只手。”

    一只——丰润的,简直跟活人一样的手。

    那个“人”——是活的!

    可很快,那只手就惊动了缠绕着它的那些树根一样的怪物,只一瞬,那些禁锢它的怪物重新动了起来,要继续把它缠住,甚至,吞噬。

    江天却抽出了一个东西,将那些东西,一下削开。

    那像是某种神器——因为当时太过震惊,老二也没确定,是从外面带进来的,还是在真龙穴就地拿的。

    而那一下破风声过,树根一样的怪东西瞬间被劈开,里面露出了一件前所未见,华丽至极的金缕玉衣。

    不知道是多少金丝银线绣出来的,时隔这么多年,在微光之下,光华潋滟,上面隐隐,有龙,和金戈铁马的精致纹样,随着光线变化,简直像是在奔腾跳跃一样。

    那是一国之君才能穿的东西。

    那个身体缓缓动了一下。

    他当时就愣住了。

    那个东西,确实不是人,可哪怕是他,甚至也认不出,到底是什么。

    绝对不是普通的行尸,那东西有神气,可也不是神灵,更像是——四处不沾的怪物。

    江天带着江夫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只看到,那些枝条一样的怪东西,奔着穿着金缕玉衣的人形缠绕了过去,像是根本死不了,要把金缕衣重新埋没。

    而江天又是一甩手,忽然一道金气出现了,接下来,他感觉到了一股子极其强大的力量,几乎把猝不及防的他也掀翻。

    与此同时,这地方一片大乱,那些枝条似得的东西猛然从玖龙抬棺里延伸了出来,像是要把一切全卷进去。

    不光是棺材里的“枝条”,整个真龙穴,都猛然渗出了许多他们都没见过的邪物。

    见人就吞噬。

    就是因为那些东西,很多正在真龙穴里对各种宝物叹为观止的先生,全被席卷了进去。

    这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瞬息发生的。

    老头儿目睹一切,眼看着江天要把江夫人给带走的时候,一下打碎了照亮的的琉璃灯。

    在一片漆黑里,趁着真龙穴大乱,他抓住了江夫人。

    江天察觉出来,自然也要把江夫人给抢回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的怪物跟涨潮一样,哪怕是老头儿自己,也仅仅能带江夫人勉强逃生,再多一个伙伴,或者再晚一步,也没有如今这个故事了。

    老头儿从里面逃出来了之后,真龙穴全部坍塌,喘匀了气,他才发现,江夫人身上有血迹。

    她腹部的衣服出现了划痕,看上去,像是某种锋锐的碎片楔了进去。

    老头儿当时觉得,她肯定是在刚才受了伤,因为怕她出事儿,所以老头儿掀开“伤口”的位置检查了一下。

    但没想到,江夫人的腹部虽然残留着血污,却竟然一丝伤痕都没有。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是什么东西穿透衣服进入腹中,划出了血,可伤口却迅速愈合了一样。

    老头儿自己是会望气的,仔细一看,就看出来了——刚才玖龙抬棺里出现的金气,竟然像是留在了江夫人身上!

    这一瞬,他就明白了江天做这一切的野心。

    而这个时候,他通过预知梦,得知这地方会有很可怕的人出现,立刻把江夫人带走了——躲在了安全的地方,他看到,屠神使者出现,堵住了齐老爷子,像是在跟他商量什么事儿。

    当然,老头儿就算好奇,也没法过去偷听,为了自保,就把江夫人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江夫人醒来,发现了身上有血迹,脸色忽然就变了。

    老头儿就试探着问她怎么了。

    江夫人回过神来,忽然抱住他嚎啕大哭:“三舅——我以后,可怎么活呀!”

    他知道,这个身体的原主人马连生,是凤凰颈的亲生舅舅。

    他就好言好语的哄着江夫人,问他出什么事儿了——不管有什么,他给扛着。

    江夫人从小就不是一般的女人,要刚毅端庄许多,她拳头握紧又松开,才告诉老头儿,她怕是出事儿了。

    原来,真龙穴里,江夫人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人是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在那个时候,她似乎见到了一个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十分英俊,气势慑人,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华贵衣服,光芒四射,简直让人不可逼视。

    哪个女人见到了那个模样,都会愣上一瞬。

    江夫人也不例外。

    而这个男人模样虽然华贵,声音却十分温和:“夫人,暂时借用一下你的身体——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接着,那个男人就抱住了她。

    这一瞬,她觉出腹部一阵锐痛,抬起头,见到那个男人额角上有一块伤疤,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然了,老头儿知道,说是“借用身体”,其实是借用江夫人的凤凰命投胎到她身上,不涉其他,没有江夫人,他绝对没法从真龙穴里出去。

    可江夫人不知道——她把这四个字误会成了其他的意思,对女人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她认定,自己被坏了清白,还是在跟未婚夫一起出去的时候发生的,她根本没法忍受。

    这种痛苦摧残,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老头儿自然是好言安慰,可她甚至想到了自杀。

    老头儿怎么可能让她自杀,索性就告诉她——你这命相,要有孩子了,你死了,一尸两命。

    马连生是黑先生的头号风水师,他的话绝对毋庸置疑,她当时就愣住了。

    先是高兴,可后来又疑心了起来——这孩子,是谁的呢?

    这件事儿,让她更痛苦了。

    如果是未婚夫的,她会为了孩子活下去,可要是那个额角有疤的男人……

    她几乎要把牙咬碎。

    难怪——我想起来她看我的眼神。

    只有恨。

    她觉得,我就是个孽种。她说,看见我,就想起来了那张脸,让她恶心。

    老头儿说到了这里,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你——怪不怪我?”

    怪他没把真相说清楚,让我妈一直恨我恨到了死?

    当然不可能感谢。

    不过我完全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他自己——也想要这个“真龙转世”的孩子。

    有了这个孩子,他就能知道改局的真相,这一切努力——甚至搭上了自己的人生,由风华正茂变成了老头儿,也值得了。

    哪个人,没有自己的目的?

    老头儿默然,倒是笑了:“不愧是我养大的——你这个脑子,还是随我。”

    跟我猜的一样,老头儿当机立断,立刻顺水推舟,说这种事儿谁也不能确定,你只能生下来再说——不过你放心,你爹妈都不在,天塌了,三舅给你挡着。

    江夫人自然知道老头儿的本事,攥住了老头儿的手,声嘶力竭,就要老头儿给她报仇——一定要杀了那个穿黄袍的,他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老头儿满口答应。

    江夫人就躲在了老头儿这。

    梅姨也是这个时候,见到了她,还想把个花盆推她头上搞个恶作剧。

    当时她也见到了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也许——是那个寄宿在江夫人身上,景朝国君的魂魄出来保护了自己暂时栖身的地方?

    梅姨不说,谁也不知道具体内情了。

    可江天一直没有放弃。

    他虽然一时没找到江夫人,可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是最重要的一步棋,怎么可能就这么撒手?

    江天到底是江天,拼尽了一切,还是找到了江夫人的踪迹。

    而他知道江夫人有孕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的计划,成功了——真龙,进到了她未婚妻的身体里来了。

    江天立刻找到江夫人,要跟她结婚,给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江夫人看未婚夫这么信任自己,又是高兴又是难受——高兴的是江天一丝也没怀疑她,难受的是,她不知道,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她这就来找老头儿,给她出个主意。

第1657章 龙气北斗

    老头儿也知道,江天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真要是闹大了,江夫人知道了内情,就不好掌控了。

    他也看出来了——江夫人恐怕对江天还是有感情的。

    两个人重归于好的几率,实在太大了。

    江夫人唯一忧心的,也就是那个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老头儿就跟她说,别让那个错误,惩罚自己一辈子,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别把幸福断送在一场意外之中。

    剩下的,只管交给三舅来做。

    江夫人心里也就有了底,就这样,她跟江天成了婚。

    很多人见到,龙气归于江家。

    待产这几个月,对江夫人来说,是十分煎熬的。

    而待产的时候,她也知道,肚子里是双生子。

    终于,到了辰年辰月辰日辰时那一天。

    她把老头儿叫去了。

    孩子降生的时候,北斗星大亮。

    因为有这个担心,她坚持要请老头儿进产房。

    老头儿名义上是黑先生,实际上是厌胜二当家,迷人魂魄的方法简直太多了,他能轻轻松松洗干净产房人的记忆,让那些人浑然不觉。

    孩子一出生,老头儿就知道,这事儿不大对劲儿。

    这两个孩子同时出生,也都是四辰龙命,这倒是没什么——同一个时间段出生的孩子太多了,哪怕有四辰龙命,也未必是真龙转世。

    可怪就怪在,两个孩子身上,都有龙气!

    而且,这两个孩子出生之后,都没哭。

    两双眼睛,互相漠视的看着对方——那眼神全不是婴儿该有的,说是兄弟,简直像是前世的仇人!

    真龙,只有一条。

    老头儿当时就犯了难,这两个孩子的龙气,都极为茂盛,不分轩轾。

    他仔细一看,倒是看出来,其中一个,额头是有个伤疤,跟江夫人说的一模一样。

    可单凭着这个,还不够。

    他不能出一丝的错。

    而能留给他的时间是极短的——他是想法设法,在江夫人的帮助下混进产房的,外面一大家子江家人守在门口呢,随时会进来。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分辨个万无一失?

    他正一筹莫展呢,忽然发现,江家有个奇怪的龙气——说是龙气,极为微弱,好比掺水啤酒一样淡,他这就发现,江家竟然有个“鸡爪蛟”。

    这是世上最小的蛟龙,只有手臂那么长,脚爪像是鸡爪,愣一看像是个蜥蜴。

    是西川跟江家交好的家族送来,给江夫人滋补月子用的。

    他把两个新生儿分开放好,用厌胜法勾来了鸡爪蛟。

    这鸡爪蛟看着不大,却极为凶猛。

    能跟比自己大很多的动物搏斗,还有一个爱好——吃胎儿。

    对鸡爪蛟来说,刚出生的小孩儿,那简直是无上的美味。

    果然,鸡爪蛟一靠近,先是到了脸上完美的孩子身边,可瞬间就被吓退,往后倒了好几步,根本就不敢靠近,瞬间就跑到了另一个孩子那去了。

    老头儿有些高兴,能让蛟龙畏惧的——只有真龙。

    他正要把脸上完美的孩子抱走的时候,一转脸,就愣住了。

    鸡爪蛟是到了另一个孩子,也就是头上有疤的那个身边,可僵住不动——前爪屈下,是个下跪的姿势!

    老头儿立刻靠近,再看清楚,更是大吃一惊。

    鸡爪蛟保持住了那个下跪的姿势,就不动了——阔嘴边露出几点绿汁。

    苦胆吓破——吓死了!

    而那个额角有疤的孩子,对那个可怕的鸡爪蛟,只抬了一下眼皮,那眼神,凛冽,高高在上!

    说一个刚出生,浑身皱巴巴的小孩儿能露出高高在上的神情,谁也不信,可老头儿,是亲眼看见的。

    老头儿心里有了谱。

    他放下了脸上完美的那个孩子。

    江夫人醒了,第一件事儿,就要要看看两个孩子。

    可心惊胆战起来着一看,她见到了老头儿怀里那个,当时就觉得如遭雷击。

    第一眼看见的孩子,额角上就有个伤疤。

    跟穿明黄的那个人,位置形状,一模一样。

    她当时就要挣扎着从产床上下来——掐死这两个孩子,接着,同归于尽。

    可老头儿拦住了她。

    给她看了另一个孩子。

    另一个孩子脸是干干净净的。

    这个孩子,一下就把江夫人的母性给激发出来了。

    江夫人把干干净净的孩子抱过去,仔细一看,忽然就发现,这个干净的孩子,脑后有一个“旋”。

    那个“旋”在接近后颈的位置,十分特殊,跟江天和几个江家人,一模一样。

    江夫人当时就愣住了,

    她是高兴的——这个干净的孩子毋庸置疑,就是江家的孩子!

    她看着那个孩子,千喜欢万喜欢。

    进真龙穴之前,虽然她跟江天只是未婚夫妻,可也有了夫妻之实了,在她看来,这个孩子,就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恩赐。

    她跟江天的孩子!

    只要有这个孩子,其他的一切,她全部放在心上了。

    不对——除了另一个。

    那个邪祟。

    她转脸看上了头上有疤的那个孩子,要亲手掐死。

    可老头儿跟她摇头,说不用费这个力气了——这个头上有疤的命薄,已经死了。

    说着,就把那个孩子倒提在了她面前。

    她很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自己还没出那口恶气!

    那个孩子,简直是世上最恶心的污秽。

    不过,既然是污秽,虽然没法报仇,也不至于脏了手。

    她还要跟老头儿说话,外面就是一阵惊喜的欢呼:“北斗星的光,和龙气,都都落在咱们家房顶了!”

    “两重!”

    老头儿立马把那个干净的孩子一打。

    “哇”的一声,就是一个响亮的啼哭。

    而他飞快的把头上有疤的“死婴”藏在了自己的怀里,在江家人进门之前,溜出去了。

    他这一走,产房里那些工作人员的迷魂术才解开。

    江家人进来一看,只有一个孩子,也有些疑惑,不过江夫人说,也许,是一个孩子太强壮,把另一个孱弱的吸收了,那个苦命的,只怕融到了血水里去了。

    这种事也不稀奇,江家人也看出了干净孩子的龙气,高兴的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哪儿还有余裕去想别的。

    “真龙终于落在了咱们江家了!”

    “不枉一片苦心,天佑咱们江家!”

    江天就更别提了,自然是对江夫人极尽温柔。

    江夫人很高兴,沉浸在幸福之中,觉得老天终究对自己不薄,自然没去细问那个被自己“三舅”抱走的孩子,后来是什么下场。

    管是土埋还是火葬,反正——死了。

    更没想到,那个“三舅”本来就不再是三舅了,而头上有疤的孩子,也根本没没死——是被“三舅”用了个障眼法,只为了骗过她。

第1658章 蒙面虎撑

    老头儿说到了这里,嘿嘿一笑,看着我,有几分心虚。

    他还是怕我恨他。

    因为他,我才没法跟母亲长大。

    可我却想——我有跟母亲一起长大的命吗?

    江夫人我见过了——她确实刚毅,但也十分执拗。

    自己认定了的事情,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目的,只怕都没法改变她的心意。

    坚持挖出我的真龙骨,就是一个例子。

    哪怕当初老头儿跟她说,我不是被玷污的产物,她会相信吗?

    不会。

    她只会认定老头儿是宽慰她,她只听自己的心。

    她根深蒂固,入骨的认定我是个妖邪。

    既然不相信,那她生下我之后,心愿也不会改变——为了杜绝让江天和自己受辱的可能性,她还是会把这个额角有疤的孩子给解决掉。

    退一万步说,哪怕当时她留下了我的命,可以她跟江天的感情,和我这个跟景朝国君一模一样的容貌,我也许,根本长不到成年。

    老头儿用障眼法,骗她我死了,才是救了我的命。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

    我想起了景朝国君的那一句“将来会报答你的”。

    如果,我能跟她一起长大,我会把她看的跟自己的命,不,甚至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可惜,她没容许我报答。

    我让老头儿别有心理负担——还有件事儿,我一直不太明白。

    “我既然头上有真龙骨,可我自己之后怎么一直不知道?”

    要不是在豢龙氏家,机缘巧合被他们伤了额头,那个旧伤疤,到现在也还没露出来。

    白藿香说,是被极其厉害的医生织补的,那个法子极其高明,哪怕是她一个过头虎撑,甚至江长寿,都没法做的那么好。

    老头儿眨了眨眼:“这也是一件怪事儿。”

    原来,老头儿把我抱回来之后,就预备着要把我的额头给盖住——万一什么时候被江夫人发现,那就麻烦了。

    可很巧,抱着我出来的时候,他在大道中央遇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打扮的很怪,头脸都掩盖着,像是鬼医,又不像,身上也带着个虎撑——却是个极小的虎撑,挂在了脖子上。

    没见过这种戴法。

    更怪的是,连老头儿,也没看出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这让老头儿感觉毛骨悚然——如果是他都看不出来路的,那很大的概率,是他斗不过的。

    可以他的身份来说,他能斗不过的,寥寥无几。

    而那个人给他一种感觉——他就是在这里等着我们的。

    果然,那个脖子上挂着小虎撑的人却压着嗓子,问他是不是要找人帮忙?

    他愿意搭把手。

    鬼医是有这个习俗——就跟我们吃阴阳饭的,会去寻找功德来让自己升阶一样,鬼医也会找病人看病累积功德。

    帮特殊的人治疗,那得到的功德就也会特殊。

    老头儿一寻思,自己正是要把我额头上的旧伤疤搞定,这不是睡觉挨枕头——正合适吗?

    他也就大着胆子把我送过去了——他知道,对方是个厉害人物,以他的本事,大可以明抢,根本没必要虚与委蛇。

    果然,那个鬼医看清楚了,就笑了笑:“终于回来了。”

    而我当时在襁褓里,不哭不闹,反而对那个鬼医笑了——那个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好像,那个人是我的老相识一样。

    那个鬼医放下我,竟然对我拜了几拜,接着说道:“为了护着你平安回来,在下迫不得已。”

    老头儿这就看到,我竟然在襁褓里,安然点了点头。

    他大吃了一惊。

    这就是——真龙转世……

    而那个蒙着脸的鬼医叹了口气,就拿出了一个柳叶刀,又狠又准又稳,瞬间把我额头上的旧伤疤下的骨头剔了出来。

    老头儿当时就直眼了,可他觉出一种摄人的压迫力,并没有上前阻拦——因为他看见,这个小婴儿,受了这种伤,也是安之若素,一点哭闹的迹象都没有。

    他出了一手心的汗。

    而那个鬼医手速奇快,已经把小婴儿的额头伤口修补好了——简直,跟没受伤过一样!

    老头儿接过了我,手开始发抖。

    而那个鬼医淡然说道:“这孩子伤了根基,抱回去之后,前七年会体弱多病,费心多照顾。”

    说着,转身就要走。

    老头儿一愣,就拉住了他:“为什么?”

    鬼医没回头,答道:“那是真龙骨,他现在这个情况,不能带着——会招来灾祸的。”

    老头儿是什么人,立刻就明白了——剔除了那个东西之后,我的龙气,几乎瞬间就黯淡了下来。

    是怕——我被谁给盯上。

    于是他立刻问道:“那之后,他体弱多病,我还能能找你帮他吗?”

    其他的鬼医,比起普通医生来说,就跟神一样。

    而这个鬼医——跟普通鬼医来比,也跟神一样!

    鬼医摇摇头:“这些年,暂时不能让他粘上我们这种人的气息——你放心,能活下去,是他的命数,不能活下去,也是他的命数。”

    老头儿更是一愣——这种人?

    是什么人?

    可再一抬头,他只觉得手里一松,只灌过了一阵夜风。

    那个鬼医——消失了……

    老头儿脖颈上的汗毛瞬间都竖起来了。

    在老头儿面前,以这种方式消失的,除非——已经不是人了。

    老头儿把我抱了回去。

    一开始,他对我还是戒备的。

    看时间长了,果然跟那个鬼医说的一样,我开始哭闹,随地拉尿,跟任何一个普通的小孩儿,都没有什么异常。

    他开始尽心尽力的养育我,对我好。

    准备着,我什么时候长成了,就可以帮他报仇了。

    他算是,把一辈子,都压在了我身上了。

    确实是拿着我当工具人的。

    可说到了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人心都是肉长的。”

    那一年我发烧,他是有心理准备的,我体弱多病,并不稀奇。

    可等到医生说了那句——准备装裹衣服吧。

    他脑子里一下就空了。

    会死?

    去他娘的什么命数不命数,这孩子不能死——不只是因为,他是工具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李北斗,他的李北斗。

    他当时嚎啕大哭,只为了一个原因。

    就好像江辰是江夫人的命根子一样。

    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也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命根子。

    他是付出了一切,他是肩负着厌胜门的使命,可一想到我会因此而死,他第一次有了后悔。

    他只想让我,好好活着。

    他给我擦身之后,甚至跪地跟天求——祖师爷,要是能让这小子活下去,我宁愿把报仇的事儿,往后撂。

    甚至,不报仇也行。

    那天,也许祖师爷真的听见他那句话了。

    我真的好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给我定下了规矩。

    不合阴阳群,不进阴阳门——不去杨水坪。

    杨水坪,是青龙局的所在。

    而他为什么选择了一个离着青龙局这么近的地方居住呢?是因为这个商店街,是个很厉害的风水眼。

    养龙气。

    给我住,再适合不过。

    为了让我好好长大成人,他宁愿低调行事,过了捉襟见肘的日子,就为了积累功德——给我积累功德。

    可惜……

    说到了这里,他伸出了手,摸了摸我的头。

    跟小时候一样。

    我感觉到了他的大手,干燥又粗糙。

    比小时候打我屁股的时候,更是老的厉害了。

    我眼里一阵发酸。

    哪怕,他为了我,做到了这个程度。

    到了最后,还是事与愿违。

    老头儿轻声哼哼了一句唱词:“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1659章 四大家族

    这下子,我就明白个差不多了。

    难怪,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黑先生头号风水师,会突然急流勇退,金盆洗手,乃至绝迹江湖。

    不这样,他的身份,早晚会被揭穿——只是拿走了真正马连生的身体,又不是拿到了他的全部记忆。

    而厌胜门二当家,也在同一时间,销声匿迹。

    当时风水行当里顶尖的两个人,原来发生了这种事——为了我。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看着老头儿:“这些年——您吃苦了。”

    老头儿拍着我的手停滞了一下,自嘲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个苦,吃的值不值得。”

    我最后,还是被牵扯进去了,像是被磁石吸附的铁屑,根本就没有抽身的余地。

    老头儿叹了口气:“当初觉得,江家有了那个“真龙”,估计是能消停点,我只想——他们要破局,要改局,只随着他们去,反正跟四相局沾边就没好事儿,跟咱们就没关系了。让他去当那个龙,也没什么,可最后……”

    假的,到底也真不了。

    所以,老头儿拼尽全力让我上学念书,就为了能有其他傍身的本领,过个普通人的人生,哪怕平平淡淡,可到底平平安安。

    是啊,这是个太长的故事,每个人,似乎都是被环环扣住的齿轮,你推我,我推你,把这个庞大的事情逼的一路发展。

    “后来,我总是拖着,也可能岁数大了,懒了,跟寒号鸟一样,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拖来拖去,越拖延,越不想你出事儿……你得记住了,什么事情,也不能乱拖。”

    “这些我倒是都懂。”说到了这里,我忍不住问道:“可是,您之前一直装痴呆,是怎么回事?”

    对我彻底失望,听之任之了?

    我一入行,他就“痴呆”了。

    老头儿盯着我,一阵苦笑:“你猜。”

    我皱起了眉头:“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您只怕,是被谁给盯上了,不得已而为止吧?”

    能是被谁给盯上,让叱咤风云的他也小心成了这个样子?

    哪怕我差点因为潇湘从潜龙指出来而献上自己的命的时候,老头儿也没松口。

    仔细一寻思,恍然大悟:“马元秋是不是来过?”

    在老照片上看见过,马元秋跟真正的三舅姥爷马连生,长得极其相似,不是儿子,就是兄弟。

    老头儿答道:“没错,具体他跟马连生的关系,我也不确定,唯一确定的就有一件事儿——他也跟马连生一样,竭尽全力,想破四相局。”

    想破四相局……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立马全明白了。

    “难不成……”我盯着老头儿:“马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

    守青龙局的那一家!

    老头儿嘿嘿一笑,撸起了猫,眯着的眼神看着我,极为得意——像是一个艺术家,在欣赏自己一生之中,最合心意的一件作品。

    这就说的通了。

    四相局,其实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内情的。

    厌胜知道,是因为当年四相局是厌胜修的,天师府知道,是因为天师府也牵涉其中,江家和夏家知道,是因为他们是四相局总工程师的后代。

    这程狗,摸龙奶奶,哑巴兰,都知道四相局的事,是因为他们是身涉镇守四相局的四大家族。

    当初那位黑先生马连生对四相局趋之若鹜,后来的马元秋对四相局势在必得,再加上他们这么清楚四相局的内情,就只剩下这个原因了。

    他们身上,有来自青龙局的诅咒,所以,没人比他们姓马的更想破局解局!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元秋肯定也因为诅咒的事情,拼尽全力。

    难怪,我还说青龙局的家族一直没人露面,也许是灭绝了,可没想到,首先参与的,就是他们家。

    那马家的诅咒是……

    我看向了老头儿:“守青龙局的马家人——到了一定年龄,会变痴?”

    老头儿吸了口气:“比起其他三个家族,更可怕的是,每个人变痴呆的年纪,都不一样。”

    果然,马家在四相局的能力,是天生对各种法门聪颖领悟,是修行法门的天才,几乎一点就透,别人学习百年的,他们一朝一夕就能学会,可相应的代价,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人就傻了。

    是啊,一下砍下来的刀不可怕——用细丝挂在你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刀,才最可怕。

    难怪,马连生是黑先生里的头号风水师,马元秋年纪不算太大,却有那种本事。

    万物守恒——一切皆有代价。

    “马元秋跟马连生,早年就因为什么事情闹翻了,”老头儿接着说道:“这对我来说,倒是个好事儿。”

    那天,老头儿发现了马元秋出现在了门脸附近的时候,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也大吃一惊。

    哪怕他这个身体不是假的,可马元秋是什么人,几句话就能知道他身上发生的内情。

    毕竟关于正主马连生,有的能打探出来,有些打探不出来。

    装成痴呆,是最好的选择——马元秋知道,是马家人,或早或晚,总会有这么一天。

    难怪真正的马连生当初,那么拼命。

    而马元秋这一次一出现,生活就算是发生改变了——你不知道以马元秋的本事,他会不会在你这里放个什么法门,搞清楚你这里有什么秘密。

    这也就是老头儿每天坚持的“隔墙有耳”。

    马元秋来了之后,看到老头儿已经痴呆,微微皱眉。

    再一看我——平平无奇,看似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就没有再多进一步了解。

    老头儿算是松了口气,索性就开始装成了痴呆度日,直到那天。

    他做了预知梦,看到九鬼压棺地开了。

    而潇湘,被我的潜龙指给带出来了。

    一睁眼,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楼找我,可才从楼梯上往下,就知道来不及了——他看到了青龙局,冲天的煞气。

    这个煞气,把他从楼梯上一震,就是这么摔下来的。

    我跟这件事情的联系,也就是这么开始的。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您把自己的宗家本领,移花接木到了我身上,也是这个原因?”

    老头儿静观其变,知道我已经被牵涉进去了。

    要挽回,也来不及了,而他教给我的东西,只能糊口,没法子跟那些人斗,所以,把预知梦和同气连枝,全偷偷的移植到了我身上。

    是什么时候呢?我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机会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给厌胜的,也是一样。”

    这些本领,简直是宗家的命。

    “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真的痴呆了,那这些东西,留在身上,也是浪费。”

    难怪——那个时候,厌胜门忽然打探到了消息,说前任门主有后,开始拼尽全力的从各处寻找继任的宗家。

    看来,也是老头儿在后面操作的。

    当时厌胜内乱,他不会不知道,可又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亲自现身,我这个“宗家”回去了,就能结束这个群龙无首,乃至让厌胜覆灭的危机了。

    更重要的是,他想把厌胜门留给我,尽了自己一切力量,要保护我。

    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他的后代。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这些事情,做的对不对。”老头儿摇摇头:“不过,做都做了,尽人事顺天命吧。”

    我能活到现在,其实很大程度,也是依赖了老头儿给我的这几个本事。

    老头儿说的对,尽人事,顺天命。

    午后的阳光顺着地板折射到了他脸上,他的眼神开始迷糊,露出了老年人特有的疲态。

    如果不是这些事,他现在是个多英姿飒爽的人?

    可惜,他却没法再离开这个身体了,金蝉脱壳,一生只能用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不然,这简直是个违背天理的长生不老术了。

    一阵秋风灌进来,天越来越凉了,小白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老头儿膝盖上睡着了,肚子一起一伏,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街上板面的香气,更浓郁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个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我其实不敢去问清楚真相。

    老头儿却看出来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说什么,你就说吧。哪天我真的痴呆了,你想问都问不出来。”

    我吸了口气,这才问道:“这是给我最好的朋友问的。您——跟柳桥程家的程廉贞,到底是……”

    程狗他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1660章 一身红袍

    老头儿随手拿出了一瓶子风油精,在自己太阳穴上点了点,又深深一吸,浓烈的薄荷味儿瞬间把板面的味道冲过去了,他缓缓说道:“哦,程廉贞……我记得他。”

    这话,轻描淡写。

    “他那双眼睛很有用。”

    当初老头儿——不,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老头儿。

    是小四相会的“小井”。

    他打探到了小四相会。

    这个小四相会,是江天和夏家的夏天生几个人组织的,风水行当的那些二世祖,全聚集在了其中,二当家想法子也混了进去,在那地方结识了程廉贞。

    程廉贞对四相局的热切,比任何人都更甚,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一直记得,程狗跟我描述的。

    是会预知梦的人,杀了他爹。

    所以,程星河之后我会预知梦之后,怔了很长时间。

    我身上顿时一冷。

    难不成——程狗他爹,真是老头儿杀的,程狗当年,也是老头儿要抢的?

    “那小子一来,我就认出了那双眼睛,”老头儿缓缓的说道:“长相,也跟程廉贞差不离——那小子命苦,可惜,当年没能把他抢回来。”

    真的——是老头儿。

    老头儿习惯性的撸着小白脚:“当年,我要找程廉贞合作,也是为了玄武局,那是我们早就说好的。”

    二当家当时有一个难题。

    就是玄武局的具体位置。

    事情的顺序是这样——要找真龙穴,就得确定玄武局的具体位置。

    要确定玄武局的具体位置,就得找到一处要穴。

    可那个要穴,不是谁都能点的,必须有二郎眼的人才行。

    就好比我之前进玄武局——如果我没有那个国君的身份,就绝不可能进去,要点出玄武局,就必须那个家族的后人来。

    这就是守局的意义。

    不过,点那个穴有极大的风险,那种大穴,肯定会伤及到了点穴者自身。

    很可能要命。

    程廉贞跟程星河的怕死,简直是一脉相承,程廉贞并不愿意,可这对他来说,是两头堵。

    你点了,可能得死,你不点,也一样到了寿限会死。

    老二对他谆谆教诲:“你想想后人。”

    程廉贞苦笑,说:“我就不想要后人。”

    老二拿出了杀手锏:“你要是能帮我点穴——只要你不死,我就可以用移花接木,把你的二郎眼跟人换了。”

    这我倒是知道——程星河当初寻找宗家,也抱着这个目的。

    这一换,没了二郎眼,就不用死了。

    这对程家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柳桥程家当时也只剩下他一个了,这好歹也是祖宗遗愿,他还是答应下来了。

    他跟二当家,约定了一个时间。

    是一年之后的八月十五。

    那是玄武局开穴的日子。

    二当家跟他就此告别,继续去查探该查探的事情。

    “可让人万万没想的是,”老头儿一副很遗憾的样子:“到了日子,我去找程廉贞,他却后悔了。”

    我猜出来了。

    是因为——他跟二当家分开的这段时间,跟齐老爷子的女儿,也就是程狗他妈齐百灵好上了。

    他恳求二当家,他想看着孩子出生。

    因为他也知道,这一去,也许就再回不来了。

    可二当家自然不肯答应。

    八月十五,一年只有一次,这次错过就得等到明年——你能活到明年吗?

    活不到,这一切就都完了。

    二当家是个狠人,说你不去也可以,你儿子不是也有二郎眼吗?

    这一句,一下就把程廉贞给镇住了。

    他先答应了下来,说是回家告别——其实能想到的法子,也就是躲。

    可他躲不了,二宗家能做预知梦。

    他能做的,也仅仅是让妻子把孩子带走——来了惹不起的对头。

    他还是被二当家抓到了玄武局。

    二当家后来顺利的找到了真龙穴的位置,显然,当时也顺利的点了穴。

    我手脚更凉了:“就是说,程廉贞——就是您害死的?”

    万万没想到,老头儿一愣:“谁说是我害死的了?”

    又逼人,又抢人,不是你是谁?

    老头儿立马说道:“我做的事,我自然会认——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小王八蛋来给我扣黑锅了?”

    那……

    老头儿被风油精逼出了两个喷嚏,瓮声瓮气的说道:“是程廉贞自己命不好。”

    他们,在点穴的时候,遇上了真正厉害的角色。

    是守护四相局的东西。

    那个时候,程廉贞刚认准了穴,却忽然看向了一个位置,皱起了眉头,说那个地方不对。

    怎么不对呢?跟着程廉贞的眼神看过去,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袍的人。

    那个时候,是深更半夜,荒山野岭,而那身红袍,极为华贵,一丝尘埃也没沾上。

    这不是人。

    月光打在了那个人的脸上——他们两个同时毛骨悚然。

    那个人,在笑。

    他缓缓说道:“四相局,不是你们能碰的。”

    接着,一抬手,平地里就是一阵厉风。

    我顿时明白了:“屠神使者?”

    老头儿叹了口气:“看来,你早也遇上他们了。”

    他们就跟一支队伍一样,实力不是均衡的,有兵卒,也有将领。

    而他们遇上的,正是其中非常厉害的屠神使者。

    屠神使者连神都能杀,更别说人了。

    他们两个,差点全死在那个屠神使者手底下。

    但是最后一瞬,是程廉贞靠着自己的二郎眼,找到了一个缝隙——两个人从中坠落了下去。

    就在一下去的同时,那个红袍人一抬手,整片山坡全部崩塌,他们几乎是被活埋了。

    可也因为如此,红袍人或许是无法追下来,或许是认定了他们两个必死无疑,倒是并没有追下去——也巧,山涧下面有一棵茂树,把他们俩兜住了。

    二当家还好,可等清醒过来,发现程廉贞不行了。

    他运气不好,椎骨全断了。

    二当家立刻要背着他去找鬼医,可当时他已经气若游丝:“我不行了——我把穴点给你,在某处某位置……”

    二当家也不是铁石心肠,让他留着口气续命。

    可程廉贞摇摇头,说:“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就是活不过——最后,只求你一件事儿。”

    二当家不可能不答应。

    “把我儿子的二郎眼——用移花接木,给……我求你……让他活……”

    话没说完,程廉贞挂在树上,那双澄澈如水的二郎眼,倒映着月光,永远凝住了。

    二当家跟他,不是没感情。

    可他哭都无法高声——怕惊动了那个穿红袍的。

    那不是人有的本事。

    他能做的,也只有背上了程廉贞的尸身,一点一点挪到了下面。

    等他想方设法,找到出路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天。

    最后那几天,对等在了柳桥的齐百灵来说,也是个天降异象。

    不吉利的天降异象。

    八月十五,对他们一个不南不北的地方来说,绝不可能跟雪沾边。

    可偏偏就下了三天三夜的雪。

    齐百灵一直等着程廉贞回来,冻的大病。

    等二当家找回去——齐百灵已经死了。

    而齐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儿之后,已经把程星河用风水阵给藏匿起来了。

    就怕二当家再对唯一的外孙做什么。

    就此,程家算是跟预知梦家族,结下了深仇大恨。

    齐老爷子也不是普通人,所以二当家哪怕有预知梦,也被干扰的没能找到程星河的下落。

    二当家没办法——一想,还有二十五年的时间,倒是不急于一时。

    于是他就急着去寻找真龙穴了。

    再后来,就更找不到程星河了。

    直到程星河出现在了病房里。

    他当时不是不吃惊。

    可为什么没有遵守承诺,把程星河的二郎眼移花接木解决掉?

    因为他有私心。

    他重新把报纸盖在了脸上。

    我知道那个私心——他知道,我已经被四相局牵扯进去了,有二郎眼的人,能给我帮上大忙。

    我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那才是程星河真正的杀父仇人。

    穿红袍,挂着笑的屠神使者。

第1661章 全体失踪

    也许——那个屠神使者,知道关于四相局的前因后果。

    老头儿盯着我,立刻说道:“你可别告诉我——你还要去见那个穿红袍的!”

    我出了口气:“受人之托。”

    残存的潜意识里——景朝国君的记忆托付过。

    而且,我答应过程星河——会跟他一起报仇。

    更别说——潇湘当年受过的委屈,我不会不帮她讨回公道。

    这些,全跟四相局联系在一起了。

    哪怕第一个旅程到此结束,可后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弄清楚。

    好比说——江辰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从我入行以来,还是萌芽的阶段开始,就要把我扼杀掉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还有,也就是最重要的,”我盯着老头儿:“我一定会找到,景朝的时候,四相局改局的真相,还厌胜门一个清白,把真凶昭告天下。”

    老头儿猛然一颤。

    这是老头儿毕生的梦想。

    “可是……”

    “我自愿的,”我答道:“我知道,你把我养这么大,其实就是想实现这个梦想,却不希望我为你送死,我现在,就一定要完成你这个心愿。”

    说着,我一笑:“江夫人有句话说的其实很对。”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

    你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愿意拿命来报。

    老头儿一动,一只手遮着脸。一只手拼命去找卫生纸,我却早看到了了,报纸后面,那满是沟壑的脸上,终于老泪纵横。

    我给他擦,他还一个劲儿的辩解:“主要是——那风油精太呛人了……下次,不买这个牌子。”

    “嗯,不买这个牌子。”

    我笑了。

    老头儿好不容易擦干净了泪水,可脸上,还是露出了难以形容的不安:“一想到,你要跟那个人物面对面——我睡觉都不安生。”

    那不是人。

    我对老头儿一笑:“没关系。”

    “迄今为止,遭遇的一切磨难,一切痛苦,多如繁星,锐如利刃,可我全挺得住,哪怕更多,我也没问题,”我抬头看向了老头儿,坦然说道:“因为,我是商店街李北斗——我是你亲自养大的。”

    老头儿盯着我,忽然破涕为笑,重重一拍贵妃榻的扶手,终于也是豪情万丈:“说得好!你小子——我没有白养。”

    就从老头儿这个豪情上,我俨然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厌胜门主。

    那才是——真正的老头儿。

    说着话,他习惯性的又把那个茯苓糕的袋子举了起来,还要掏呢,这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顿时露出了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来。

    “我去给你买。”

    “不用!”

    老头儿一转身,打开了一个柜子——柜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茯苓糕。

    老四说的真没错,老头儿一吃茯苓,这跟上瘾一个样。

    也多亏了他这个爱好了。

    江夫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茯苓糕。恐怕也不是高老师给他买的,而是他自己买的。

    我还想起来了:“说起来,江夫人养胎的时候,跟您住过一段时间——她没发现你吃茯苓糕?”

    老头儿扯开袋子,大快朵颐的在嘴里塞了一把,豪迈的说道:“你说呢?她当时怀着你,想死的心都有,会留意我吃什么?我喝鹤顶红她都没心情关心——不过嘛。”

    他有点懊恼。

    要是江夫人提前关心了,他就不会露出这个纰漏来了。

    不过,也好——我们总得相信,有一天回过头来,会发现,一切其实都是最好的安排。

    真好。

    不过,高老师……我隐约想起来了,高老师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能单枪匹马,从银河大院里逃出来,他能跟江采菱旧识,却在商店街开个卖野药的店。

    他又是谁?

    高老师,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我就问老头儿,高老师是什么来历。

    老头儿皱起了眉头:“你问我,我问谁去?”

    我一愣:“不是,您也别推的这么干净——高老师说,您对他有恩,他对您做什么都值得,啊。”

    我想起来了:“该不会,对他有恩的,不是您吧?”

    是这个身体的旧主,真正的马连生。

    老头儿点了点头。

    原来,高老师出现在了商店街上,是卢俊义上梁山——不请自来。

    这一来了,就对老头儿来了个“拜见”。说如何感谢老头儿当年的恩情。

    老头儿当时也吃了一惊。

    这人是谁,他根本就不知道底细。

    可为了避免露出马脚,自然也只能敷衍。

    而高老师一丝都没露出怀疑,倒是把幼年的我给抱了起来,爱不释手。

    说这个孩子,真招人喜欢。

    从此之后,他就开始安安生生的在隔壁卖野药,时不时就会提着点心酒菜送上来——表面上睦邻友好,看出来我们缺钱,明里暗里,接济我们。

    老头儿皱起了眉头:“上次我也觉得奇怪——他怎么跟摆渡门的扯上关系了……不过,你防着他点。”

    我一愣。

    “有些事情,太巧了些——程星河是他给你带来的,银河大院的地图也是他给你带来的,上玄武局的装备,还是他给你带来的。”老头儿缓缓说道:“你觉得,他会是个普通人物吗?”

    越说着,老头儿看向了我,倒是一笑:“不过,你小子——比我交游广阔。”

    他看着我的眼神,是无比的骄傲。

    交游广阔……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了:“有个姓胡的姑娘。”

    老头儿——不,老二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是在妒妇津遇上你的那个,她让我告诉你,”我说道:“她等了你一辈子。”

    老头儿没再吭声。

    我知道,以前对老二含情脉脉的姑娘很多。

    可看得出来——那个胡姑娘,也许,是比较特别的一个。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他会不会娶了胡姑娘,生几个有宗家能力的孩子?

    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了。

    我抬头看着老头儿:“你还回厌胜门吗?”

    老头儿犹豫了一下。

    “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呢!”

    “他们等来了你,也就够了,”老头儿长长出了口气:“你别惦记我了——惦记惦记你自己,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走?”

    “先上真龙穴去看看,”说到了这里,我还想起来了:“老头儿,你说,江天到底是怎么知道转世之谜的?也靠着江仲离留下的资料?”

    “你上奈何桥去问问,”老头儿说道:“我听说,你跟个狐狸眼阴差有交情。”

    那不敢提交情。

    还有一件事儿,我忽然想起了千眼玄武。

    千眼玄武说,有人在玄武局动过手脚,不然,我不会那么容易就破了局。

    它提了一嘴“那位先生”。

    是敌是友?

    “你说你,四面树敌,”老头儿又开始担心了起来:“天师府能让你去真龙穴吗?”

    “说也巧,天师府正忙着对付九尾狐,”我答道:“暂时没法分神来对付我。不过还有件事儿很奇怪。”

    老头儿撩起眼皮。

    “十二天阶,全体失踪的了。”我答道:“您说,会是为什么?”

    夏季常是早就消失了,可现在,除了离世的那几位,剩下的全部都没了音讯,就连乌鸡和杜蘅芷都没有他们的音讯。

    有能力把他们扣住的,会是谁?

    老头儿皱起了眉头:“全体失踪?”

    是啊,江老爷子临终前,还让我到时候,帮他们一把。

    一切看似昭然若揭,可风平浪静下面,却像是隐藏着更大的谜团。

    老头儿寻思了一下,不知不觉又是一句戏腔:“这事出反常呐——必为妖!”

第1662章 养育龙骨

    现在的目标,就是要找出改局之谜。

    要找出改局之谜,就得进真龙穴。

    我看向了老头儿:“您先告诉我,真龙穴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过去看看。

    老头儿摇摇头:“不着急。”

    我一愣:“为什么?”

    你不是,为此等了一辈子?

    “现在未必是好机会,”老头儿缓缓说道:“我当初是去过那地方的,要进去,是十二天阶到场那几位,和许多高阶名门,齐心合力,才破开了一层一层的机关,你现在确实是个人物了,可你扪心自问,现在的本事,比当年那些人合起来还要强吗?”

    我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得到了江老爷子一个人的能力,可比起当年的规模,自然是不如。

    “而且,因为真龙骨被剔除,金鳞和金色龙气,暂时都没法用了。”老头儿说道:“那里面的东西,未必还能认识你,既然不认识你,你去了,是不是送死?”

    “您的意思是……”

    “你的真龙骨,迟早是能重新长出来的,长出来再去不迟。”老头儿说道:“你也记得——那东西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被剔除了,后来逐渐生长,你才有了那些关于景朝的记忆,所以,稍安勿躁,我一早就教给你,慌则生乱,你就是不听。”

    不,这四个字,救了很多次我的命。

    “那得多长时间?”我忍不住了:“再来二十年?”

    老头儿这个躯体,未必还能等到那一天。

    “你傻啊!”老头儿奔着我脑门就打了一下:“你再想想。”

    老头儿这一下,正是打在了旧伤疤上。

    不过,这一下,我瞬间就明白了:“难不成——真龙骨的生长,不是需要时间,而是,需要功德?”

    我出生的前二十来年,一丝一毫的怪异记忆都没有。

    但是自从入行以来,获取了许多功德开始,我开始有了关于锁龙井螭龙的记忆,景朝国君的记忆,金鳞,甚至后面的金气……

    老头儿得意的“嗳”了一声,越看我越自傲,那表情,像是在自吹自擂,这么优秀的孩子,也只有我教的出来。

    “那我赶紧去多做功德。”

    这样真龙骨就能快些生长出来了,凭着记忆来说,功德越多,那这东西生长的速度也就越快。

    我自从上了地阶,几乎就开始停止升阶了,似乎功德是个无底洞,怎么做也没有用——原来,积累在了这个地方。

    天底下,还真没有白费的努力。

    不过,说起了真龙骨——我妈是怎么知道这个东西的呢?

    而且,她按理说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又是谁给她通风报信的?

    老头儿也看出来我的心思,低声说道:“你知道,许多人,并不想让你回来。”

    就是那其中之一,告诉了我妈我的事情——逼着她杀我。

    我迟早要把那个人给找出来。

    “总而言之,那个江仲离——简直不是人。”老头儿锤了锤自己的后颈,露出了个心有余悸的表情:“而且,那地方我是去过的——你先让自己上了天阶再说吧。”

    真龙骨,天阶,都需要巨大的功德。

    可满身杀孽的潇湘在我的寄身符里,我跟她功德共享,除非,先帮她赎清当年的罪孽。

    既然如此,哪怕精卫填海,我也要一步一步积累。

    要是现在,有一件巨大的功德让我做就好了。

    老头儿则拍着贵妃榻,眯着眼睛又是一句唱词:“去时杨柳不多大,归来树木尽发芽……”

    我看向了老头儿:“对了,那个钥匙呢?”

    老头儿眼皮一抬:“什么钥匙?”

    “开四相局的那个钥匙——你从江瘸子身上抢来的那个!”我对这东西,一直很有兴趣:“那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打开真龙穴?”

    那是修建四相局的夏季常存在了摆渡门的,一切事情,都是从那个东西上引起来的。

    当初做四相局,是让四相局永久镇江山,又为什么会留下一个重新开启四相局的东西?

    老头儿坐起来,:“那个盒子,我打不开——几天几夜都打不开。”

    这么说,老头儿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看来,只有江老爷子知道,可惜,江老爷子人也没了。

    要想知道真相——这是几百年前的事,知情的,几乎都化作了白骨。

    看来也只有找到一个人了。

    夏季常。

    夏季常,又到底被藏在哪里了?

    蜜陀岛,摆渡门的出逃长老……

    “你放心吧。”老头儿的手盖在了我的头上:“这一次劫难之后,你的运势会扶摇直上,该偿还的债还完了,一身轻松。”

    我苦笑,这个债,是说——我欠江夫人的那条命,和那一次的报答。

    可是一想起了江夫人来,我的心仍然像是漏了一个窟窿,不停的灌着冷风。

    刚要说话,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接着就是一股子板面味儿。

    程星河他们腆着肚子就进来了,程狗的T恤上一片酱油痕迹,哑巴兰也是,这俩人估计为了茶叶蛋打起来了。

    “说的差不多了吧?”程星河一脸肉疼:“这一次,我他娘的比产妇出的血还多。”

    师父和老四也跟进来,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最前头的主人椅上——两位都是长辈,在这地方,从来拿着自己当主人。

    老四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街头小吃——全是地沟油,下次可不要叫我。”

    是你非要跟着去的。

    师父则按摩着肚子:“哎呀,我这胃口不行了——藿香姑娘,劳烦你给我拿两板子健胃消食片……”

    我看向了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把那张报纸盖在了脸上,这一次,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高考状元哥苞郫”这一页朝上。

    我忽然就想起来——我有一阵子,出门在外,老头儿唯一一次给我打电话,就是因为美人骨那件事情上,厌胜门的人被欺负了,叫我讨回公道。

    我早应该知道。

    可惜,江采萍没在这里——希望,真的跟千眼玄武一样,还有见面的机会。

    不过——千眼玄武?

    我顿时来了精神——我想做大功德养真龙骨,可以跟那个万事通打探打探嘛!最多,找法子补偿它的眼睛,横竖那么多呢。

    我还没开口,老四忽然来了口:“对了,刚才家里来消息了——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我一皱眉头:“什么怪事儿?”

    但是再一寻思,我立马明白了:“是不是跟灵魁有关?”

    江辰跟灵魁,是同体同命的结灵术——江辰引了天雷劈自己,那灵魁绝不可能毫发无损。

    老四把牙签取出来,大乐:“不愧是咱们门主,你还会未卜先知了!”

第1663章 镰刀祭坛

    之前灵魁被我抓到了手之后,厌胜门里不少人群情激奋,要通过灵魁惩罚江辰的。

    不过被师父给拦住了——师父的意思是说,这是个有用的筹码,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于是灵魁自从被送入了厌胜,一直被关在特定的地方。

    这种禁闭一样,不跟外界接触的感觉是十分难受的,可她硬是一声都没出——估摸是满怀希望,还等着江辰来救她。

    可昨天忽然有了异动——照常巡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程星河立马问道:“江辰已经招了雷,她是不是也一起死了?”

    “没有,”老四摇摇头:“她一睡不醒。”

    程星河立马皱起了眉头:“这什么意思?”

    我们都知道,江辰胳膊灵魁结灵,有一个很大的用处,就是能保平安——灵魁身上背着天罚,只能活着赎罪,根本就死不了。

    既然如此,跟她有结灵的江辰也死不了。

    可那一道天雷,又同样让人活不了。

    所以灵魁跟江辰一样——应该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情况。

    哑巴兰一下急了:“这什么意思——江辰也没死?”

    我想起了很多灵物看到的那个黑龙的踪影,摇摇头:“说不好。”

    一般人自然好说,可江辰,不是一般人。

    我是带着真龙骨的景朝国君转世,那他——又到底是谁?

    不如,也去问问千眼玄武。

    我回头看了老头儿一眼。

    他还是躺在报纸下面,一动不动。

    我故意说道:“说起来——我们家老头儿,还没上厌胜去过,这一次,带着老头儿去见见世面。”

    他不会没有思乡之情。

    他一定还记得,自己房檐上的金瓦松。

    老头儿挂在脚尖上摇摇晃晃的拖鞋,“啪”的一声,就给掉下来了。

    “那敢情好!”师父早就握住了老头儿的手,眯着眼睛笑:“咱们老东西,有共同话题!而且——厌胜门里,还有不少茯苓糕呢,麻仙堂古法的!”

    老头儿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给我置备筋斗云呀?我不用风火轮,晕车。”

    我一下笑了。

    师父也眯着眼睛笑了。

    也许,关于老头儿的秘密,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商店街——这个小小的门脸,承载了太多的记忆。

    不知不觉之间,门脸里,已经多了这么多人。

    真好。

    我终于,有能力保护大家了。

    程星河的命回来了,潇湘也出来了,许多迫在眉睫的事情都得到了解决,让这一次的旅程,愉快的像是一次家族旅行。

    厌胜门开了一个豪华品牌的mpv,程星河掏出了一包真空包装的小鱼干,嚼的两个腮帮子都炸了起来,小白脚上头用爪子抢,他抠抠索索只给了一条。

    哑巴兰专心致志的学习手机上“怎样提升男性个人魅力”,苏寻跟我一样上车就睡,这一次,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碧水砗磲盒,嘴角勾起带着笑,也许,是梦到了自己的爷爷。

    老头儿死死抓住了车窗,奔着外面看,满是老年斑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县城了。

    车驶出了商店街,街道两排,是丰茂高大的银杏树,一片耀眼的金黄。

    秋风起,满树的金色叶片在阳光下,扑簌簌打着旋落在了地上,犹如数不清的蝴蝶。

    碾过了黄叶子,桥下的长水犹如玉带,明净如镜,跟蓝天交相辉映,岸边坐着不少垂钓的人。

    一切都很美。

    水——潇湘现在跟河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对了,还没用过江老爷子的气呢。

    我抱着跃跃欲试的心态,就引气看向了那一片水。

    这是强盛的天阶之气!

    强大而沉稳。

    金气虽然锐利,到底伤身,江老爷子的天阶行气,用池老怪物教给的调息法引上来,是出奇的舒服和通透。

    我瞬间看到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色彩。

    可这些色彩,让我眼里发酸——不是不舒服,是我想起了江老爷子。

    他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江家人。

    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对他好。

    没成想,这一看之下,我就皱起了眉头——这一片水,满眼萧杀,像是出现过血光之灾,水里的东西,个个元气大伤。

    奇怪,难怪也是因为潇湘和河洛的水神之争?

    我不由一阵担心,潇湘现在怎么样了?

    潇湘虽然不在我身边,可其实却帮了我大忙——牵制住了河洛,也许,也牵制住了屠神使者。

    两个新旧水神相争,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要是没有潇湘和九尾狐,上次在江家,屠神使者和天师府一起群而攻之,还不知道后果什么样。

    要是能联系到她就好了,我想听她跟我报个平安。

    一阵浓密的冬青树丛掠过,我看见了白藿香的倒影——正在盯着我,好像正在出神。

    转过脸,她猫一样的眼睛瞬间凝住,似乎本能想躲闪,可马上又意识到这一躲闪显得心虚,索性梗着脖子瞪着我,色厉内荏露出一副“看你又怎么样的表情”,搞得我倒是赶紧把脸转过去了。

    不过,这一瞬,我看到她手上有一些伤口。

    奇怪。

    “怎么弄的?”

    她把手往一藏:“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那是很严重的擦伤。

    对鬼医来说,手比命还重要,她平时最爱护,怎么会弄成这样?

    程星河一边嚼鱼干一边说道:“你还问呢——赖你。”

    我?

    “昨天你不是在江家出事儿了吗?我寻思了半天,与其跟你一起送死,搬救兵生机更大……”

    原来,白藿香当时早就等急了——早上出门,说好了晚上就回来,可一直也没有音讯,她怕就怕这一出去,遇上了屠神使者。

    而程星河趁乱披水母皮往家里一跑,进门见喊:“七星在江家出事儿了——快去救!”

    白藿香一下站起来,抓了药包就要往外头冲。

    可跟老头儿说的一样,慌则生乱,她一下栽在了门口的小路上。

    我心里倏然一紧。

    龙气地的小径铺着很好看的石头子,但是十分粗粝,人一摔,手着地,自然会有擦伤。

    可白藿香当时只把手在裙子上一抹,就要拽着程星河出门——把程星河的衣服也染上了血。

    而看见了我平安无事,白藿香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只顾着高兴,也没管自己的手。

    说着,低声说道:“最近白藿香信佛了——昨天往江家去的路上,念了不知道多少阿弥陀佛,那嘴就没闲着。”

    白藿香一张脸通红,抬手就要给程星河来几针。

    程星河一边躲,一边指着她的手掌:“对了,正气水一直没来得及给自己处理,你看看,别夹杂着什么碎屑,要灌脓的。”

    我一下就截住了她的手。

    程星河说的没错,那手的创口,现在还没清,夹杂着草屑石头渣。

    白藿香要挣扎,我却一把抓紧:“别动!”

    白藿香手一颤,真的乖乖不动了——像是屏住了呼吸。

    车上有医药包,我拿了镊子仔细的给她清理好了:“凤凰山的仙药还有没有了?”

    白藿香声音很细:“有。”

    给她涂好,小心裹上了绷带:“好之前别碰水——用人的地方,叫我。”

    其实仙药起效很快,我们都用过。

    白藿香轻轻点了点头。

    哑巴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始在《桃花宝典》上奋笔疾书。

    身边是一阵呼噜声——老头儿睡着了。

    这个呼噜声,简直像是有传染,不大一会,我也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闭上眼睛,做了个梦。

    面前香烟缭绕。

    香烟后面,有一个巨大的建筑物,前面摆满了各种祭祀。

    三牲五畜,看着规格,像是祭祀某个主神。

    果然,祭坛中间有个神主牌。

    不过那个神主牌烟熏火燎,黑漆漆一片,上面的金字已经剥落,一时间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祭祀?

    台子上有一个娇小的背影,正在念念有词——她身上有神气!

    可这一瞬,她身后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黑影身上,背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这个东西——我屏住了呼吸,好凶!

    而他扬起了镰刀,对着那个娇小的,带着神气的背影就削下去了。

第1664章 东边桑树

    这是谁?

    可那一下,几乎像是能劈破天地,破空声之下,梦境之中的一切全部破碎,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已经消失,暮色深沉,东面亮起了第一颗星。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那个祭坛,又是个关于什么的祭坛?

    神灵——会不会跟潇湘有关?

    可潇湘的身影我简直再熟悉不过了,那个娇小的背影,绝对不是潇湘。

    我心里一揪,阿满?小龙女?

    也不大像……

    既然不是她们,我还认识哪个带着神气的?

    想不出来。

    那又是个什么祭祀仪式?简直跟旧社会献生祭酬神一样——好几百年没有那么野蛮的祭祀法了。

    不对,凤凰山的时候,白虎女张伟丽就差点倒了霉。

    总之,这个预知梦让人十分介意,我会参与进一个跟神灵有关的事情里去?

    一番舟车劳顿,终于到了厌胜所在,这一进去,我也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没回到厌胜了。

    门里早置备好了大桌宴席,灯火通明。

    老头儿的一双布鞋踏在了箩底方砖上,手抖。

    我知道他的意思——有生之年,没想到还能回来。

    他看的,果然是那个生长着金瓦松的房檐。

    宴席上,也全是厌胜习惯的口味——老头儿的家乡味。

    老头儿几乎流下了眼泪,对外说是太辣。

    说起来——我真正的三舅姥爷,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黑先生里的首席风水师,让数不清的同行肝胆俱裂。

    是个怎样的狠人?

    如果,妒妇津里赢的是他,故事,也许就是另一个走向了。

    吃完了饭,老头儿要去饭后百步走——我明白,回到了故乡,能不四处看看吗?

    我说陪着,他不让。

    反正这地方安全,我也就去看灵魁和千眼玄武了。

    到了灵魁所在的地方,唐义正守在了门口,一抬眼看到了我,别提多高兴了:“恭喜门主——门主所向披靡,大获全胜!”

    我连忙摆了摆手,大可不必搞什么口号,搞得跟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似得。

    不过唐义还是高兴:“您的仇人被您手刃,这是大好事儿啊,我已经跟底下人说了,买最好的鞭炮烟花,咱们热闹几天,门主知道,咱们西川烟花,是天下一绝,九转红梅,千山白雪……”

    我一边笑着听唐义滔滔不绝,一边看向了门内。

    果然,灵魁蜷缩在了屋里,彻底露出了原形。

    是个毛皮雪白,很像是狸子的动物——却比普通的狸子,高贵典雅很多。

    以江老爷子的天阶行气一望——果然,这东西一身苍绿色。

    这是我以前没见过的气色。

    代表着“孽”。

    这东西造孽太多,注定没那么容易死。

    果然——江辰也未必是真的死了。

    不过,那个雷公锥也确实是沾满了血污,他如果活着——那还是算是人吗?

    黑龙……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转脸,就看见墙上有个东西,隐然不见了。

    眼睛。

    千眼玄武的。

    我奔着千眼玄武所在的地方就过去了。

    之前它一直住在龙气地,后来赤玲老来戳它的眼睛,它坚称有赤玲没它,就上这里来了。

    还是跟在玄武局里一样,它周身满是瞪着的眼珠子,因为闭不上,一副十分疲倦的样子,眼白上全是红血丝。

    墙上,窗户上,都跟散养的羊群一样,跑的到处都是。

    这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叹息。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

    那些眼珠子同时咕噜噜乱转:“老夫心疼老夫的眼珠子——你这一来,又得少好几颗。”

    “反正那么多呢。”

    千眼玄武所有的眼珠子同时怒目而睁,好像孔雀开屏一样:“老夫不是人,可你是真的狗。”

    好家伙,知道它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没想到流行语学的也这么快。

    “你可得当心点,”我说道:“好多人说,骂我要遭天打雷劈的。”

    “呸!”千眼玄武十分不服:“那是打你……哎呦……”

    “啪”的一声,它背上又爆了一只眼。

    原来如此——我说程狗怎么一直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呢。

    “你说这个社会,水电不要钱?吃喝不要钱?物业费不要钱?我让你在这里住着,你房租多少抵扣一点。”

    “哼。”千眼玄武的声音十分悲戚:“天下乌鸦一般黑——找老夫的,都是黑心……”

    “我就不废话了,”我蹲在他面前说道:“江辰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千眼玄武破罐子破摔似得说道:“人家也是龙命,能那么容易死吗?”

    “啪!”

    我心里一沉。

    果然。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自然是得到了厉害人物施以援手——你的对头,比你想的还厉害。”

    “啪!”

    “那他……”

    “你要老夫说也行,”千眼玄武一边倒抽冷气一边说道:“你把那个小姑娘叫来!她在,老夫就不害怕。”

    白藿香?

    门后是一阵咳嗽声,原来她早等在这了。

    我开了门。

    她傲然进来,猫似得眼睛骄傲一翻,还是那个习惯性的“没有我行吗”的意思,接着跟跟后面勾了勾手指头。

    程星河就跟在后面,不情不愿微信转账999元。

    原来俩人在外面就打赌——白藿香说,我离了她肯定不行,程狗不信。

    你俩属实有些人傻钱多。

    白藿香手往千眼玄武的伤口上一抹,千眼玄武顿时就舒服的吸了口气:“真龙转世,就是有福气啊……”

    江辰身后的真凶,千眼玄武也不敢说。

    我继续问道:“那江辰变成了什么,下一步什么打算?”

    “他出于不生不死,不仙不魔的阶段,想方设法,找你报仇呗!啪!嘶……”千眼玄武所有眼睛都因为痛苦瞪了起来:“你能换个话题吗?薅羊毛也只顾着一只羊!”

    我和程星河白藿香一对眼,不生不死,不仙不魔?那是什么鬼?

    “得了,我不问江辰了。”我接着问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要养真龙骨,所以需要大功德,你给我指条路,我上哪儿去做大功德?”

    “好说。”千眼玄武答道:“你向东走,什么时候看到一棵最大的桑树,什么时候下车,能遇上大机缘,不过嘛……”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又爆了一只眼睛。

    千眼玄武一边倒吸冷气一边说道:“不过,这虽然是个大机缘,可风险也大,你会遇上一个对手,这个对手……”

    “啪!”

    “可怕。”说到了这里,千眼玄武所有的眼珠子都爆睁了起来:“今天不行了,不,这几天都不行了!这是我好几十年的修为……你这的房租,可不是一般的贵!”

    这一阵子物价飞涨,谁也没办法。

    大桑树……那是个什么地方?

    晚上伺候老头儿睡觉,给他洗脚,老头儿最喜欢烫水,把脚丫子烫红了才觉得舒服。

    我正给他磨脚皮呢,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忽然皱起了眉头:“你明天,要去见个旧相识?”

    我一愣——那个大机缘,会跟“旧相识”有关?

    “这个旧相识……”老头儿端详着我的脸,喃喃说道:“恐怕来者不善。”

    哪一次善过?

    不过,既然我的运气已经变好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祸国妖妃也说过,我那个劫难过去,将会一帆风顺。

    起来倒水,肩膀上的小绿很讨厌热气,简直跟犯恶心似得,一歪头,吐出个东西。

    那东西滴溜溜滚在了地上。

    是个金属小球。

    一看清楚了,我才想起来——这是杜大先生叫我跟胖先生要的,叫“万行乾坤”。

    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趁着这机会,我看看向了老头儿:“您也别卖关子了——这东西,到底是干啥用的?”

第1665章 老物成祟

    “顾名思义。”老头儿长长打了个哈欠:“什么地方都能去。”

    照着字眼,倒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要说你的运气,也真是不错,这稀罕东西也能到手。”老头儿摇摇头:“除了几个天阶,还有我,或者,还有摆渡门那几个老不死的,没人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那具体呢?”我把那个小球在手里抟了抟:“任意门?那我想去白垩纪看看霸王龙。”

    老头儿一把打在了我头上:“你看个屁的龙——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狐仙娶亲吗?”

    这我当然知道了。

    这种传说素来是不少。

    偶尔有些平时没人住的荒园,会灯火通明,欢声笑语,衣香鬓影,来来回回丝竹不断。

    这就是狐仙娶妻。

    有胆子大的人偷偷进去过,只见里面吹拉弹唱,跟凡人结婚没两样,大摆流水席。

    这人也跟着上桌子吃饭,发现桌子上的器皿用具,精致绝美,简直不像是人间之物。

    于是这个人长了个心眼儿,就偷偷拿了一个玛瑙缠丝杯。

    后来这人酒醒,发现自己趴在荒园里,荒园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好像昨夜不过是黄粱一梦。

    可怀里,还有那个缠丝玛瑙杯。

    过了不久,某个豪富人家宴请宾客,这个人也到了场,主人说把好器具拿来给贵客用——那器具锁了好几重,上头还有封条,赫然已经封了八九年了,打开一看,内里正是一套玛瑙缠丝杯,结果主人一愣。

    竟然少了一个!

    这封,这锁,都积着厚厚的尘灰,封是主人当年自己封的,怎么可能隔空丢失?

    而这杯子珍贵就珍贵在,一套器具的花纹,是能联系在一起的,犹如拼图,这人不由自主把自己珍藏的杯子拿出来一放——珠联璧合!

    很多人生活之中也会遇上这种事儿——一个东西怎么也找不到了,可过不了多长时间,又会重新出现在某个很显眼的位置,传说,就是被狐仙借走,又还回来了。

    所以,狐仙有隔空取物的能力——而狐仙本身不会携带那么多好器具,需要的时候,不管那东西在什么地方,都能随手借来,随手归还。

    不过,这跟这个小球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这个东西,据说就是一位大狐仙用自己的能力做出来的,只要有这个东西,三界万物,没有借不了来的东西。”

    我一愣:“万行乾坤——原来是这个意思?”

    老头儿点了点头:“不过,这东西一般人可驾驭不了——狐仙的东西,一般人能用吗?上次没告诉你,是因为告诉你也没用,你就玩不转。”

    我现在,是不是能玩儿转了?

    “你试试也行。”老头儿不抱任何希望的说道:“可要借东西,非得满足三个条件,你精准的知道那东西叫什么,长什么模样,具体放在什么位置。”

    托起了那个小球,平气凝神,开始想一件东西。

    什么呢?

    对了,门脸里,有小白脚的猫食盆,上头有一丛小红花。

    调动了全身的行气逼上了这个小球——在门脸矮脚柜子第二格,把小红花猫食盆借来。

    可这个感觉,十分微妙——感觉得到,小球承载了行气,开始在手心里飞快的旋转。

    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起作用——像是总差着什么。

    我支撑不起来。

    松开手,小球重新落在了手里。

    老头儿也看出来了,却并不失望:“你还没上天阶,急什么。再说了,你能知道多少三界的宝物?对你来说,暂时是狗咬茉莉花,拿着也是浪费。”

    可我却赫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一件我之前都没弄明白的事儿。

    之前在额图集雪山的时候,我差点被蜕皮人给弄死。

    那一次,我第一次生出了龙鳞,算是生死交关。

    当时我手里出现了一个金色的东西,犹如一把长剑。

    就是靠着那个,才打败了蜕皮人。

    但是后来,那个金色的东西,就消失了,再也没见过。

    我甚至疑心当时徘徊在生死边缘,是不是记忆出现了偏差?

    可七星龙泉和玄素尺当时都没用上,如果是记错了,根本无法解释那个长剑是从哪里来的。

    难不成——当时就是以临死的潜能,催化出了万行乾坤的力量,借来了某件东西?

    可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剑,也不知道放哪儿,怎么来的?

    金气——也许,是真龙骨的潜藏记忆?

    真要的有了能催动这个的力量——那这玩意儿简直可怕。

    “呼噜……”

    身后又是一个呼噜响。

    我把老头儿照料好了,也就去休息了。

    厌胜门里的床木是从百里香松做成的,味道醇厚沉稳,特别安神,很快就睡着了。

    虽然还有不少悬而未决的事儿,但这已经是我这一路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次了。

    对明天,总要抱着希望——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很像梦到潇湘——可没成功。

    也许她很忙。

    “叽叽叽叽……”

    眼前是一片金色的阳光,不少的鸟在上面蹦跶叫唤。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这一瞬,我闻到了一股子焦糊的味道。

    “七星,你还不快起!”

    外面是程星河急头白脸的声音,还伴随着金毛上蹿下跳的呜呜声,我一咕噜起来:“着火了?”

    得赶紧把老头儿背出来!

    程星河声音一梗:“类似吧。”

    从屋里出来一看,好家伙,厨房的位置,冒出了滚滚的浓烟。

    “正气水说,这趟出门,东边都是荒地,非要自己做点什么便当——”程星河压低了声音:“人家便当要钱,她的便当要命。”

    白藿香正站在厨房门口,脸上手上,全是黑灰,触目惊心。

    可还是那个豹猫一样的凶狠表情——说都是因为程星河在一边叽叽歪歪说什么汁水少,她嫌烦,直接在热油锅里放了一勺水。

    轰。

    我也没啥敢说的——人没事儿就好。

    等踏上东边旅途的时候,我们确实也没带什么好吃的——白藿香是带了几盒子焦炭。

    程星河开车,一路往东,皱起了眉头:“你说千眼玄武就不能说句人话吗?不从地图上标出来,还让咱们找,谁知道哪个桑树最大——看见一个大的,要万一后面有更大的呢?”

    千眼玄武说是看了就知道,权且就这么听吧,给它省省眼珠子。

    不过,开出去了几天,我们都没见到合适的桑树。

    不光没找到桑树,旅途也并不平顺,连住的地方都不好找。

    终于这天到了日暮时分,程星河眼尖,看到了一个小房子挂着幡,死人店!

    一般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单帮先生或者打虎客什么的,他们跟行当内的交往都不多,还好,没人多看我们几眼,大概也并不认识我们,免去了很多麻烦。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大堂里喝粥,就听见死人店的几个客人交头接耳:“这事儿要是真的,那是大买卖。”

    “是啊,那是坟里出的东西,能是善类吗?”

    坟里的——古董?

    程星河和苏寻忍不住就把耳朵竖起来了。

    “那地方是有点邪性,”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打虎客说道:“看那桑树,也不善!”

    我顿时就来了精神,立马靠过去了:“几位,刚才说的桑树,是个什么桑树?”

    他们也并不认识我们,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你们也是为那事儿来的?”

    “什么事儿?”

    “嘶——就前面大桑城啊!那地方,可出怪事儿了——不少不该活的,这几天,突然活了。”

    “简单来说,一句话,那地方,出现了很多物灵。”

    物灵——我们对看了一眼,那就是,一些经年累月的老东西,变成了邪祟。

    我给他们买了两瓶子酒,请他们细说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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