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1章 三清指令
那地方好大一片功德光。
功德光下,是许多车辆,车辆里陆陆续续下来了不少人,不看别的,光看打扮佩饰也知道,都是行内顶流。
手腕上戴着琥珀蜜蜡,脚蹬云纹鞋的,应该是西川何家,这一家以猎取巨型灵物著称,据说曾经生擒过洛川下的地龙。
背后背着斗笠,光脚穿麻鞋的,应该是天姥山刘氏,擅长辨别灵物的妖气,但凡有灵物出现,小到百年化形,大到千年巨灵,没一样能逃过他们的鼻子。
里面还有些眼熟的身影,金麟眼,鬼耳梁这些,显然正以工作人员的姿态引导他们往里走。
好多武先生。
那些先生齐聚一堂,肯定有大事儿——比如说,我皱起了眉头,要降服某个大妖孽。
他们手里,都带着吃饭的家伙,如临大敌。
“这是要干什么?”
“天师府做事,保密保的滴水不漏,”祸国妖妃娇滴滴的说道:“我听说,是三清老人下了某个指令,他们才来的。”
大指令……我瞬间就想起来,十二天阶集体失踪的事儿了。
会不会,他们要做的,是同一件事儿。
“什么大妖孽,犯得上这么兴师动众?”
祸国妖妃看着我,媚眼如丝:“要说最厉害的大妖孽,那不就是你?”
我心里猛地一沉。
“不论如何,我话说到头儿了,”祸国妖妃莞尔一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着,跟我摆了摆手,送我下去了:“我做这些,就是想让你好好活着。”
好跟她做那个九尾狐尾巴的买卖。
我和程星河一对眼儿——我们俩出生入死这么多次,胆子非但没吓小,反而越来越大,眼看着天师府要搞大动作,也没可能一点好奇心都没有,眼看着祸国妖妃的车悄然开走,二话不说,也就披着水母皮往那个位置靠拢过去了。
一边走,程星河一边低声说道:“你说这帮人是要干什么?会不会,真是为了团结起来对付你?”
真要是这样,我可真是越来越值钱了。
我们靠近了,就听见那些武先生正在低声议论:“那东西几百年没动静了——最近这是怎么了?”
“当年把为了那东西给压下去,可没少死人,玄武局这一破,那东西当然也岌岌可危,咱们这一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
“躲得过江家,躲不过这一次——都是命。”
“二十年前那事儿一发生,咱们就应该想到这一天了——往好处想,好歹咱们平安了二十多年了,这一天,早来晚来,都得来。”
我跟程星河对望了一眼,这事儿,还真跟二十年前真龙穴被打开的事情有关?
这一下我们都来了兴趣,就想靠的更近点,听听内情,可没想到,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这地方有妖气。”
天姥山刘氏!
天姥山刘氏是辨别妖气的泰山北斗,这一声出口,立刻转过了脸,四下嗅闻了起来。
其余的武先生一听,立刻让路:“这里怎么会有妖气?”
“有不好的东西混进来了?”
越过了攒簇的人头,天姥山刘氏的视线,精准的落在了我和程星河身上:“那边。”
我脖子上汗毛一耸,这都能感觉出来?
程星河立马揪了我一把,意思是赶紧走。
我倒是也想走,可这地方四处密密匝匝的,身上哪怕披着水母皮,身体又没消失,这么一动,还是要被人发现。
所有先生都冲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我拽住了程星河,一脚把鞋脱下来,啪的一下扔出去了,那鞋带着我的气息,划出了一个弧线,瞬间把所有先生都给引过去了。
天姥山刘氏清楚的知道我在哪里,但是周围一乱,他穿不过来,只能干着急,我趁机带着程星河就跑了。
可惜没听见什么内情。
一路跑到了安全的地方,程星河都蹲在地上喘,我则站上去往里看。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南山附近。
那附近有阵,进去了就消失了。
难道真龙穴就在这附近?
可惜身上带着九尾狐的妖气,会被发觉,不然能跟进去就好了。
程星河喘够了气,抬头看着我:“七星,这世道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到处都危机四伏的,咱们又成了过街老鼠——你说,咱们要想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儿,还有什么突破口?”
“那就只有一个了。”
我妈。
只有我妈,知道破局和真龙转世的真相。
“离着你妈跟你约定的时间,还有多久?”
“四五天。”
“那咱们也别掺和这里头的事儿了,”程星河说道:“老老实实的,到点找你妈,想知道的,就全知道了。”
但愿如此吧。
只是,知道了之后,事情会变好还是变坏?
谁也说不准。
我和程星河回到了龙气地,白藿香问我们这一趟跑的怎么样?我没好意思直说——说一无所获都有点过分,还搭上个鞋。
我就顾左右而言他的看向了院子里的梧桐树。
梧桐树下,有一个野猫。
这个野猫不知道在龙气地住了多久了,浑身虎纹,长的很精神,前次不知道怎么地,断了一条前腿,一瘸一拐的,是白藿香治好的,从此开始不怕我们,这一阵天气凉了,就经常上我们住的地方来,蹭点阳光和剩饭。
我一看见野猫,就想起了小白脚,伸手摸了摸,谁知道,那个野猫一爪子对着我就抓下来了。
我还不至于让个猫抓住,手收回来,程星河见了就骂:“这猫挺不识抬举——以后别给它喂火腿肠了。”
白藿香是个动物之友,说是我逗弄在先,不能怪猫。
我也觉得纳闷,最近这猫怎么脾气见长?
可这个时候,那猫身后传来了一阵“咪咪……”的声音,原来,它在树下生了一窝小猫。
是怕我伤了它的幼崽。
而那几个幼崽竟然也是一样,冲到前面咪咪直叫,意思是,不许我伤害它们的母亲。
我忽然就觉得心像是被温柔的触碰了一下——是啊,对母亲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了。
对孩子来说,母亲也是一样。
隐隐有些憧憬——我妈,对我也会是这样吗?
很快,跟我妈约定的日子到了。
可那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着了,一闭眼,似乎就听到了一阵声音。
“滴答……滴答……”
这是什么?
睁开眼,觉得脚下一片粘腻。
血……
我心里猛然一沉。
血汨汨而下,几乎汇聚成了一个小溪。
抬起头,我看见一个女人斜靠在一个贵妃椅上。
血就是从她身上淌下来的。
再一看清楚了她的模样——我的心猛然就给揪住了。
那种凤凰颈,丹凤眼,大贵之相——我妈!
她脸色因为失血,逐渐苍白,但她还是对我伸出了手,满脸的期待和希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过来……
我猛地就睁开了眼。
我妈——有危险?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得找到她。
有我在——绝对不能让她受那种伤!
天还是一片漆黑,可我做了那种梦,哪儿还按捺的住,睡也睡不着,索性就起来收拾。
早点见到她——不管她会遇上什么事儿,就能早点保护她。
结果正要开门洗脸,就看见白藿香等在外面了。
我倒是有点意外:“你也这么早?”
白藿香甩手拿了一叠子衣服搁在了沙发上。
都是我的衣服——熨烫的妥妥帖帖的。
“以前这些事情,都是江采萍干,江采萍没回来……”白藿香抿了抿嘴:“我替她一次——不过你可别以为以后天天都有这种待遇,主要今天这个日子特殊。”
第1622章 吞噬之井
她也一直记得,这是我妈跟我约好的日子。
我点了点头:“谢谢。”
她帮我整理好了衣领和袖口,对我一笑:“祝你一切顺利——不过,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
“哪怕是去见你妈,安全起见,你必须用蜇皮子换个脸。”
不能用真实面目去见我妈?
这确实让人失望,可是这话也对——我自己已经陷入这么大的麻烦里了,不能把我妈拉下去,否则……
想起了那个梦,我心里倏然一沉。
“行。”
蜇皮子在脸上咬来咬去,我虽然平时最怕疼,但是今天心里有事儿,所以一直没感觉出来。
白藿香觉察出来了:“你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
关于我的事情,全瞒不过她。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头,一个蜇皮子蜇到了嘴角,我就吸了口凉气。
终于能解开一个心结,应该是人生一个转折,有期待,可做了那个预知梦,也有担心。
“你说,见到了她,第一句话怎么说。”
不能一开口就叫妈——总觉得过于唐突了。
可不叫妈,叫什么?
我平时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可这件事儿对我来说,很重要。
白藿香一笑,捏了捏我的额头调整形状:“顺其自然。”
也对。
是有点过于烧包了。
白藿香做完了脸,端详了一下,十分满意:“有点羡慕你。”
“嗯?”
“至少你还能见到你妈。”
对了,白藿香她妈在她没记事儿的时候,就没了。
“你要是羡慕,那也没什么。”程星河已经打着哈欠出来了,一边百无聊赖的掏耳朵,一边说道:“七星有了妈,你也拿着七星他妈当妈就行了。”
白藿香的脸顿时跟个烧开的水壶一样,瞬间烧红:“你又馋一日丧命散了是不是?”
说着,一把针跟天女散花似得,对着程星河就落下来了。
程星河敏捷的把身子翻过去:“不是,你急什么眼?我没别的意思——让你认个干妈。”
这段时间,你可没少从白藿香这里受训,身上功夫进步了不少。
白藿香一怔,随即意识到这一发作更显得心虚,索性大怒,几个蜇皮子奔着程星河也飞了过去,把他的鼻子蜇的跟驼峰似的,捂着惨叫。
我把衣服换上,挺像那么回事儿——起码,不丢人。
很多岁数大的,都挺喜欢我的。
一出客厅门口,我一愣,院子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师父,老四,哑巴兰,苏寻,老亓,还有那些凑热闹的灵物。
齐齐整整的。
“恭喜门主。”师父冲我一笑:“要把咱们厌胜的那位夫人接来了。”
接不接来,还不好说。
我妈身份大贵,这些年,过的一定很好,不一定会为了我改变自己的生活。
“你去了,一定把二十年前的事情,全问清楚,”老四站起来,气势汹汹:“老二,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点了点头:“放心。”
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仅次于见她。
“哥,一路顺顺利利。”哑巴兰给我比了个心:“等你回来,一起团圆。”
苏寻也在后面点头。
灵物们则争先恐后往上送东西:“这个万寿缎送给老妇人——阴山巧蚕织造出来的,冬暖夏凉!”
“这个乐眠席还请笑纳——三川边的芦苇编的,睡在上头,腾云驾雾一样,只做好梦!”
我连忙摆了摆手:“去见我妈,又不是去摆摊,不拿不拿——真要是能顺利把当年的事情弄清楚,再收礼不迟。”
一开始灵物们觉得很扫兴,但是一听也有道理,只好收起来了:“那,下次一定!”
“一定!”老亓已经替我给收下了。
星星逐渐隐没,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我跟他们摆了摆手,钻到了水母皮底下。
虽然是私事,可四相局小分队的的几个人都想跟着。
程星河和白藿香几轮剪刀石头布之后险胜,趾高气扬的跟我一起钻到了水母皮底下。
刚要出门,白藿香忽然叫住了我。
我回头,她赶过来,认真的说道:“你可以善良宽仁,但一定得要在护住自己的前提下。”
我点了点头:“记住了。”
程星河金刀立马跨上了电动,车把一拧,来了句戏腔:“白马银枪似天神,马到之处人头滚……七星,爹像不像赵子龙?”
“像科莫多龙。电充足了吗?”
“废话。”
电动车一骑绝尘。
清晨的风穿透了水母皮,凉如水,天上还挂着一弯残月。
街边的梧桐树掉了满街的叶子,银杏一片金黄,不知道为什么,秋日里,总是让人感觉格外凄凉。
又一个夏天将一去不回。
“七星,你说最近江辰怎么样了?”
“你想他了?”
“我想他干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孙子总是个心腹大患——他没死,就不踏实。”
真要是那么容易死,还叫什么江真龙?
江辰干了不少坏事儿,但是一直没受到大制裁,除了江辰背后关系硬,应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天师府跟江家的目的一致——保局。
天师府要保三界平安,江家要靠着四相局改局出真龙,虽然理由不同,但殊途同归,所以应该是合作的关系,天师府看中江家手里关于四相局的一切资料,江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不会真的撕破脸。
而且,天师府招揽这么多武先生一起来,到底是搞什么呢?
可惜现在成了过街老鼠,没法查清楚。
车到了地方——这地方真荒,四周围是很多的黄花斛木,秋天是结果子的季节,一片苦香气。
中间有口井。
这地方很慌败,以前还有一些残垣断壁,据说是个有钱人家的园子,立了好几百年。
但是后来那户人家开始闹鬼,一开始死妾,后来死正妻,最后老太太也不行了,找人一看,说他们家阴阳失衡,井里有怨气。
原来一开始,是因为老爷买了个妾,极尽宠爱,夫人嫉妒,叫妾看花,其实把妾推进个平时不用的井里了,对外说妾跟马倌跑了。
自此以后,家里就不太平,先生一看,说好么,这是出了井魔了——原来几百年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女人被推下来,井里的东西吃了这么多人,煞气越来越重,胃口越来越大,你不投喂,她就爬上来自己开荤。
后来井口填上,却总自己开,人还是照样的死,那家人不敢在这里住着,就跑了,园子荒废了,有人想要这块地,可一跟井沾边,总是没好事儿,时间长了,传说越来越厉害,说到了现在,这井里还有东西,会伸胳膊往外爬,所以这地方一直都没人来,我妈选地方选的很不错。
煞气是不小,不过没有在我们面前造次。
我下了电动车,揉了揉坐麻了的屁股,触景生情想起来了:“程狗,你现在还有二郎眼吗?”
程星河答道:“时灵时不灵的——跟接触不良一样,不过能看见东西就算是不错了,找到了机会,你给点个穴,把我们家祖先,重新葬在了个利眼睛的地方。”
“好说。”
哑巴兰他们家好像也要迁坟了。
到时候,一起看看。
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一直也没看见我妈的踪迹。
程星河已经吃了两盒自热米饭,终于不耐烦了:“你妈还来不来了?没准想开了,又不要你了。”
“催什么?我妈可能有事儿。”
上次我让她白等了一天,这次等等她也没什么,我就跟程星河说,你着急就先走。
程星河很不服气的撇嘴,骂我妈宝男。
那也比没妈男强。
正说着呢,忽然程星河把自热米饭的盒子一盖:“有东西来了。”
你这眼睛不是挺好使嘛?
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我就看见,一棵很大的黄花斛木后面,出现了几团子黑影子,像是正在窥伺着我们。
我顿时皱起了眉头,是妖气……
第1623章 山腰大宅
那俩东西什么来路,可别吓着我妈。
我就伸手跟老鹰扑鸡一样的咋呼它们,可那几个黑影看我连蹦带跳的,非但不害怕,反倒像是对我更有兴趣了,伸出脑袋就瞅我。
程星河在一边解说:“是把你当成耍猴的了。”
耍你的。
我正要骂他,可那几个小身影往前一凑,仔细的看着我,发出了呶呶细语:“你是李北斗吗?”
我更意外了。
认识我?
但仔细一看,我恍然大悟:“你们是……”
“没错,没错!”那几个小身影凑了过来:“我们是灰百仓的孩子。”
“我爹呢?”
提起灰百仓,我心里就难受了一下。
跟它们——怎么开口?
“我爹说,他要出一趟远门,跟着你。”
那几个小东西叽叽喳喳的说道:“我爹还说,他要是不回来,让我们找你。”
它们出生不久,远远还不是人形,像是一团一团的小雾霾,好像水墨晕染出来的。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儿,还是让人心里难受。
怎么提这件事儿呢?不好开口,但灰百仓是为了我出的事儿,不能不开口。
我蹲下身,放缓了声音:“对不起,你爹为了我,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那几个水墨团儿似乎是互相看了一眼:“那是什么时候回来?”
程星河在后面叹了口气——他看这些小鼠,犹如看当年的自己。
“不回来了——”我只好说道:“死了。”
“死,死又是什么?”
灰百仓连死,也没来得及教给它们?
这怎么解释?成了车轱辘话了。
我正思索着怎么报丧呢,那几个小东西抢着说道:“要是遇上什么麻烦,是不是能来找你?”
我立马说道:“没错,只要你说得出来,什么都行。”
灰百仓为了我,把命都给搭上了,这份儿情怎么还都不过分。
那几个小黑团一听高兴极了:“那可太好了——我们的窝塌了,你得给补上。”
窝?
也巧,原来他们的窝,就在这地方,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阴气重煞气大,对它们来说,既能锻炼灵气,又能远离人群,很安全。
我跟过去,果然,它们住的地方,洞口给车轮子印碾塌了。
刨土选穴是我专长,我没费什么力气,给他们布了一个流星赶月局——这局一摆,接灵气,保平安,对灵物最有帮助。
不过我还看出来了,那个塌陷的痕迹是新的。
“这怎么弄的?”
“是一个车轧似的!好大的黑车!”
黑车?
“没错,一个女的要下车——那女人好看!”
“可是被人拦住了,有人不让她过去。”
我的心一提:“什么人拦着?”
“是个瘸子。”
“没错,还是个老瘸子。”
“女人的要进来,说有要紧事儿,老瘸子慢慢悠悠在这里一趟,说要过去,就踩着他尸体过去。”
“女人说,那她就下来走,可老瘸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那女人走不过去!”
“不光拦着,女人还流血了!老瘸子要命!”
“既然要命,女人只好走啦!”
“老瘸子也走了。”
妈的,江瘸子跑到这里来,拦住了我妈?
这老东西一出来,保准是没有好事儿。
我立马回头去看程星河。
那货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把电动车给骑来了:“追!”
我立马上了车。
可心里却一阵焦躁——能追上吗?
还好,从小黑雾那问到了车的标志——那是一般人坐不起的豪车,街上跑着的,不会太多。
只是,这个电动,撵得上吗?
“你别看不起我这骑术——要一给一,童叟无欺,追不上你把我脑袋啃了。”
你脑袋比心里美强哪儿了,让我啃?
我们这一走,我忽然就听到了身后一阵叹气的声音。
可回过头,什么也没看见。
我也没兴致计较这个了——没有比我妈重要的。
也是命运使然,说也巧,电动车刚蹿上了导航都没规划的路线,就看见车水马龙的街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一瞅,好么,我们县城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交通事故,又赶上有一段路正在修理,还有几个违章停车的,把路面给堵的严严实实的。
程星河一拍大腿:“你小子福星高照啊!”
我觉得也是——倒霉倒久了,怎么也得反弹一回两回。
电动车一个甩尾,我们就顺着路段寻找了起来。
这一路上盯车标,盯的眼花缭乱的,我快分不清奔驰和三菱的区别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妈那辆车的标志,可把我高兴坏了:“兑位!兑位那个黑色的!”
结果一靠近了,我们俩顿时就愣住了。
那种豪车是少见——可偏偏这个时候,竟然有两辆,并排停在了一起!
这他娘的不是天意弄人吗?
程星河就瞅着我:“哪一辆?”
我立刻凝神就想看——我妈是大贵之人,那车上必然是笼罩着紫气的。
可能坐上那种车的,能不贵吗?两辆车,都有紫气!
结果还没等我看清楚这两种紫气的区别,好死不死,这路况竟然重新顺畅了起来。
这下电动哪儿还赶的上,我就催着程星河快开,程星河立马开了起来,结果那两辆车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还给岔开了。
我气的要拍大腿,但是一转眼,就看出来了:“左边那辆!”
两辆车都是清洁晶亮的,但是其中一辆——车轮上沾着一些粘性很足的红泥,正是那个井口附近的土色。
“快开!”
“这是电动,不是筋斗云!”
好在路况依然还是拥堵,电动在被我们开出拉力赛状态之后,眼瞅着电量告急。
我正要着急呢,可也巧,那车缓缓,就开到了一座山下。
到地方了!
我妈,原来住在这里?
电动车在没电的最后一瞬间,我们看见了那个黑车,进了一个山腰上的豪宅。
我一瘸一拐从电动上下来,正要高兴,就看出来了——这个宅子,有些不对劲儿啊。
“小蝌蚪,你还愣着干什么?”程星河气喘吁吁:“找妈妈去啊!”
“这宅子里——有东西。”
还是个很凶的东西。
第1624章 头扎红绳
程星河一拧眉头:“你妈不也是行内大家族出身的吗?辈分比李茂昌还大呢,能有什么问题?”
这个宅子本身是非常好的——后面靠着个独秀山,面前是团云川,靠山面水。
靠山面水的宅子是多了去了,但这地方不一样,山如华表,水如祥云,妥妥的是“盘龙宅”。
这地方大利后代,要出贵子的——这种贵子,可能还会青史留名。
当然了,一般人也住不上,有句话说德不配位,必有殃灾,就是这个意思,普通人住不长久。
我妈能住在这地方,倒是跟本身的贵气相得益彰。
邪祟一般也会畏惧这种贵人,俗话说鬼不登贵门,因为大贵之人的气强生霸道,对它们也没什么好处。
可这个宅子和我妈都是贵人,为什么会带着一股子凶煞气?
想起了那个梦,我心里立刻不舒服起来,难不成,江瘸子在里面设了什么机关,要害我妈?
我立马跟程星河就要进去。
可这个宅子大门紧闭,门口还好几个岗哨,我们俩为了避免麻烦,就披着水母皮进去了。
往里一走,豁然开朗,就院子里种着的石榴树,都是西川特产的名贵品种,叫五月火。
这种石榴开花结果,都是通红通红的,远看跟着火了一样。
看树皮是野生的,看粗度,一棵少说能买套房。
程星河低声说道:“你还真是地主家傻儿子——你妈这么有钱,让你穷成那样?”
我想起了当年为了救三舅姥爷,才卷进了四相局的事情里,心里也一阵不是滋味。
我妈是没来看过我,不过,她不是说了吗?有苦衷。
我又乐观了起来。
这次,想知道的事情,就能知道了。
穿过了石榴树,前面是凤尾草,我就回过味儿来了,这里的植物,摆设,都是利后代的。
难道,也跟我有关系?
我还记得,老头儿跟我说过——你们家的家神,也许就在你爹妈那呢。
我妈做这一切,会是为了我吗?
我妈坐的豪车已经进了车库,这地方豪的厉害,跟个大宫殿似得,愣一进来都要迷路,也不知道我妈到了什么地方了,不如先去客厅等着。
更何况,我对那个黑气也很感兴趣——什么邪祟敢在这里滋扰我妈,胆子可不小。
但是一进大客厅,我倏然就有些紧张。
我妈现在,有自己的家庭了。
她家里人,都是什么样子,我会有弟弟妹妹什么的吗?
见到了他们,我应该是个什么表情?
程星河踢了我一脚,我这才踩上了大厅晶亮的进口瓷砖。
里面的装饰豪奢却协调,跟之前见到的大花旦家完全不同,看上去是真正的贵族感。
程星河奔着后头一看:“好么——独栋里的入户电梯。”
反正还没来人,我们俩就等在了入户电梯前面。
在那一站,不长时间,后面倒是来了几个年轻人。
那几个年轻人好像是这地方的保安,不知道是在巡逻还是干啥,到了电梯前面,一看“四下无人”,就站住了,有个是其中岁数最大的,问了一句:“小胡好了吗?”
“没有呢……跟之前小刘小马差不多,看样子,好不了了。”
“这帮穷命鬼,找到了这么好的工作,偏没这个命。”岁数最大那个叹了口气:“得了,招几个新人吧。”
“张哥,”忽然有个嘴唇特别薄的人低声问道:“咱们这,是不是有点邪啊?”
邪?
一听这个字,我跟程星河立刻对了对眼。
被称为张哥的那个保安色厉内荏:“你胡说八道什么,哪儿邪了?”
但显然,他也心虚。
那种薄嘴唇在面相上来说,叫窗纸嘴,最爱嚼舌根,少说一句能憋死,人们常说的,嘴上没把门的,就是这种人。
果然,薄嘴唇低声说道:“是真的——小胡病了之前,也说值夜班的时候,见过怪东西。”
剩下几个保安立马来了精神:“真的?也是那个系着红头绳的?”
红头绳?
“是真的,”窗纸嘴立刻说道:“小胡亲口跟我说过,跟小刘小马看见的一样,说是个小孩儿,光着屁股四处跑,浑身一丝不挂,就头顶有个红头绳,在二楼楼梯拐角呢,一闪就过去了,追过去,你说多怪,到了二楼走廊尽头,就没影了。”
那个张哥表情阴晴不定。
一个模样很木讷忠厚的保安说道:“咱们家老板是什么人物,一般邪祟也不敢来吧?会不会,是请来的家仙什么的?”
老板……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感觉。
我妈,现在的丈夫。
是个什么人呢?
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屁话,”窗纸嘴立刻说道:“真要是家仙,那看见了也没什么,保不齐还交好运呢!可那个系着红头绳的小孩儿,谁看见谁倒霉!小刘不是从三楼摔下去了?小马不是被车撞了?小胡就更别提了——睡不醒是个什么怪病?植物人?我看,他们不是意外,是撞邪了!更别说,咱们来的时间都不长吧?你说这,怎么就没有一个,是一年以上的老员工呢?会不会……”
几个年轻保安一听这话,表情都变了,正瘆着聚精会神听呢,忽然“啪”的一声响,几个人同时吓的一激灵,一回头,是那个领头的“张哥”受不了了,给窗纸嘴后脑勺来了一下。
窗纸嘴魂魄差点没吓丢了一半,一屁股就坐地上了,而张哥厉声就说道:“嚼嚼嚼,就知道瞎他妈嚼,忘了谁给你们发工资了?再嚼下去,我告诉老板,你们全别干了。”
窗纸嘴脸色一白,连忙从地上挣扎了起来,陪着笑脸:“张哥你别生气,我就是这么一说,逗逗闷子。巧合,我看,就是巧合,哪儿来什么系红头绳的小孩儿,又不是咱们老板娘儿子……”
一听这话,张哥又把手给举起来了,窗纸嘴连忙捂住了脑袋,可这个时候,门响了,我一抬头,就看见我妈进来了。
是啊,只那一眼,我就看出来了。
她虽然还是戴着墨镜围巾,可赫然,就是老照片上那个凤凰颈的美人。
程星河也看愣了——我妈那种美,跟祸国妖妃之类完全不同,端正大气之中,带着种说不出的威严。
哪怕这个地方,有一千个女人,可她就是有这种能力——在一千个人里,主角也只能是她。
几乎——跟在梦魇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我有些自嘲,没有梦境里那么平易近人。
几个保安赶紧低下头问好,我妈跟他们略点了点头,就要往电梯上走。
我几乎想把蜇皮子直接掀开,跟她说话,跟她见面,跟她相认。
可是凭空出现,一定会把这地方的人和她全吓着,只好忍住,带着程星河就要跟着她上电梯。
可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等一下。”
后面追来了一个人。
第1625章 为了儿子
抬头一看来人,我一下就愣住了。
齐雁和?
他怎么会上这里来了?
程星河也愣了一下。
说起来,齐雁和自从上次挑唆着汪疯子来整我,害的我被狐狸尾巴反噬,我还没见过他。
玄武局那场混战,也没他的影子。
这人给我一种感觉,精致利己,很会明哲保身。
我妈跟他,简直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有关系?
而我妈回头看了他一眼,凤眼没什么波澜:“齐先生?”
“夫人,借一步说话,”齐雁和笑容可掬,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有要紧事儿找您谈。”
我妈略微点了点头,对着电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跟我们能有什么要紧事儿?我想跟上去,但是刚动了一步,我前面的齐雁和忽然就停住了脚步。
接着,转过了脸来,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那双眼睛,清澈的像是能洞察一切!
我脖子上的汗毛一立,卧槽,难不成我们的水母皮又没盖严实,被他给发现了?
我妈也回过了头,询问似得看了他一眼。
他又是微微一笑:“没什么没什么——总觉得,这地方有个很特别的气息,像是,我一个熟人。”
话音未落,他一只手猛地伸了出来,对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就毫无征兆的抓了过来。
程星河看得清楚,立马把我往后一拽,就在这一拽之间,齐雁和的手指头,几乎就抓住水母皮了——就差半寸!
可就差着那半寸,抓了个空。
我妈往我们所在的位置也看了一眼:“熟人?”
保安们也跟着看了过来,那眼神也有些好奇,像是在问:“这哪儿有人?”
齐雁和收回了手,眼睛一眯,弯的跟月亮一样:“那也许——是我弄错了,咱们走吧。”
说着,跟着我妈就上了电梯。
我和程星河同时嘀咕了起来——这在大厅里地方大,抓不住,可要是进了电梯就不好说了——就那么个方寸之地,他伸个懒腰就抓住我们了。
于是我们俩同时决定,保险起见,走楼梯绕上去。
金色的电梯门在外面面前缓缓合拢,我们俩奔着楼梯就跑。
一边跑,还听见那几个保安窃窃私语:“你看见没有——刚才那个先生,也说着地方不对劲儿,他抓什么呢?”
“那先生谁啊?”
“上次来的时候,我听见了,好像是天师府的。”
“天师?那咱们这,难道真的……”
上了楼梯,程星河就问:“你妈还真是神通广大,连齐雁和也认识?”
我还纳闷呢,更纳闷的是,齐雁和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天师府,还是十二天阶?
“程狗,南派那,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
“风平浪静,没什么消息。”
“人家南派齐家,是不是根本就没拿着你当个当家?”
“你放屁呢!你这话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们俩已经上了楼梯。
电梯当然是比我们快,等我们上去之后,走廊里并没有人,所有的门,也是关着的。
人呢?
只能一间一间的找了。
结果刚往上一走,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拐角的位置上冲了过来。
我一愣,可就在愣神的功夫,那个小身影,竟然就不见了。
跟刚才那几个保安说的一样——是个光屁股小孩儿,头上系着个红绳!
绝对,绝对,不是人。
程星河也看见了,吸了口气:“你妈这,还真不干净——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东西的气很奇怪,明明是满身黑煞气,最外侧,却有香火气。
硬要说的话——不是邪祟,是个凶神!
凶神怎么也会跑我妈这里来了?
可惜没见到那东高原地在了哪里,一会儿跟我妈相认了,得赶快告诉她。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丝动静,赶紧跟程星河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凝气仔细一听,就听见齐雁和说道:“夫人最近做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不得不说,这可是一招险棋。”
我妈冷冷的说道:“为了我儿子,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声音,喜怒不形于色——我妈不是什么一般女人。
而且,我心里一跳,是为了我?
齐雁和叹了口气:“为母则刚的道理,我们不是不懂,可这事儿影响太大,还请夫人考虑考虑。”
我妈冷笑了一下:“这事儿我不考虑,没得商量——还是说,你是来逼我的?”
那个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不怒自威。
齐雁和立刻说道:“那自然不敢——夫人可千万别多心,咱们合作的时候还长着呢!毕竟,二十来年前,真龙穴的事情,只有您……”
“啪”的一声响,什么东西摔碎了。
齐雁和的声音自然被截断了,他立刻说道:“夫人不想提,那就不提,不过,您儿子不是一般人,夫人插手,反而不美。”
我妈冷冷的说道:“不用你们提醒,我就那么一个儿子,只要他用得着,我乐意把命给他,其他的,什么都拦不住我。”
就那么一个儿子,心里一阵发酸——是我,真的是我。
程星河在水母皮下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很宽慰的样子。
齐雁和显然也知道了我妈的心情,没有再多说:“那我就只好,祝愿夫人心想事成了。”
他想阻止我妈做什么,却没阻止成,是阻止我妈跟我相见?
脚步声冲着门口靠近了。
“等一下。”
但没想到,我妈竟然把他给叫回去了。
齐雁和的脚步停下。
“我做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这是个命令的口气。
齐雁和微微一笑:“遵命,我劝您尽快处理,否则的话,会招来大麻烦的。”
这话,带着威胁。
他们俩,是合作关系,还是什么关系?
齐雁和出了门,奔着楼梯间的电梯就来了。
从门里,我见到了我妈。
她斜倚在一个贵妃榻上,手里握着一杯酒。
阳光穿过落地窗,将她优美极了的侧影勾勒出了一层金边,像是一幅传世的名画。
我恍惚想起来了小时候看过的《圣母像》。
圣母这个词,现在已经被黑的体无完肤,但我没忘记,这两个字原本代表的意思。
她盯着窗户外,眉头紧锁,像是在愁什么。
但我的心就揪了一下,在预知梦里,她出事儿的时候,就是坐在这样一把贵妃榻上。
我转脸就盯着齐雁和,净等着他这一走,我就把水母皮给揭开。
可没想到,他这一走,电梯里,又出来了一个人。
是个贵妇人。
“淑云。”那个贵夫人开了口:“今天明明是聚会的日子,怎么就你不来?大家可都有意见了,专门派我来抓你。”
我妈听到了这声音,立刻回过神来迎接:“哎呀,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有要紧事儿,去不了了。”
这把我搞的很扫兴,怎么又来一个人?于是手上蓄了力气,不然放倒了算了。
可没想到,电梯里莺莺燕燕,又来了不少女人。
好家伙,老姐妹们的茶话会开这来了。
掀翻一个还好说,掀翻这么多,事儿就闹大了,走廊里的监控看见,又得是一场麻烦。
没辙,她们横不能一年不走,只能再等会儿了。
而这个时候,程星河忽然戳了我一下,意思是让我向后看。
我往后一看,顿时就给愣住了。
只见一个保安站在了楼梯口,可完全不知道,那个头上系着红绳的小孩儿,就站在了他身后。
接着,奔着那个保安就跳过去了——一下坐在了保安头上。
可保安自己还不知不觉。
那个小孩儿露出了一脸奸笑,下一瞬,保安一转身,那小孩儿忽然伏在了保安耳朵边,就用力的吸吮了起来。
第1626章 一个暗门
我和程星河浑身的汗毛都给炸起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而那个保安是刚才管事儿的“张哥”,额头有善人光,应该平时没少帮助过别人,是个好人。
反正也暂时见不到我妈,我立马跟程星河就过去了——既然是好人,就不能见死不救。
而保安转过脸,我们就看见了,那个头上有红绳的小孩儿,吸吮的,是这个保安的魂魄。
下一秒,那个保安就浑然不觉的奔着楼梯走了下去,我和程星河立马冲了过去,就在保安要下楼的一瞬间,我们拉住了那个保安。
保安在几乎一脚踩空的情况下,被我们拉住,而那个系着红绳的小孩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露出了个很扫兴的表情,倏然就消失了。
而保安滚在了台阶上,程星河为了配合水母皮,好险没趴在地上,没忍住就“妈耶”了一句。
而保安感觉出来,猛然回头,脸就白了。
对他来说,这一下,肯定跟闹鬼没区别。
但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那个保安忽然趴下,对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就开始磕头:“神仙显灵了——神仙显灵了……谢谢神仙救命!”
程星河站稳了脚跟,咳嗽了一声,装出个跟让人掐了一样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神仙?”
我踹了程星河一脚,意思是你吓唬人家干什么。
可没想到,保安一边磕头一边就说道:“我觉出来了!你们跟我妈说的一样!”
原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关于小孩儿的传闻,而刚才从楼梯转角,也是心里嘀咕,怕出事儿。
可一过来,就看见一个小孩儿的身影一闪而过,吓了个好歹,接着,就觉出有人在吮吸自己的耳朵。
这一下子他吓的什么似得,可身体不受指挥,只觉的自己活不了了,可最后一瞬间,他觉出一个人影把小孩儿给撞下去了,一抬头,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妈就是个虔诚的信徒,说神仙不在凡人面前露脸,自然以为是遇上神仙了。
我四下一看,那个系红头绳的小孩儿已经消失了,惦记着那些老姐妹赶紧走,我还得见我妈,就拖着程星河要离开,可那个保安跪下就是几个响头:“神仙显灵,救苦救难——这房子不干净,救救我们吧!”
一脚刚抬起来,寻思着也是——这地方要是有凶神,也会影响到了我妈。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帮着我妈把这个东西给扫除了也行。
反正,我想起来了关于我妈的那个预知梦,心里就很不舒服。
程星河觉出来,就帮我开了口:“也行——那是个什么东西?”
保安刚要说话,对讲机就有声音响了起来,意思是让他换班儿,他答应了一声,给我们小心翼翼做了个请的姿势,让我们借一步说话。
预知梦里,我妈遇险是入夜之后的事儿,这会儿还是安全的,我也就答应了。
保安把我们领到了自己的宿舍——他毕竟是个资历最老的,楼下就有个干净整洁的小房间。
进了房间,我就看到,窗台上搁着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在照片上,可跟现在这个不苟言笑的形象不一样,笑的眯起了眼睛,还跟个孩子一样。
我和程星河都一阵羡慕。
有父母依靠的人,才有那种笑吧。
这个保安叫张浩。
他已经给我们点了一柱清香,对着我们拜了拜。
我们俩赶紧侧身把香火让过去了——活人吃香火,那是大忌。
张浩拜了拜,接着说道:“神仙在上,求您救救我们这帮人……大家都死不起!”
原来,这个叫张浩的是个苦出身,书没念完就出来打工,自然得不到特别好的工作,但是吃苦耐劳,也在行内熬出了点资格,而在是个大户人家,算是个美差,他挑的,都是跟他一样,比较孝顺的。
比如有一个是额图集附近的,一个人出来打工养活全家,还有一个是西川的少数民族,老娘有病,等钱续命。
这几个真要是出事儿,家就毁了。
难怪身上有善人光,他不是为自己。
我也对这个寄住在我妈家的的东西有了兴趣,就问:“你们这户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几口人?”
我也想知道,我妈家里,具体什么情况。
结果这话一出口,张浩倒是愣了一下:“您不是神仙吗?您……不知道?”
程星河怕我露馅,给我来了一下:“神仙就得什么都知道,哪个法律规定的?”
张浩只得说道:“这家具体情况,我们不知道,据说是个显贵,我们都签了保密合同了。”
我挺失望,程星河就催着他:“那你把这事儿具体介绍一下。”
“这谁也不知道那个小孩儿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敢直接跟主家说,不然的话,饭碗还要不要了?”张浩说道:“再说了,没有在这里一年以上的员工,打听根源,也打听不出来。”
程星河低声说道:“七星,你知道棒槌吗?”
我当然知道了。
其实,所谓的“棒槌”,就是人参精。
人参是价值连城的,本身又是几大灵药之一,据说长成了人形的人参,就会化作小孩儿,在月夜里四处乱跑,吸收日精月华,要是有福的人,赶上小孩儿撒尿,喝一口进嘴,那就能多活百十年。
人要是看见了,肯定是想抓的——长成人形的人参,一家子人都够吃花不尽了。
但是有一样,这人参很机警,只要一听见人的动静,往土里一扎,你就别想抓住它。
唯独有一个法子,你大喊一声“棒槌!”
那人参会立刻停下,跟点了穴似得不动,你靠近了拿红头绳把他脑袋上一扎,那这个人参精就跑不了了。
红头绳,光屁股小孩儿,全对的上。
只是,这人参精一泡尿,就能让人延年益寿,对人好处大大的,没听说人参精吃人魂魄啊!
更别说,那是个凶神,不像是普通的灵物。
“你们这,有没有大人参?”
张浩连忙点了点头:“有!我领着你们去!”
这家人如此显贵,那还真没准是个物灵——收到了几百年的人参精,机缘巧合跑出来了。
张浩连忙领着我们,到了一间屋子。
这个屋里,琳琅满目,全是各种各样的宝物,哪怕我和程星河,也看的眼花缭乱的,他一伸手就想摸,被我一巴掌打下来了。
几个大盒子里,人参确实也有,可看着虽然咋呼人,却远远没到了能成人的水平。
不是人参精?
但是一转脸,我就看见,这个宝库一边,还有一个暗门。
“那是干什么的?”
第1627章 母子相见
张浩往暗门上看了一眼,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不在我们的巡逻范围内,平时都是锁着的,说实话,这地方我们一天也就巡视一两回,也不敢来的多频繁。”
是啊,毕竟是放宝物的地方,丢了东西落个监守自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跟程星河就靠了过去,头贴近,听里面的声音。
“嘻嘻……”
我皱起了眉头。
里面,有小孩的嬉笑声。
那东西就在里面?
我抬手想推开门,可这门锁的很牢固,好像是猢狲顾的好锁,轻易打不开,而且手一碰上,里面的声音就消失了。
我还想再细听呢,前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一帮贵妇下楼的声音,伴随着嘻嘻哈哈的寒暄。
我妈也出来了,在那一群贵妇里,鹤立鸡群。
我顿时激动了起来,终于能见她了!
可这边的事情撂不下,我就跟程星河低声说道:“这里你看着,我跟我妈见了面就回来。”
程星河连忙就把水母皮里钻出来:“你去吧,自己小心点。”
我一瞬间有些不放心,程星河跟我的关系,人尽皆知,他没有水母皮安全吗?不会被屠神使者盯上吧?
程星河低声骂道:“别磨磨唧唧,你要真担心你爹,就尽快回来。”
而一转脸,张浩已经愣在了原地——他眼看着那这程星河来了个大变活人,更确定我们是神仙了。
我一寻思也是,毕竟屠神使者不是冲着程星河来的,我虽然用蜇皮子换了脸,贸然露面也危险,就披着水母皮出去了。
我妈送走那些贵妇人的时候,太阳已经沉下去了,我想起了预知梦,心里就紧张,赶紧跟到了我妈身后,等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又怕吓着她,好歹等她关上了门,我才敲了敲门。
这一侧脸,又看见了那个光屁股小孩儿站在走廊另一端,对我扮了个鬼脸,露出个奸笑。
我一皱眉头——入行以来,不说百毒不侵,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孩儿,特别让人瘆得慌。
程狗真是不靠谱,没追到?
她的声音从里面响了起来:“谁啊?”
我心里突的一跳,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是您写信,要跟我见一面的——我住商店街,叫李北斗。”
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有点颤了。
屋里先是一片安静,下一秒,门把手响了一下,我妈就出来了。
自然,透过了水母皮,她没法看到我,但她立刻想起了之前齐雁和的行为,伸出手,就冲着我试探着触碰了过来。
隔着水母皮,她摸到了我的肩膀。
她那双黑沉沉的凤眼里,立刻就亮了起来。
接着,把我拉了进去,
她的手,非常温暖。
我进了屋,以最快的速度,在门口布了一个“藏”。
是苏寻给我做好的“半成品”,搁在了应有的位置上就行。
我妈伸手摸我,眼里别提多急切了:“北斗,妈……妈想见见你。”
我心里一阵发酸。
脱下了水母皮,我妈见到我,却是一愣。
我连忙跟她解释蜇皮子换脸的理由,她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就摸向了我的额角。
虽然被蜇皮子处理过,但是额角的旧伤疤,靠着触感,还是能摸出来。
她这才像是放下心来,心疼的说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这一阵子,你吃苦了。”
接着,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李淑云,我是……你妈。”
最后四个字,她声音发颤,眼里含着泪。
我心里一阵酸涩,但还是尽量露出笑容来:“我……我知道。”
她似乎有些紧张,半晌才说道:“你……你都这么大了。”
但她接着,就更紧张了:“你恨我吗?是我对不起你,当年,没有好好的照顾你……我……”
要说恨,其实也恨过。
我羡慕别的孩子有妈给做饭,羡慕别的孩子有妈抱着看病,甚至羡慕,那些小孩儿的耳朵有妈来拽,淘气回家,有妈收拾。
可我,我只有羡慕。
我饿肚子的时候,摔断腿的时候,甚至差点因为发烧送命的时候,我妈一次也没出现过。
有些老邻居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说别的孩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却是我妈的绊脚石,带着我,上哪儿嫁好人家,过好日子去?
她现在,确实如愿以偿过上好日子了,自然,人都希望能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摇摇头:“您在信里说,有苦衷。”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头摇的,有不甘心。
我妈眼圈,瞬间就红了,下一秒,她一把抱住了我,哽咽了起来:“儿子——我的儿子……”
我妈身材自然比我娇小很多,可她的怀抱,异常温暖。
这个温暖,和奇异的安全感,我确实是第一次感觉到,简直能把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怨恨和不甘,全消融了。
我想起来,她之前跟齐雁和说,她就一个儿子,愿意把命给儿子。
她对我,真的还有母子之情。
“妈对不起你啊,妈当年,也有妈的不得已……”
这一瞬,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凤凰女,而是一个软弱懊悔的普通妇人。
她的眼泪,在我衣服上温热的洇开。
我抬起了手,拍了拍她后背:“现在好了。”
不论如何,我好端端的长大了,穿越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终于站到了她面前。
我妈抱我抱的死紧死紧的,等她情绪终于平静下来,这才说道:“妈想起了很久以前……”
我心里一提,立刻问道:“您,到底为什么……”
“妈告诉你,妈这就告诉你。”她抬起眼睛看着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说起来,都要怪你爹……”我妈咬了咬牙,黑沉沉的丹凤眼里闪过了一丝憎恨:“是他害了我,也害了你这一辈子。”
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我爹,到底是谁?”
这是不知道追寻了多久的答案,这答案一旦到了面前,反而意外的充满不真实感。
我妈咬了咬牙:“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一下就愣住了:“不知道?”
那怎么可能?
我妈吸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要不是得对你有个交代——我一辈子也不想回忆起来。这要从二十来年前,很多先生去探寻真龙穴的事情说起。”
她抬起眼睛看着我:“那一次,我也去了。”
第1628章 小四相会
我顿时愣住了。
四相会不是高阶先生才能去的吗?我妈二十年前,也才二十来岁,哪儿有这个资格?
我妈看出了我是怎么想的,领着我坐下,给我一杯茶:“我们——自然没资格进四相会,是偷着去的。”
但她端正威严的面孔上,是没控制住的后悔:“那个时候,年少气盛。”
“我们”……跟她一起进真龙穴的,还有其他人。
这要从我妈的身份说起,她是窥天神测李家的人。
她这一房,很久之前就离开了老家,在县城生活——这事儿从头说起,是另一个故事,我妈亲爹,也就是我外公,虽然也是正统李家先生,偏偏跟臭名昭著的黑先生家女儿好上了,也就是我三舅姥爷的亲姐姐,行当内跟厌胜门名气差不多,反正都是“歪门邪道”。
正道先生跟黑先生势不两立,这样的结合,李家容不得,他们只能离开老家,隐姓埋名在县城自立门户。
开始还是做老本行,过的也算安静,后来因为某件大事儿,外公通过测字的本事,在本地立了一个大功,行内人仰慕,不少前来结交的,在那个时候,跟十二天阶家族就认识了。
而黑先生素来没什么规矩讲究,我三舅姥爷也经常来探望姐姐,算是正道和黑先生都吃得开。
而我妈出生那天,漫天都是红霞,附近的鸟雀都在房子周围鸣叫。
这是个异象,日出丹朱,百鸟朝凤,搁在古代,必定要被认定做后妃的。
但是外公外婆心里清楚——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女儿是凤凰命,未必是件好事儿。为什么说大富大贵不是每个人都承担的起的呢?因为大富大贵人的劫难,也比普通人更大,三舅姥爷倒是满不在乎,说我妈的命格他给看了,天塌下来他给扛着。
我妈在这样的家庭里逐渐长大,也就认识了不少行当之中的后人。
比如,程狗他妈,齐家的齐百灵,夏明远他爹夏天生,江家的江良,甚至兰家的等等。
我想起来了齐老爷子去世的时候,垫在《花花公子》底下的老照片,估计就是那个时候拍的。
难怪,原来父母这一辈,竟然都认识,程狗知道,一定很惊讶。
这帮风水圈子的二代关系都不错,不少是要继承家业的,算是提前积累人脉,这样,他们这个小圈子里,互相认识的人越来越多。
而他们知道四相局,是从程狗他爹那。
程狗他爹叫程廉贞,因为以二郎眼帮过小圈子之中的一个人,也融入到了这个圈子里。
而程狗他爹自然跟程狗一样,为了能活过二十五岁,毕生之力,都在寻找四相局,听说这个小圈子里有江家人,竭力交往,就是为了能从建造者江家那,知道四相局的真相,找到玄武局。
江良他们一听四相局这三个字,心里不由也是一动。
当时,江家也面临着困局——外面看着,江家繁花似锦,可只有江家人自己知道,现在家族的运势,犹如强弩之末,按着祖宗的遗言,很快就要分崩离析,必须得找到解决的方法。
作为未来的家主,他们自然也想找到传说之中的四相局,为家族延续,尽一份力。
可他们心里也清楚,这在家主那里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上一个为了四相局跟家里闹翻的江藏水,已经被驱逐出江家了。
这个时候,圈子里有一个年轻男人,说他也弄到了一点资料,也像是跟四相局有关。
这个年轻男人是谁家的,什么时候融入进来的,当时大家都没留意,只记得这个男人卓尔不群,跟其他人都不太一样,模样很英俊,常穿白衬衫,大家叫他小井。
那些年轻先生,哪一个不是血气方刚,自视甚高的,又在家族荫蔽下,没接受过社会毒打,好高骛远,哪个都想搞点万世功业,立马就问小井,是什么资料?
小井拿出来,大家全吃了一惊——是四相局的地图。
当然是复制品,可已经足够震惊那些人了,都是行内人士,图上选址的精妙,扫一眼,就知道绝后光前,决不是假的。
他们自然就问小井,这是从哪里来的?
小井摇头,说这事儿是个秘密,只问你们,乐不乐意一起来做这件事儿?
大家自然乐意,小井说可以,唯独一个条件,这事儿要保密。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外,四相局简直是个巨大的马蜂窝,要是告诉给家里的长辈,让你去了才怪。
可关于四相局的传说,实在是太诱人了。
他们达成协议,也就分头去寻找那些地方——俨然成了一个小四相会,程狗爹妈就是那个时候好上的。
但那个时候,他们初出茅庐,寻找的并不顺利。
有些人本身没常性,一直找不到,就打了退堂鼓,我妈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有一天,我妈接到了通知,说这件事儿有眉目了。
当时我外公外婆已经相继去世,我妈也已经跟人谈婚论嫁,对方也是行内人,我妈正在幸福之中,几乎别无所求,对这件事儿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可我妈当时的未婚夫感兴趣,三舅姥爷自己也参与了进去,根本没人管我妈,她就也跟着去了。
什么眉目呢?有人报信,说现在一些天阶和拔尖儿的先生,偷偷组成了一个四相会,就是奔着真龙穴去的。
咱们只要跟在后面,背靠大树好乘凉,也能跟着分一杯羹。
关于真龙穴的传说简直太多了,有人说那地方能成仙,有人说那里面有至宝,总而言之,去了肯定不会白去。
而天阶们亲自打头阵,危险性也不高,简直是白捡的便宜。
这叫那些小年轻听说了,谁不感兴趣。
不过到了那之后,我妈就发现,昔日的很多朋友都不见了,比如程廉贞和齐百灵这一对。
我心里一动——也许,他们当时已经遭难了。
她也纳闷,不过当时并不知道内情,一路尾随着四相会的人,也真的进入到了真龙穴之中。
说到了这里,我妈脸色微微有点变化,显然是想起来了最不愿意触碰的回忆,深呼吸了几口,让我喝茶,她缓一缓。
茶冷了一半,不过味道还是十分甘甜。
不过我也没心情细品,毕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内容了。
我妈缓过来,接着告诉我——真龙穴的危险自不用提,壮美也不用提,尾随着四相会进去之后不久,她就听见,里面一阵很大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崩塌了一样。
当时真龙穴里面就一片大乱,我妈也大吃了一惊,可真龙穴里的东西,把她和身边人给冲散了,她正着急呢,忽然黑暗之中,一只手抓住了她。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未婚夫,立刻跟了过去,但是只觉得,那只手凉的吓人。
她心里有些疑惑,就问那人到底是谁,那人不回答,她就更想挣脱开,可她觉出自己被拽到了一个地方,忽然头上一阵剧痛,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有血迹——再后来,有了孕。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尽量冷静,可她的手,死死的攥着,手背上,浮现了青筋。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那我爹……”
还真是个死王八蛋,趁人之危!
“他到底是谁?”
我妈吸了口气:“儿子,我实在是不想回忆那张脸了……”
提起“那张脸”,我妈心里,依然有恨意。
心口一闷,我只觉得窒息。
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是以这么不光彩的方式来到世界上的。
第1629章 无妄之灾
难怪——我妈会不想看到我。
但我妈立刻摸了摸我的额角,说道:“妈知道,把你丢给三舅姥爷,实在不负责任,可你相信妈,妈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谁也没法为了这样来的儿子,搭上自己的一生。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过,这其中还有疑问——比如,她给我写信的时候说过,我的出生,牵扯到了一个大秘密。
我妈点了点头:“你那个爹,恐怕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我听梅姨说,她见过我爹?难道,我爹后来又去纠缠您了?”
我妈一愣:“梅姨?哪个梅姨?”
我把之前梅姨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妈这才想起来,皱起眉头:“那个怪人……”
原来,梅姨从上学的时候,就一直很嫉妒我妈。
我妈长得好看,各项拔尖,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个女神一样的存在。
而梅姨就不用说了,一直是个丑小鸭。
可她不甘心当个丑小鸭,这个不甘心没用在了提升自己上,反而用在了嫉妒上,尤其是她看上的男孩儿,眼里都是我妈,她把我妈恨的牙根痒痒,有其他女学生告诉我妈,说梅姨曾经做小人诅咒我妈,我妈也没往心里去。
其实,憎恨你的人不怕你还击,最怕的,是你无视。
梅姨更恨我妈了。
直到后来,她又遇上了我妈。
当时我妈才从真龙穴里出来,大病了一场,又躲着未婚夫,那天在街上走,忽然头上落下了个花盆,好险砸到了我妈,我妈抬头一看,就看见了梅姨从头顶阁楼蹲下了,浑身发抖。
当时我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跟梅姨说话,梅姨也失魂落魄的,跟见了鬼似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要是不提这个名字,我妈早就把她给忘了。
原来如此——难不成,我爹其实一直在后面保护我妈,这才让想害我妈的梅姨给见到了?
“那,您刚才说的大秘密……”
我妈摸了摸我的额头,低声说道:“就关于这个地方。”
这一瞬,我忽然就觉出,额角一阵剧痛,简直像是一把锐刀,在刮我的骨头。
从来,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一声惨叫就要喊出来,可我怕吓到了我妈,死死咬住了牙,我妈觉出来,眼神十分复杂:“你哪里不舒服?”
我刚想勉强开口,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的声音:“您在不在?”
剧痛带来了耳鸣,一片纷乱之中,那个声音忽远忽近。
可哪怕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有了一种感觉。
叫门的那个人,是个熟悉的声音。
谁啊?
可现在不能动脑子,稍微一动,那种剧痛蚀骨灼心。
我妈转过了脸,看向了门口,把我扶到了里面的屋子,关上了门,让我先休息一下,自己去开门了。
我重重的吸了好几口气,这个痛来的又急又快,是一种极不吉利的感觉。
好不容易把那种剧痛给压下去,回过了神来,外面找我妈的是谁?
我惦记着我妈今天有危险,挣扎起来想出去看看,可没想到,一抬头,看见了一个小孩儿蹲在了墙边。
又是那个扎红头绳的。
那个小孩儿看着我,咧开嘴,是个奸笑——这次离得近,看清楚了,之所以这小孩儿看上去那么瘆人,是因为它口中黑洞洞的一片,没有牙,不见舌。
我心里一提,立刻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来这里干什么?”
那小孩儿歪着头,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我的头。
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一样?
可我什么地方跟你一样了?
我也不敢大声,毕竟现在我一动,就会招灾引祸,我妈就更别提了,让外人知道这里藏着个男人,不管是“陌生男人”还是“私生子”,对她名声都不好听。
那小孩儿就呆呆蹲在原地,没有扑上来攻击我,也不走,就那么盯着我看。
那眼神,让人寒毛直竖。
在预知梦里,把我妈给伤成那样的,是它吗?
还是——外面的人?
天已经黑了。
还好,这个时候,一阵门响,那个人离开了,我妈进来,端着一杯热茶,喂到了我嘴边:“再喝一点。”
我并不想喝,而且,额角的剧痛,也不是喝茶能治好的。
可看到了我妈眼里的关切,我心里一暖。
这其实,是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事儿。
被人这么关心,真好。
而这一瞬,刚才那个小孩儿,已经消失了。
从我妈手里喝了一口,她微微一笑,眼里有了心疼:“这么多年来,你吃苦了。”
我摇摇头:“您——也吃苦了。”
不管我前世是谁,这一生的我,对我妈来说,我是个无妄之灾。
难怪一直一来,我运气就不好,从一开始,我就是个不被祝福的存在。
我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以后,妈会对你好的。”
我连忙说道:“我也会对您……”
话说到了这里,我心里一沉。
她现在过得很好。
也许,我的出现,反而会打破她的生活。
“您这次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对不对?”我盯着她:“您,可以告诉我了吗?是不是,还是跟真龙穴有关?”
我妈的眼神一凝。
要是她一早就消化了这个怨恨,早就来了,为什么是今年来?
在我跟四相局扯上关系之后。
我妈尽量让自己神色镇定下来,缓缓说道:“其实,我一早就应该来认你了,可这段时间,几次都没有见面的缘分,我身边,也发生了很多事,让你久等了。”
不,我摇摇头,来了就好。
我是最乐观的,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儿,都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而且,我记得,我妈曾经遇上过凤凰断翅的劫难,也不知道那个劫难——想看看我妈的面相,可额角又是一阵剧痛。
我妈叹了口气:“其实——你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我来找你,就是觉得,欠你一个真相。”
说着,她站了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额角还是一阵剧痛,不过还能撑得住。
我站了起来,一个踉跄。
我妈立刻扶住了我:“你跟我来一个地方。”
这地方,还有内部楼梯,跟着我妈从内部楼梯下去,到了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有一股很奇怪的香料味道。
而且,四面不通风,简直像是电视剧里看到的巨型保险库——银行里面,放重要东西的。
我妈扶着我坐下,这个房间十分昏暗,后面,有一个间隔,映照出了点点红光,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
我妈进到了隔间里,像是想取出什么东西。
“妈……”我开了口。
她的背影一颤。
“这些年,您过的好吗?”
她没回头,声音带着笑:“你看见了,很好。”
可我听得出来,她声音里的强颜欢笑。
“等弄清楚真相……”我说道:“我愿意替您找回当年的公道。”
我妈微微一笑:“好。”
那个人,会是谁?
只要能找到他,一切真相就都能大白天下了。
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很细微的声音,像是我妈在祈祷什么,仔细一听:“娘娘保佑,让我儿子平安喜乐,一生如愿……”
不知道在对着哪个神佛,为了我祈祷。
我心里一暖。
这是不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我这么做?
只是,我虽然因为额角剧痛,暂时没法跟平时一样观气,却还是本能的觉出来,隔断后面的东西,似乎煞气很重。
而且——神佛,为什么会供在这种见不到光的地方?
难道,我妈现在的丈夫忌讳信仰?
我妈的声音响了起来:“现在,有件事儿,妈想请你帮个忙。”
我根本没有犹豫:“您只管说。”
我的命是她给的,她要让我做什么,也是天经地义——生养之恩大过天。
“你只要乖乖坐在那里不动就行了。”
不动?
第1630章 邪阴子母
其实,我刚要站起来,想看看我妈拜的是什么神,可额角又是一阵剧痛,几乎让人眼前发白,我想抬手支撑身体,可这才发现,不光观气暂时用不了,就连身体也使不上劲儿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祈祷声停下,我妈从里面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东西。
视线也因为剧痛,要模糊起来,
可这一瞬,似乎一盆凉水泼到了我头上,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可她手里的东西,我认识。
是斩须刀。
这东西,是江家的传家之宝,但是在风水鉴赏会上遗失了。
为什么,会到了我妈手里来?
我一瞬间,忽然想起来了。
我在秘宝鉴赏会上,见到了一个影子,头很大。
但是——如果那不是头……而是长发女人,把满头长长乌发堆成了一个晚宴上常见的发髻,也会出现那种影子!
趁着乱,在那盗取了斩须刀的,是我妈?
“妈……”
屋子十分昏暗,她逆着隔间里的红光,看不清她的表情。
“铿”的一声脆响,她抽出了斩须刀秋水一样的寒刃。
为什么——为什么动不了?
那个系着红头绳的小孩儿,再一次出现了,蹲在个角落里,面无表情的盯着我。
我妈以跟外表完全不同的利落转过了斩须刀,对着我的头就下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
就在斩须刀落下来的最后一瞬间,我拼尽了全力,才把头歪开。
“扑”的一声微响,斩须刀的锋芒,几乎毫无阻碍的没入到了沙发下,跟我的脸,只差着毫厘。
我妈毫不犹豫的把斩须刀抽出来,再次对着我追下来。
我看得很清楚——对着的,是我的额角!
可身体,简直跟中了梦魇一样,脑子再清醒,也根本没法移动。
哪怕能移动,龙鳞也挡不住专门杀龙的斩须刀!
所幸,身体勉强还能依靠蛟珠,有一些本能反应,我挣扎起来,想跑出去,可身体那种奇妙的感觉,像是被数不清的线系住了,根本挣扎不出去!
这不可能啊……
我有七星龙泉和玄素尺的煞气,有龙气,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没那么容易被整治。
不,一个让人寒毛直竖的感觉升腾而起。
我的身体,自从被我妈抚摸过了额角之后,就出问题了。
我想起来,刚才她给我喝的两杯茶。
而且,比起身体的危险,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妈的目的。
为什么——眼前几乎全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不明白,这种感觉牵扯到了额角上,疼的人无法呼吸。
“你不听话。”
我妈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答应过我,不乱动的。”
我呼吸急促了起来:“您到底为什么……”
斩须刀横过来,划出锐利的破风:“我为你好。”
为我好?
就在斩须刀要扎入额角的时候,身体被蛟珠带着往后一躲,我听到身后一阵响——那个隔断被我的体重撞开,我看到了后面的一切,瞳孔一缩,整个人好像坠入了冰川里一样。
后面是两盏红莲花灯,和一个神龛。
神龛里面供奉的,是背对人的神像。
可背对着人,也看得出来,那是一个母亲趺坐其中,身边围绕着九个孩子的神像,不知道多少年了,包浆细润,还是栩栩如生。
邪阴鬼子母。
难怪,难怪这地方会出现那些小孩儿。
这是一个专门保佑母亲和孩子的神灵——她自己孩子饿死,而把其他人的孩子拿来给自家孩子吞噬,后来自己一个孩子被最上面的神藏匿起来,她哭求索要孩子,最上面的神说,你吃了那么多其他人的孩子,无动于衷,自己家的孩子少一个,就急成这样?
别人的孩子,也是骨血。
阴鬼子母因此得道,成为了护佑孩子的神灵。
这种神,正统的神庙也不少见,但是这一尊,是邪神。
神灵是从信仰之中诞生的,正神保佑你,你献上香火即可,可邪神不一样了,效果更霸道,要的东西,也更恐怖,就跟我们以前接触过的婆婆神一样。
传说之中,邪阴鬼子母每天都能生下九个孩子,但她只会留下一个孩子——让这九个自相残杀,把剩下八个吃光的,才能活下去。
邪阴鬼子母确实能保佑后代,但是,要牺牲很多。
供养邪阴鬼子母,祭品可不是糕点牲畜那么简单。
要给她的孩子们,提供其他孩子的生魂。
神像周围的孩子,都系着红头绳。
我刚才看到的红头绳小孩儿,就是邪阴鬼子母的孩子,吃的——是这里出事儿的保安的生魂。
那些保安,都是张哥挑选的孝子,他们的魂魄,最为合适。
我也知道,我妈是三舅姥爷的晚辈,会阴邪的法子不奇怪,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难怪——难怪她会遇上凤凰断翅的灾祸,恐怕,那是报应!
而刚才的祈祷,也不是为了保佑我——而是让我,也成为邪阴鬼子母的祭品。
只有亲妈,心甘情愿把自己孩子贡献出来,才会对我现在这个身体,产生这个效果。
是啊,我一路熬到了现在,能对付我的不多,亲妈,算一个。
现如今,她要用斩须刀……
才刚想到了这里,她倏然靠近,斩须刀的寒光,就精准的抵在了我的额角上,缓缓说道:“这把刀很快,你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
“你要杀我?”
“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给的,”她跟刚才的慈爱,简直判若两人,丹凤眼里没有一丝感情,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威仪:“我拿回来,天经地义。”
果然,我几乎想笑,刚那一切,都是骗我的,就是等着“茶叶”和邪阴鬼子母的效果发作。
屠神使者要杀我,江家人要杀我,我本来以为,她对抛弃我这件事儿,是后悔的,我亲耳听见,她说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愿意把命拿出来,为什么——她也要杀我?
刚才充斥到了四肢百骸的,前所未有的温暖,一瞬间,像是全冻上了。
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有些事情,未曾拥有,也就算了,但是拥有过后又被夺走,才是真的难受。
“要死可以,”我盯着她:“让我当个明白鬼。”
她眼里闪过了一丝复杂:“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可我觉出来,她稳稳当当的手,犹豫了一下。
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你要保佑的儿子,原来不是我……”我盯着她:“你还有,其他的儿子?”
她微微一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最美好的东西,眼里终于有了光,这个光,才是真情流露:“对,他才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是个妖邪。”
第1631章 真龙之骨
这句话,插在心里,像是一柄快刀,先是透骨的冷,才是刺骨的疼。
“我也是你生的,我不是妖邪……”
她一只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脸,声音却是跟手截然不同的冷:“你是——冲着你现在这张脸,你的额角,你也是妖邪。”
我的心骤然一沉。
“你要真相,我就告诉你真相。”她盯着我,黑沉沉的眼睛,染上了一抹灯光的暗红,显得格外冷漠:“我并不希望你出生,一看见你的模样,就想起了那个人,就是这张脸,让我想要千刀万剐……你一开始,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她眼里的憎恶,凛冽决绝,是装不出来的。
而她一只手摁住了我的头,眼里只有额角的旧伤疤:“要不是你,他不会吃那么多苦。”
“我?”我心里猛地一沉,难不成……“你儿子吃苦,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不光是多余的,还把属于我儿子的东西抢走了!”她冷冷的说道:“我得替他拿回来。”
原来如此。
骗我过来,一开始,就是想取走我身上某件东西。
她认为,应该属于“唯一儿子”的东西。
她凝望着我的脸,缓缓说道:“你知道吗?看他吃苦,我的心都碎了。”
你为了另一个儿子心碎,我呢?
我算什么?
就连带我来到世上的她,也想我死。
一种前所未有,十分空虚的感觉蔓延过了心脏。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只为了让人憎恶,让人畏惧,给人带来灭顶之灾,扰的万事不得太平?
所有的回忆,走马观花的在脑海之中出现——有一年初二,漫天大雪,别的小朋友跟着妈回外公家,我自己出去,滑了一跤,脚卡在下水道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上学的时候,安家勇冤枉我偷东西,没有一个人信我,再大一点,高亚聪骗我……
没妈的孩子命苦,我一直装成无所谓的样子,觉得过去了就过去了,可这是一道一道的伤疤,记录着一次一次的疼。
现在我从孤身一人,到有妈了——讽刺的是,我妈,却是最希望我从世上消失的。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
斩须刀落下来,极冷极锐,显然是想把我额角的旧伤疤剜下来。
原来,她甚至不是要我的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儿子,要这个。
“真龙骨,不应该在你身上。”
真龙骨?
疼……
到底是哪里疼?心里最疼。
那种被沼泽吞没一样,无力绝望的感觉,把整个人全淹没了。
可就在这最后一瞬间,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咣”的一声巨响,像是哪里炸开了。
一个人跟天神一样半空而降,又稳又准,奔着我妈的手腕就过来了。
“当啷……”
斩须刀落地,一个人气喘吁吁的挡在了我前面,声音是难以置信:“虎毒不食子——你既然是他亲妈,为什么对他下这种手?”
程星河。
他浑身都是灰,脑门上全是汗,不知道费了多大功夫,才把这里的墙给打通。
我妈抬起头,冷冷的盯着他:“跟你没关系——你是程廉贞的儿子?你爹,没有你这么多管闲事。”
程星河眼里一瞬亮了一下,显然,他知道了我妈认识他爹,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可他不傻,知道这个时候问问题是什么代价,冷笑:“我救他,也跟你没关系。”
话音未落,他把我架在了肩膀上,大声说道:“七星,真相没有命要紧,咱们走。”
可是,很多想知道的事情,还不知道。
“条条大路通罗马,总还有别的法子。”程星河一直一来都乐观过剩,背着我就往外冲。
可这个时候,一阵凌厉的破风声,就从我们面前划了下来,程星河觉出来,立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翻了过去,可那一下,实在是太快了。
斩须刀贴着他的胳膊划下,无声无息的没入到了地板上,一阵血腥气炸了起来。
程星河在最后关头,用胳膊护住了我,一条胳膊,皮肉翻卷。
那片血,一下刺了我的眼:“程狗……”
可他连疼都没来得及,立刻翻身往安全的地方躲:“卧槽,斩须刀怎么到她手里了?”
我妈面无表情,娴熟的翻转过了寒光四溢的斩须刀,对着程星河就横扫了过来。
这东西本来就是神器,何况,我妈是首席黑先生的外甥女,动作凌厉又决绝。
程星河知道斩须刀难对付,奔着来时的入口就冲,可一团黑影笼罩了过来——是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孩儿。
小孩儿矫捷的奔着程星河扑过来,跟个八爪鱼一样抱住了他的头,对着他的耳朵就吮吸了起来。
程星河一咬牙,甩手就要把小孩儿给拽下去,可这一瞬间,斩须刀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程星河反应极快,一脚挑起了一个沙发挡在了前面,沙发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息,就直接被斩须刀一劈为二。
他一把甩掉那个红头绳小孩儿,还想往门口冲呢,可一抬头,我妈已经挡在了入口。
这地方一片纷乱,不少保安对着入口凑过来了,可我妈摆了摆手。
那些保安一个也不敢靠近。
我妈冷冷的说道:“我还要给我儿子积攒福禄,不多伤人命——你把他留下,我只要真龙骨。”
积攒福禄,我几乎想笑——什么时候,她想的都是那个儿子。
“真龙骨?”程星河一开始没听明白这什么意思,但鸡贼如他,立刻说道:“假鸡爪也不行——七星身上的部件,就是七星的,一个也不能少!”
我妈没有再说话,眼神一凛:“那就只好对不住你爹妈了。”
她跟刚才,不大一样了——像是下了决心了。
我立刻说道:“程狗,快走!”
“怕什么?”程星河一把抹下血:“有爹在呢——天塌了,爹给你顶着!”
话音未落,凤凰毛对着我妈就甩了过去。
我心里猛然一震。
是啊,就连我妈,都想用我的命,给自己认定的儿子铺路。
可还有人希望我活着——不惜舍弃自己的命。
这个时候,豪宅的落地窗外面,除了保安之外,多了一些身影。
我妈一闪避,程星河看清楚了外面的人,啧了一声。
院子里,是天师府的人。
他们找到我了。
齐雁和也没走。
齐雁和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抄手坐在大门口的沙发上,等着看热闹。
我妈也觉出来了——那些人没有轻易进来,意思大概是,我妈处理完了,他们来善后。
不过,她还是露出了十分厌恶的表情,显然,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尤其,更不想被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这事儿,对她来说,天师府来人,也是因我而起,她看我的眼神,更憎恶了。
斩须刀对着我们一劈,程星河几乎退无可退,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忽然一响。
背后竟然有一扇门,开了!
他一丝犹豫有没有,以最快的速度,翻身冲了过来,斩须刀的锋芒立刻跟上来,他头都没来得及回,奔着里面就跑。
可毕竟背着我,哪儿有之前的速度,身后一道破风声,几乎就要被斩须刀给追上。
可这个时候,也巧,走廊边一个柜子忽然轰然倒下,把我妈给拦住了,等柜子被劈开,程星河已经跑远了。
眼前一阵眼花缭乱,我就听见了“轰隆”一声响,接着,才发现到了一个黑洞洞,没有光的地方。
“这是哪儿?”
程星河吸了口气:“狗急跳墙,管它是哪儿,先躲一躲,等你缓过来,咱们就什么也不怕了。”
我想起了刚才忽然开的门,和那个柜子。
“我估计,是张浩偷摸帮咱们呢。”程星河缓了口气说道:“你走了之后,我四处看了看,找到了几个死人,打听出来邪阴鬼子母的事儿了,这才知道事情不对——你妈八成来者不善,一看过不起来。”
说到了这里,他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她千方百计跟你见面,是为了什么真龙骨?那是什么玩意儿?”
第1632章 上锁柜子
“不知道……”
我吸了口气:“好像——跟真龙转世有关系。”
她说,那个东西本来应该是她儿子的。
可却到了我身上。
为了另一个儿子,她可以杀我,剔我的骨头……
我忽然觉得很冷。
程星河把我脑袋拉在了自己肩膀上,声音难得的柔和起来:“想哭你就哭吧,没什么丢人的——这地方这么黑,谁也看不见你。有些难受的事儿真要是扛不住,哭出来就好了,排毒。”
这话说的,极为诚恳。
“程狗,”我听见自己低声说道:“我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活的?”
“废话。你说呢?”
啪的一声,程星河用力的拍了拍我肩膀:“越是没人珍惜你,你才越要珍惜自己!”
这话,跟掠过夜空的闪电一样,倏然亮了起来。
是啊,我是为我自己活下来的。
我得活着。
不管谁希望我死——我要为了我自己,和关心我的人活着。
还有很多账没算完呢!还有人,等我回家。
“这就对了,打起精神来!世上总有人不喜欢你,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有办法的只有一样,你也别他妈的喜欢他们。”
没错。
只有你在乎的人,才能让你伤心。
我却想起了我妈之前说的一句话。
“你现在变回自己的脸了——因为你这张脸,让我恶心。”
我也想起了祸国妖妃之前跟我说的那句话——你会遇到一个大劫难,解梦姑姑也跟我说,你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想不到,是在这里——我最不希望的地方出现。
身体还是没法动,这地方不算太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找上门,找到我们。
得赶紧恢复过来。
可这个方术,只要是肉眼凡胎,就挣脱不开——我的身体是我妈赋予的,现在,也是她亲手拿来当了邪鬼子母的祭品。
程星河弄清楚了我妈说的事情之后,皱起了眉头:“你妈说的,是真的吗?会不会,是为了让你成为待宰香猪,故意撒谎拖延你,编出来的故事?”
我摇摇头:“有些是,有些不是。”
不能不承认,我妈应该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就从一开始找我,到后来见我,她的表情,眼神,都尽量真实,应该是竭尽全力想骗住我。
这种情况下,她为了避免纰漏,一定不会再讲更多的假话,有更多的假话,就会有更多的漏洞,更容易暴露。
而且,骗过我其实不容易,她这次能得手,一方面是因为她的身份,一方面,就是她对着我讲话的时候,眼睛都是澄澈的——她找我的意图虽然虚假,但故事不是假的。
当然,里面也未必全是真的——只有真话假话混在一起说,才最容易把人骗过去。
比如,真龙穴里发生的事情。
我爹到底是谁?
显而易见,确实是个跟我长得很相似的人。
“你说她讲的小四相会成员里,有个小井,”程星河问道:“那是不是你爹?”
“不像,她提起小井的时候,眼里没什么厌恶,”我答道:“不过,我猜出那个所谓的小井是谁了。”
“谁?”程星河声音一紧:“你别告诉我,是井驭龙他们家的人。”
“不是,能拿出四相局密卷的复制图的,只有夏季常,天师府,江家,还有修建局的厌胜门这几个地方,”我答道:“那个“井”字,是两个叠起来的二。”
程星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是厌胜门的二当家?”
如果是二当家,那就对上了。
他拿到了地图,跟小四相会的人结交,就为了得到更多关于四相局的线索,给厌胜门平反。
那个在楼止水照片里出现的半个身体,可能也是他?不,不对,那个人另有其人,厌胜门人手腕内,不是那个苍耳的痕迹。
再加上后来……
程星河没吭声,但是我知道他的想法——有可能,是那个二当家看中了程家的二郎眼,想让程狗他爹跟他一起做什么事儿。
但是程狗他爹拒绝,他就要抢程狗,后来,才丢了命。所以,程狗他妈说,记住,仇人是预知梦家族。
这样是说得通,但也只是猜测,当年的真相,没有人或者证据去验证。
程星河沉默半晌:“是啊,早晚会查清楚的。那咱们,搞清楚眼下几个问题。”
一来,我爹到底是谁?
二来,这真龙转世,是怎么到了我身上的?
三来,真龙骨是什么情况,值得她要来千方百计的杀我。
四来,她说,这真龙骨,应该是她儿子的。
程星河想了想:“你说,你妈那话什么意思?你把本来属于她儿子的真龙骨给拿走了……她儿子干什么的,需要真龙骨?”
如果真龙骨跟真龙转世有关系,其实真相昭然若揭。
我们俩都想到了,但是都没吭声,因为,我们俩都不希望,这个可能性是真的——因为那个可能性,简直石破天惊。
程星河似乎也被那个念头给震慑住了,缓缓站了起来:“光想也想不出什么鬼——看看这地方,是个什么地方。”
“你来的时候没看?”
“你失忆了?刚才他妈的多看一眼,你爹就要在斩须刀下人头落地了。白吃馒头嫌面黑。”
说着他缓缓起来摸了摸:“只见到这有个门,直接闯进来了,不过还好,幸亏他们没找到,咱们今天运气不错,实在不行在这猫一冬,过完年再回去。”
程星河进来的时候布下了苏寻给做的“藏”,但毕竟是简陋的半成品,跟苏寻自己做的不一样,有高手来了,说不定很快就破解了,躲一辈子怎么可能。
“嚓”的一下,程星河把打火机给点起来了。
四面一片亮,我们抬头看见了这里有很多的柜子。
柜子里面全是书。
看摆设,像是男主人的书房。
我皱起眉头——我妈现在的丈夫。
“是个文化人啊!”程星河往里头看了看:“很多珍藏本。”
说着,开了一扇,拿出来看了看。
说起来,我妈的家里,神神秘秘的,竟然连工作人员都不知道主人的身份,属实是有些不对劲儿。
我也四处看了看,不过除了书,也没有什么其他别的东西。
“哎,这有个抽屉,”程星河招了招手:“锁着的,你开。”
第1633章 凤颈真龙
我现在比植物人强不了多少,你让我开?你咋不上天呢?
程星河这才想起来,叹了口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着,他卷起凤凰毛,对着那个锁就抽打过去了。
“咣”的一声,火花四溅,柜子开了,里面是很多方方正正的小东西。
印章。
程星河弯腰一看,倒吸冷气:“卧槽,田黄!”
说着,就伸手拿出来看。
可这一看清楚了印章上的字,他手忽然就哆嗦了一下。
我看出来了:“怎么了?”
他一个激灵,那印章就落地上了。
印章那一面,正对着我。
我看清楚,顿时觉得眼前发了白。
那个印章上,刻着的,是个篆字,但我认得出来,是个“江”字。
我妈自己姓李——这只可能是嫁给了江家人!
“你妈有凤凰颈,只有凤凰颈能生出真龙。”程星河抿了抿嘴:“所以,她能生出你,那,还有另一个真龙转世,是不是,也是她生的……”
我忽然浮现出了一种特别反胃的感觉。无法接受的反胃。
而这个时候,外面隐隐响起了一个凛冽的声音:“在这里好好找找——别让任何人,惊吓了我妈。”
我和程星河,几乎全被冻住了。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妈在房间里的时候,有人敲门。
我当时额角疼的厉害,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觉得那个声音耳熟。
可现在想来,那个声音——之所以耳熟,是因为,那是江辰的声音。
下一秒,门口忽然响起了个声音:“这边不对劲儿。”
那个声音,我也耳熟,程星河立刻想起来了:“咱们上次,在祸国妖妃的车上见过,那个会闻妖气的……”
天姥山刘氏。
他们不是被天师府聚拢来的吗,怎么会跟江辰勾搭在一起?
而且,江辰也明明已经被天师府扣住了,又放回来了?
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凭什么?
“这地方有藏。”又有一个声音几乎是狂喜的响了起来:“哪个先生会?”
“我。”
好几个人,对着这门开始破藏了!
程星河一把抓住了我,想去找退路,可这地方就是个书房,根本没有其他的路。
江辰手底下,都是业内最好的高手。
“程狗,你想法子走。”
“要走你爹早就走了,还等到现在?别说屁话了。”
没过多长时间,“咣”的一声,门开了。
几个身影蹲在门口,露出了喜色:“在这里呢!”
后面,有一个颀长熟悉的身影。
江辰。
江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声音愉悦:“李北斗,好久不见——上我家里来做客,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他家……
我只觉得,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只想吐。
“你对我有仇,我知道,可祸不及家人。”江辰继续说道:“对我妈下手,算是什么本事?”
程星河结巴了半天:“你妈的那个儿子——是江辰?”
她说,她未婚夫也是行内的人——江家正是十二天阶之一。
难道,她后来,又嫁给了当初的未婚夫?某个江家人……
我大口的呼吸了起来:“不可能——这里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其实,我和程星河,刚才就想到了这里,但是我们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比如说——我和江辰,都是四辰龙命。
我们俩肯定是同年同月同时出生的,怎么可能同一个母亲?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是有一个可能。
江辰抬起了手,几个先生已经要闯进来了。
“江辰第一次跟咱们认识,我就觉出来了,”程星河一凤凰毛把他们掀翻,小心翼翼的说道:“你跟他,长得很像,同年同月同日生,一个妈,除非,是异卵双胞胎。”
如果真是这样,我妈凭什么认定我是妖邪,另一个儿子是她唯一的儿子?
只有一个解释——她曾经在真龙穴,见过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人,额角上有个伤疤。
她认定那个人对她做过什么,怀孕生产之后,两个孩子模样相似,可其中一个,额角相同位置,也有一个旧伤疤。
而江辰拥有一切江家人的特质,跟她未婚夫一样。
所以——她说,另一个儿子,才是她唯一的儿子,而我,是个从真龙穴,借着她的身体,转世成人的妖邪。
又有人涌进来,程星河只甩凤凰毛,头都不回,只盯着我:“这么说,你爹是你前世,那个景朝国君?”
不对,还是不对……这怎么可能!景朝国君死了几百年了!
更何况,无极尸说,他成了个怪物。
退一万步,哪怕真是这样,从没听说过一对双胞胎两个爹的!
“也许,江辰也是景朝国君的,只是江家人喜当爹了,也或者……新闻里还真有双胞胎俩爹的,”程星河一凤凰毛卷走了两个扑过来的人,还有闲工夫回头连:“我给你百度一下。”
那是多小的几率,能让我遇上?
再说了,如果江辰的来历跟我一样,为什么我妈恨我,却爱他?
就好像一盘子散拼图,各种线索都对不上,我妈告诉的我的事情里,一定隐瞒了某种关键线索。
而这个关键线索,就是她恨我,和恨我爹的原因。
真龙骨,旧伤疤……
对了,三舅姥爷当年,曾经找人修复过这个旧伤疤,说明他知道这个旧伤疤的意义。
内情——只有三舅姥爷知道!
只是,恐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老头儿也一样,他装痴呆的理由,也不会简单。
如果能顺利出去,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到老头儿,磨也要把一切磨出来!
“你们还有心情说悄悄话?”一个蹲在门口的人也见识到了凤凰毛的厉害,不好进来,索性厉声说道:“给我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攫尸钩,对着我就下来了。
“啪”的一声,攫尸钩被凤凰毛一下打开,程星河吸了口气,开始活动筋骨:“他奶奶的,今天看来得大闹一场了。”
江辰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可后面的人全聚拢了过来,黑压压的,好像暴风雨之前的乌云。
程星河挡在前面,我因为邪鬼子母的关系,还是动弹不得。
我不想再去想,可脑子里不停冒出新的想法——虽然不能接受,不过,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有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比如,我跟江辰长得确实有些相似,而真龙穴打开过一次之后,很多人看见龙气归了江家。
也许,是因为我妈带着腹中的我,嫁入了江家……
甚至——江家的解梦姑姑是不见外人的,却主动给我解梦。
我妈既然嫁进来,就算是江家人,她也认定了我是江家人……
所以,留下来的江辰,被认定成了真龙转世,因为世上的人,根本不知道,当初这个被我妈抛弃的我!
可还是那句话,双胞胎,怎么可能有不同的爹?
真龙骨又是怎么回事?
这这些已知的线索,让事情更扑朔迷离了。
我跟江辰,真的是这个关系吗?
我隐隐觉得,这后面,跟我妈的留言一样,是有个阴谋。
从真龙穴被打开,到真龙转世,都绝对不是偶然。
江瘸子,江藏土,三舅姥爷,厌胜门主,都有各自的目的。
“扑”的一声,一个人被程星河用凤凰毛给拉下来了,重重摔在了地上,但是还有人抓住了这个机会,趁着凤凰毛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对着程星河就压过去了。
程星河被压住,剩下的人,趁机抓住了动弹不得的我。
江辰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微微一笑:“李北斗——这次,你又想来抢走我什么东西?”
第1634章 母慈子孝
他跟我,是截然不同的人。
从外表上看,矜贵潇洒,到了哪里的,都是鹤立鸡群的贵族气息,一辈子众星捧月,想要的,不想要的,他都有。
而我呢?
我什么都没有,好容易找到了母亲,母亲都容不下我。
我和他哪怕模样有几分相似,这一辈子,也是云泥之别。
抢走——到底,是谁抢走了谁的东西?
我忽然就笑了。
也许,我这一笑,跟平时不大一样,居高临下的江辰,也第一次露出了几分忌惮。
我笑的更开心了:“我抢你妈。”
江辰那骄矜惯了的表情,猛然一凝。
剩下几个先生一听,大骂了起来:“厌胜门的妖邪,果然上不得台盘,张嘴就是脏话!”
“是啊,江先生,这种祸害留着,也是夜长梦多,咱们不如绝了后患……”
江辰的眼神,阴晴不定。
而火光一溅,程星河一凤凰毛把周围的人全部掀翻,骂道:“你们这帮贼心烂肠子的东西,这么大仇,七星把你们的爹推井里了?”
可那些先生都不是怂人,百般武艺,对着程星河就招呼上了。
江辰吸了口气,也对我笑:“你这次,自己上我家里来,可都是你自己找的命数。”
程星河担心了起来,翻身要过来护住我,可其中一个先生手里的钩子只怕也跟无极尸血粘过点关系,一下就把程星河的凤凰毛给扛过去了,他过不来,只能喊:“七星,你他娘倒是赶紧缓过来啊!”
我妈把我当祭祀,祭给了邪阴鬼子母了——让自己亲生的一胎,把一切都换给另一胎,就好像邪阴鬼子母把八个孩子,全送给一个孩子吃一样,她靠着血缘关系,已经把我彻底禁锢成人家案板上的肉了,一丝余地都没给我留,我这次,缓不了了。
这把程星河急的:“他大爷的,咱们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能在这个阴沟里翻船……”
是啊,过来认母,谁会知道,那个大劫难,偏偏就是从给我生命的人这里出来的。
江辰看着我,跟看一只蚂蚁一样:“李北斗,我知道,你尽力了,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不容易。不过——真龙,到最后,也只有一个。”
我其实从来没把真龙转世这四个字放在心里过,我没争过,我也没抢过,我拥有这一切,也全是你们逼出来的。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是只有一个——但,为什么不能是我?”
这句话,像是一下戳到了他的心,他眼神一暗。
程星河一凤凰毛甩开了几个先生:“七星,你平时不是比猴儿还精吗?人在屋檐下——你不猥琐发育,还拱什么火?”
是啊,我是动弹不得,人在屋檐下,可我缓缓说道:“江辰不敢拿我怎么样。”
程星河一愣,江辰身边的几个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而笑了:“你现在这个处境,江先生为什么不敢?”
“你以为,你是传说之中的祸患,我们还能怕你?醒醒吧,你都拔毛剥皮,飞到了人家锅里,还死鸭子嘴硬呢!”
唯独那个天姥山刘氏在人后没吭声,死死盯着我,像是观察出了什么。
程星河看我跟看傻子一样:“算了——还是得靠你爹我……”
江辰却没吭声。
我一笑:“江先生比你们聪明,他已经想起来了——跟他结灵的那个灵魁还在我手上。”
程星河一听“灵魁”俩字,顿时就愣住了,接着一拍大腿:“我怎么把那玩意儿给忘了!”
结果这一开口,好几个先生对着他拥过去,他脸上挨了一下,吃痛才转过凤凰毛把面前的人掀翻,厉声说道:“没错,七星只要不回去,你看看有没有你的好日子过!”
江辰之前为了保命,跟受了天罚的灵魁结灵。
在结灵术上,主人和灵物同生共死,所以,他死不了。
可上次,灵魁被我抓到了厌胜门。
当然,灵魁是死不了,但只要灵魁受伤,江辰会一起感同身受。
这是死契约,解不开!
只要灵魁在我手上——那他的软肋就在我手上,他不敢杀我。
程星河立马说道:“江真龙,我劝你们,赶紧放了我们,不然,厌胜的一天捅灵魁几百刀,你就要跟着痛几百次——厌胜是干什么的,你心里清楚,折磨人,我们是强项!往指甲缝里扎针,辣椒水喷眼,甚至活叫驴,烙鹅掌……你想要什么,咱们就玩儿什么!”
江辰嘴角一扯,冷冷的说道:“这些日子,灵魁确实死托赖你们照料了,投桃报李,李先生来做客,我自然也是要跟厌胜门打个招呼,把你照料周全。”
周全?言下之意,是要跟我互相牵制——我落在他手里,他要以我的命,来牵制厌胜门不能对灵魁轻举妄动。
各人有各人的把柄。
“周全就有个周全的样子。”我冷冷的说道:“离我们远点。”
江辰眼神一暗,对那几个先生点了点头。
他们虽然不甘心,可到底听江辰的话,立刻退开了。
江辰自己也退后一步,客气却拒人千里的说道:“那现在……”
“鲤鱼……”
这个时候,后面有人过来了,一下拉住了江辰:“你没事儿吧?”
我心里骤然一缩。
我妈……
她丹凤眼里,满眼关切,把江辰上下看了一个遍,才放下心来:“可担心死我了。”
她已经把斩须刀藏起来了,看上去,就是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谁也看不出她之前的凌厉。
江辰微微一笑:“您放心,自己家里,我能有什么事儿?”
说着看向了我:“就是这个人,惊动了您?”
我妈甚至看都没往这边看,责怪里也带着宠溺:“你说你,家里这么多人呢,你自己来干什么?小题大做,出了什么事儿,妈可受不了!”
她眼里,满满当当的,就只有他——躺在这里的我,好像是个多看一下,都碍眼的垃圾。
程星河忍不住了:“一母同胞……”
可他话还没说完,我妈眼神一凛,声音一厉:“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把他的嘴给堵住!”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就应了一声——是凤凰命,特有的威仪。
程星河冷笑着还要说话呢,我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满眼不甘心,可也没别的法子,低声说道:“见过偏心眼儿的,没见过偏到了北极的……”
江辰皱起眉头来:“什么叫一母同胞?”
我妈立刻说道:“这种小毛贼胡言乱语,你本来就操心那么多事情,不值得费神——上次给你在七凸山求的的头痛散,你用了吗?”
“那药是您磕了一百个头,跟菩萨求来的?妈那么费心,我当然敷了。”江辰一笑:“好用。”
我妈一笑,看着江辰的眼神,又是骄傲又是疼惜。
一百个头……我心里冷笑,好一个母慈子孝啊!
只有江辰,是她身上掉下的肉?
而我妈这才跟想起来什么似得:“鲤鱼——你要把这个小贼怎么样?”
小贼,在她心里,我就是个小贼。
江辰看向了我,接着说道:“他确实拿走了我一样要紧的东西,我问出来就行了。”
我妈还是有些紧张,似乎生怕我会伤着江辰:“别亲自问——我看着他的眼神,就瘆得慌,可别狗急跳墙,把你给……”
“您放心。”江辰微微一笑:“儿子没有那么没用。”
说着,他耐心的看着我:“李先生,我这就跟厌胜联系一下,咱们做个买卖。”
买卖?是绑票勒索吧?
厌胜真要是把灵魁送来,他一准是要撕票的。
我盯着他:“你跪下给我磕个头,我就考虑考虑。”
江辰眼神一寒。
剩下几个先生更不用说了:“真是厚颜无耻,得寸进尺……”
“江先生讲宽仁,却遇上个真小人。”
我妈的眼神就更别提了。
像是在后悔——后悔为什么当时生下我之后,没有亲手掐死我。
第1635章 一个耳光
江辰已经把我抓住,却没法把我怎么样,心里自然是憋屈的,这么憋屈,我还得寸进尺,他就更火大了。
你越火大,我越痛快。
不过,这种痛快跟双刃剑一样——我心里,还是锐痛。
我妈就更别提了,厉声说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对我儿子说这种话!”
话音未落,她一巴掌打在了我脸上。
龙鳞自然也已经没法滋生了,头一偏,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像是闯入了一窝蜜蜂,嘴里发腥,流血了。
这一下,她是真情流露——用了全力。
程星河先是一愣,下一秒就就护在了我面前,厉声说道:“告诉你,我一不打女人,二不打岁数大的——你别逼着我破例!”
我小时候,甚至羡慕其他孩子淘气之后,有妈妈管教。
怎么也没想到,我第一次被管教,却是因为我妈的另一个儿子——不,她心里,唯一的儿子。
江辰却一下将我妈拉过去,声音有了不耐烦:“你什么也不懂,不要跟着掺和!”
程星河也冷笑了一声。
我妈给江辰出气,可江辰的想法,只是怕我妈把我惹急眼了,他自己会受到灵魁的反噬,怪她多事。
我妈瞬间跟做错了事一样:“鲤鱼,是妈妈不对,你别生气。”
江辰皱起了眉头,声音冷了下来:“跟你说过了,我已经这么大了——当着外人不要再叫我的小名了。”
我妈没有出声。
有句话说,你以为全天下都是你妈?
就是因为,只有自己的母亲,才会无底线的包容自己,无理由的爱护自己。
可总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您回去吧。”江辰的耐心似乎已经消弭殆尽:“我来处理。”
可我妈并不想就此离开:“这个人,似乎不大对劲儿,我不放心……”
不对,她想的是——这次必须要把我身上那个真龙骨给剜出来,否则,这次已经打草惊蛇,下次就没机会了。
江辰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不自觉就把视线挪开了。
而江辰盯着我,也看出来我身体不对劲儿,转脸问一个先生:“他到底怎么了?”
我妈眼神一暗。
那个先生低声说道:“他中了一种很少见的邪术,现在,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不过,不是咱们的人动的手。”
江辰显然也有些意外——在他家中招,却不是他的人干的。
他盯着我:“你来了我家之后,见到谁了?”
他是怕,家里来了其他的不知道敌友的外人。
我还是那句话,想知道,就给我磕个头。
那些先生倒是替江辰急了眼:“江先生,他要是在这里出事儿,也许,厌胜门不会知道。”
“是啊,他的能力,现在行当里都知道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我赌,江辰不会这么轻易杀我——灵魁对他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他不肯冒任何一丝险。
“他在咱们手上,逼他交出灵魁,什么法子没有?”
一个先生眼白发赤,是个急脾气的火铃眼,往前一步:“送到嘴边的肉,是炸是炒,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江先生,人交给我,我给问出来!”
说着,一件东西从身后出手:“前朝泷南酷吏审犯人审了几百年的,行尸都能开口,不信他比行尸还硬!”
这东西是九把钩子攒在一起组成的,勾在身上,撕皮裂肉,不在话下。
程星河张嘴就骂:“动私刑?我他妈的先把你给勾了……”
江辰嘴角一翘,露出了个残忍的笑容:“李先生,你说呢?”
我妈更紧张了:“鲤……江辰,先别着急!”
而我对江辰一笑:“是啊,我太害怕了,你靠的再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程星河一愣,像是想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辰知道我现在确实成了“植物人”,料想着除了嘴,哪儿也动不了,也就过来了。
“想知道消息,就先回答消息。”我低声问道:“我问你几件事儿。”
江辰薄唇勾起,挂着几分讥诮,像是在笑,我还敢跟他谈条件。
“李北斗,我耐心有限。”他冷冷的说道:“不想浪费在你身上。”
“唷。一个妈宝男,好大的脾气。”我冷笑:“看你妈对你那个态度,是不是你现在还天天吃奶呢?”
他眼神一冷,一只手压在了我脖子上,语气里有了火:“你别以为,永远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一下,不知道压了多少对我的恨。
我眼前顿时一阵发白。
可我却笑了。
江辰的视线一凝,聪明如他,当然知道这个笑不对劲儿,反应也极快,就要把自己的手从我脖子上拿下来。
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顺着他的胳膊,以极快的速度,就卡住了他的脖子,利落的翻身起来,直接把他反扣在胳膊底下。
这一下,所有人全愣住了。
程星河直了眼:“七星,你……缓过来了?”
其他几个先生也愣住了:“那个邪术——自己是挣脱不了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
江辰不愧是江辰,哪怕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也还是尽量冷静,根本没有挣扎。
程星河盯着我,忽然恍然大悟:“难道……”
是啊,这种术法,我确实没法靠着自己的能力挣脱。
我们这一趟来,也没有其他的帮手。
就只有一个可能——保安张浩。
趁着我妈离开了那间供着邪阴鬼子母的屋子,偷偷对神龛动了手脚。
因为他们也深受其害。
总有人觉得,做好人做好事没用,可你永远也不知道,之前一个善举,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回报。
“鲤鱼!”
我妈……不,我自嘲的笑了笑,是江夫人。
她第一个就要上来,可我冷冷的就说道:“谁靠近一步,我拧了他脖子。”
江辰扫了她一眼,她立刻停住了脚步,声音带了哀求:“你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别伤我儿子!”
是啊,在江夫人眼里,江辰才是唯一的儿子。
“好说,”我笑眯眯的说:“我第一次来做客,好多地方不熟悉,江先生刚才说要尽地主之谊,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辰自然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要离开这里。
他还能笑出来:“小事一桩,李先生跟我走。”
程星河立马跟在了后面,低声说道:“七星,你可真够鸡贼的啊!是不是早就好了,一直在那装蒜呢?”
我没吭声,昂首挺胸就往前走,跟江夫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江夫人猛然回头:“你要是敢动我儿子一下——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来自亲妈的诅咒,世上,还有比这更伤人的诅咒吗?
不过,我一笑——我不动你儿子,你照样也不会放过我。
有什么区别?
因为架着江辰,所以外面畅通无阻,经过那间有神龛的屋子,也看出内里果然一片狼藉。
再往外,我甚至远远的看到了天师府那帮等在了外面的人。
齐雁和看见了这一切,手里把玩儿的东西停了一下,但也并不意外,还是眯着眼睛笑,似乎只是来看热闹的。
一边往外走,我一边抓住机会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是个什么人?”
我早听说,江辰是个大人物的儿子。但一直不知道,是个什么权贵。
江辰怎么也没想到我竟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打听他干什么?”
“说。”
他冷冷的说道:“江天。”
江天。
我们是没听过——但是很多真正有权势的人,是不会轻易抛头露面,而是躲在幕布后面。
要从走廊里出去的一瞬间,齐雁和站了起来,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跟我打招呼:“李先生也来了?”
他跟我妈之间,恐怕也有某种秘密。
我不想理他,可江辰却大声说道:“齐先生——李北斗现在没法行气,帮我抓住他!”
我心里一提,妈的,他竟然看出我没有行气了?
没错,哪怕神龛出了问题,我也只能勉强恢复行动,行气一丝也引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