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1章 那位先生
这一瞬,熊皮人的身体猛然后仰,险险把雷公锥那一下,从自己身上让过去——那一股子雷公锥打出来的破风声,跟他的脸,差不了一指。
我心里一凉——这一下,我已经是尽了全力,速度动作都刁钻,按理说是避不开的,可他竟然真能化解!
雷公锥的力道向着后面炸开,一棵两人合抱的树轰然就炸开了,树枝树叶溅的到处都是。
而我反应很快,抓住了这个机会,七星龙泉炸起一层龙气,对着他就砍。
他既然强,那我就要抢占先机。
龙气已经跟自己融于一体了,哪怕没有金气那么所向披靡,但是也没有金气那么伤身,用起来更合适。
时间是紧迫,不过,不扳倒了他,下面的旅途,会更麻烦。
熊皮人因为刚才那一下,身体本来就不稳,我追的又快,立刻翻转过来,就想重新落下雷公锥。
“不愧是那位先生!”
那些江家人都跟着叫好。
那位先生,这个熊皮没名字吗?
不过,确实是快。
可我更快一步。
龙气对着他手腕一掀,雷公锥还没来得及积蓄风雷之势,就已经被我从手中震脱。
“好!”
刚才那一交锋,速度极快,力道又重,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来得及眨眼睛,唯独倒挂在树上的程星河看清楚了:“七星,干得好!”
江家人反应过来,则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在说,把那位先生手里的东西震脱了,怎么可能!
是啊,熊皮人未必比之前见到的那些天阶差,不,甚至,也许能跟公孙统难分上下。
他也吃惊不小,露在熊皮下面的半张脸能看出来,微微咬了咬牙。
他没想到,我能有这个本事。
说实话,我自己都没想到。
可人都是有潜能的——不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谁都不知道,真正的自己有多强。
他反应极快,身体凌空翻转,已经翻身去追脱手的雷公锥。
让他拿到,那就麻烦了。
我蓄足力气,奔着他就冲过去了。
风哗啦一声在我耳边掠过去,额头前的头发被全部掀起,就在他的手,即将抓住雷公锥的时候,七星龙泉龙气一炸,奔着他的手就削下去了。
他只能把手收回来,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自己拿到雷公锥了。
但在熊皮人面前,太多贪心反而会坏事儿,这几乎不可能,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反手一甩,就把那个雷公锥打飞。
不让他拿到也好!
“咻”的一声,雷公锥裹挟着风雷之势冲出去,哗啦一下穿过了树林子,消失了。
“活该!”
程星河更高兴了,就要从树上翻身起来,用凤凰毛把雷公锥给裹回来。
可他在进入梦魇的时候,显然也受伤不轻,剧烈的一咳嗽,凤凰毛才一出手,嗓子里就是一口血。
白藿香立刻回头骂他——不过她也一身伤,骂也没有平时的气势。
熊皮人大怒,知道这不是一伸胳膊就能够到的距离,忽然凌空变招,对着我下巴就踢了过来。
我立刻往后退,但是那一下太快了,我整个人被踢的翻转过去,身体靠着蛟珠的力量,条件反射才稳稳落在了地上。
嗓子眼里一阵腥甜,还没等我抬眼,破风声已经追上来,我立刻转身,避不开了——可没想到,一股子极大的力量出现,硬是生生让拿一下,改了方向!
江采萍。
可这一下,显然耗费了她全部的力量,她的阴气,也一下淡薄了不少。
她在梦魇里,估计也吃了不少苦。
那一下追了个空,“咣”的一声,身后的树直接就是一个洞,木质香气猛然四溅。
“啪”的一声,一道长鞭破空而出,就把熊皮人给拦住了。
“哥!”是哑巴兰的声音:“我跟你一起上!”
我心里一揪——你看见他的本事了,你一起上,不是自讨苦吃吗?
熊皮人一脚奔着哑巴兰就踹过去了——这一下挨上,哑巴兰肋骨留不下一根完整的!
可金毛也抓住了这个机会,矫捷的凌空扑来,奔着那个熊皮人的脑袋就咬了下去。
熊皮人只能放过哑巴兰,拳头一攥,对着金毛重重一击,金毛以跟体型完全不符合的敏捷转身,那一拳打空,金毛变招,咬他后颈,可熊皮人一弯腰,手一抬,一把黑色东西奔着金毛就射了过去。
金毛只能让开,“笃笃笃”几声,那一串黑色的东西直接楔入身后一棵树上,而金毛一避,熊皮人早预判出了后招,另一拳,奔着金毛的肚子就砸下去了。
金毛整个身体被打的旋转飞出,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好!”江家人大喊:“哪怕是个犼,也不是咱们先生的对手!”
熊皮人还没来及起身,可我已经冲过去了:“哑巴兰让开!”
哑巴兰没反应过来,可幸亏苏寻手快,已经把他拽走,在哑巴兰让开的最后半秒,七星龙泉奔着熊皮人就削了过去。
这一下,他避不开了。
我自然不会让我们的人白吃亏。
“咣”的一下,熊皮人的身体整个飞出,重重的撞在了树上。
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大吃一惊,还想挣扎起来,可七星龙泉的锋芒,已经对着他脖子下去了。
熊皮人的身体猛然一僵,立刻往后翻转,可七星龙泉一扬,哗啦啦树木倒下,截住他所有退路。
他要起来,可我一脚已经踢中了他胸口。
金气倏然炸起。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所有人的呼吸全屏住了。
可没想到,就在这最后一瞬间,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我一转脸,呼吸一凝。
江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遗落的雷公锥重新捡了回来,搁在了程星河的脖子上。
“你这次来玄武局,不就是为了这个二郎眼吗?”江年微微一笑:“我现在就弄死他,你就不用继续破局了。”
程星河吸了口气,二郎眼却澄澈又坦然,大声说道:“要是这个时候死,那是我的命数——别管我,该做什么,做你的!我死也不拉别人后腿!”
说着,竟然翻过身子,凤凰毛的光芒炸起,奔着江年的脖子就缠了过去。
他要是没有那么重的伤。可以。
但现在——我心头一紧,速度和力量,他都不行!
果然,他的手还没展开,已经被江年一脚踹在了树上。
我心里倏然一痛。
江年歪头看我:“松手。”
第1592章 阴沟翻船
说着,江年有意无意的看了那些江家人一眼。
果然,江良也在其中,不过身上的伤没好利索,他盯着江年,满眼赞许。
江年等的就是这个赞许。
身后微微一颤。
是江采萍。
她转手要把程星河从江年手里给抢过来!
这一下速度极快,一般人,肯定是反应不过来的。
可没想到,江年一反手,空气对着江采萍的方向就撕裂了过去。
江采萍轻灵的一转身,堪堪避开,可身侧连树带一大片草,被全部炸碎,露出了一大片焦土地。
江采萍咬了咬牙。
以江采萍的能力,按理说是万无一失的,可江年手里,有雷公锥。
江年厉声说道:“李北斗,管好你身边的人……不,该说邪祟,反正你身边,蛇鼠一窝,也没什么好东西,不然的话……”
江年的雷公锥往下一压——程星河身体猛然就是一抖,他脖子上的皮肤被压的深深凹陷,涌出一条血线。
可他咬着牙,只有不甘心,却一下没出声。
平时,这货最怕死,最怕疼。
江采萍眼神一凝,转脸看向了我:“相公……”
她低下头,只剩下自责了:“是妾坏事儿……”
我摇摇头:“不怪你。”
江年冷冷的盯着我:“行啊,平时什么出生入死的朋友,还不如一个邪祟,说什么仁义,到最后,还不是重色轻友?”
“这死王八蛋,我……”
哑巴兰也恨不得冲上去,可江年把雷公锥抓的很紧,哑巴兰一靠近,那雷公锥又深了几分。
苏寻立马把哑巴兰给拽回来了。
“别这么多废话。”江年嘴角一勾:“先把我们家先生给松开。”
接着,跟白藿香颐指气使的一甩头:“卖药的,把你那些毒药也撤了。”
他是拿准了,只要把程星河抓在了手里,我们都得听他的。
白藿香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
程星河一咬牙:“正气水——你去了,我跟你急!”
白藿香没回头,一甩袖子应该是把毒药给清理了:“先活下来再说吧。”
熊皮人出了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
但是看得出来,他想活。
是啊,混到他这个能力,这么死了,无异于阴沟翻船,谁不憋屈?
药一撤,那些江家带来的人,团团就把这里给围住了。
江年环顾四周,舒了口气,看向了穿熊皮的,神色恭敬:“您……”
他以为,我理所当然要放人。
可我反手就把穿熊皮的卡紧了,声音一冷:“你手里有人,我手里也有人——要不,咱们比比,谁手快。”
熊皮人身体一震。
江年也是一样,这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虽然跟我没接触过几次,但我做的事情,他们江家人心里都清楚。
我心软,仁义,宁愿自己受伤,也会护着身边的人。
这对他们来说,或者对我自己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缺点。
可我现在想明白了——真要护着自己的人,光靠着仁义不够。
现在这个情形,我一松手,熊皮人重获自由,程星河也不会落什么好,周围的那些人一拥而上,把我们抓住,那玄武局还是破不了,程狗还是得死。
松开熊皮人,才是堵死自己最后一条路。
程星河倒是眼睛一亮:“七星,干得好!”
江年的呼吸顿时就乱了。
他是一个擅长谋划的人,对自己行事的要求,就是滴水不漏——可一旦出现了失控,他会慌。
现在就是这样。
我看向了那些被我们放进来的江家人,缓缓说道:“江年,你再不松手,你们先生就完了。”
七星龙泉的锋芒,隐隐炸起来一层金气。
江年吸了口气,厉声对一边的江家人说道:“大家不用担心,一起上——他这个朋友在我手里,他不敢……”
“既然怎么都是死路一条了,我为什么不敢?”我看向了那些江家人:“还是说——江年,你根本就没把这个熊皮先生,放在心上,甚至,你就是想着借刀杀人,借我的手害死了你们先生,你自己取代他的位置?”
江年表情顿时僵住了:“你胡说八道……”
“你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清楚。”我接着说道:“你哥哥江景是怎么倒的霉,可能大家也清楚。”
江年的眼睛顿时充了血:“你什么意思!”
“江景落了现在这个下场,不就是你一手谋划的吗?”我答道:“有些死路,是你给江景指的。”
这话一出口,那些江家人顿时全愣住了,看向了江年——尤其是他们两个的爹,江良。
江年呼吸一下就乱了,死死瞪着我,骂道:“血口喷人,无凭无据,他是我哥,我为什么害他?”
“正因为他比你早出生,所以是你哥,也是风水江的继承人——不过嘛,他要是不行了,位子空出来,不就是你的了吗?”
当然了,话说到了这里,江家人也不可能全信——毕竟无凭无据,谁也不傻。
可我接着说道:“你的兄弟宫一片晦暗,遮不住了,更别说——你们江家,祖传的兄弟相争,大家心里都清楚。”
只有手足相残的人,兄弟宫才会晦暗。
所有江家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江年的脸上。
江年的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
谁都看的出来,他心虚。
“一个人,为了风水江家继承人的位置,自己亲哥哥都坑,那借着我的手,坑死新来的先生,也不奇怪,”我悠哉悠哉的说道:“背叛这种事儿,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他胡说……”
可没人去看江年了——只盯着我。
“熊皮先生可不想死,”我接着说道:“现如今,不知道你们,是听这个先生的,还是听江年的?”
那些江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犹豫不定了起来。
显然,熊皮在江家地位极高。
越高越好。
“那我就算你们默认,想让这个熊皮先生活了。”我接着说道:“那,第一,先把玄武局镇物的位置告诉我。”
江家人的表情,悚然一动。
我知道,他们有比我完备的地图——否则不会凭空进到桃花乡和这里来。
熊皮身上一颤,当然也想挣脱,可聪明如他,知道诛邪手和太岁牙都在我身上,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惜命的人,都不会冒这种险。
“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是不是?”我接着说道:“死了,就全完了。”
这话说的熊皮人心里一动。
果然,他微微点了点头。
江年忍不住了:“可咱们已经拦到了这里,不能功亏一篑……”
“住嘴,你这个小畜生!”江良厉声说道:“他给咱们江家做了多少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事儿!”
说着,在众目睽睽之中,亲自出来,给我指向了一个位置。
“就是这里。”
很好。
我接着说道:“第二——江年,把程星河送到了我们这里来。”
江年不甘心,可江良一声暴喝:“你没听见?”
江年只好松开了程星河。
他们立刻接住了程星河。
苏寻跟我点了点头——意思是江良指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入口。
那地方乍一看,很像是一棵披着藤蔓的大树,但其实,像是一座很小的塔。
我拽着熊皮过来,一下就把熊皮推到了塔前面。
“啪”的一声,塔里窜出了什么东西。
跟我猜的一样——江良指点的位置,是假的。
江家众人一愣,对着熊皮就扑了过去,要把他救出来,我却趁机抓住了自己人:“跟我走!”
下一秒,七星龙泉开路,一片江家人被掀翻,我带着他们,冲到了另一个位置。
“苏寻,开阵!”
第1593章 九曲锁妖
这个位置,也有一个塔。
跟刚才江良指给我的位置,一模一样。
这地方的藏,全是苏家做的。
苏寻猛然对着那个跟树差不多的小型塔一推,耳边顿时就是一阵风声,把江家人的声音,全隔在了后面。
所有人如同失了重,眼前一阵漆黑。
“咣”的一声,我们全体落在了一个地方,扑鼻子一股泥土味儿。
也幸亏这地方是泥土,有一定的缓冲。
不然的话,哪怕我能靠着蛟珠稳当落地,他们也得摔个好歹。
“有事儿没事儿?”
哑巴兰的声音第一个响了起来:“我没事儿……”
“我也是……”
都没事儿就好。
“七星,”程星河的声音先是因为剧痛吸了口凉气,接着就问:“你怎么知道,镇物在这里?”
“是啊哥,”哑巴兰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知道一开始那个位置是假的?”
我一开始不知道。
说实话,哪怕当时我卡住了熊皮人,也没法确定江家会不会给我指出正确的位置——毕竟是江家,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能做什么事儿我心里太清楚了。
可要是不问他们,那么短的时间,我也不知道镇物到底在什么位置上。
于是当时我就长了个心眼儿,故意对着江良指点的地方过去了。
那一瞬间,所有的江家人应该都是很紧张的——如果我真的靠近了假塔,那我中招就会被抓,一切玩儿完。
而江家人两个特点,一个是自满,还有一个,就是谨慎。
我给他们添了多少乱,他们心里也清楚——所以,我跟个定时炸弹一样,不抓住的前一秒,都不敢对我掉以轻心。
我赌的就是——一旦我靠近了假的镇物,那他们会不由自主趁机先护住真的镇物,抢占先机,杜绝一切让我翻盘的可能。
这是江家人的本能。
而我在带着熊皮人靠近假位置的时候,眼角余光就看见大批江家人,悄然移动,牢牢守住了对面那个位置,自然知道真位置在哪里了。
“我哥就是我哥!对付那些江家人,还不是跟玩儿一样!”哑巴兰一高兴,就要手舞足蹈。
可这么一手舞足蹈,他就倒抽一口凉气,显然也扯动了伤口。
“要说功劳最大的,还是洞仔。”我看着苏寻说道:“要不是他能破阵,咱们也没法进来。”
苏寻就是我一个筹码。
我左边一个人身子僵了一下,显然就是苏寻。
他也想说点什么,可接触的人少,搜索枯肠也不知道说个什么话比较漂亮,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举手之劳。”
难怪在梦里,他是个能言善辩的媒人。
“就是可惜,”哑巴兰说道:“便宜了那个穿熊皮的。”
是啊,那人没那么容易弄死。
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跟公孙统他们身上相类。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普通的人了。
也许,只有那种金气能伤他。
不过,也多亏了能在大家的勠力同心下抓住他。
没他,还真没这么快就找到镇物的位置。
能抓住了他做人质,倒是能问出很多事情来,不过可惜的很,一来,他能力太大,带在身边就是定时炸弹,弄不好反而引火烧身,二来,不把他塞到了假镇物那,把江家人调虎离山,我们也很难这么快,这么顺利的进来。
他们哪怕投鼠忌器,也会拖延找镇物的时间。
“不过那人确实奇怪。”哑巴兰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遮挡的那么严实?”
也许,他身上的不是熊皮——而是另一种皮,要遮挡,肯定也是因为他身上什么地方,见不得光。这地方一片漆黑,我就把高老师给的天花散到了半空,
天花如同一个巨型吊灯一样在头顶上炸开,看清楚了,这地方,是一个地宫。
长长的墙壁,上面是一扇一扇的门,头顶,是极为繁复精致的穹顶,穹顶由近至远大概九层。隐隐约约许多彩绘,跟天花交相辉映,简直美不胜收。
这就对了,塔下面,当然是地宫。
那个魇,就是来守着地宫的。
难怪呢——进门的壁画上,是立着的板子。
那是门的意思。
这地方,是出人意料的大,一踏进去,是巨大的回响。
哑巴兰吸了口气:“这个——果然比朱雀局的大多了。”
触目所及,一切都极为精致。
墙上有数不清的锦绣壁画,地宫里的门窗,也都是雕梁画栋。
镇物应该就供奉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找出来,动了,那就成了。
不过,这地方这么大,镇物到底供奉在什么地方,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凝气仔细看了看,就看见地宫中央的位置,似乎有一道黑色的气。
应该就在那里。
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入夜的时候了,离着程星河最后的时间,没多久了。
抓紧时间,我往前迈了一步,白藿香就拉住了我。
一回头,她指着我的腰。
对了,这一次,我们的腰上,又受了新伤。
我蹲下,她开始给我上药。
我还想起来了,自从在须弥川回来了之后,我见到了血,就不会跟之前一样会发狂了。
对了,在老婆蛾织造身体的时候,我曾经“犯”过一次“病”,潇湘用手平息过那种欲望,之后就再也没犯过。
也不知道,潇湘现在怎么样了。
她水神的位置,有没有取回来。
“你在想她?”白藿香忽然轻轻来了一句。
我一愣,就点了点头。
“是啊,她要是在就好了,”白藿香的脸在阴影里,表情看不清:“她什么都能做到。”
是啊,潇湘,是神。
“你也很厉害啊。”我对她笑:“我们中了迷魂阵,可多亏你了。”
“是啊,藿香姐。”哑巴兰也凑了过来:“要不是你,我们闭着眼就让人给收拾了。哎,姐,说起来,你怎么没被魇住?”
白藿香一侧脸,略带了些得意:“我提前吃了点东西。”
原来,白藿香这一路也很累,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犯困,反应变慢,会耽误了事儿,所以给自己用了强制清醒的药。
而那种药,虽然效果显著,可副作用极大,药效过去,也会失眠很久。
我想说谢谢,可她为我们做的事情——不是一个谢谢就能回馈的。
白藿香依次给大家上药:“李北斗,你要是没事儿,先看看地形。”
我答应了一声,转过了身子:“大家都当心点,这地方,应该是有些伤人的怪东西。”
我来的时候就留心了,外头看上去都是树和青藤,但实际上,有些看似是树的,其实是被青藤缠上的碑。
从那两个的形制能看出来,这几个碑,是“九曲锁妖碑”。
跟潇湘所在的九鬼压棺,是极为相似的,但比九鬼压棺还要厉害。
别看上面的九个宝塔很小,但是每一个宝塔之中,肯定都供奉着某种极为厉害的东西,比如舍利子之类的,确保底下的大镇物出不来。
够资格镇在底下的,肯定是某种大灵物。
大灵物一旦被镇住,动弹不得,身上散发的巨大灵气,就会引来其他的小灵物。
好比动物受伤落入陷阱,会吸引来嗜血的豺狼和蚊蝇一样。
这地方的灵气这么盛,小灵物吃了这么多年,一定不好对付。
他们几个答应了一声,我就看向了地宫附近的壁画。
之前只觉得这些壁画金碧辉煌,但是一细看,就皱起了眉头。
那些壁画虽然看似繁复,但是密密麻麻,竟然只有一个内容。
大的,小的,圆的,扁的,全是——眼睛。
第1594章 满墙眼睛
奇怪,这么多眼睛是干什么用的?
而这些眼睛众星捧月,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眼睛。
在所有小眼睛的映衬下,最大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世间万物,给人一种十分震撼的感觉。
哑巴兰到了我身后,也跟着看:“哥,难道镇物是一个眼睛?”
没听说过哪个灵物长了很多眼睛——倒是有种行尸叫“瘟尸”,满脸都是眼睛,但瘟尸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角色,哪儿有资格上这里来当镇物。
这密密麻麻的眼睛是用金粉,绿松石,青金石等描绘出来的,颜色千百年不变。
但怪的很,这些眼睛,全是凸起的,在天花的光芒下,更显得惟妙惟肖。
要雕凿出这么多眼睛来,费多大的功夫,有这个必要?
不知道内容的时候,觉得是流光溢彩,看清楚了,就觉得十分诡异,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更是要炸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眼睛,像是活的。
我疑心更重了,不过现在时间紧迫,还是赶紧去找那个镇物吧,没多长时间了。
地宫有很多的门,我找了个比较近的,伸手就要打开,可这个时候,天花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哑巴兰忽然“咦”了一声。
天花重新亮起,我转脸看他:“怎么了?”
哑巴兰凑近了刚才的壁画,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我可能是看错了——刚才天花熄灭的时候,我看见有一个眼睛,像是转动了一下。”
我脖子上的汗毛,顿时就给竖起来了。
不过哑巴兰指着那个眼睛说道:“仔细看了看,没动。”
这一路上,这种事儿遇上的绝不算少。
不能掉以轻心。
我回头就看向了程星河他们:“好了没有?”
程星河他们已经过来了:“从哪儿开始找?”
我皱了皱眉头,是啊,这么多门,从哪儿开始找呢?
一个一个找过去,恐怕天亮了也找不完,一旦错过了,就白瞎了。
我们几个一对眼,就只有一个选择。
分头走。
可谁都知道,这地方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分头进去,简直跟送死差不多。
我略一寻思:“暂时先不要分开——一起进一扇门,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他们几个都跟着点头。
“那,进哪一扇?”
我从头开始数:“第十二扇。”
“为什么?”白藿香也有些好奇:“有什么讲究?”
其实,是之前结灵的那个貔虎光带来的话——我的家族,出过一个大城隍爷。
那个大城隍爷曾经托那个貔虎光告诉我,就四个字,十二扇门。
当时我并不明白这什么意思——哪个地方,能有十二扇门?
但是现在明白了,那个大城隍爷亲戚,是知道我早晚会走到了这个地方来。
咱们就看看,十二扇门里,到底有什么。
到了第十二扇门,外面看着,跟其他的门也没什么太大差距,我把门推开,看到了一个长长的甬路。
果然,这个甬路,就通向了地宫中间。
不过,甬路很窄,宽度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跟个单行道一样。
而这个地方的墙壁上,竟然也满是眼睛。
我告诉他们,一会都别碰到墙上的眼睛壁画,接着自己打头,江采萍自告奋勇的断后——自从做完了那个迷魂的梦,她有意无意,总像是躲着我。
打头往里走,程星河跟在我后面,哑巴兰排第三,一边走,程星河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一趟,为了我,苦了你们了。”
哑巴兰嘿嘿一笑:“程狗,你这话说了多少次了——赶上祥林嫂了。”
“可是……”程星河吸了口气:“让你们陪我送死,谁能安心?不对,程狗也是你叫的。”
哑巴兰摆了摆手:“你就当我们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吧。”
程星河一肚子内疚一下就被压下去了,回腿就要给哑巴兰来一下,哑巴兰立刻闪开:“一进四相局,程狗变程驴!”
你还挺押韵,可以跟耳报神一起唱唱rap。
说起来,耳报神想跟,我没跟我们一起出来,留在了商店街帮我通风报信儿。
身边的人或者其他生灵,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
“说起来,也幸亏咱们来玄武局来的晚。”哑巴兰说道:“提前几个月进来,咱们恐怕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是啊,前面几个局虽然也是九死一生,可跟玄武局比起来,简直是班门弄斧——大概是因为我们程家人比其余四家强吧。”
哑巴兰一听不乐意了,俩人吵了起来,这也争。
不过,我忍不住寻思了起来,我是唯一的破局人,就是因为,我跟这地方的镇物,都有某种关联?
就比如说青蛉——如果来破局的不是我,她会交出钥匙吗?
还有那个魇。
她好像,也认识那个景朝国君。
都跟他认识——那个景朝国君,造了很大的孽。
魇……她是谁啊?
额角一阵剧痛,我脑子里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一个秋千架上,坐着一个小姑娘。
没人推她。
我好像问过她:“没人帮你推秋千?”
她叹了口气:“没有——人人都冷落我。”
我好像推过她一把。
她长发飘扬,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你能不能陪着我?”
我答应了下来,可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出现了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来着?我只记得,好像一道光,撕裂了黑暗。
“七星!”这个时候,程星河忽然拉了我一把。
我一下就从走神里醒过来了。
而他这一拉,我也听到了我们这一行人最后面,传来了一个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不大对劲儿。
墙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过来了。
第1595章 九曲八卦
我立刻转过了脸,就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聚拢出了很多灰呼呼的东西,好像云雾一样。
这一瞬间,天花熄灭,我抬手又是一颗,黯淡光线重新亮起,我心里一沉,下一秒,大声说道:“都趴下,千万别睁眼!”
话音未落,那些“云雾”轰然跃起,对着我们就扑了过来。
我们一行人反应也算快,很快就把脸给埋住了——那一瞬间,我们全看见了那些“云雾”上的圆点子。
云雾当然不会长圆点子,那是大量的鬼眼蛾。
这东西我们之前在井驭龙强占崇庆堂的时候见过一次,是皇甫球带来的——一旦跟这玩意儿对眼,就会被迷住心窍,下一秒,一拥而上,遑论什么活物,都只剩下尸骸了。
头顶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数不清的鳞粉下雨一样往我们身上落下来。
光是鳞粉,就有这个规模,我们顿时遍身恶寒,这地方,有多少鬼眼蛾?
大城隍爷指点的第十二扇门,不可能白指,应该是危险最小的,还这么麻烦——要是闯入到了其他门内,又会遇上什么?
哑巴兰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哥,咱们想辙点火吧!”
是啊,被这些东西笼罩着,那肯定寸步难行,唯一的法子,就是跟上次池老怪物一样,点火烧这些东西。
可这些东西数量这么大,我们都没有池老怪物的本事,怎么个烧法?
“相公!”队伍最末尾,响起了江采萍的声音:“如果火烧管用,妾能试试。”
对了,江采萍是鬼仙,会用五行厌胜术——火就是五行之一。
而且,她不用怕鬼眼蛾——她尸首没在这。
“那就辛苦你了。”
话音未落,我们就听见头顶“哄”的一声爆响,头顶迅速发出了“吱吱”的声音——鬼眼蛾并不会叫,这是数不清的翅膀烧焦的动静。
接着,上面就是一阵灼热。
哪怕合着眼皮,也能觉出光线乍亮。
“啪啪啪……”数不清的落灰掉在了身上,跟火山灰差不多。
灼热的感觉消退,我们重新抬起头来,这四面墙壁,都被燎的一片焦黑。
鬼眼蛾一只都没剩下。
我们这才同时松了口气,程星河回头就跟江采萍竖大拇指:“别说,有个妾就是方便,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
江采萍得意了起来:“伯公若想纳妾,等出去了,妾帮你留意。”
出去……程星河的澄澈的眼睛一瞬间有点失神:“我媳妇还没有呢,还妾……能出去再说吧。”
“都走到了这里来了,镇物不是唾手可得吗?”哑巴兰则趁机说道:“采萍姐,算我一个——妾不敢想了,有妻就行。”
你倒是容易知足。
不过,我抬起了头来,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儿。
一转脸,就皱起了眉头。
墙上的东西不见了——刚才,那些眼睛壁画!
现如今,这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层烧黑了的夯土宫墙。
程星河也发现了:“难不成,刚才火力太猛,给烧没了?”
烧没——会烧的这么干净?
简直就像是自己走下去了一样。
这地方好邪。
这些眼睛绝对不是什么善类,我暗暗咽了一下口水,要是时间充足还好,还能研究研究,可现在,我们时间所剩不多了,必须得尽快找到镇物,确实没有调查的时间了。
只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们又往前走了几步,结果这一走,前面忽然出现了一道阴影——又一扇门。
我们几个一对眼——这就不能看着不管了,也许这扇门,才能到达镇物所在的位置。
我仔细看了看门的形制,打开了。
内里一片漆黑,是跟我们现在所在的,一模一样的甬路,不知道终点通往何方。
程星河长长出了口气:“得了,大家都看出来了吧?江仲离那个磨人的老妖精,一早就打算把我们程家全磨死。”
是啊,都看出来了。
这个存放镇物的地方,竟然是个迷宫。
本来进玄武局的时间就极短,他在前面设立了三个保险不说,还在最后的关卡,搞一个迷宫。
就这地方的规模,直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弄个迷宫,保不齐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他们全看向了我。
我蹲下看了看夯土层,吸了口气:“上面是九曲锁妖塔,下面是九曲八卦阵。”
上下呼应,这是我们厌胜术独有的法门。
以前是专门用来给陵寝设置的,为了防盗墓贼。
这东西最简单的,仅仅三扇门就能完成——但就这么三扇门,就能有鬼打墙一样的威力,里面变化无穷,能延伸出不知道多少种走法,让人进去之后,跟驴子推磨一样,永远走不出去。
越大,越花费工本——从里面走出去的几率也就越小。
“厌胜门的祖宗啊,”程星河喃喃的说道:“当初肯定想不到,这他娘是挖坑给未来的当家跳。”
耗费时间还放在一边。
我拔出了七星龙泉,回头就说道:“大家打起精神来,这地方不是只有迷宫这么简单……”
话音未落,甬路深处,“咯吱”一声,就响起了一个动静。
像是,不见终点的黑暗里,又有一扇门打开了。
所有人的呼吸全屏住了:“这地方……还有其他东西?”
江采萍就告诉他们——没错,九曲八卦阵暗含了六十四种大变化,数不清的小变化,而九曲之中,跟上头的九个塔一样,还各自有一个镇物。就是防止里面的东西出来,外头的进去。
哑巴兰咂舌:“不光走迷宫——还得打怪?”
好走,还配存玄武局的镇物?
而那个“咯吱”一声响过去,我们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咔嚓……咔嚓……”
像是金属片,在互相撞击。
而这个声音,越逼越近,冲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就来了!
这下麻烦了,真要是来了一个不好对付的,那我们堵在这里,那对方就跟保龄球撞瓶子一样,把我们全部掀翻了。
我立马说道:“大家先散开!”
下一秒,我甩手一个天花,自己则冲着发出声音的那个甬路就过去了。
“咔嚓……咔嚓……”
天花的光芒下,那个门里,出现了一个很高的影子。
影子的轮廓极为魁梧,大概两米见方。
而那个身影身上穿着的——肩膀上像是虎头,胸前像是圆镜……
是个武将的打扮。
哑巴兰在后面看不清楚,有些着急:“哥,是什么人?”
程星河喃喃说道:“这不是人……”
我吐了口气。
就那个冲天的煞气,是个无极尸。
下一秒,那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着我们就冲了过来,“哄”的一声,他手里的东西,撞出了一道凌厉的破风声。
我翻身闪开,“咣”的一声,一面墙土崩瓦解,砖石瓦砾成了齑粉。
是个巨大的铜锤。
“都往后退!”
七星龙泉出鞘,迎着无极尸削了过去。
那个无极尸生前肯定享有某种官职——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拿命挣来的,当然弱不了,身体虽然庞大,但是极为矫健,侧身一让,一脚横扫,对着我膝盖就撞了过来。
好快!
“逆贼……”
它的面容,完全被头盔遮盖住,看不清表情,但觉得出来,现在怒气冲天。
我拼尽全力躲过,一脚踢飞一块石头撞过去:“我不是逆贼,你先听我说……”
它旋身让过,反手对着我脑袋劈下来。
凤凰毛和金丝玉尾同时嗖的逼近,但是还没靠近它身边,就像是撞到了看不见的屏障,凤凰毛立刻被弹出老远,金丝玉尾——啪的一下粉碎!
第1596章 白虎天将
这个力道——我尽全力避开,虽然擦过,汗毛也不由一炸,战场上遇上这种人狠话不多的,那脑袋当场就得开瓢。
七星龙泉凝了金气冲着它就削,可它看似庞大,躲避的方式却极为高明,金气轰然削断了半面墙,我呼吸沉重了起来。
这无极尸跟之前遇上的大磊,不太一样。
当时我们碰上大磊,已经觉得大磊很难对付,可没想到,大磊跟这个无极尸一比,确实也是兵卒子对大大统领的程度!
它生前,不知道杀戮过多少人……
而这个东西翻身一滚,重新冲着我就追了过来。
这一下更快,那个铜锤,几乎奔着我脑袋就砸下来了。
可就在这一瞬,身后呼啸一声,一个牛犊大的身影蹿了过来,奔着这无极尸就冲。
金毛。
一着急,把金毛给忘了!
那身影觉出,也是悚然一动,挥舞着铜锤还要砸过来,可金毛一张口,嗷呜一声,那个穿着盔甲的身影立刻就停在了原地。
显然,它也想挣扎——也许,无极尸不管碰上什么,都敢上前拼斗,可唯独一样。
犼是行尸里的祖宗!
金毛一出声,这东西的身体跟被点了穴一样,一下就被压制的动弹不得。
金毛身体一转,对我也“嗷呜”了一声,表情十分骄傲,意思像是在说,不打紧,大爷我罩着你。
程星河他们一听见了动静,别提多高兴了:“差点忘了——咱们金毛是行尸之王,行尸邪祟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我重新点了一个天花炸上了半空,光线倾泻到了它脸上,我看清楚了这个无极尸头上戴的冠。
“这是……”苏寻的声音也从后面响了起来:“白虎参将?”
苏寻热衷古玩,在古玩店老板和老亓那学了不少的知识,他看见了那个无极尸肩膀上的一对白虎。
这白虎参将是景朝的一个官衔——杀敌一千可成白虎参将。
我摇摇头:“这是白虎天将。”
说着让他看清楚,虎头护肩后面,带着一双鹤一样的翅膀。
这是“如虎添翼”的意思,一般的参将,没这个规格待遇。
苏寻一愣。
“这是……杀敌十万,一战未败的白虎天将?”
这种战绩,搁在旧时代,几千年来,做到的也不多,可见当年功勋多卓著。
难怪有这个本事——这种人,哪怕活着的时候,估计也是百无禁忌,人鬼莫近。
所以,到了现在,他虽然在金毛的震慑下动弹不得,可他身上的盔甲还在簌簌作响——显然,就算对方是犼,他也不畏惧,还想挣扎出来斗一斗。
果然,虎头兜鍪下,是一张紫铜色枣核脸,威仪不凡,不可逼视——现在睚眦欲裂,看样子要把我们生吞活剥。
这个气场——要是普通人,大概已经被震慑的坐下了。
还好,我们这一群,都不算普通人。
而且——我看着他,更是莫名其妙,有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我认识他!
哑巴兰家里也算是武将出身,对他来了兴趣,问道:“哎,无极尸,你知道镇物在哪儿吗?”
不说还好,那无极尸怒目圆睁,怒道:“你们这帮逆贼——逆贼!本大统领,必将手刃你们,断头剥皮,为我主雪耻……”
“淳于洪?”
这一声出口,我自己也愣了一下。
又是那种“本能反应”。
我知道他的名字。
这一声出口,他身上的铠甲哗啦一响,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我。
尤其——是我的额角。
他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像是难以置信:“国君……”
下一秒,他猛然低下头,就想给我下跪。
可因为身体被金毛震慑住,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一双手摁住了腿,就想强行让自己跪下。
“国君恕罪,国君恕罪……”
因为无法下跪,他的声音,满是恐惧。
景朝国君,能让一个屠戮十万人的白虎天将,畏惧成这样。
我跟金毛点了点头,金毛尾巴一摇,只听“哗啦”一声,无极尸就跪在了我面前,不敢抬头。
我心里一阵恻然。
“起来吧。”
这一声,竟然也极为自然。
不由自主,就跟之前记忆里,跟阿四说话,跟青蛉说话的那个声音,重叠了起来。
这既然是景朝国君的爱将,怎么会被镇在了这个地方做九曲镇物?
这对我们来说,正是好事儿——我们时间本来就紧,有了“本地人”领路,肯定能尽快找到玄武局的大镇物。
程星河顿时也高兴了起来,暗暗念叨:“阿弥陀佛,祖宗显灵,天不决断我程家……”
那人浑身一颤:“罪臣大罪,不敢……”
“起来,”我声音一厉:“现在,用的着你。”
这一声,程星河他们都看了我一眼,好像突然不认识我了一样。
那个无极尸浑身一颤,立刻站了起来,但仍然低着头,不敢直视:“国君肯给罪臣戴罪立功的机会,罪臣感激不尽,势效犬马之劳……”
“你先跟我说说,”我缓缓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的镇物,又在什么地方?”
淳于洪如蒙大赦,立刻弯腰,双手过额,毕恭毕敬的说道:“原来国君忘记了,罪臣——是为了国君心愿,自愿的。”
自愿?
淳于洪点了点头。
他告诉我们,当初建造四相局的时候,玄武局是最重要,也是最难建造的一个,尤其是下九曲,需要九个镇物,当时江仲离已经搜集到了八个镇物,但唯独最后一个,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叫江仲离来说,唯独只缺少一个白虎煞。
何为白虎煞呢?白虎是凶神,非要一个屠戮万人的人,炼制成了无极尸,才守得住这里。
可遍寻墓葬,都没有找到适合炼制无极尸的煞尸。
因为耽误了进度,损失是极重的,而眼看着景朝国君为了这件事情忧心,他深感不安,所以毛遂自荐,牺牲了自己,让江仲离炼制成了无极尸,就是为了建成国君梦寐以求的四相局。
我心里一震——这跟活人殉葬,有什么区别?
这个淳于洪,竟然对景朝国君忠心到了这个程度,拿自己的命,来实现他的心愿?
那个国君,何德何能?
第1597章 熟人领路
不过,对我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能遇上景朝的“人”,那很多谜题,立刻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惜现在时间紧迫,我只能先摁住了心里的疑问:“那这地方的镇物,到底是什么?”
淳于洪告诉我:“玄武局是江先生,夏大人他们,带着厌胜门的人定的,只有他们二位和国君您知道,罪臣只忠心护卫,不敢打探个中私密。”
也对,那个年代,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镇物在哪儿?”
“在九曲宫最中心。”
“认识吗?”
淳于洪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认识是认识的,只是……”
“我没时间磨蹭了,认识,现在就带路。”
可淳于洪一下跪下:“国君忘却前尘,罪臣却不敢不提醒,这玄武局建造好了,就是为了怕人闯进来,其中机关重重,深不可测,国君只身进入。罪臣惶恐,怕伤了国君玉体!”
“不用担心。”我答道:“能走到这里来,该见的世面我也都见了,我现在赶时间——带路。”
淳于洪犹豫了一下,可他毕竟是做臣子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还是一意孤行,他无法违抗,只得站起来,两手交叠过额头,后退三步,才侧身走在了前面:“国君——请。”
有这么个帮手,那剩下的路,一定就好走多了,他们几个也瞬间松了口气。
一边往里走,我一边抓住了机会问:“当年景朝国君——我,为什么一定要修建四相局?”
“那自然是因为国君文治武功,功绩彪炳,欲求天下平安,守护咱们景朝的疆土,”淳于洪一板一眼:“四相局之功,千秋万代,也只有国君能做得到。”
我心里冷笑——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我记得跟水神有关?”
淳于洪神色有些尴尬:“这——您拯救苍生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封自己为神君,也无可厚非,既然是神君,那自然只有主神能与您匹配了!”
旧时代的人活的确实辛苦,派词遣句都得小心翼翼,一个字用错,怕就是杀头的罪过。
程星河和哑巴兰一对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伴君如伴虎。
“这么荒谬的事情……”我一边走,一边盯着淳于洪:“就没人出来拦着?”
“是有几位御史死谏,可惜……”
不用说我也知道,八成是在金銮殿上当场撞了柱子。
武死战,文死谏。
可惜了几个忠臣,搭上这么个昏君。
这一瞬,我脑子里朦朦胧胧,像是有了某种印象。
大金銮殿上,面前是九街缠柱,身边站着个眼尾有痣的人,玉阶下面,是有一些熟悉的面孔。
是有几个穿紫衣的,义正言辞……
但是一想到了这里,额角就是一阵剧痛。
似乎那个记忆太伤人,自己不愿意回想了。
不过,我瞬间就想起来了城北王。
当初,他应该也死谏过,不过没成功。
“你认识城北王吗?”
淳于洪一愣,摇摇头:“国君封的异姓王,不曾有城北为号的啊。”
不对,是我记错了。
果然,程星河咳嗽了一声:“你们,好像是叫定国公。”
当初我跟乌鸡打赌挂哑巴铃,我摊上了野城隍和阴兵过道的事儿,遇上了城北王——不过这三个字,是我给他封的。
原来的名字,是叫定国公来着。
那个定国公,据说也给景朝立下了汗马功劳,跟这个淳于洪一样,都是武将。
不料想,淳于洪一愣,抬起头来:“恩师……封王了?”
原来城北王是他师父,难怪这么骁勇。
程星河连忙说道:“没错,七——你们国君,金口玉言,一张嘴的事儿,你立了功,也给你封一个。”
你替我答应的倒是挺痛快。
淳于洪立刻抱拳:“谢公公美言!真有此日,末将必定厚谢公公。”
程星河的脸跟个茄子一样,一下就紫了:“公……”
哑巴兰的脸也紫了——憋笑憋的,江采萍也差点没笑出来,就白藿香表情控制得好,苏寻则正在走神,看四周的装饰,没分心听这个。
我接着问道:“当时跟我最亲近的武将,还有谁?”
我惦记着,须弥川里遇上的小武。
到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小武的大名。
淳于洪说了几个名字,可都不对,我忍不住就问:“没有名字里带武的?”
那小武跟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淳于洪摇摇头,眼神有些异样。
我心里一紧,可别露了马脚——他就不肯带路了。
我只好把心思摁了下来,继续问道:“那关于江仲离,你还知道什么?”
淳于洪肃然起敬:“国师自然是身怀仙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也为国君立下大功——修建四相局,更是夙兴夜寐,呕心沥血。”
“那,夏季常呢?”
淳于洪一听这个名字,忽然就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想起来了什么,但犹豫片刻,显然是不敢细说。
“说来听听,恕你无罪。”
淳于洪答道:“平日里,两位大人交好,可有一日……”
原来,在建造玄武局的时候,他们俩一直在一个帐子里忙碌。
而淳于洪是负责守卫的,那天经过他们俩的帐子,听见里面动静不对,好像起了什么争执,职责所在,淳于洪进去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夏季常忽然拿了刀,要砍江仲离,还大声说道:“早知你有如此私心,在四相局上动歪念,我早就杀了你,清君侧!”
可江仲离在刀锋之下,仍然面色如常,甚至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
当时淳于洪也是吃了一惊,上去就把夏季常手里的刀给抢过来了,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夏季常一张脸憋的通红,什么也没说出来,江仲离就更别提了,摆了摆手就让淳于洪出去,还叮嘱淳于洪,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跟其他人说。
这江仲离是景朝人口中的神仙,似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淳于洪对他心怀忌惮,也就没再追究这件事儿。
不过,不久之后,江仲离就开始要求白虎煞,淳于洪以白虎天将的身份,自荐身亡,就留在这里了。
我跟程星河一对眼——这江仲离,对四相局动歪念,有私心?
这里面看来还有别的猫腻啊!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一扇门前面,淳于洪指着那扇门就说道:“这一条,算是进入中心的捷径,只是——这里的东西,不好对付,是朱雀煞。”
连无极尸都觉得不好对付?
第1598章 朱雀之煞
朱雀煞?
程星河一转脸:“听上去,跟朱雀局差不多——怎么也比朱雀局好对付吧?”
是啊,朱雀局算是我们有意识破的第一个局(青龙局是不经意之间破的),镇物是聚宝盆,我们当初被黑白无常抓进去破局,遇上了魏家的尸解仙,也是九死一生。
后来脱险,运气占一大部分。
朱雀煞……我往那个方向一看,就看见了一片赧红。
我看向了淳于洪:“里面是个女的?”
淳于洪立刻拱手:“国君果然还记得。”
不是我记得,是我看出来的。
这地方有个很强大的怨灵。
我们看气色,红色暖,则为阳红,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生人气,冷为阴红——有怨而终者带阴红气。
人们常说穿着红衣的鬼是厉鬼,也因为它们身上有阴红气。
阴红气又分雌雄,雄者为赭红,雌者为赧红。
一般人估计得听的一愣一愣的,看风水还得分辨这么多色气,这倒是没错,我们这一行,色盲就不好办了。
哑巴兰回头就看了江采萍一眼:“这么说,里面的那位,跟采萍姐是一类?”
江采萍已经是鬼中王者,普通的女鬼,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江采萍立刻说道:“妾愿意进去帮相公看看。”
说话间,我们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哗啦……”
像是很多珠子互相碰撞的声音。
哑巴兰一皱眉头:“这是什么动静……”
程星河二郎眼往里一看,吸了口凉气:“这东西,生前没少杀人。”
没错,里面的,不是普通的女鬼。
要是普通的女鬼,哪儿有资格被江仲离千辛万苦的找来?
她粘带着神气。
程星河心眼儿多,抬手先拿凤凰毛往里卷了一块石头:“打扰了,我们借个道……”
结果话音未落,一股子凌厉的破风声,对着那块石头就冲了过来,啪的一声,那石头还没冲出去,顿时成了粉。
好准!
程星河一愣,不由就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下一瞬,甬路像是有一股子力道,反拽住了凤凰毛,倒是把程星河往里拉!
程星河反应很快,翻身一脚要卡在了甬路口,想把凤凰毛拽下来,可没等他落脚,那破风声先垫在了那个位置。
程星河大吃一惊,变招要退,但是破风声每一次——都能提前挡在了程星河的退路上!
我立马过去抓程星河,手还没到,就觉得一阵剧痛。
里面的东西,精准的知道我的手,要落在什么位置上!
我只能退开,重新要抓程星河,但还没等我偏头,那破风声擦着我的脸就过来了,
她好像,知道我们每一个下一步。
未卜先知?
我一下拔出七星龙泉,可手又是一痛,强忍着手上的痛奔着里面一劈,内里的东西似乎忌惮金气,险险才把程星河给拉回来。
我和程星河同时后退,重重摔在了地上。
程星河一翻手,手上已经血肉模糊,顿时呲牙咧嘴:“里面是个什么玩意儿,开了挂吗?这还怎么玩儿?”
我看向了淳于洪:“这朱雀煞,是哪里来的?”
淳于洪立刻告诉我们:“国君明鉴——这个朱雀煞,身份确实非同一般,据说,是谪仙下界。”
几个人一对眼,谪仙?
原来,景朝建立之前,天下大乱,万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天上屡降异相,有人说,那是三界之危。
比如天上坠龙,河川大亮红灯如繁星之类的,都是在景朝建立之前发生的。
我心里一动——那就跟阿满她们说的全对上了。
当时,上头出了大事儿,阿满,九尾狐都是在那个时候被贬谪的。
里头这位,也是?
来头果然不简单。
据说她一开始生在平凡人家,可刚一出生,就被当时的钦天监正上门,求养为其女。
那家人本来就想要儿子,养了女儿正在生气,一听钦天监正要,大喜过望,装出了不舍的模样,敲了一大笔钱,就把那个女儿让出去了。
周围的人都问,钦天监正为什么要讨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为养女?
知根知底的人就说,这小姑娘一出生,竟然不哭,而两手心,和额头上,各有一颗胭脂记,想必是个异相。
而钦天监正养下胭脂记小姑娘,却没有跟之前说的一样,认小姑娘为女,相反,自从把小姑娘给接去了,就给沐浴焚香,当天神那么供着。
有人好奇,钦天监就摇头,说着小姑娘不是凡人。
而小姑娘没出周岁,竟然就能口吐人言:“万勿供我,反而招灾。”
钦天监正满口答应,可还是不肯拿她当个凡人对待,小姑娘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说话,逐渐变得跟普通小孩儿一样了。
而供养她这些年,钦天监正预知吉凶祸福的能力,猛然见长,有人说,就是因为小姑娘的缘故,那小姑娘能未卜先知。
而小姑娘到了及笄之年,也就跟正常人一样嫁娶——可当时她名声在外,没人敢娶她。
唯独一个少年郎仰慕,请人求亲,这才有了姻缘。
结果小姑娘托人带话,结婚可以,这是天定的缘分,但是成亲当天,千万不能救任何一个人。
这话虽然没头没尾,可少年郎也就答应了。
但万万没想到,结婚那天,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有人趁着新郎应酬,潜入洞房,把她给玷污了。
原来,那天新郎的表哥犯了事儿,要找个地方躲一躲,正赶上表弟娶亲,求表弟看在好日子上,一定要救救他。
表弟也犹豫,这新娘说好了,婚事上不能救人啊。
可表哥说,你想想,咱们俩一起长大的交情,难道还不如个女人吗?要是见死不救,我就在你大喜日子,自缢你家门前——算是你逼死我的。
谁家乐意婚事上出这种事儿?新郎自身又是个极重义气的人,还是收留了他。
谁知道,当天差役听说凶犯出现在婚礼上,就把新郎当成表哥抓走了,那个表哥是个虎狼心肠,听说新娘子是个异人,趁着新郎被抓,就琢磨了起来,这异人是个什么滋味儿?
新娘子并不知道新郎长什么模样,那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后来真正的新郎现身,这才知道什么情况,表哥硬说是新娘子勾搭自己,不知廉耻,而事情闹这么大,在那个年代,也足够让新娘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于是,在外头闹嚷的时候,新娘自己上吊自尽了。
表哥还在外面争辩呢,天上落雷,表哥就被生生劈死了。
新郎一家倒是也觉得对不起新娘,但是新娘怨气不散,谁再靠近了那个屋子,必定会横死,人人管那叫吞人屋。
一开始是靠近那个屋子的人送命,后来,方圆十里,都没有了人烟。
钦天监正也叹息,说自己如果没有贪图功德,强行供养,扰乱因果,没让她受此生该受的磨难,也许这一世,她也没这么苦。
钦天监正是观星的——跟西派杜大先生祖上同行。
女孩出生那天夜里,钦天监正坐立不安,觉得上头出了大事儿,立刻就上望台观星。
这一观星,就见到西南方向,一颗流星划了过来。
一颗大星在前,数不清的小星在后,搁现在来讲,是流星雨。
可那个时候,则被认定是天神下界,后面追赶的小星,则是押送的兵卒。
钦天监就眼看着星星落在了一个桥头,赶过去一问,桥头一户人家,一个小姑娘出生了。
钦天监自然想,如果自己能奉养谪仙,那不也是天大的机缘?
果然,小姑娘确实能未卜先知,帮了钦天监不少。
想必小姑娘是个谪仙,这一世下来合该受苦,可被他一扰乱,应了那一句“万勿供我,反而招灾”。
新娘横死,本来就是极大的怨气,这新娘前身还是谪仙,那能耐自然也就更大了。
大家头壳同时一炸,看向了我:“实在不行,咱们上别处绕一绕。”
淳于洪两手交叠:“国君,再从其他地方绕,只怕来不及了,要想今日午夜之前到阵心,这个地方,是必经之路。”
第1599章 一位谪仙
必经之路……
没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同时听到了身后一阵脚步声。
声音并不大,甚至是压着的,但一回头,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江家人又来了。
程星河一皱眉头:“这帮人真是让邸老头子给整治过来了——跟蟑螂一样,怎么打都死不绝?”
不光江家人来了。
后面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气。
是屠神使者。
我们过了几个关卡,下一步就能破玄武局了,这些屠神使者坐不住,亲自进来了。
“哥——人不少啊!”
没错,应该不光是江家,很多吃阴阳饭的应该都来了。
只要一说四相局出事儿,多少人要“保护三界平安”,又有多少人盼着从中渔利,就跟四相会那帮人一样,个个都想着参一脚。
我们这下,可真称得上是行业里的公敌了。
这下可倒好,哪怕我们想绕远,都绕不了,只能来个傻子回姥姥家——一条道走到黑了。
不过,那些人仗着江家留下的地图,找的很顺利,比我们进度要快,眼瞅着快追上来了。
哪怕抓不住我们,只要拖住了我们,时间一到,程星河还是要死。
江采萍立刻说道:“相公只管走你们的,这些人,妾来想法子。”
而淳于洪也听出来了:“怎地,这些人,是君主的敌人么?那罪臣请命,愿意帮国君抵挡。”
我一寻思,也只能拜托他们二位了。
我就跟淳于洪道了声谢,淳于洪一抱拳:“国君保重!”
话音未落,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不远的地方,“当”就是一声巨响,像是巨大的铜锤击穿墙壁的声音。
程星河不由有些替我感动:“七星,虽然你这名声不太好,不过别说,你那些部属,对你倒是赤胆忠心的——你干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儿,他们怎么对你还是这么忠诚?”
是啊,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儿——景朝国君干的就没一件人事儿,他们不是应该把景朝国君给放弃了吗?
“大概是个人魅力吧。”
我心平气和的说道。
这一下把程星河噎住了,半天才缓过来:“见长——你这脸皮倒是见长。”
又是一声巨响,后面开始有惨叫声了。
这地方狭窄,也有狭窄的好处——易守难攻。
那就只能靠着淳于洪了,程星河说的也有道理,要是动动嘴的事儿,好歹也给他封个“王”开心开心。
但是惨叫声之中,夹杂了一些锐物的破风声——显然,其中不光有看风水的,也有不少武先生。
我瞬间有点担心淳于洪,但是下一秒,我就听出来,那些破风声改了方向。
江采萍帮的忙。
我们就在那一片喧闹声之中,进到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不出我所料,里面倏然就是一声巨响——根本就躲不开,所以我也不躲,自己在狭窄的甬路之中打头,先用龙鳞挨了几下。
那力道别提多大了,要是一个月之前的我,八成要当成给打一个跟头。
不过现在我得到了龙气,比以前强多了,用尽力气站稳当了。
后面是白藿香的声音:“李北斗,你别作死!”
“没事。”
想不到我也有当肉盾的一天。
这几下确实锋锐,看来这位谪仙转世没少害人,隔着龙鳞,也能觉出那股子气的力量,难怪石头都能打碎。
可龙鳞因为帝流浆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强,没那么容易被打坏。
而这几下挨过去,里面的人自然也意识到了这是个无用功,停了下来,我趁机说道:“里面这位——仙子,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江仲离把你抓到了这里来,关了这么多年,也真是挺不容易的——我这赶时间,要不这样,你放我们过去,我们不白请你挪地方,我把你带出去换个地方修行,行不行?”
我们摆风水局的时候,都有镇物,不过这镇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怨气越大,越管用。
比如之前江家的风水秘宝展览会,越邪的东西,只要东西搁对了地方,那升官发财,招迎桃花的能力也就越大。
这位谪仙当年遭受的屈辱,怨气自然冲天,难怪被江仲离给搜罗来了。
她作为谪仙,这一世确实是应该来受苦赎罪的。
可她一来自缢,等于说提前结束了在人间的“有期徒刑”,跟越狱无异,二来“越狱”之后没刹住车,继续杀了那么多人,两罪并罚,要是没有滔天的功德,她别想回去。
“江仲离把你留在这里,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请你在这里赎罪,以后好回上头的,是不是?”我循循善诱:“不是我吹嘘,我在外面也有点人脉,给你立个庙宇吃香火,积累功德,简单的很,靠着你的力量护佑善男信女,也是小事一桩,咱们双赢。”
里面先是一片安静,安静的我有些许尴尬,半晌,里面才响起了回音:“你又来了。”
那是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杀气凛冽。
程星河在后面揪了我一下,意思是说,还是老相识?
这地方当年就是给“我”修的,当然是老相识。
我吸了口气,接着说道:“啊哈,原来是故人,故人更应该给我几分薄面不是?”
我为了节省时间,这一次打算采取怀柔政策,能不打就不打,化干戈为玉帛,还要积累时间体力去找大镇物破局。
所以为表敬意,我并没有放天花,以免惊扰失礼,大家就黑漆漆的说着话。
可下一秒,一个鬼魅似得声音倏然靠近——像是冷不丁贴到了我鼻子前面:“我就是被你害的!”
我后心一炸,七星龙泉一下出鞘,挡在她面前:“你认错人了——我商店街李北斗!”
“咻”的一声,不知道谁已经把天花给放了出去:“一起上!”
天花一亮,我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面前的脸,确实美丽不可方物,但同时也——可怕。
那是一个白面具般的脸。
五官像是描绘上去的,很精致——可是,没有一丝活气,极为诡异。
硬要形容的话——很像是墓葬里面的陪葬人俑,好看,也不吉。
她额头上,果然有一颗红痣。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出来她脸上的面相,不由吃了一惊。
第1600章
而她盯着我,我就听见,她宽袍大袖下面,传来了一阵响声。
“哗啦……”
珠子相撞的声音。
是——算筹?
下一秒,面具脸美女的嘴唇微微一勾,头顶轰然一声响,数不清的东西,对着我们哗啦一声,就砸了下来。
我立刻要把自己人给护住,可一转手的功夫,那些东西挡住了我们所有可能避开的退路——就好像现在这一切,对她来说,跟电影的回放一样,她已经看过一次了!
我立刻抬起七星龙泉,龙气猛然炸起,全部瓦砾轰然被震碎,
太好了,好歹能防住,但是下一秒,程星河立刻说道:“七星,往北躲!”
往北?
果然,那一片瓦砾被挡住,更大的一片穹顶直接从上头落下——她知道我抬手去挡的位置,故意提前选了穹顶脆弱的位置,简直是个陷阱。
“咻”的一声,元神弓猛然炸出,凤凰毛跟着赶上,“哄”的一声,那个穹顶的碎片这才轰然炸开。
又躲过了——可还没等我们从死里逃生之中喘口气,白藿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趴下!”
啥情况?
只听“哄”的一声,那些砖石瓦砾之中,炸出了数不清的灰色雾气。
鬼眼蛾!
一步一步,全在那个胭脂记的预知之中!
白藿香抬手一片药——这个药的气息,跟之前的不太一样,浓烈又辛辣。
好像,是她平时不肯用的“杀生药”,这次也是万不得已用出来了。
下一秒,“哗啦”一声,鬼眼蛾下雪似得坠落在了我们身边。
“这女的跟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一样,”程星河把几乎将我们半埋起来的鬼眼蛾拨拉开,气喘吁吁:“怎么过?”
苏寻开了口:“就还剩下三个小时了!”
在阵里,他也测算的出时间。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北斗,可算追上你了。”
熊皮人!
卧槽——哪怕淳于洪和江采萍合力,都没拦住他!
下一秒,他抬起了手来,“咣”的一声。一道雷光,瞬间就把这个狭小的甬路贯穿!
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一雪前耻!
我激灵一下,立刻躲在了刚才那个从天而降的穹顶,一块比较大的碎块后面,只听面前“啪”的一声,穹顶立刻成了渣。
程星河他们呢?
一低头,这才松了口气——还好,程狗鸡贼,在最后一瞬间拿出了水母皮,一帮人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了,虽然扑鼻子硫磺味儿,应该人是没事儿。
不过熊皮人并不在意,他本来就不是为了程星河他们来的,目的也只有我一个,只见他闲庭漫步似得靠近:“抓你还真是费了点功夫,不过,你这一趟,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接着,熊皮人对着胭脂记一拱手:“惊扰仙子了——我这就把这个冒犯神灵的东西抓回去,还仙子一个清净。”
前有狼,后有虎……是彻底把我给堵在这里了。
但我立刻转身,看向了胭脂记:“你就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沦为今天这个地步?”
胭脂记的细眉一皱:“地步?”
是啊,我刚才就读出了她的面相,但是她的手实在是太快了,我根本就没有跟她说话的机会。
熊皮人因为有这里的全部信息,立刻大声说道:“仙子不要听这个灾星信口雌黄,仙子的仇人,是仙子亲自结果的,不是叫董别吗?”那个狼心狗肺的表哥?
我立刻说道:“不是他——另有其人。”
胭脂记的眼神凝住,而熊皮人生怕我说出什么来,雷公锥一下就举了起来:“放肆!还敢在仙子面前胡说八道!”
雷光一闪,我立刻说道:“我要是现在被杀死了,你就没机会了!”
下一秒,雷电再一次贯穿了整个甬路,硫磺气息炸起,我瞬间觉出,自己的头发全部竖了起来,但是——浑身还是完整的。
胭脂记改了熊皮人手腕的方向。
我后脖颈的毛一下就炸了起来——刚才胭脂记对付我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用全力。
也许,她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想慢慢折磨我。
简直万幸!
果然,熊皮人领略到了谪仙的本事,知道自己未必是对手,瞬间就咬了咬牙:“仙子,你已经不能再乱因果了!”
我趁机说道:“你觉得,仙子在意乱不乱因果吗?仙子在意的是——当年那个仇,有没有报对,身陷囹圄,到底值不值!”
而胭脂记冷冷开了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简单。”我答道:“你被贬谪下凡,就是因为一个男人吧?他跟你有约定,你是存心下凡来找他的,对不对?”
胭脂记的眉毛极长,是极为重情义的,偏偏夫妻宫多了一个凹陷,这是为情伤身的意思。
她跟那个少年郎,不止一世的情缘,还为这个情缘,付出了很多。
“那你说,真凶是谁?”胭脂记的声音冷了下来。
看来我说对了,她算是认可我的能力了。
我冲着胭脂记一笑:“咱们做个买卖——我告诉你一件真相,你就帮我做一件事儿。”
是啊,她确实能预知未来——可她要是不帮我,我就不会说出真相,只有种前因,才能得后果。
我回头就看向了熊皮人,微微一笑:“你帮我把这个家伙解决了,我就告诉你!”
熊皮人立刻后退了一步,而胭脂记一抬手,数不清的砖石瓦砾,瞬间就将熊皮人给掩埋住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谪仙的本事。
她人偶一样的眼睛盯着我:“说。”
她的手,在微微发颤。
“你真正的仇人,其实是你那个郎君。”我说道:“是他请那个表哥进去的。”
胭脂记的眼睛一暗:“不可能!”
她身上不自觉炸出一股子煞气,我一个没站稳差点也摔了一个跟头,但被她一把揪住了。
“因为,他怕你。”我答道:“答应娶你之后,只怕听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是后悔了。”
她的夫妻宫,是极为晦暗的,不光晦暗,而且凹陷——并不均衡。
看得出来,她可能为了那个男人,付出了一切,可那个男人呢?背信弃义。
第1601章 鹿皮册子
而她盯着我,我就听见,她宽袍大袖下面,传来了一阵响声。
“哗啦……”
珠子相撞的声音。
是——算筹?
下一秒,面具脸美女的嘴唇微微一勾,头顶轰然一声响,数不清的东西,对着我们哗啦一声,就砸了下来。
我立刻要把自己人给护住,可一转手的功夫,那些东西挡住了我们所有可能避开的退路——就好像现在这一切,对她来说,跟电影的回放一样,她已经看过一次了!
我立刻抬起七星龙泉,龙气猛然炸起,全部瓦砾轰然被震碎,
太好了,好歹能防住,但是下一秒,程星河立刻说道:“七星,往北躲!”
往北?
果然,那一片瓦砾被挡住,更大的一片穹顶直接从上头落下——她知道我抬手去挡的位置,故意提前选了穹顶脆弱的位置,简直是个陷阱。
“咻”的一声,元神弓猛然炸出,凤凰毛跟着赶上,“哄”的一声,那个穹顶的碎片这才轰然炸开。
又躲过了——可还没等我们从死里逃生之中喘口气,白藿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趴下!”
啥情况?
只听“哄”的一声,那些砖石瓦砾之中,炸出了数不清的灰色雾气。
鬼眼蛾!
一步一步,全在那个胭脂记的预知之中!
白藿香抬手一片药——这个药的气息,跟之前的不太一样,浓烈又辛辣。
好像,是她平时不肯用的“杀生药”,这次也是万不得已用出来了。
下一秒,“哗啦”一声,鬼眼蛾下雪似得坠落在了我们身边。
“这女的跟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一样,”程星河把几乎将我们半卖起来的鬼眼蛾拨拉开,气喘吁吁:“怎么过?”
苏寻开了口:“就还剩下三个小时了!”
在阵里,他也测算的出时间。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北斗,可算追上你了。”
熊皮人!
卧槽——哪怕淳于洪和江采萍合力,都没拦住他!
下一秒,他抬起了手来,“咣”的一声。一道雷光,瞬间就把这个狭小的甬路贯穿!
他是下定了决心,要一雪前耻!
我激灵一下,立刻躲在了刚才那个从天而降的穹顶,一块比较大的碎块后面,只听面前“啪”的一声,穹顶立刻成了渣。
程星河他们呢?
一低头,这才松了口气——还好,程狗鸡贼,在最后一瞬间拿出了水母皮,一帮人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了,虽然扑鼻子硫磺味儿,应该人是没事儿。
不过熊皮人并不在意,他本来就不是为了程星河他们来的,目的也只有我一个,只见他闲庭漫步似得靠近:“抓你还真是费了点功夫,不过,你这一趟,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接着,熊皮人对着胭脂记一拱手:“惊扰仙子了——我这就把这个冒犯神灵的东西抓回去,还仙子一个清净。”
前有狼,后有虎……是彻底把我给堵在这里了。
但我立刻转身,看向了胭脂记:“你就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沦为今天这个地步?”
胭脂记的细眉一皱:“地步?”
是啊,我刚才就读出了她的面相,但是她的手实在是太快了,我根本就没有跟她说话的机会。
熊皮人因为有这里的全部信息,立刻大声说道:“仙子不要听这个灾星信口雌黄,仙子的仇人,是仙子亲自结果的,不是叫董别吗?”
那个狼心狗肺的表哥?
我立刻说道:“不是他——另有其人。”
胭脂记的眼神凝住,而熊皮人生怕我说出什么来,雷公锥一下就举了起来:“放肆!还敢在仙子面前胡说八道!”
雷光一闪,我立刻说道:“我要是现在被杀死了,你就没机会了!”
下一秒,雷电再一次贯穿了整个甬路,硫磺气息炸起,我瞬间觉出,自己的头发全部竖了起来,但是——浑身还是完整的。
胭脂记改了熊皮人手腕的方向。
我后脖颈的毛一下就炸了起来——刚才胭脂记对付我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用全力。
也许,她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想慢慢折磨我。
简直万幸!
果然,熊皮人领略到了谪仙的本事,知道自己未必是对手,瞬间就咬了咬牙:“仙子,你已经不能再乱因果了!”
我趁机说道:“你觉得,仙子在意乱不乱因果吗?仙子在意的是——当年那个仇,有没有报对,身陷囹圄,到底值不值!”
而胭脂记冷冷开了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简单。”我答道:“你被贬谪下凡,就是因为一个男人吧?他跟你有约定,你是存心下凡来找他的,对不对?”
胭脂记的眉毛极长,是极为重情义的,偏偏夫妻宫多了一个凹陷,这是为情伤身的意思。
她跟那个少年郎,不止一世的情缘,还为这个情缘,付出了很多。
“那你说,真凶是谁?”胭脂记的声音冷了下来。
看来我说对了,她算是认可我的能力了。
我冲着胭脂记一笑:“咱们做个买卖——我告诉你一件真相,你就帮我做一件事儿。”
是啊,她确实能预知未来——可她要是不帮我,我就不会说出真相,只有种前因,才能得后果。
我回头就看向了熊皮人,微微一笑:“你帮我把这个家伙解决了,我就告诉你!”
熊皮人立刻后退了一步,而胭脂记一抬手,数不清的砖石瓦砾,瞬间就将熊皮人给掩埋住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谪仙的本事。
她人偶一样的眼睛盯着我:“说。”
她的手,在微微发颤。
“你真正的仇人,其实是你那个郎君。”我说道:“是他请那个表哥进去的。”
胭脂记的眼睛一暗:“不可能!”
她身上不自觉炸出一股子煞气,我一个没站稳差点也摔了一个跟头,但被她一把揪住了。
“因为,他怕你。”我答道:“答应娶你之后,只怕听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是后悔了。”
她的夫妻宫,是极为晦暗的,不光晦暗,而且凹陷——并不均衡。
看得出来,她可能为了那个男人,付出了一切,可那个男人呢?背信弃义。
第1602章 预梦三层
这地方的甬路已经开始坍塌,很多江家人和屠神使者涌了进来,可刚一进来,“咣”的一声,先头部队就被震出去了老远。
屠神使者张罗着要把散神丝拿出来,可谪仙知道他们每一个下一步。
她的怨气,全部散发,不,应该说是炸出来了。
天地几乎一起翻转,我和程星河他们抓住机会,就从甬路里蹿了出去。
可就在这一瞬间,我抬头就看见了甬路上的裂缝,宛转而下,露出内里的白土。
这叫“挂帛”,是大凶之兆。
做买卖的路上只要看见了,立刻打道回府。
帛是什么意思?白巾,吊孝的时候,才会系白巾。
“挂”是什么?立也,人们讲的“立等可取”“立刻”都是这个意思——结合起来,是凶事马上要发生。
从这里过去,会出事儿……
可不从这里过去,我们身后已经没路了。
程星河觉出来,回头看着我,拉了我一把:“七星,你等什么呢?”
我反手拽住他:“先别走。”
凶事具体从哪个方向,哪个时间来?如果不能预测出来,我们就跟在断头台下跑过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柄利刃就会落在我们头上。
预知梦……
对了,现在要想预知未来,就只有一个法子,就是预知梦。
只要预知梦练成了,那就能精准预测出来危险谁从哪里发生的。
我立刻闭上了眼睛——我冲破了二层,但是三层一直没冲破。
后面一片大乱。
显然,屠神使者也一起追过来了。
谪仙的本事我们看见了,是厉害。
可对方是屠神使者。
人手又那么多,不可能阻挡一辈子。
我吸了口气,努力把气凝聚起来往上冲。
那个位置,会发生什么,发生什么……
那些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程星河在一边骂了一句娘,凤凰毛甩手飞出,哑巴兰他们也跟了上去,显然,那些屠神使者马上就追上来了。
快点——快点……
我闻到了扑鼻子的血腥气。
心里忽然有个声音——这件事情,真的能成功吗?
我咬住了牙,不试试,怎么知道!
一只手冲着我就抓过来了,可啪的一声响,金丝玉尾毫不留情的转过,温热的液体溅在了我脸上。
就在这一瞬,金气猛然往上一冲,我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画面。
前面十五步左右的位置,有一个陷阱。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程狗,”我大声说道:“听我的,往前走,越快越好,别回头!”
这个时候,虽然谪仙已经挡住了大部分,可还有不少,穿破了围墙,冲着我们追过来了。
程星河他们听见,立刻奔着前面冲了过去。
而我站在后面,举起了七星龙泉。
果然,就在程星河他们穿过的一瞬间,甬路那面画满眼睛的墙猛然崩塌,后面出现了数不清的白色东西——数不清的手。
是其他甬路的镇物,这东西我认识,在三清盛会上见过,形状很像是白塑料袋,据说是阴河的特产,抓住了,就不会松开。
程星河他们自然大吃一惊,可我先一步,已经准确无误的挡在了缺口前面:“跑!”
程星河他们立刻往前跑了过去,七星龙泉一转,金气扩散,削下了一大片。
要不是能提前预知——我们全得被缠住。
江仲离是厉害,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就没有他抓不到的。
这东西阴极属水,效果极其霸道,而且,我第一次看见这玩意儿能离开水,在旱地里出现,搞不好是被江仲离用了什么法子“变异”了。
“七星!”
前面是程星河他们的喊声:“快点!”
我是想跟上,可我要是不挡着,大家都走不了。
“别管我。”我扯着嗓子:“越快越好!我这就跟上来!”
我没回头,但听得出来,程星河折过来就要帮我,可却被扯住了。
苏寻。
“都走到了这里——谁也不能浪费时间。”
“程狗,往前走!”我大声说道:“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这个时候,每一秒,都是珍贵的。
程星河没有再吭声,脚步声终于响起,他们朝着正确的方向跑过去了。
但愿——他们能顺利找到镇物。
可是,没有我这个破局人,会不会遇上危险?
“相公,你放心不下,是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江采萍。
我一愣,接着就是一阵踏实。
她回来了!
可是下一秒,江采萍就说道:“相公,你先走吧,这里,妾来挡着。”
我一回头,就皱起了眉头。
江采萍走的时候,身体还是正常的,可现在,已经淡化了一半。
刚才挡着追兵,她耗费了很多。
“那不行,现在,你不是这些东西的对手。”
我吸了口气,把前面的白塑料袋劈开:“跟他们跑!”
可白塑料袋,极难对付,有些竟然胶着在了七星龙泉上,牺牲自己,把锋芒缠裹了起来。
而后面的那些“白塑料袋”,趁机接二连三往前涌!
江采萍微微一笑:“只是有件事情,妾有些后悔——还不曾,真的跟那个老板娘那样,肆意妄为一次。”
话音未落,她扬起了袖子。
风声呼的一下从耳边掠过,我整个身体冲出,重重的落在了远处。
而她自己,抬起了宽袍大袖,孓然一身,挡在了那个缺口前面。
好像一朵冉冉升起的云。
她转过脸,对我微微一笑。
“江采萍!”
一股子极其强大的煞气震出,我还没折返回去追她,身体已经被冲出去了老远。
耳边听到了她温柔的声音:“能给相公做点什么——妾高兴。”
我还想挣扎回去,可面前的甬路,已经全部坍塌。
“江采萍!”
没有谁能回应我,身后只剩下了一堆砖石瓦砾。
她把退路切断了。
我抬起了七星龙泉,想把石头给挖开,可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正在火头子上,想也没想就把这个人掀翻,这个人重重跌在了地上,还是跟我见礼:“国君——您,不能回去了,这里的动静,会把其他的镇物引来!”
是淳于洪。
无极尸刀枪不入,更何况他生前就是飞虎天将,人是没什么,可身上的甲胄,也已经七零八落,刚才一样没少吃苦。
“我不能丢下她……”
可他一把拦住了我:“国君——路已至此,您应该向前看,您若是想破局,大镇物,还在前面,现在回去,没用了。”
“没用了……”
这三个字像是炸在了耳边的一道雷。
第1603章 眼睛之门
我忽然就想起来,她在白虎局对我笑:“相公说过——雄者吾有剑,雌者纳之,可不能说话不作数。”
“也或者……吉人自有天相。”淳于洪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位是个鬼仙,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魂飞魄散。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她拼尽一切,不过是想我平安。
我不能让这一切白费。
我咬了咬牙,转过了脸来。
眼前的路错综复杂,他们会在哪里?
金毛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上来就咬我的裤腿——这家伙还等着我呢。
但是看得出来,金毛的表情,跟之前不太一样。
前头有事儿。
我立马跟了过去,同时寻思了起来。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不对。
那个陷阱,是谁设下的?
白塑料袋虽然厉害,可未必有这种人一样的智慧。
穿熊皮的?可熊皮自身难保,怎么可能越过了谪仙在前面设陷阱。
这个地方——还有其他人想致我们于死地。
金毛领着我往前一跑,就示意我不要吭声。
我立马就听见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李北斗到底上哪儿去了?”
“你们不说,是在害他!”
我心里咯噔一声,是几个很耳熟的声音。
果然,悄无声息的上了墙,就看到一大片迷宫被破坏,成了一片废墟,白藿香被九星连珠网给罩住,可苏寻,程星河,哑巴兰,都护在了九星连珠网前面,面前倒下了不少人。
我心里一沉,天师府的也来了。
“你们这帮老王八蛋,欺负个女的还这么来劲,”程星河冷笑:“真是乌鸡屁股插翎——愣充大尾巴鹰。”
“没错,我们已经被你抓住,也认倒霉了,你们还找我哥干什么?”
金麟眼,鬼语梁,全来了。
一个天师府的老资格立刻说道:“我们自然是来劝你们回头是岸的——四相局是个什么地方,真要是出了事儿,你们谁担待的起?就是因为李北斗帮过我们,跟我们天师府又有渊源,我们才过来……”
“呸!”这个时候,又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了。
我心里一紧,汪疯子。
好么,今天要在玄武局搞个大杂烩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
汪疯子脸色发青——自从上次被我吸走了一半的行气,这人差不离是要废了,可他现如今不太一样,身上又有了一些古怪的行气。
妈的,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头顶上有三清老人之一的枯大先生撑腰,不知道从哪里给他补上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而汪疯子往前一迈步,哑巴兰已经有了戒心,剩余的金丝玉尾对着他就卷。
可汪疯子一抬手,“咔”的一声,那段金丝玉尾也啪的一下碎开。
哑巴兰一愣。
汪疯子一笑:“你们兰家一帮阴阳人,留着力气在家里绣花吧——哎,对了,你那个祖爷爷……不对,祖奶奶,不是说曾经抓过麒麟吗?现在还能拿的起尿桶吗?”
他就是故意要激哑巴兰。
可哑巴兰,是最禁不住激的——越是这种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家族,就把名声看的越重。
这汪疯子话音未落,没等着程星河拦着,他甩手就把剩下的金丝玉尾扔下,一脚跟颠球似得,踢起了一大块石头,对着汪疯子就砸过去了。
可汪疯子没动劲儿,他身边蹿起了两个东西,直接把石头撞破。
是两个我没见过的异兽——卷毛,青色,看上去像是石狮子,但是,腿上有翅。
这东西,是上头役使的。
这两个东西咬开了石头,嘴边喷薄出了一股子白气。
很凶。
他的结灵物?
汪疯子一摆手,两个东西,奔着哑巴兰就扑过去了!
哑巴兰立刻后退,可那一对青狮子速度极快,上去就奔着哑巴兰咽喉咬!
其余的那些老天师们看见了,尤其是金麟眼和鬼语梁,都露出了不忍卒视的表情——可没人拦得住汪疯子。
这个死王八蛋——上次便宜他了。
我正要扑出去。下一秒,程星河的凤凰毛一甩,一个青狮子瞬间被打了眼睛,滚落在地,另一只则被数不清的元神箭逼退。
可哑巴兰身上,已经有了一条一条的伤。
哑巴兰刚一低头检查伤口,汪疯子已经扑过去了,一脚压在了哑巴兰的咽喉上!
我的心倏然一痛。
被罩在了网子里的白藿香声音一厉:“哑巴兰!”
程星河和苏寻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就要去跟汪疯子玩儿命,可汪疯子一抬手,数不清的高阶天师就围了过去,把他们两个拦住了。
淳于洪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国君……”
我拳头一紧,把这些人收拾了,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有一样——他们人太多了,淳于洪一起上,也不是对手,势必会两败俱伤。
如果我损伤了元气,那最后的大镇物,还怎么对付?
而汪疯子一脚踩在了哑巴兰脖子上,更重了:“李北斗——你不是最重视这些朋友吗?可你朋友都这样了,你还当缩头乌龟?你对得起他们吗?”
“汪先生……”金麟眼实在看不下去了:“咱们天师府的规矩——能耐,只能用在邪祟身上……”
“可这几个人,要破四相局,就是祸乱苍生,跟邪祟有什么区别?”汪疯子声音一厉:“李北斗,你出来,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是啊,他就是想逼我出来,他早准备好了。
“哥……”哑巴兰的声音已经破碎不清:“别……我没事……”
我吸了口气,从残损的围墙后面出来,抬起了七星龙泉。
淳于洪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国君,您是要……”
因为鹿皮小册子,我已经对迷宫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我转到了其他甬路上,七星龙泉上引了龙气,“咣”的一下,就把那个甬路削开了。
他们在废墟里听到了这个声音,都回过了头来,只见“蓬”的一声,一大片灰色的东西涌了出来。
是其他甬路的镇物。
他们表情顿时就变了。
不光这一个甬路,我把剩下的镇物,全放出来了。
要闹,就闹的痛快点!
好几条小镇物被惊扰了出来,眼前一片大乱,而我抓住了机会,一头撞到了汪疯子前面。
汪疯子觉出是我,嘴角一勾,似乎早就等急了,反手对着我就削了过来,可我一脚对着他的胫骨就下去了。
就是这只脚,踩了哑巴兰?
他吃痛后退,我以最快的速度扶起来哑巴兰,汪疯子还要抓我,我一只手对着他就反压了下去。
你来送,我不好不收。
他大吃一惊,想起上次吃了同气连枝的亏,还想把手缩回去,我觉得出来,他受伤有东西,似乎能阻隔同气连枝。
学乖了?还带着法宝来了。
他抓住机会,反手还要把我摔过去。
可我挡住了他,诛邪手引了龙气,就把那个东西直接炸开。
他这才知道害怕,但是来不及了。
他新来的气,再次被同气连枝吸走。
“李北斗,”汪疯子剧烈挣扎,可挣扎不过,忽然一笑:“你要是知道自己是谁——会后悔的。”
后悔?上次没把你吸干净,才是真的后悔。
一片大乱之中,一只手拉住了我,低声说道:“往艮位跑——那边没有我们的人。”
金麟眼。
“到了艮位,莫回头,我听见了动静,跑出十来步,就安全了。”
鬼语梁。
我心里一热。
“能活着,就别死。”
这一句,是他们两个,异口同声。
隔墙有耳,我没敢应声,对着那个方向就跑了过去。
身后是呼喊的声音,有人嚷嚷着不对,有内奸。
可我们势如破竹,早把那些声音抛诸脑后。
我已经按着鹿皮册子的内容,带着他们一头奔着最后镇物所在的位置撞了进去。
是一扇很大的门。
终于到了。
门上,描绘着一对巨大的眼睛。
第1604章 黄泉之木
后面一片喧闹,好多人追了上来:“李北斗,你别再一意孤行了——四相局一旦出现变动,整个三界都是一场大灾!”
“天地失衡,那所有的人蒙受的损失,都是你自己一个人承担!”
是啊,很多地方,因为四相局而平安,可也有不少,被四相局压住,永世不得翻身。
更何况——四相局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它真的是为了保平安吗?
还是,这东西,其实只是掩盖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真相?
已经走到了这里,一句两句话,已经没法让我们回头。
四相局里压着的东西需要公道——以身点穴的四大家族需要公道,做了一辈子好事,却有不少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我,也需要公道。
程星河盯着我,二郎眼里的神色,十分复杂。
你们不给我公道,这个公道,我就自己讨。
我没回头。只盯着门上那个巨大的莲花锁。
这是最后一个关口了。
程星河吸了口气:“七星,这是最后一步了——不管我是死是活,我姓程的谢谢你。”
说着,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那些人,凤凰毛瞬间点亮。
哑巴兰也是一样,白藿香一手捏紧了药包。
他们声音很齐:“开锁吧。”
苏寻却盯着那个锁:“这个锁,开不开。”
他们几个顿时一愣:“什么?”
没错,那个锁确实开不开——一般锁,都有钥匙,可这个锁,就是为了再也不要有人打开这地方,中间用了无数繁复的工艺,百转千回,就是想让这扇门永远尘封。
“往后退。”
我抬起了七星龙泉。
我开过数不清的锁,既然打不开,就劈开。
金气猛然凝结到了七星龙泉的锋芒上。
这种不属于我,偏偏又出现在我身上的金气——是时候了。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可金气璀璨,身后哗啦啦一阵响声,像是所有的人,全被震慑住了。
“那不是人能有的气……”
金气四散弥漫,面前的一切,摧枯拉朽,全部炸开。
“咣!”
那个大锁上是最坚硬的东西做的,可在金气面前,瞬间分崩离析。
不光是锁,所有石屑同时崩开,划出了锋锐的破风声。
我带着他们就进去了。
终于,到了最后一扇门。
那些人反应过来,想追,可是来不及了。
苏寻手快,进来的时候,甩手布下了“藏”。
那是苏家的“血藏”,一般人解不开。
当然,对人本身的耗费也是极大的。
但是苏寻一把就将鼻子上的血给撸下去,若无其事,重新关上那扇沉重的门。
他平时不言不语,可一做事情,狠的不要命。
来不及道谢了——最好的道谢,就是赶紧把大镇物给找出来。
天花咻的一声上了天,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大的厅堂。
这就是,那个传说之中,大镇物的所在之地了。
按着地理来说——这是整个玄武局的最中心,周围四通八达,全是镇物,也很像是个八卦盘。
可我们看清楚了眼前一切,同时愣了一下。
这个地方,是空的。
地上——什么都没有。
程星河也愣住了:“卧槽,这什么意思?里面的东西呢?还有……”
还有,就是最要紧的。
他的祖先,也就是点出这个穴的先生,以命为代价开穴,也被葬在了这里。
他破局之后,自然要迁坟。
但是这地方的煞气,压的人抬不起头来。
抬起头,我们的呼吸同时一凝。
头顶上,有数不清的锁链,吊起了一个悬在半空之中的棺材。
尤其是程星河。
这个地方——是他的祖坟。
那个棺材的木料,通体乌黑,隐隐带着一丝一丝的金色。
乍一看跟金丝檀木十分相似,金丝檀木的来历也不少——是生长在金矿上的檀木,活下来成材,极为罕见,坚硬无比,木屑都有金价。
可这不是金丝檀木——金丝檀木的金丝是直的,但这东西的金丝,是弯曲的,犹如云纹。
是黄泉木做的。
这种木材是从地下挖出来,没人知道,产出这种木料的树是什么树,有人说,这是黄泉下才有的木料。
《厌胜册》上说过,这东西的能耐,就是密封。
只要严丝合缝,那被关在里面的东西,就跟下了黄泉没两样,永远出不来。
据说以前有人在战国贵人墓穴之中盗墓,起出来过这种棺材——内里是个美人,宛然如生,脸上丰润的跟活人一样。
要说不腐美人,大家可能会想到小河公主和辛追夫人那种,但那个美人,不单不腐,是真的跟有活气一样,那美人鬓发上插着一朵花,含苞待放,甚至还带着露水。
可棺材一掀开,那花迅速枯败,美人也成了飞灰。
所以,厌胜册上说,黄泉之木,封印时间。
棺材,程星河家祖宗所在的地方?
他盯着那个棺材,喃喃的说道:“千里目……”
他这么一提,我们才看到,那个棺材的最下方,有一道纹饰。
是一对眼睛。
这一对眼睛跟墙上的诡异眼睛不一样——一睁一闭,四周环绕着云纹。
原来,这个纹饰,他见过很多次——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里,不少是带着这个奇异纹路的。
这是他们家的家纹。
所以,悬棺之中的,就是他们家老祖宗了。
哑巴兰顿时高兴了起来:“可算找到了你们家老祖宗了,咱们赶紧想法子把老祖宗请回去!”
说着把袖子撸起来,就要把棺材放下。
程星河几乎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回过神来,立刻跟着哑巴兰要一起把悬棺给放下。
白藿香也松了口气,转脸看我一眼,眼里终于有了如释重负。
这一路,损失了很多,但是,终究成功了。
可一抬手,我们忽然就听到了一个笑声。
所有人全愣住了。
同时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悬棺。
那个笑声——就是从悬棺里面传出来的。
里面——还有活物?
一个声音从里面响了起来:“国君之前想必怎么也猜不到——当初费尽千辛万苦,到最后,竟然又要把局给亲自破开。”
我们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到不死的东西——尸解仙就算一个。
但是,身体被扣在这么狭小一个棺材里,正常的东西,没多久,就会疯。
可里面的,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我们全看向了程星河——他们程家祖宗?
程星河的脸色一下也变了。
而下一瞬,棺材里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要破就快破——时间撑不住了。”
我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棺材里——有两个东西?
第1605章 死灵之阵法
第二个声音,跟第一个声音,截然不同。
第一个声音清越,带着说不出的洒脱,可第二个声音,苍老,极为冷硬,有点像是武侠剧里的白眉鹰王。
哑巴兰一听,忍不住看向了程星河,挑起大拇指:“不愧是玄武局,要不怎么说比我们三家强呢。镇物都比我们家多一个。”
可程狗破天荒的没有多说什么,澄澈的二郎眼却猛然一凝。
我也听出来了。
那个洒脱的声音,跟程星河竟然有三分相似。
程星河喉结一滚,艰难的开了口:“你是……”
那个洒脱的声音听见了这一声,沉默片刻,声调一高,带了几分威严:“你的先祖——程明之。”
果然。
这悬棺里面,是有一个镇物——可另一个,是程家先祖。
他们两个,被一起关在了能封印时间的黄泉木里,被禁锢了这么多年!
怪了,他们两个,怎么会纠缠在这里?
程星河猛然吸了口气:“先祖,我现在就把你给放出来……咱们,回家!”
说着,凤凰毛一燎,就要把自己带上铁链子,拆下悬棺!
可没想到,棺材猛然一动,内里就是一声厉喝:“你敢!”
程星河一只胳膊举到了半空,刹那停住,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先祖……什么意思?”
我却并不奇怪。
刚才说国君千辛万苦修局,一定没想到有朝一日重新破局的,就是这个洒脱的声音。
我当时就有一种预感,他恐怕,跟白虎局的那个守塔者一样,并不希望我破局!
可——他被禁锢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想出来?
那洒脱的声音浩然道:“国君和国师,对我恩重如山——我之所以跟这个东西一起困在这里,不见天日,就是因为当年立下重誓,生生世世,给国君守局,这是咱们四大家族的使命,你不知道?”
是啊,他们四大家族,其实就是守局家族。
程星河咬了咬牙:“可你不知道——我们程家,为了四相局付出了什么!”
有些穴,是不应该被点出来的,一旦点出来,先生就得以命相抵,四相局和四大家族,就是这么来的。
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是永远的定律。
当然,四大家族也为此得到了好处,阴阳身,二郎眼,成仙的机缘。
可四相局被人给动过,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程家短命,魏家多病,兰家阴阳颠倒。
程星河大声说道:“咱们被人给骗了!”
他们,就是改局的牺牲品。
我们都还记得魏家尸解仙当时的表情。
可没想到,棺材里那个洒脱的声音却缓缓说道:“这些——我知道。”
他声音里有歉疚:“我,对你们不起。”
我们顿时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
程星河跟我想到了一处去了,难以置信的盯着棺材:“改局的事情,你也参与了?”
程家老祖犹豫了一下,可还没等程家老祖开口,那个冷硬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是老夫告诉他的。”
这个声音——是这里的主镇物!
说起来,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镇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哪儿来的本事,能当玄武局的主镇物,让四相局发挥这么大的效果。
“你是……”
“你也不用管老夫到底是什么。”冷硬苍老的声音接着说道:“世上一切的事情,老夫全知道。”
这个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得意,可这得意之中,却掺杂了一丝说不出的凄凉。
一切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哑巴兰他们也都有些好奇,我却想起了那些数不清的眼睛。
肯定,跟眼睛有关。
“劈开第十二条锁链,”那个冷硬的声音说道:“李北斗的金气,能削开黄泉木——你们时间不多了。”
他被关在这里几百年了,知道我叫李北斗,知道我有金气?
苏寻立刻说道:“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他的耳朵里,也开始漫血了。
不光是为了程星河,为了苏寻的血藏,我们也没法再耽误时间了。
程星河看了我一眼,眼神一凛,我点了点头。
最后一步了。
可没想到,这一瞬间,四面八方,呼的响起了一阵奇异的声音。
阴气。
数不清的死魂忽然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对着我们就扑!
不愧是程家的老祖宗。这地方,是个死魂阵。
所谓的死魂,是那些残损不全,失去记忆的魂魄,不知道轮回,只剩下飘荡,以阴气为食物,不光袭击人,自相残杀也不少见。
我立马拔出七星龙泉,对着周围扫了过去。
龙气呼啸而起,把所有的死魂荡平,但是源源不断,一直有新的死魂被聚拢了过来。
不愧是程家老祖宗啊。
玄武局本来就有极强的灵气,而死魂阵被设置在这里,对失去记忆,只剩下本能的死魂来说,有极强的吸引力,一旦触动,那就跟旋涡一样,方圆几百里的死魂都可能会被吸进来。
来一团,杀一团,对我们来说,倒是并不难。
但是,死魂实在太多了——要把方圆几百里的死魂全吸来,我们得花多少时间?
程星河凤凰毛一抖,灼热的光荡平了一片死魂,他死死盯着头顶上的悬棺,嘶声吼道:“其他老祖,都围了子孙万代——你凭什么,活路都不给我一条?这公平吗?”
程星河平时嘻嘻哈哈惯了,但这个时候,他额角隆起青筋,眼睛赤红。
我们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他,有不甘,也有失望。
“放肆!”悬棺里洒脱的声音一厉:“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孽畜,你的血脉,是谁给的,你的命,又是谁让你延续的?”
所有死魂全部压了下来,破风声刮得脸疼,阴气笼罩下来,让人冷的骨头疼。
老祖宗,发怒了。
“那又怎么样?”程星河甩手又是一凤凰毛,几乎把所有死魂全部劈破:“哪怕是你给的——现在,这血脉是我的,我的命,我自己说了算!”
棺材里洒脱的声音似乎一怔。
我立马过去帮忙:“程狗,我挡着,你去开锁链!”
可程星河一把将我拽回来,下一秒,抬起头,一个人挡在了我们前面,澄澈的二郎眼瞋起,瞪向了那些死魂:“识相的——都给我滚!”
这一下,天地似乎为止一震。
我其实早就知道,他不光能看见邪祟,也能命令邪祟。
但是他很少用。
饿死鬼什么的还好说,可这里的死灵数目……
哑巴兰他们也担心了起来,可没想到,所有的死灵,似乎全部被那一下给震慑住了,简直像是凝结成了一团灰雾。
下一秒,“啪”的一声,所有灰雾,全部炸开,好像朔风吹散了云雾,眼前,一阵清明!
我们愣住了,全没想到——二郎眼在号令邪祟这方面,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
程家先祖,显然也被这个力量给震慑住了,半晌都没开口。
哑巴兰咽了一下口水:“你之前,怎么……”
程星河侧过脸:“因为,这法子减寿。”
而下一瞬,凤凰毛卷到了锁链上,就把他人带上去了:“帮忙,开棺!”
悬棺一阵震动,显然,内里的那个镇物正主,别提多高兴了:“快!”
可下一秒,程家先祖厉声说道:“国君——拦住他,当初你为什么建四相局,你都忘了吗?你清醒清醒,这是你和国师的心血,你被人蒙蔽了耳目,别为了一条命,让自己后悔!”
这一瞬间,我忽然就觉得额角一阵剧痛。
眼前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场景。
山河壮阔。
可面前,死尸成山。
这些人——是为了修建四相局而死的。
有人在哭,没哭的,也面露凄然之色。
可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四相局修好,是万世的功德——他们,没有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