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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花渡     麻衣相师txt下载     麻衣相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76章 山神算盘

    原来,青蛉出现了之后,他们一行人,就被那些美人给围住了——像是要给我和青蛉,隔一个独处空间一样。

    白藿香当时就觉出不对,可对方人实在太多了,哑巴兰他们又都一个个鬼迷心窍的,程星河虽然没被美人迷住,可也被那地方数不清的珍宝和珍馐迷了眼。

    白藿香要他们赶紧找我,可许多美女来跟她灌酒,她不肯喝,一大群美女就把他们推到了外面去了。

    江采萍护住了她们,白藿香大怒,就大声喊我,可我似乎还是没听到,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被关在了那个小房子里了。

    那地方,机关重重,简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内里还挂着不少尸体,触目惊心。

    江采萍说道:“相公不知道,刚才那个小房间里多憋屈,可孝子知道怎么破开。”那个地方,哪怕苏寻都找不到出口,那帮美女看见他们要出来,还笑。

    说比他们厉害几百倍的都逃不出来,这帮人倒是异想天开。

    可等那些美女笑够了,一个个离开了,一直一声不吭的孝子凑过去了,十分熟练的开始拆解机关。

    这一下,苏寻都愣住了——孝子用的是一种古法,失传了很久了,现如今连听过的人都不多,更别说会用了。

    苏寻自己都只是在爷爷嘴里听到一鳞半爪,他爷爷都只是听过名字,没亲手摸过。

    苏寻就问孝子,为什么会这种东西?

    孝子一笑,说他以前来过。

    他们几个顿时一愣,孝子怎么之前没说过?

    但孝子很快敷衍过去了,说自己也不知道这地方有仙女,上次也是运气好,遇上了贵人,侥幸逃出去了。

    说话间,孝子就把锁给打开了,带着他们出来找我——一路上,对桃花乡的布置极为熟悉,要不是孝子,他们还真没那么容易找到了我。

    “说起来……”苏寻看着我:“那个孝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那肯定,一般人,怎么会从这个桃花乡里死里逃生,又怎么能抓得住黄电老舅?

    白藿香也皱起了眉头:“那他,到底是什么来历?对了……难不成……”

    我知道白藿香这话什么意思。

    四脚人最后说过一句话——说我们绝对进不去玄武局,还说,我们中间,有一个怪东西。

    白藿香疑心,那个孝子,就是“怪东西”。

    我点了点头:“没错——也许,他确实不能被称为人了。”

    我把莲子刚才掉在了地上的天阶风水铃给拿了出来,大声说道:“这位前辈,你出来吧!你还有东西落在了这里。”

    他们几个,全愣了一下:“天阶天师……”

    没错。

    莲子之前就说过,曾经有一个很厉害的天师来到了这里,但是,只剩下了一半。

    这个一半,愣一听,很像是身体残损的只剩下了一半,可要是换一个角度——他的身体留下,成了胭脂原料。

    可是他的魂魄脱壳而出。

    “还有,”我接着说道:“给我们讲一讲,你跟白绢的故事。”

    当然了,这里面肯定又是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恐怕,跟那个被打死怪物白绢,还有点关系——莲子和青蛉都说,白绢曾经触犯了这里的禁忌,因为一时心软,放走过男人,所以被惩罚,不给胭脂,成了怪物。

    孝子倏然从大片石笋后面出来,摸了摸鼻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让你给看出来啦!”

    他盯着那个天阶天师的风水铃,忽然露出了满眼的怀念。

    我把风水铃抛到了他手里。

    他接住,又是一笑:“败军之将,惭愧惭愧。”

    原来,孝子之前,确实是曾经的高阶天师。

    他功成名就,可家乡的老母亲病重,他心里着急,就抄近路想从这地方回家。

    可走过附近,听说这地方时常会丢失女人的尸体和活的男人。

    对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可一查这个位置,他知道跟传说之中的四相局有关系。

    古往今来,这都是风水行的传说,以及禁忌。

    他知道,也许不该管,可他看见了很多老迈,哀恸的父母,在水边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只能叹了口气,有了心理准备——就当这个地方,是自己的一个劫数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于是他就让人给天师府报信儿——自己要是回不去,不要来找,帮他照顾老娘就行了。

    接着,就进来了。

    可是青蛉的力量,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大。

    他还是没能抵抗的过青蛉的眼睛。

    抓住了他的那天,整个桃花乡欢呼雀跃——她们第一次看到能蒸出晚霞色的好胭脂。

    蒸他一个,多少个姐妹能以人形活下去!

    唯独一个“桃花仙女”盯着他,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个穿着白衣,十分素净的姑娘,他记得,这里的其他桃花仙女,跟她叫白绢。

    他苦笑,也就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唯独对不起老娘——老娘还在家等着我。”

    没想到,那个叫白绢的姑娘眼睛一亮:“我也是一样的。”

    原来,这个叫白绢的姑娘,老娘是个瞎子。

    两个人生活无以为继,才把白绢许给了大户人家做妾。

    那个大户人家,已经有了十二个妾,大家管她叫十三。

    白绢惦记老娘,时常会省下自己的点心,微薄的月银,给老娘送过去。可有一天,被丈夫给抓住了。

    丈夫大怒,说她偷家里的东西,把她挂在了房檐下打,给其他的妾警醒警醒。

    胳膊粗的棍子打断了一根,她逐渐看不清东西,可还惦记着,墙缝里,她藏了三个太太赏给的桃花酥,她死了,就糟蹋了——老娘最喜欢吃桃花酥了。

    大户人家一看出了人命,也吓住了,偷偷扔到了水边——对外,说她不守妇道,跟小厮跑了。

    她老娘后来怎么样了,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天师叹了口气,说我若是能逃出生天,一定帮你看看你家老娘。

    没想到,她盯着天师,背着其他桃花仙女,偷偷的跟天师说,我要是把你放出去,你说话算数,行不行?

    天师心里一动,自然就答应了。

    其实天师的运气很好——那天,正是八月十五,玄武局开门的日子。

    可这件事儿,被发现了。

    天师费尽全力,也只剩下了半条命——把自己魂魄保留下来,冲出了玄武局。

    他也想回家,可他想起了被困在了这里的冤魂——多少冤魂,被扣在这里,苦苦思乡,却无法挣脱。

    他没忍心走——只想把那些冤魂,全送回去,也不想再有男人,白白送了性命。

    除了他,大概再也没有谁能有这个能力了。

    而且,他还惦记着那个叫白绢的女子。

    她放了自己,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青蛉心狠手辣。

    白绢的老娘已经过世,他没法照料,他想回来,可一直都没有机会。

    哪怕八月十五会开门,可他一个魂魄,能做什么?

    我明白过来了:“你在这里时间长了,跟山神也就认识了吧?”

    他点了点头,摸了摸后脑勺,又是一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表情。

    山神自然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流落到了这里的。

    所以,这一次过来,有意无意的说,眼下,也许有个机会,能让你重新进去。

    不用说,就是我这一次来破局。

    他想法子,附着在了一个本地药农身上——也巧,这个药农,也是一个孝子。

    因为在这个灵气极盛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他本身又是天阶,本事已经极大,甚至连我和程星河的眼睛都瞒的过——他怕我们看出来他的身份,对他有疑心,就麻烦了。

    果然,从抓黄电老舅,到剥下蹄铁,他都给我们出了力。

    可惜,白绢已经……

    我长长吐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在山神的算盘上了。

    “多谢。”

    “那谈不上,是我们谢你才对,”而他一皱眉头:“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十分要紧。”

第1577章 迷魂之阵

    我们几个都紧张了起来。

    孝子往里面一指:“这玄武局的阵心,是一个很大的迷魂阵。”

    迷魂阵?

    其实作为我们业内人士,迷魂阵听的并不少。

    甚至我们自己也会摆一些简单的迷魂阵,甩脱追兵,或者把邪祟引入歧途,困住——这方面,苏寻是内行。

    果然,苏寻耷拉惯了的耳朵也竖了起来:“哪一类的迷魂阵?”

    那人回答道:“这没见过,谁也说不好——但是阵法极大,只要进到里面,就没有一个能回来的,据说进去之后,人会变得不是自己,甚至,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苏寻的眉头顿时就锁紧了,修长的手指头捏了又松开——他在数算,那到底是个什么阵。

    我和哑巴兰也是面面相觑,不是自己?难不成,跟之前在桃花乡里一样,时间久了,人会变成怪物?

    可就凭着江仲离的能耐,一个梗,他不会重复用两次。

    忘了自己是谁,就更奇怪了,我们就是进去几个钟头,还能得了老年痴呆吗?

    “这些事情,还是山神喝醉了的时候,我听到的,”孝子说道:“山神还留下了一句话,说假作真时真亦假。”

    这就更玄妙了。

    哑巴兰一头雾水:“前辈,你能说点阳间的话吗?”

    我倒是想起来了四脚人所在的壁画之中的“预告”来了。

    第一个是四脚人,第二个是桃花林,第三个是几块竖起来的板子。

    本身这种“预告”就有些奇怪——设局人自然不想局被破掉,既然如此,为啥还要给人弄个“预告”?

    是跟“谨防恶犬,请勿入内”的警示牌一样,震慑想进去的人?

    不过四脚人可以理解,是怪物,桃花林也能理解,确实有桃花林,竖起来的板子——这到底代表什么?

    白藿香忍不住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那地方,是阵法,还是什么妖怪?”

    阵法还好——要是遇上妖怪,她怕我们又会受伤。

    孝子答道:“山神说,那个地方,是一个极其强大的怪物,可又极其脆弱。”

    “好么,”哑巴兰听不下去了:“这猜谜语呢?”

    孝子微微一笑。

    “总之,我告诉你们最重要的一句话,要想从困境之中挣扎出来,要记住两个字。”孝子说道:“打破。”

    虽然不大明白,但是每次得到的指引,关键时刻都能救命。

    我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孝子松了口气:“能帮上忙,可就太好了。既然如此,你们几位保重,我在外面等着你们,盼着十六的时候,你们能平安归来。”

    我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孝子微微一笑:“我叫黄金龙。”

    我顿时就愣住了。

    以前还以为山神说的“黄金龙”,就是黄电老舅,哪知道——是人名?

    “我还得把这个身体给送回去。”孝子拱手跟我做了个旧时代的同门礼:“再晚了,怕损伤了他的脑袋——得罪,剩下的路,恕我就不陪着你们走了。”

    我点了点头,拱手做了行当里见前辈的礼:“后会有期。”

    孝子点了点头,一阵风唰的一下吹了过去。

    缘起缘灭,也跟风一样。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把心里的痛往下面压。

    青蛉是没有了——但逝者已矣,活下去的,要更珍惜自己能走的路。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天师,你等一会儿。”

    孝子回过了身。

    程星河。

    说起来,刚才这货一句话也没吭。

    不像他的作风。

    “程狗,你怎么了?”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说道:“七星。”

    “嗯?”

    他抬起了头,声音大了一些:“还有所有伙计们。”

    我有些意外,他很少说话这么正经。

    江采萍他们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白藿香皱起眉头:“你要发表获奖感言还是怎么样?”

    可他盯着我们,十分认真的说道:“咱们跟着孝子一起出去吧,这个局,咱们不要继续往里走了。”

    我顿时一愣:“你什么意思?”

    不光是我,所有人全愣住了。

    不走,他活不了几个小时了。

    “为了我,已经死了这么多人……”程星河的二郎眼里有了挣扎:“只为我这一条命,值么?”

    其实,我们来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

    可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谁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一天等死。

    “值。”

    程星河一愣。

    “我觉得,也值。”哑巴兰跟平时程狗推他脑袋一样,推了程狗的脑袋一下:“来都来了,半途而废,算什么汉子。”

    苏寻没吭声,只理所当然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哑巴兰说得对”。

    江采萍微微一笑:“程伯公,你救过相公,那就是对妾有大恩,既然有大恩,哪儿有不报的道理。”

    白藿香更别提了:“你不耽误这会儿功夫,我都能多治好几个伤口了——浪费时间。”

    因为时间紧迫,白藿香今天跟个火药桶子一样,易燃易爆炸。

    “再说了,这不光是你的命。”我答道:“你也看见了——那个地方,多少人解脱了?要是咱们没来,他们就永远见不到天日了。”

    更别说,四相局不知道牵扯了多少人命,多大的秘密。

    如果破解了,不光救他一个,还能救更多的人呢?

    其实,在中秋节前,他就犹豫过。

    我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

    他平常不会这么纠结,可这一次不一样,这是大家全部的命,不得不斟酌。

    “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别人为了你死。”我接着说道:“可既然选了这条路,咱们谁也别半途而废,不然——之前那些命,你要让他们白死了?”

    还有——熊皮人的仇,我非报不可,那些屠神使者,也一个都跑不了。

    我也不怕死,但我只怕死的不明不白,我不想庸庸碌碌活一世,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程星河不吭声了。

    他也想起来了那个熊皮人的残虐。

    “走还是要走的,”哑巴兰也摸了摸金丝玉尾:“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没谁有回头的意思。

    程星河怔了怔,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可话没说出来,眼圈倒是给憋红了。

    他虽然又馋又懒又怂,可面子还是要的,转脸不吭声了——不想让我们看见。

    哑巴兰抓住了机会就去调息他:“程狗,你眼睛里进沙子了——我给你吹吹!”

    “滚蛋,我怕你给我吹成沙眼——不是,程狗也是你叫的?”

    “程二傻子,行不行?”

    终于,他一把推开哑巴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向了等在原地的孝子:“那咱们……跟你就此别过。”

    孝子点了点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只是拱了拱手:“后会有期。啊,对了,我还忘了一个要紧的事情——山神还说过,第三个关卡里,偶尔也会飘出尸体来,那些尸体都是干枯的,像是活活饿死的,但是有一样——脸上,都带着笑。”

    笑?

    那个怪物,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死?难怪说是被迷魂了。

    他以十分敏捷的身法进到了石窟深处,不见了。

第1578章 忘记一切

    渴死饿死,还能带着笑?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不过,程星河像是放下了一切负担,询问似得看向了白藿香,意思是说,确定要进去,那就抓紧时间。

    这像是个单程票,破釜沉舟。

    “不急于一时,休息好了,就走。”白藿香一边上药一边说道:“别跟被人燎了毛的猴一样。”

    这把程星河堵够呛,不过眼瞅着白藿香举着针过来,又怕白藿香公报私仇,只好撇着嘴不吭声,只做了个无声口型:“你们全家才是猴儿,生个小孩儿也是猴。”

    哑巴兰看见了:“姐,程狗说你坏话!”

    我们都笑了。

    是啊,虽然时间越来越紧迫,可我们不能硬拖着这一身的伤去匍匐前行,等白藿香治好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而且,我们都看到了那片蓝天。

    这就说明,天还是亮的,我们闯过了四脚人和桃花乡,不过是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离着再次天黑还有一段距离,天黑到了过午夜,也还有一段距离。

    程星河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希望——咱们都不要后悔。”

    后悔是什么?

    能吃吗?

    终于,大家都缓的差不多了——伤药是很灵,有一些伤筋动骨的地方,白藿香一咬牙,给我们用上了凤凰洞里弄来的仙药。

    劲儿很大,大的跟打了止痛针一样,大家都激灵了起来,红头胀脸,好像吃了兴奋剂的斗鸡。

    哑巴兰甚至来了个倒立,又惊又喜:“藿香姐,你这手艺越来越精进了!”

    我心说,说手艺略有不妥,像是讲捏脚师父。

    但马上自嘲,你好利索了吗就来挑毛病了。

    “这算是预支的,药效一旦过去,身体会变本加厉给你疼回来,”白藿香也没在乎这句话:“真要是破开了玄武局。等回去,可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程星河一乐:“真要能好好回去,大家都高兴——别说十天八天了,躺他个一年半载又怎么样?”

    可我看得出来,他眼神里的患得患失。

    大家,真的能全须全尾的回去吗?

    前面两个局已经这么难对付了,最后一关的阵心和阵物,只会比前两关更难过。

    能把这地方破开,像是结束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不过我也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你要想白吃白住,那不大行,叫南派送房租。”

    “不是,七星你什么时候钻钱眼里去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大家都跟镜花缘里的两面国人一样,表面没心没肺,背后心事重重。

    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打起精神重新出发——仙药开始起作用,大家精神都好了起来,宛如开了外挂,身上像是凭空多了很大的力量。

    一边走,程星河一边努力恢复他平时的吊儿郎当:“七星,你说着地方的镇物到底是什么?真是大王八?真要是这玩意儿,不大好办——这东西出了名的刀枪不入,怎么砍开?”

    “那谁知道,”我答道:“咱们一直不都是这样吗?走一步算一步。”

    不过我却琢磨了起来,迷魂阵——那能是个什么阵?

    能让人笑着死的,又是怎么回事?

    苏寻手上因为射了过多元神弓,划出来的细小伤口已经痊愈了——正在摩拳擦掌,看看这个阵到底是多大的来头。

    那道石梁看上去是很长,但是一步接着一步,也不知不觉就走到头了——好像大多数人的人生一样。

    大家都打起来了精神——不管前面是什么,齐心协力,总能过去。

    临出去的时候,我也长了个心眼儿,拿了金丝玉尾,把大家的腰都捆在了一起。

    这是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最保险的方法。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迈出山洞的最后一步,我又回头望了一眼。

    青蛉……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熊皮人和那些江家人,也不会就这么罢手——他们一定会追进来阻止,等再遇上了,我亲手给你报仇。

    不过,她的死,其实可想而知——手下的命太多了,也许,只剩下了这一个结果。

    程星河临出去,还来了一句:“约好了,咱这一进去,谁都别得老年痴呆——至少记住,自己姓甚名谁。”

    哑巴兰不乐意了:“你才痴呆呢!谁还能把自己名字给忘了,演韩剧呢?”

    可这个时候,苏寻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的耳朵是最灵的。

    我也竖着耳朵听,是有,但是并不分明。

    而江采萍也一把抓住了我:“相公,洞口附近,有东西!”

    我也觉察出来了——是有一股子很奇怪的气。

    可这个气跟之前桃花乡的还不太一样,缥缈柔和,似乎并没有藏着什么杀机。

    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对面不知道是什么。”我说道:“大家都小心点。”

    我打头,攥着七星龙泉越过了那个洞口,光线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

    可就在这一瞬,我忽然觉得后背一痛。

    像是被谁给扎了一下。

    白藿香?

    奇怪,刚才她不是把我给整治好了吗?怎么又来?

    可一侧脸,白藿香并没有在我身后,强烈的光线下,她在我左前方。

    那能是谁。

    而电光石火这一瞬,耳朵里一阵轻微的耳鸣,可这个耳鸣,跟之前的不大一样——像是一首笛子曲。

    有人吹笛子?

    刚才苏寻说的,肯定是这个。

    而且,不光是笛子的声音。

    这个声音里,夹杂了很多奇怪的声音。

    “不好了!”

    我听到身后一阵噼里啪啦倒下去的声音,心里顿时一紧,接着,我就听见江采萍的声音:“相公,这是眼!”

    眼?

    下一秒,我忽然觉得天旋地转。

    困——我从来没这么困过。

    竹笛的声音,像是一首安魂曲,眼皮越来越沉,脑子里面一片发空。

    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边缓缓的响了起来:“睡吧……”

    那怎么行?

    可不光眼睛,整个身体都像是有千斤重,我听到了“咕咚”一声。

    我……也倒下了。

    最后一个残片的意识是——不愧是玄武局第三个关卡。

    就这么被搞定,兵不血刃,也他娘太没面子了……

    耳边一阵纷乱,敲击声,拍打声,流水声,甚至——人声鼎沸的声音。

    “你醒了没有,醒了没有?”

    我立刻警觉了起来,猛然睁开了眼睛。

    我——躺在了一张床上。

    那个声音,是个甜而软糯的少女声。

    在一扇绷着白窗纸的窗户外面。

    这是——哪儿?

    外面的,又是谁?

    “你谁啊?”

    外面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可真是睡讷了,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我是你没过门的新娘子。”

    新娘子?

    我一下愣住了。

    我什么时候有新娘子了?

    下一瞬,我忽然蒙了——说起来,我是谁啊?

第1579章 万灵之窟

    “咱们照着规矩,这一天不能见面,”外面的声音说道:“你快快起来,去买香油。”

    香油——买香油干什么?

    啊,对了,新郎新娘结婚之前一天,是不能见面的。

    见面不吉。

    香油,也是因为喜宴上需要香油,要跟管姻缘的神仙祭祀,祈求保佑情定三生,琴瑟和鸣。

    原来我要结婚了。

    “知道了。”

    “外头凉了,”那个甜甜的声音说:“新衣服给你挂在院子里,记得穿上——对了,出门也要当心些,万万莫要跟外地人说话,这一阵子,万鬼窟的事情可怪吓人的。”

    万鬼窟?我想起来了。

    南山腰有个窟窿,说是上古的时候被神仙给封了,但是后来有不知死的上去一探究竟,揭开了符纸。

    这一下,南山腰的妖怪就开始出来作祟,那东西很狡猾,经常装成了人的样子,跟人套近乎。

    一旦你相信了他们,他们就把你吃掉,揭了你的皮披上,三石头街张大爹就是这么没的。

    所以,现在一见操着外地口音的,人人心慌,操着扁担要打出去的。

    “知道了。”

    我理所当然下床,院子的晾衣竿上果然挂着一件衣服。

    料子很好,针脚很密,我很喜欢。

    我披在了身上就出了门,说话的姑娘已经不见了。

    推开院子门,四周围阳光明媚,依山而建,一条河蜿蜒曲折,从山下盘过,波光粼粼,是个桃红柳绿的村庄,好像年画里描绘出来的一样。

    村庄不光鳞次栉比,人也不少。

    之所以吵嚷,是因为街道繁华,门外就有很大的集市。

    商店街。

    商店街?

    可一想起来了这三个字,我心里忽然就觉得一阵奇怪,好像——似曾相识。

    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熟悉也没什么——今天可能真是睡讷了。

    买香油去。

    风很和煦,街道远处,还有一块一块的农田,有水萝卜,芝麻,小白菜,还有背着斗笠的农民,踩在泥水里的牛。

    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我长长吸了一口气,阳光温暖的撒在了身上,别提多舒服了。

    这地方安静祥和的,简直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往坡下一走,我忽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我怎么就一个人?

    怪了,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不应该是一个人吗?

    具体说那哪里不对劲儿,我也形容不大出来,挠了挠后背,无论如何,先买香油吧。

    越往下,集市里就越热闹,有烙饼子的,有吆喝茶水的,有举着大串糖葫芦的:“新山里红——饱芝麻,甜来!”

    还有挎着篮子的小姑娘,满篮子都是娇美欲滴的白兰花:“隔夜香!”

    这些声音杂糅在一起,很好听。

    青石板路干干净净,巷子很长,这里的人安静淡泊,有的笑,有的靠着梁柱望天。

    虽然这地方很舒服,可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这里越安逸,我却越像,有什么急事儿——耽搁在心里,像是一枚卡在了深喉的鱼刺。

    可到底是什么急事来着?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对面三三两两,过来了几个才下学堂的小孩儿,嘻嘻哈哈正在打闹,对了,好像,我身边是应该也有人才对。

    但是,我孤身一人,走在了街上。

    身后,什么都没有。

    我停住了脚步,盯着这个街道,心里一阵迷茫。

    我好像——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这个时候,一群人正指着街头议论纷纷:“你看看,又出事儿了。”

    “准是遇上万鬼窟里的东西了!”

    “惨呐!”

    我挤进去一看,心脏猛然像是凝结住了。

    墙下躺着个死人。

    那个死人干瘪枯瘦,肚子已经完全凹陷,如同一个锅。

    饿死的?

    可诡异的是——他脸上竟然带着一抹笑容。

    像是发生了很开心的事情。

    他的命,是被万鬼窟里的东西吃掉的。

    “总的想想解决办法。这样下去不行——人要给吃光啦。”

    “可怎么想法子呢?谁也不知道,那个饿鬼藏在哪里,什么模样,他会七十二变啊!咱们有力气,也没地方使。”

    “没错,说不定,那个鬼就在咱们身边呢——是不是你?”

    “放屁,我看是你!”

    对啊,这么下去怎么行。

    “我有法子。”

    场子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方向。

    那是个阴阳先生,举着个旗,上面写着“通天神算”。

    那阴阳先生阴测测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东西,只有四辰龙命能克制——找个四辰龙命的放上山,那东西把人吃了,跟龙命相克,必死无疑。”

    “四辰龙命?这是个什么名?”

    我却大吃一惊。

    我——就是四辰龙命。

    “那四辰龙命被吃了……”一群人面面相觑:“不也没命了吗?”

    “死他一个,大家平安,划算。”那先生斩钉截铁。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谁是四辰龙命……”

    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个人抓住了我,就往外拖:“我有话跟你说……”

    我猝不及防,差点没被带一个跟头,但是出于本能,反手就对着那个人劈了过去。

    这是个外地口音——外地口音,危险。

    而且,我身手很好,能打狼。

    那人没想到我下手这么狠,翻身躲过——街边家具店,正有个柜子:“你听我说,就一句……”

    我一脚就把那个柜子踹翻,后头躲着的那个人大骇,快的像是一个猿猴,翻身还想走,我两脚缠在了他脖子上,死死往下一压,“喀”的一声,那人骨头就是一声脆响,直接趴在了地上。

    “你胆子不小。”

    那人被我死死压住,看不见脸面,明明痛苦至极,却还含含糊糊就说道:“你要倒大霉了……”

    倒大霉?

    什么意思?倒大霉的,不是你自己吗?

    “你中了招,什么都忘了……”那声音继续说道:“这是玄武局的迷魂……”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玄武局,好耳熟的三个字。

    “这是什么人!”

    还没听清楚,周围的人全反应过来了,群情激奋,就是一阵暴喝:“敢在我们这里当街伤人?”

    “好像是外地口音!鬼,八成是山上下来的鬼!”

    接着指着我说道:“这不是李家郎君吗?”

    “李家郎君出了名的身手好!太好了,有他在,就安心了!”

    李家郎君,自然说的是我。

    哦,对了,我姓李。

    “抓住他!抓住他!”数不清的人拥了上来。

    “快点想起来——有人等着你呢!还有,你再想不起来,你的下场,也跟那些尸体一样……”

    “我呸!”那人话还没说完,有人上去就给他来了一口唾沫:“什么乱七八糟的怪话?哥几个,绑到了官衙,站笼子去!”

    “等一下!”我立马拦住了那些人。

    所有人盯着我:“李家郎君,怎么了?”

    “这人想说话,让他说完!”

    可周围的人异口同声:“狗急跳墙,听他放屁。”

    接着,那人被揪走了,还大声说着:“你再耽误下去,时间不够,走不出去……”

    我却对那话十分在意,立刻追上去想问清楚——什么是玄武局?

第1580章 四辰龙命

    可数不清的手拉住了我:“李家郎君,那真要是鬼,你可给咱们街立了大功了!”

    “是啊,整条街的英雄,就属你李家郎君了!”

    我摇摇头:“还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历呢!”

    真的,是鬼?

    可要是饿鬼,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奇怪的话?

    对了,鬼要吃人,总要先把人给迷惑住的——他是想让我好奇追问,再迷惑我,吃我。

    就是这么回事儿。

    “咣……”谁知道,前面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塌了。

    也巧,一个茅楼年久失修,塌下来,把扭送那个“鬼”的队伍压住了。

    “坏了!”

    立刻有人大叫了起来:“那东西跑了!”

    周围的人急的直拍大腿:“那玩意儿太狡猾了!”

    “被他这一跑,那是放虎归山!肯定会来报复咱们的!”

    “得想想法子!”

    “是得想想法子——哎,李家郎君!”不少人忽然充满希望的看向了我:“刚才就是你把那个鬼给抓住的,肯定是有神仙垂青你,你能不能,帮大家想想法子?”

    “对啊,都说李家郎君英雄盖世,有了你,我们就不怕!”

    “李家郎君!李家郎君!”

    整条街,都在呼喊我的名字:“我们家小儿子可不能死,我老来得子!”

    “我家相公,是顶梁柱!”

    “我也是,还没活够呢!”

    他们的视线,殷殷期盼。

    是啊,谁都不该死。

    一股子豪气自然涌上了心头:“大家放心吧,我肯定想法子!”

    这会儿,有个人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听说什么四辰龙命……这真能管用吗?”

    我心里一震。

    “那不行的!”有人大声说道:“为了咱们好好活着,让一个大活人送命?谁不是爹生娘养的?”

    “对,打死那个鬼——也不能牺牲咱们自己的人!”

    “不能怂!自己的人,自己护着!”

    那个阴阳先生咳嗽了一声:“你们自己死,也不怕?”

    “自己人都护不住,是自己没本事,怨不得别人!”

    我的血一下就热起来了。

    这里的人,都是好人。

    “李家郎君,咱们一起想法子,保护咱们这条街!”

    我立刻点了点头:“那咱们就……”

    可正在这个时候,我背后传来了一阵咳嗽的声音。

    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长着一双很奇异的眼睛。

    澄澈的,跟孩子的眼睛一样。

    这人好眼熟啊!

    而这人那双澄澈极了的眼睛盯着我:“你出来是干什么的?”

    虽然他看上去没比我大多少,这一声却极为威严。

    “买香油……”

    “香油呢!”

    我顿时有些心虚理亏:“这不是,还没来得及……”

    “啊对了,”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李家郎君明日要结婚了。”

    “原来是来买香油的。”

    “大舅哥都来催啦!”

    大舅哥,啊,对了,这个长着一双极为澄澈眼睛的,是我未婚妻的哥哥。

    澄澈眼睛的人一歪下巴,意思是还愣着干什么?

    我回过神来,对了,这个大舅哥平时话极少,人极严肃,从来不笑,有人说他小时候脸被茶壶烫过,把笑筋给烫断了,外号叫铁面神,冷酷无比,小孩儿见了都哭。

    “李家郎君,结婚是大事儿,快去买香油吧!”

    “剩下的事情,咱们等你成完亲,踏实了再商量!”

    我一愣:“可是,这人命关天……”

    “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大家警醒些就是了!”

    “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我们不耽误你!”

    澄澈眼睛的人又咳嗽了一声,似乎多说一个字都舍不得,在前面走,意思是带我一起去买,我只好跟上去了。

    这个澄澈眼睛走路的姿势很有趣——两只手背在后面,背微驼,哪怕年轻,肯定超不过二十五岁,这姿势也跟老头儿一样。

    离开了人群,他脚步稍缓,回头看了我一眼,严厉的说道:“鬼吃人的事儿,不许你掺和。”

    完全是个长辈的气派。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澄澈眼睛一皱眉头,喝道:“你死了,让我妹子守寡?传出去,我们家落个克夫的名声,我妹子一辈子的幸福就断送了,你担待得起?”

    我自然不服:“也未必会死——说不定,能把鬼给抓住,大家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别说了!”澄澈眼睛大手一挥:“长兄如父,我说不许,就是不许——进去吧!”

    我一转脸,看见了一个香油店——四周都是大罐小罐,褪色的金字招牌上写着“辜家香油,童叟无欺”。

    “进去了,除了香油的事情,一个字莫得多说,”澄澈眼睛冷冷的说道:“多说一个字,打断你的腿。”

    买个香油,也至于这么大规矩?

    我更不服气了,但是一见到了柜台后面的老板娘,这就反应过来了。

    老板娘是个少妇,容貌绝美,青丝云鬓散着,满头钗环松松,春衫斜坠,露出了好大一片雪白的膀子。

    周围路过的人,不由自主,都得往里看看,眼睛全是直的。

    见我进去,老板娘眼睛一亮,立刻招了招手帕子:“李家郎君,可算是来了!”

    而澄澈眼睛的虎着脸,目光炯炯的盯着我,像是一丝一毫不轨举动,他都得被监视到。

    犯得上吗?

    我只好靠近了柜台:“十八钱的,来五斤。”

    “好咧!”老板娘立刻转脸让小丫头取油,我看见,老板娘的鬓边,别着一枝雪菊。

    这是戴孝呢——对了,她死了丈夫。

    而她偷眼一看我身后,一声娇嗔:“你大舅哥——那双眼睛瞪的,好似一个门神!”

    说着,压低了声音:“死人——你明日要结婚,还以为不来看我了。”

    嗯?

    与此同时,我虎躯一震——她的手借着柜台遮掩,奔着我就是一捏。

    一股子气声,在我耳边,丝丝酥酥,吐气如兰:“结了婚,也不许忘了答应我的话!老时间,我还给你留着后门。”

    我人都傻了。

    “咳咳咳。”

    眼睛澄澈的大舅哥忽然又咳嗽了起来:“买个香油,犯得上这么多话?”

    老板娘一歪头,俏皮一笑:“李家郎君会过日子,跟我讨价还价呢!”

    但她很快就低声说道:“记住了,我知道鬼的真身。”

    又是——鬼?

    没等我问,香油装好,一双素手把我推了出来。

    可这一瞬,我又有了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这地方,好像缺少什么。

    这次,我很快反应了过来。

    对啊,这明明是香油店。

    可这个地方,为什么一丝味道也没有?

    不光这里,自打我醒过来,这地方就没出现过任何味道。

    是我的鼻子出了什么问题吗?

    总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有什么是假的——可我想不出来,什么是假的。

    后脑勺被人来了一下,是那个眼睛澄澈的大舅哥,目光炯炯的呵斥道:“迷了魂了?”

    我如梦初醒,抱着香油罐子跟着他出来,踏上了青石板街,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忍不住一回头,老板娘还在目送,对我羞赧一笑,更是风情万种——跟卖花姑娘篮子里的白兰花一样。

    “咳咳。”身边是大舅哥的语重心长:“知不知道,什么叫红粉骷髅,胭脂陷阱?”

    “知道。”

    我这话答的脆快,却想不出来,我哪儿来的经验。

    “知道就好,”眼睛澄澈的大舅哥压低了声音:“归根到底——你觉得,鬼的真身,是什么?”

    他澄澈的眼睛里,似乎也含着一丝忌惮。

    鬼不是会披着人皮,千变万化吗?

    我望着街上的滚滚人潮:“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鬼,防不胜防。”

    真要是把鬼给捉住,也许就踏实了。

    “我记得……”大舅哥忽然说道:“你就是四辰龙命吧?”

第1581章 绳子缠腰

    我的心当时就沉了一下。

    是啊,我就是那个阴阳先生说的,能对付化身鬼的东西。

    他这个时候说出来,不会是……

    刚要张嘴,大舅哥就轻轻踢了我一下,压低了声音,郑重其事:“记住了,千万不要说出去——万一让别人知道,你就完了。”

    他怕我真的被塞进了万鬼窟,成了活祭品。

    “可是……”

    “可是什么?”大舅哥澄澈的眼睛一瞪:“我妹子受一丝委屈我这都过不去,更别说让她守活寡了——你真出了事儿,我跨过奈何桥也要把你揪回来。”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我就说你面相不好,她怎么就非相中你了……”

    显然他对这婚事不大满意。

    “总而言之,你马上要结婚了,你这命以后可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一丝差池也不能出。”大舅哥一路送我,语重心长:“凡事多留点心眼儿,但凡是不对劲儿的,给我离得远点!”

    一说起不对劲儿,我还想起来了——之前那个跟我说怪话的,到底是不是“化身鬼”?

    还有,我一直以来,那种总觉得不对劲儿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儿?

    “大舅哥。”

    “嗯?”

    “你听说过玄武局吗?”

    那个怪人说的这三个字,也许就跟我今天的不对劲儿有关系。

    一听这话,他的脚步立刻停住了,转脸看着我。

    我都做好了被他打脑袋的准备了。

    可没想到,他眉头一皱:“玄武局,怎么这么耳熟啊!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把事情说了,他眉头越皱越紧:“迷魂?奇怪——我也觉得怪耳熟的,可就是想不起来。”

    那不是跟我一模一样!

    我顿时高兴了起来——而且,隐隐约约的,我总觉得,跟这个大舅哥在一起,心里就踏实了不少。

    有种直觉,这是个靠谱的人。

    “还有啊,最近,你有没有偶尔觉得——什么事情不对?”

    闻不到的味道,虚假的直觉,还有来路不明的焦虑和不安。

    可没想到,他转脸看着我,澄澈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惊疑不定:“你怎么知道?”

    我倒是吃了一惊——他也是?

    大舅哥澄澈的眼睛扫了我一下,这才说道:“我老觉得——我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儿,恨不得现在就得去做,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滋味太难受了。”

    “跟我一模一样!”我立马接着问道:“是不是,还觉得,身边应该有什么人?”

    大舅哥立刻点头:“奇了怪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今儿一直心惊肉跳的,老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压低了声音:“就好像,我让人卡着脖子一样,命悬一线,百爪挠心的。”

    那就对了,这下确定了——我和大舅哥身上,也许,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而且——根据那个“化身鬼”说的话,跟那个什么玄武局,迷魂有关系。

    “不过也怪。”我们俩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看见你之后,心里踏实点了。”

    这一下,我们俩的距离,猛然就拉近了。

    肯定发生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事儿,但是个要紧的事儿——要想知道这件事儿的真相,那就一个法子。

    找到那个跟我说出怪话的“化身鬼”。

    而大舅哥盯着:“说起来——那个人,真是化身鬼吗?”

    大家都这么说,可我也不知道啊!

    “得想法子……”大舅哥喃喃的说道:“得找到那个人。”

    我也这么想。

    不过,人海茫茫,上哪儿找去?再说了,刚才那么匆忙,我也没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

    大舅哥十分失望,骂我一句没脑子,眼珠子一转:“不管什么事儿吧,都没有婚事要紧,先把婚事给办好了,咱们再把这事儿解决了。只是……”

    只是,我们再次有了一模一样的直觉。

    我们的时间,似乎不多了,怕是来不及了。

    可具体为什么不多,什么事来不及,也只剩下难以言说的焦虑,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嗷嗷……”

    正这个时候,路边肉摊一片大乱:“快来人啊,这哪儿来的野狗!”

    转脸一看,只见一只大狗蹿到了肉摊附近,又蹦又跳,矫捷的咬摊子上的肉。肉摊主人气的不得了,拿了刀子就要砍狗。

    那个大狗,是个黄狗,个头跟小牛犊子似得,难得的大,而且,要说那是黄毛,也不大对,迎风翻卷,威武异常的毛,根根分明,竟然是金色的。

    大舅哥也愣了一下:“这个狗……”

    刀已经要落在那狗头上了。

    “别伤它!”

    反应过来,我一只手就架住了摊主的刀。

    摊主的身体猛然往后一震,差点没坐在一盆血豆腐里。

    而那狗看见我,就别提多欢喜雀跃了,转脸拱了一大块肉,用鼻子推给我,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像是在说,吃吧,刚才多谢,这肉算我的。

    你一个狗,倒是挺会反客为主。

    摊主惊魂甫定:“李家郎君——这是你的狗?我也没想真砍,就是震慑震慑,这偷嘴吃可不行……”

    肉摊子上一片大乱,好些肉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

    “我赔给你。”

    更关键的是,我跟那个狗,简直是一见如故——自然而然,就有一种亲近感。

    一转身,那狗竟然特别理所当然就跟上来了,好像是我把它从小养到大的一样。

    大舅哥也直了直眼,伸手摸了摸那金毛狗的头:“这狗,怎么也很眼熟?”

    “得了,反正快结婚了,这狗带回去看家护院也不亏,能护着我妹子。”大舅哥说道:“养腻味杀了,也能炖一大盆……”

    “盆”字的话音还没落,这狗翻脸就要咬他,把他手吓的一下缩了回来,脸色就白了:“这狗不认主,叛逆!”

    我护着狗:“狗不懂人事儿。”

    可心里却觉得,这家伙,好像听得懂人话。

    大舅哥悻悻的就往里走:“回去就得用链子拴上——别惊了我妹子!”

    这狗跟他不大对付。

    回到了我住着的小院儿门口,门口有个古玩摊儿,有个人正蹲在那看老东西,眼都直了。

    古玩摊摊主一看这人跟个镇墓兽似得,往这一蹲,其他人不敢靠过来了,正上愁呢,一抬头看见我来了,顿时高兴了起来:“苏先生,别在我这看了——李家郎君来了。”

    看古玩的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一看见我,立刻站了起来,跺了跺脚:“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个人是……啊,我想起来了,是媒人苏先生。

    照着风俗,媒人要在结婚典礼前面,跟着主家搞礼仪,弄布置什么的,所以谢媒总要给个“买鞋钱”,就是要感谢媒人给你跑前跑后,磨鞋底子。

    我连忙要上前打招呼,可这么一动,腰忽然一阵剧痛。

    奇怪,怎么回事——好像我的腰,被什么给缠住了一样。

第1582章 大肚能容

    可是——我腰上没东西啊?

    掀开了衣服,我才皱起了眉头——我腰上,怎么有一道勒痕?

    照理说,凡是系着裤腰带的,都会有勒痕,可我的裤腰带是宽的,那个勒痕却极窄,好像一根又细又韧的绳子勒出来了——仔细一看,还能看出来,勒痕上还有极为精致的痕迹,似乎那个绳子是雕花的。

    怪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一寻思,忽然害怕了起来。

    有一种病,就叫鬼缠腰——是腰上长一串疱疹,什么时候疱疹合拢,成个腰带的模样,人就完了。

    “哎,你也长这玩意儿了?”苏先生大大咧咧也把肚子给露出来了:“跟咱的一模一样。”

    “这有啥个稀奇的。”大舅哥嗤之以鼻:“这是个流行病。我也有。”

    不光他们俩,我一低头,甚至那个刚带回来的金毛狗肚子上,也有一圈痕迹。

    这就古怪了——难不成,还真传染到了这个程度了?

    这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把我们跟糖葫芦似得拴在了一起似得。

    既然都长,那我就放心了,大概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也就把他们俩让进来了。

    临进门的时候,古玩摊摊主还让我买一对古董的龙凤烛台,可被大舅哥一口回绝:“新人就得用新东西——婚礼上放二手货,多不吉利。”

    进去要打点摆设,一个女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捧着一盘点心:“有苏先生和舅父来给小儿婚事帮忙——感激不尽!快请坐下歇息,这点茯苓糕是我做的,两位不嫌弃,先用一些。”

    我一愣,小儿?这是……啊,看我这脑袋,这是我妈。

    大舅哥和苏先生一看,立刻见礼。

    我妈虽然年届中年,可长相依然极美,举手投足的大家风范,年轻姑娘也比不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我妈,极为陌生,仿佛——第一次看见。

    我妈摸了摸我的脸,微微一笑:“傻儿子,明日结婚,还这么呆头呆脑的撒愣——怎么,第一次见到你妈呀?”

    这一瞬,我鼻子忽然酸了,眼睛一热,竟然就想哭。

    我原来有妈,这真好。

    不对,我又不是第一天有妈,何至于就感动到了这个地步?

    我妈倒是浑然不觉,亲自给我挂窗帘,收拾桌椅:“以后你长大成婚了,要勤快些,莫叫你媳妇累着了,你这么大了,妈就盼着一件事儿,早点抱乖孙。”

    有个妈在身边唠叨你,原来这么幸福。

    大舅哥连忙说道,我那妹子体格还是可以的,我也愿意,三年抱俩外甥子。

    他脸上,终于也带了笑。

    苏先生就更别提了:“那可不是嘛!这花开并蒂,桑结连理,鼓乐鸣齐,红烛映喜。我也祝福这对夫妻,共结百年秦晋义,同作世间好夫妻,鸳鸯永比翼!”

    对了,苏先生是个话痨。

    大家其乐融融,我却越来越觉得虚幻。

    果然,人家说太幸福了,会觉得是假的,真是这么回事儿。

    苏先生和大舅哥跟我研究的差不多了,我发现一个缸搁的不是地方,就要他们帮忙改个位置。

    大舅哥有些纳闷:“你好端端弄个缸干什么?”

    “这缸搁在煞位上,并不合适,改在财位才好,水管财禄,只进不出,这叫大肚能容,财满后仓。当然了,必须得养鱼,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了鱼,水才不是死的,财也不是死的。”

    “你还懂这个?”

    是啊,我该懂这个吗?

    “那你不能给自己摆局,”苏先生连忙说道:“这事儿,包给我了。”

    我刚要道谢,就听见门口一声大喊:“哎呀,出人命啦!”

    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一声惨叫。

    我们赶紧出去了,这一看,也愣住了——刚才还在门口摆摊的古玩摊老板,仰面躺倒,肚子也凹陷了下去,人干了。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化身鬼……”有人喃喃的说道:“化身鬼又来吃人了……”

    我立马揪住那个人:“你看见化身鬼了?”

    “我——我只看见,一个人从墙上往里翻,想进你家院子——古玩摊子摊主看见了,喊捉贼,那人下来一扑,摊主就……”

    又是化身鬼……

    身后一响,我回过头,只见我妈见到了摊主尸首,身体一软,就倒在了门槛上。

    我赶紧护住我妈,把尸首挡住,咬了咬牙——摊主是为了我被连累的。

    那个化身鬼,非得逮住不可。

    满街的人都聚拢过来了:“一天吃了俩……”

    “这样下去,咱们就越来越危险了。”

    “李家郎君,你想想办法!”

    是得想办法,可怎么想呢——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化身鬼。

    说起来,我想起来了那个香油铺子的老板娘了。

    她会不会知道里面的事儿。

    很快,天黑下来了,我就跑到了香油店后门,果然,给我留着呢!

    金毛狗也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过来了。

    这一进去,一双柔若无骨的胳膊,就把我的脖子给抱住了:“死人,你可算是来了,人家可想死你了……”

    “化身鬼是怎么回事?”

    “哎呀,死人,还是这样的不解风情,”老板娘悻悻的把胳膊放下来,低声说道:“是有个人叫我跟你传个话——不过,都是疯话。”

    “说你得赶紧出去,过不了几个小时,玄武局就关上了,你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玄武局,又是玄武局?

    不过,出去,又是什么意思,上哪儿去?

    “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那人说,你再不醒过来,你的精气,就都要被那个怪物给吃完了,你也会成为一个含着笑的尸体。”

    老板娘皱起了眉头:“呸,这话说的好不吉利。你说你明明醒的好好的,还要怎么醒?”

    是啊,还要怎么醒?

    “那化身鬼真身……”

    “说化身鬼真身,就在你身边,是你认识的一个。”老板娘叹了口气:“我也是害怕呀!怕你出点什么差池,我下半辈子的幸福怎么办……总而言之,你得小心点。”

    “那到底是个什么人?”

    “神神秘秘遮着脸,看不清楚,不过嘛,”老板娘答道:“身段倒是跟你有点相似。”

    我不记得,谁身段跟我相似。

    “总而言之,你先把婚结了,”老板娘接着说道:“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你的大好日子,就来了——哎,可惜,我坐不上抬进你们家的大红花轿……不过,”她眼角眉梢的,带了媚意:“我有你人就行了。”

    说着一只手就往我衣服里掏。

    可就在这一瞬,我忽然觉得身上一痛。

    又是腰上!

    似乎——那个看不见的绳子,被拉的更紧了。

    而且,头也极疼,好像有人死死掐着我一样!

第1583章 我的婚礼

    那种痛苦,几乎让人无法呼吸,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李北斗!你醒醒!”

    隐约之间,听到了这个声音。

    夹杂在其中的,是一声尖叫。

    耳边越来越乱,像是人仰马翻,末日将至。

    人中一阵剧痛,睁开眼睛,才发现周围不少人,为首的,就是脸色铁青,但眼神依然澄澈的大舅哥。

    老板娘正在一边啜泣,一见我醒过来,眼睛就亮了,但不敢靠近。

    原来,我刚才突然不省人事,老板娘吓的够呛,没顾得上自己的名声,就大叫了起来,把街坊邻居全引过来了。

    “啪”的一下,一巴掌就落在了我脑门上,大舅哥的声音气的发抖:“大好日子在眼前,你还跟这个狐狸精厮混——你拿我妹妹当什么了?”

    我想辩解,可脑子一片浆糊,辩解不出来,倒是老板娘护在了我身前:“你别怪他——是我自己勾引的他!我不争,也不要,我就想夜长衾凉的时候,身边有个伴儿!”

    我心里猛地一震。

    不,这个时候,挺身在前的,应该是男人才对。

    但为什么,我浑身簌簌发抖,只觉得寒颤丢人,恨不得躲在了她后面,让她替我承担一切。

    我好像,是个十分胆小怯懦的人。

    更不对劲儿了,我原来是这种人吗?

    这个人生,很陌生。

    而金毛狗也窝在了一边,不跟之前一样护着我了,像是在说,自作自受。

    大舅哥气的发抖,抬起脚要把老娘娘踹开,可被人拦住了,是苏先生:“你别动气,别动气——明儿的宴席吹鼓手都定下来了,要影响了婚事,耽误多少钱?再说了,面子也过不去啊,这李家郎君年少英俊,哪儿有不偷腥的猫呢?以后过上了日子,就收敛了,大家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

    苏先生絮絮叨叨,大舅哥终于收了脾气,跟我一歪下巴,意思是赶紧走,别丢人现眼。

    我只得在众人和稀泥的声音里,站起来往外走,继续准备婚礼。

    老板娘哭的梨花带雨,我有点难受,可不敢去扶她。

    我胆子,这么小吗?

    出了门口,一边走,一边望着天。

    刚一回头,大舅哥对着我脑门又是一下,疑心我恋恋不舍,还想去看老板娘,但我护着了头,指着天:“我只是觉得——天亮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放屁!”大舅哥跟个炮仗似得,浑身几乎要炸出了火星子来:“娶我妹妹,是不好的事儿……”

    苏先生赶紧抱住了他:“舅哥,算了算了……”

    不过,他们俩也露出了一瞬间的迷惘。

    好像,他们也有这种预感,但是实在不知道这个预感是从哪里出现的。

    我耷拉着脑袋回到了新房里,贴囍字,预备新郎的新衣服,直到听见了鸡叫的声音。

    有些事情,来不及了。

    可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百爪挠心,就是想不起来。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的时候,我穿上了新郎服,胸前扣了大红花,跨上了高头大马。

    唢呐震天,马蹄子滴答滴答落在了湿润的青石板路上。

    这是一个汉子,最风光的一天。

    我迎来了一个红花小轿子——看着盖着盖头的新娘,抱着镜子上了轿。

    镜子驱邪——是怕有邪祟,比如喜丧之类,专门在红白喜事上作乱的东西,听到了喜庆的声音,过来捣乱,有镜子护身,那些邪祟就进不来。

    新娘子身姿袅袅,以后,我就是有老婆的人了。

    心里一阵喜悦,一阵踏实。

    因为高兴,那种不对劲儿的感觉,就越来越淡了。

    大舅哥送亲,澄澈的眼睛,眼眶红红的,苏先生劝他,不过隔着半条街,时来时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必不舍?

    大舅哥说,你懂个屁。

    他怕新娘子跟着我会吃苦。

    他觉得,谁也不如他照顾的好。

    喜宴很热闹,整条街的人几乎都来了。

    “恭喜恭喜!郎才女貌!”

    “比翼双飞,来年添儿子!”

    “哇!”

    一个啼哭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个被“借”来压床的小男孩儿,让宾客碰倒了。

    我赶紧把他扶起来,擦了他脸上的泪,随手拿了个苹果给他。

    他破涕为笑,抬起了小手。

    手心里,是一把糖。

    很甜。

    我妈一身喜庆的衣装,鬓角插着红绒花的凤凰,坐在了主位上,等着我们拜。

    她高兴极了——娶妻生子,繁衍后世,是对父母来说,最好的孝道。

    新娘子过了火盆,在苏先生指引下,跟我一起到了堂屋里。

    我们肩并肩站在一起,一人一端,共同拿着那个大红花。

    “新郎新娘,进门酒!”

    等着苏先生给我倒酒的功夫,我忍不住就看向了她。

    她身上,有极为好闻的兰麝之气。

    大红盖头漫下,璎珞垂垂,风起,我见到了一个尖而不锐的雪白下巴。

    很美。

    “偷看什么。”她觉察出来了:“又不是第一次见。”

    这声音,甜又娇羞,跟天籁一样。

    是啊,我们两个,青梅竹马。

    “好看。”

    这话,是真心的。

    她一颤,不知道是不是被红烛,红盖头,还有铺天盖地的红装映衬的,那下巴上,一抹飞红。

    “哎,新郎还等什么呢?喝呀!”

    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就要把酒杯给去取过来,可我们共同拉着的红花一抖——是她拉的,意思是告诉我,不许喝多了。

    知道知道。

    酒十分甘美,大家欢声笑语,这是这辈子感觉不到第二次的安稳幸福。

    周身像是在云端上,什么事情几乎都抛之脑后——什么要紧不要紧,着急不着急,都没有结婚重要。

    既然是忘了,那就不多想了——能被忘却的事情,大概,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一拜天地!”

    红盖头略略一动,我看见了一张点着丹朱的樱桃小口。

    贝齿微露,她也在笑呢!

    “二拜高堂!”

    她真好看。

    我妈的笑容,也和煦:“我儿,终于是长大成人了……”

    “夫妻对拜!”

    我跟她对着拜下去的时候,心想,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苏先生喝了一口茶,拉长了嗓子:“送入洞……”

    “咣”!

    只听一声巨响,整个天地似乎都为之一震。

    身边的碗盘传来了碰撞的声音,有的直接坠地,摔了个稀碎。

    我条件反射,就护住了新娘子。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倒下了。

    身体萎缩,肚凹如锅。

    我心里猛然一凝。

    “化身鬼……”有人尖叫起来:“化身鬼出现了!”

    更多的人哗啦啦在我面前倒了下去——简直像是秋收的高粱!

    周围一片尖叫的声音。

    我心里一震,化身鬼出来了——在哪儿?

    这些人,不能就这么死了,他们是我的朋友,为了我来的。

    我伸手把一边的烛台抓过来,就要冲过去找出化身鬼,可这个时候,一只手拉住了我。

    我一回头,看见了红盖头被揭开,后面是一张绝美的脸,满是凄楚与不舍:“别去——我怕!”

    是我的新娘子。

    好美的一张脸。

    我一瞬间有点失神。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过好了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其他的,是我该管的吗?

    可这个时候,大舅哥和苏先生,全倒下去了。

    不——连个化身鬼都对付不了,都保护不了自己,还怎么保护你?

    我非得把那个东西给抓住不可。

    我甩开了她的手。

    可这个时候,胸口一阵剧痛。

    什么东西,穿过来了。

    疼……

    身边是新娘子的尖叫。

    与此同时,一双手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死死抓住了我,几乎是对着我在吼:“现在醒,还来得及!这是玄武局,这是迷魂阵,你忘了你是谁,你是李北斗!”

    李北斗?

第1584章 谁敢动他

    脑子里出现了一些残损的记忆。

    商店街,一个坐在贵妃榻上吃冰棍的老头儿,三个跟我岁数差不多的人在打牌,谁输了脑袋挨一下。

    大地苍茫,一条山峦延伸,后面是个很大的风水局。

    一个绝美的,几乎跟神灵一样的女子对着我伸出了手,说,我等着你……

    黑色的鳞片,面具一样的笑脸……

    我是,李北斗?

    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楚了。

    没错,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等着我来做!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就好像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声绝望又无助的声音。

    “儿子!”

    这声音是——我妈!

    我猛然睁开了眼,就看到天花板崩裂,奔着下面砸了下来——我跌跌撞撞过去,手里的烛台横扫,直接把要落在了我妈头顶上的砖石全部打碎。

    “咣”!

    我护在了我妈前面,眼睛重新清楚了起来。

    对,我在结婚。

    可刚才那些画面——是怎么回事?那好像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强行塞进了我的脑海里。

    也是那个家伙的花招?

    而单单是烛台横扫的那一下,力量就极大,随着那声炸响,面前的一切,以我想象不到的力量被全部掀翻,简直像是平地骤然起了一层烈风!

    那个怪人也一样,他整个人飞过了门槛,重重的摔到了院子里。

    我自己也怔了一下——是知道自己能打狼,可我,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哪儿来的?

    不,这不重要。

    我立刻回头,想问一句,妈,您没事吧?

    可还没等我张口,我妈一把抱住了我,左看右看,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喜极而泣:“儿子,你没事就好!吓死妈了!”

    我心里猛然一暖。

    我以前听人家说,世上唯一把你看的比自己重的,就是母亲。

    我妈对我,也是一样。

    但这一下,我就看出来,我妈自己头上,好大一块伤。

    可她根本就不知道,她顾不上,一双眼里,只有我。

    一股子火从心里轰然升起——敢伤我妈!

    我猛然转过头,就看见一个身影摇摇摆摆从院子里站了起来:“李北斗,你别再执迷不悟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儿……”我妈死死抱住了我:“那是……化身鬼?”

    活生生的人,是假的?

    不光我妈,新娘子站在了原地,也簌簌发抖。

    她的红嫁衣被划破了一大块,手背上鲜血淋漓。

    但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立刻就把手藏到了背后——怕我担心。

    我心里更疼了。

    我立马把新娘子也拉到了身后来。

    那个王八蛋……我捏住了烛台。

    他活不了了。

    新娘子回过神,也拉住了我的衣袖:“别,别过去……那个人,把这里的人都给害了……他胡言乱语,肯定是要吃你!”

    这里的人,果然是他伤的?

    那他就是化身鬼。

    我挣开新娘子的手,对着那个人就追过去了。

    “哎……功亏一篑……”

    可惜,没等到我靠近,那个怪人叹息了一声,消失了。

    我还要追,可身后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响了起来。

    “哥!”

    新娘子跌跌撞撞过去:“郎君,你救救我哥!”

    是大舅哥和苏先生的声音。

    他们没事儿?

    我连忙跑了回去,这一看不要紧,两个人浑身是伤,模样都狼狈极了:“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

    “可多亏了我相公了!”新娘子连忙说道:“要不是他,咱们大家只怕都让化身鬼给吃了!”

    “哎呀,少年英雄,名不虚传!”苏先生那个话痨劲儿,立马说道:“舅哥,早先就跟你说,跟李家郎君结亲不亏,你看怎么着!古语有云,嫁人当嫁打虎郎,儿孙满地福寿长……”

    大舅哥也没把这一套一套的听进去,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过眼神就和缓多了,意思像是在说,看不出来,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而剩下那些幸免于难的人也都围了过来:“李家郎君这身手——没治了!只要有你在,大家可算是安心点了!”

    “也是那个化身鬼作死,敢上咱们李家郎君这里来作乱!”

    好几个来婚事上帮忙的漂亮姑娘就更别提了,那眼神看着我,就别提多崇拜了,一个劲儿往我这边凑:“李家郎君真英雄!”

    我大为高兴,偷偷就在几个姑娘后身捏了几把。

    不过,这感觉也有点怪——这动作,轻车熟路,行云流水,可见风流惯了,可心里却觉得十分陌生,像是第一次做似得。

    对了,我很会讨女人欢心,难怪老板娘喜欢我。

    这不,这几下雨露均沾,把几个姑娘捏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一个比一个娇羞,看着新娘子,倒是羡慕:“还是她有福气!”

    “要是咱们也有这个福气就好了。”

    “一般人,上哪儿找这个好福气……”

    我十分得意。

    可就在众星捧月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来了个阴测测的声音:“你们知道,为什么他能对付化身鬼?就一样——他是四辰龙命!”

    这一下,吵吵嚷嚷的喜堂,顿时鸦雀无声。

    是,上次要拿我当活祭品来保平安的阴阳先生。

    “四辰龙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然也都听到了那个传说:“就是,专门能对付化身鬼的那个?”

    “你们听我的,要想解决化身鬼,只牺牲他一个就行了——否则,化身鬼会变本加厉,你们大家的命,全保不住!”

    众人全看向了我。

    可下一秒,我就听到耳后“忽”的一下破风声。

    是——一根大门闩,冲着阴阳先生打了过来。

    而门闩——我心里一震。

    是握在了新娘子葱白的手里。

    阴阳先生抱着头就躲,而大舅哥一愣,赶紧拉住她:“你发什么疯?”

    她气喘吁吁,大红嫁衣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桃腮全红了,以跟形象完全不同的泼辣骂道:“这个老乌龟,要拿我相公去喂化身鬼?我倒是要看看,谁敢动我相公一下——我跟他玩儿命!”

    我心里像是被极为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她为了我……

    我连忙把她手里的门闩拿下来:“你别激动……”

    但是,我低声说道:“谢谢你的情意。”

    新娘子略略低头,像是羞的不好看我的眼睛:“那,你若真是要谢我——只答应我一件事儿。”

    “什么?”

    “别老去找香油店的老板娘了……”她抿了抿嘴,声音更低了:“省着钱,给我买糖糕。”

    心里像是被甜酒给泡了,从来,从来没有这么甜过。

    这边话还没说完,另一边“哗啦”又是一声响,我妈也跌跌撞撞过来了:“要四辰龙命是不是?列位乡亲,你们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非送出去一个人,那送我,送我!这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也有用!”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妈……”

    我妈已经护在了我前面。

    她回头低声说道:“儿子,别怕——有什么事儿,妈在你前头顶着!”

    “不是,妈,”我立刻拉住了她:“这件事情危险,你也看见了,我打的过那个东西……”

    “就是因为危险,”我妈的声音,是跟美丽华贵外表截然不同的坚韧:“只要你好端端的,妈的命算什么?眼看着,你娶妻生子,妈这一辈子心愿都了了,妈的命,换你的命,值。”我眼睛顿时就酸了。

    而下一瞬,好几个来参加婚礼的忽然都齐刷刷的举起了凳子,扫帚,奔着阴阳先生砸了过去:“妖言惑众……凭什么拿活生生的人,去堵邪祟的嘴?”

    “我们不听你放屁——我们的命,我们自己保护,拿别人的命趟雷牺牲,活着也不踏实!”

    阴阳先生被打的抱头鼠窜:“愚蠢——愚蠢!”

    而这个时候,外面更吵嚷了——是整条街的人全来了,手里拿着农叉,扁担。

    原来,他们听说,我结婚的时候闹了化身鬼,全过来帮我打鬼。

    没一个人要我去为了他们送死。

    甚至刚才那个被我扶起来的小男孩儿,也把小板凳搬起来了:“打妖怪!”

    我眼眶子一下就热了起来——这里的,全是好人。

    那就更不能让化身鬼,害了这里任何一个人。

    我非得把鬼给灭了不可。

    “你要是想灭鬼,”那个阴阳先生一边鼠窜,一边说道:“我告诉你个地方!”

第1585章 天地翻转

    “鬼就躲在万鬼窟里……去了就能找到!”

    说完了,他就跑了:“能不能行,就看你一念之间了。”

    他被打出去了。

    这个阴阳先生,瘦的好像是个杆子。

    不过,竟然也有几分眼熟。

    没等我看清楚,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就抱住了我:“我不许你去!”

    是那股兰麝之气,新娘子。

    “跟我一起好好过日子,不要去理会那些其他的事情,行不行?”她祈求似得看着我:“别离开我——你冒的了这种险,我不行!”

    她明媚的眼睛里,有泪。

    我的心一下就软了。

    大舅哥在一边目光炯炯的盯着我。

    是啊,我要是死了,她怎么办?真的守一辈子寡?

    “是啊,结婚要紧!”苏先生立刻絮絮叨叨的说道:“剩下的,可是最要紧的一步了,大家且把刚才的事情给忘了,送入洞房!”

    新娘子的手,攥的死紧。

    唢呐锣鼓,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得高兴!”我妈反应了过来,怜爱的用丝帕把新娘子脸上的泪给擦了:“进了婆家,可不能再随便掉泪了——掉的是金豆子,那不是让你郎君破财吗?”

    这一下,新娘子破涕为笑,转脸殷切的看着我。

    那个视线,谁也拒绝不了。

    童子在婚床上打了个滚,笑嘻嘻的让了位置,我跟她进了帐子,被硌了一下。

    她噗嗤一笑,原来,帐子里面,压着红枣花生桂圆栗子四色干果。

    “早生贵子”。

    宾客离开,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一颗心跳的很厉害。

    她低下头,红着脸,给我解开衣服上的纽襻。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美的像是一幅画。

    这是世上最好的温柔乡,她是我的人了。

    她闭上了眼睛,睫毛颤的像是黑蝴蝶。

    可就在最后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她确实是我的人了——可,我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吗?

    脑子里忽然一个模糊的印象。

    “等你,娶我。”

    是有人这么跟我说过,我也答应了。

    那个人——不是她!

    迟迟没能等到,她睁开眼睛,困惑的看着我。

    不对,这地方不对!

    我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为什么会忘?

    她起来拉我:“郎君……”

    我却松开了她的手。

    不光我要娶的人不是她——而且,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就非做不可。

    什么事情……我重新把衣服披上,就闯了出来。

    “郎君!”

    红帐子里的声音,凄婉绝望又屈辱:“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门一打开,两个人就摔在了门口——是苏先生和大舅哥,在听墙根。

    两个人都很狼狈,但一见我出来,大舅哥来了个破桌子先伸腿:“你小子洞房花烛夜,上哪儿去?”

    我得上万鬼窟。

    苏先生立刻拉住我:“你现在这么走了——新娘子怎么做人?你想过没有?子曰,男子汉大丈夫,先成家再做人……”

    哪个“子”跟你“曰”的?

    大舅哥就更别提了,一下拉住了我:“你今儿别想迈开这个门槛……”

    我心里着急,反手一摔,“咣”的一声,他们两个瞬间被甩出去了老远,重重撞在了墙上,把走廊里贴着红喜字的瓶子全部掀翻。

    我一边扣扣子,一边往外跑了过去。

    我妈也愣住了,就要拉我:“我儿,你去干什么?”

    我甩开了她的手:“妈。我很快回来。”

    “不行,你要去找那个化身鬼是不是?不许你去……”

    我硬是把她的手拽了下来——她到底是个女人,力气没有我大。

    “我儿!”

    我很快把她的哭喊抛到了脑后。

    万鬼窟,在山腰上。

    街上还有很多人,看我披着新郎官的衣服跑出来,都大吃一惊:“李家郎君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别是有什么事儿吧——李家郎君,你上哪儿?”

    我奔着山腰跑过去,风在耳边一掠,把衣襟带的猎猎作响。

    后面有人追我,苏先生和大舅哥,可我一次都没回头。

    我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意愿。

    我得要知道,脑子里的残片,是什么意思。

    上了山,果然,有一个很深的洞窟。

    可洞窟已经被封住了。

    我一下就愣住了。

    这一瞬,有人从身后盘住我,就要把我给抱摔过去:“早知道你小子这么不是东西,我就不该把妹妹嫁给你!”

    “舅哥,稍安勿躁——别闹出人命!”

    我死死盯着那个洞窟。

    化身鬼呢?阴阳先生呢?那个怪人呢?

    “你现在就跟我回去——给我妹妹下跪道歉!”

    大舅哥猛然一反扭,我脑袋歪下来,就看到了山下。

    这一下,我瞬间就愣住了。

    站得高,看的也就远,这地方全部的风水,都映入到了我的眼帘。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大舅哥和苏先生都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这地方——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大舅哥给我脑袋上来了一下:“你说什么胡话?烧的你!”

    不,是因为这里的风水。

    我告诉他们,我们脚踩的这是山,下面的是村庄,本地的风水,是个灵龟地。

    山为圆山,形似龟壳,街分四行,犹如四足。

    有水贯直流出,如头尾。

    灵龟地是极好的风水——地平安,人长寿。

    大舅哥和苏先生弄明白了之后,对看了一眼,打断了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说听我完,但是有一样——这个龟,是反着的。

    四脚朝天,阴阳逆反。

    世上没有这个风水——这个地方,只有天地倒置才会出现。

    他们俩又是对看一眼,眼神忽然也凝住了。

    没错,世界不可能天地倒置。

    也就说——这个世界,是假的。

    “假的……”大舅哥一把抓住我:“把咱们生养大的地方,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是假的?”

    苏先生的表情就更迷茫了:“要是假的——那咱们,是什么?”

    这地方既然是假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之前一切的不对劲儿,也可以解释了——剧痛,残破的意识。

    我们,只怕是在一场梦境里。

    “眼……”进入到了这里之前,我听到了这么一个字。

    虽然我忘了是谁跟我说的,可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风水……”大舅哥盯着我:‘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看风水的?’

第1586章 梦境的元凶

    风水两个字,我似乎并不熟悉,可脑子里,却有清晰的身体记忆。

    就好像失忆的武林高手在遇上危险的时候,身体迸发出来的本能一样。

    这种反应,错不了。

    而且,我一拍大腿,终于想明白了。

    那个残破记忆里,恐怕不是“眼”。

    而是“魇”。

    也就是,醒不来的噩梦。

    甚至有人,能通过这种噩梦,跟牵线木偶一样,操控人的行为,决定人生死。

    这个“魇”,是从哪里来的?我,又到底是谁?

    他们俩一片沉默。

    “这不对,”大舅哥重新揪住我,厉声说道:“你当我们傻吗?谁没做过梦?一旦知道这是梦,那人立刻就醒过来了。”

    “对呀!”苏先生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掐住了大舅哥的胳膊:“真要是在梦里,那一疼,还不醒?”

    大舅哥一瞪眼,追着苏先生就要踢:“掐你自己去!”

    是啊,我们在这里,也没少受伤,没少担惊受怕,按理说,早该醒了。

    这不是什么平常的梦境。

    我蹲下,也掐自己。

    是疼,但一丝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样——才能醒?

    还是——根本是我想错了?

    不可能,这地方的风水,不是现实世界能出现的。

    得想起来,得赶紧想起来。

    玄武局,迷魂……

    那个怪人的话,倒是浮现到了脑海之中。

    难不成,我们是在一个叫玄武局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把魂给迷住了,才出现了这样一个世界?

    怪人还说过什么来着:“快来不及了……”

    “你也会成为含着笑的尸体。”

    “清醒过来,你是李北斗!”

    “还有人在外面等着你!”

    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不管怎么思索,除了让头一阵剧痛之外,根本就想不出来。

    金毛狗也摇头晃脑的到了我身边,趴在我身边,像是在陪着我一起想。

    “他这样对不对?”苏先生用肩膀撞了大舅哥一下:“这要不是梦,那他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

    大舅哥猛烈的回撞了过去:“你懂个屁,少咒我妹妹。”

    如果这真是梦境,那我得赶紧醒过来——那种一直特别急迫的感觉,是因为我还有迫在眉睫的大事要做。

    我转过头,一丝没犹豫,跳起来就往岩壁上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眼前顿时炸起了一片的金花。

    耳朵里也是一阵耳鸣。

    还是没醒。

    “你疯了!”在耳鸣消退的声音里,脚步声冲我逼了过来:“你真要找死,昨天怎么不找?”

    脖子一紧,被揪住了,脑袋上来就被打的发出一声脆响。

    “大舅哥,你小点力气——这么下去,他还没撞死,先被你给掐死了!”

    如果这是梦,我得赶紧醒过来。

    在外面,肯定也有人希望我赶紧醒过来。

    可要怎么醒呢?

    这一瞬间,我就听到自己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不光是我——大舅哥和苏先生,都是异口同声。

    腰上猛然就是一痛——几乎要把人给勒死!

    果然,大舅哥和苏先生,甚至那个金毛狗,全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跟我猜的一样——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把我们给缠在了一起!

    我强忍着剧痛,看向了山下。

    可山下熙熙攘攘,跟我们一样受罪的,几乎看不到。

    这么说来——我跟大舅哥,苏先生,还有黄毛狗之间,有某种联系。

    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联系,跟我们一起的,还有其他人吗?

    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个怪人。

    可那个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法子让我醒过来。

    一种无力的感觉袭来——要从这里醒过来,只能靠着自己。

    这一瞬,痛苦减少了一些,我们也就缓过来了。

    大舅哥低头盯着自己腰上的“连环疮”,一瞬间也露出了很迷惘的样子:“这到底是什么?”

    如果这是真实世界,那我没法解释。

    如果是在梦境里,那就能猜出来——是因为身体受到了什么遭遇,才会折射到了梦境之中来。

    只是还有一件事儿,我没能确定。

    眼前的苏先生和大舅哥,是真的,还是梦境之中虚构的?

    他们俩显然也跟我想到了一处去,看着对方的眼神,有怀疑,也有困惑。

    是啊,这梦——按理说是一个人做的。

    他们也会痛苦——他们又是什么?

    得赶紧弄清楚。

    我回头看向了那个封死的洞口,忽然想起来了:“这个洞,是谁封的?”

    他们俩互相看了看,也没琢磨出来:“是啊,这可是万鬼窟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能力,能把这地方给封上?”

    这个洞口被石头封的很密实,一个人做不到。

    “你们俩退后。”

    “你要干什么?”

    我已经弯腰,折下了一段粗长的树枝。

    我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梦。

    拿出了全部的力量,对着洞口就劈了下去。

    苏先生咋舌:“你疯了——洞口是石头封的,你用个木头劈……”

    可他话音未落,“咣”的一声,那个洞口被直接劈开,砖石瓦砾,炸了一地。

    既然是梦境,那没有常理,才是常理。

    洞口坍塌,里面是一个长而幽深的隧道。

    我得找到那个怪人。

    一步一步迈进去,内里“哄”的一下,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蝙蝠之类的,阻碍着我们不让进去。

    可我的力量很大,那些阻碍我的东西,全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穿过一重一重的阻碍,果然,在最深的地方,我见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我吃了一惊——那个身影,竟然也越来越小,像是精气被什么给吸收了一样!

    “这——”苏先生有些提心吊胆:“这玩意儿该不会是死了吧?”

    “屁话,”大舅哥冷酷的说道:“刚才还吃了人,怎么会死?”

    说着,上去要踹一脚来试试。

    可那个人低声说道:“千万别动我——我已经被发现,快不行了,时间马上就来不及了。”

    我立刻把缩回来,问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出去?”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去找到魇——除非把魇给打败,否则……”

    魇?

    制造出这个梦境的元凶?

    “否则,别说出不去玄武局,你的命,也保不住了。你会跟那些尸体一样……”

第1587章 幻境元凶

    风水两个字,我似乎并不熟悉,可脑子里,却有清晰的身体记忆。

    就好像失忆的武林高手在遇上危险的时候,身体迸发出来的本能一样。

    这种反应,错不了。

    而且,我一拍大腿,终于想明白了。

    那个残破记忆里,恐怕不是“眼”。

    而是“魇”。

    也就是,醒不来的噩梦。

    甚至有人,能通过这种噩梦,跟牵线木偶一样,操控人的行为,决定人生死。

    这个“魇”,是从哪里来的?我,又到底是谁?

    他们俩一片沉默。

    “这不对,”大舅哥重新揪住我,厉声说道:“你当我们傻吗?谁没做过梦?一旦知道这是梦,那人立刻就醒过来了。”

    “对呀!”苏先生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掐住了大舅哥的胳膊:“真要是在梦里,那一疼,还不醒?”

    大舅哥一瞪眼,追着苏先生就要踢:“掐你自己去!”

    是啊,我们在这里,也没少受伤,没少担惊受怕,按理说,早该醒了。

    这不是什么平常的梦境。

    我蹲下,也掐自己。

    是疼,但一丝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怎么样——才能醒?

    还是——根本是我想错了?

    不可能,这地方的风水,不是现实世界能出现的。

    得想起来,得赶紧想起来。

    玄武局,迷魂……

    那个怪人的话,倒是浮现到了脑海之中。

    难不成,我们是在一个叫玄武局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把魂给迷住了,才出现了这样一个世界?

    怪人还说过什么来着:“快来不及了……”

    “你也会成为含着笑的尸体。”

    “清醒过来,你是李北斗!”

    “还有人在外面等着你!”

    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不管怎么思索,除了让头一阵剧痛之外,根本就想不出来。

    金毛狗也摇头晃脑的到了我身边,趴在我身边,像是在陪着我一起想。

    “他这样对不对?”苏先生用肩膀撞了大舅哥一下:“这要不是梦,那他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

    大舅哥猛烈的回撞了过去:“你懂个屁,少咒我妹妹。”

    如果这真是梦境,那我得赶紧醒过来——那种一直特别急迫的感觉,是因为我还有迫在眉睫的大事要做。

    我转过头,一丝没犹豫,跳起来就往岩壁上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眼前顿时炸起了一片的金花。

    耳朵里也是一阵耳鸣。

    还是没醒。

    “你疯了!”在耳鸣消退的声音里,脚步声冲我逼了过来:“你真要找死,昨天怎么不找?”

    脖子一紧,被揪住了,脑袋上来就被打的发出一声脆响。

    “大舅哥,你小点力气——这么下去,他还没撞死,先被你给掐死了!”

    如果这是梦,我得赶紧醒过来。

    在外面,肯定也有人希望我赶紧醒过来。

    可要怎么醒呢?

    这一瞬间,我就听到自己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

    不光是我——大舅哥和苏先生,都是异口同声。

    腰上猛然就是一痛——几乎要把人给勒死!

    果然,大舅哥和苏先生,甚至那个金毛狗,全露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跟我猜的一样——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把我们给缠在了一起!

    我强忍着剧痛,看向了山下。

    可山下熙熙攘攘,跟我们一样受罪的,几乎看不到。

    这么说来——我跟大舅哥,苏先生,还有黄毛狗之间,有某种联系。

    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可这到底是个什么联系,跟我们一起的,还有其他人吗?

    知道真相的,只有那个怪人。

    可那个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法子让我醒过来。

    一种无力的感觉袭来——要从这里醒过来,只能靠着自己。

    这一瞬,痛苦减少了一些,我们也就缓过来了。

    大舅哥低头盯着自己腰上的“连环疮”,一瞬间也露出了很迷惘的样子:“这到底是什么?”

    如果这是真实世界,那我没法解释。

    如果是在梦境里,那就能猜出来——是因为身体受到了什么遭遇,才会折射到了梦境之中来。

    只是还有一件事儿,我没能确定。

    眼前的苏先生和大舅哥,是真的,还是梦境之中虚构的?

    他们俩显然也跟我想到了一处去,看着对方的眼神,有怀疑,也有困惑。

    是啊,这梦——按理说是一个人做的。

    他们也会痛苦——他们又是什么?

    得赶紧弄清楚。

    我回头看向了那个封死的洞口,忽然想起来了:“这个洞,是谁封的?”

    他们俩互相看了看,也没琢磨出来:“是啊,这可是万鬼窟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能力,能把这地方给封上?”

    这个洞口被石头封的很密实,一个人做不到。

    “你们俩退后。”

    “你要干什么?”

    我已经弯腰,折下了一段粗长的树枝。

    我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梦。

    拿出了全部的力量,对着洞口就劈了下去。

    苏先生咋舌:“你疯了——洞口是石头封的,你用个木头劈……”

    可他话音未落,“咣”的一声,那个洞口被直接劈开,砖石瓦砾,炸了一地。

    既然是梦境,那没有常理,才是常理。

    洞口坍塌,里面是一个长而幽深的隧道。

    我得找到那个怪人。

    一步一步迈进去,内里“哄”的一下,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蝙蝠之类的,阻碍着我们不让进去。

    可我的力量很大,那些阻碍我的东西,全噼里啪啦落在了地上。

    穿过一重一重的阻碍,果然,在最深的地方,我见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我吃了一惊——那个身影,竟然也越来越小,像是精气被什么给吸收了一样!

    “这——”苏先生有些提心吊胆:“这玩意儿该不会是死了吧?”

    “屁话,”大舅哥冷酷的说道:“刚才还吃了人,怎么会死?”

    说着,上去要踹一脚来试试。

    可那个人低声说道:“千万别动我——我已经被发现,快不行了,时间马上就来不及了。”

    我立刻把缩回来,问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出去?”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去找到魇——除非把魇给打败,否则……”

    魇?

    制造出这个梦境的元凶?

    “否则,别说出不去玄武局,你的命,也保不住了。你会跟那些尸体一样……”

第1588章 十全十美

    但马上,她眼里就是一阵娇嗔:“郎君啊,你说什么眼不眼的?我听不懂——对了,你不是一直说我的眼睛很好看吗?”

    没错,她的眼睛,确实非常好看。

    黑白分明,亮如秋水,简直像是一个幻境,沉下去,就上不来。

    “你就是太累了……”她支起身子,疼惜又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脸,缓缓说道:“以后,咱们会有孩子,会有一个新的家庭——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

    “都好……”

    “那你起两个名字,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一个!”她的声音更甜美,眼睛更明亮了。

    “叫……”

    那种甜蜜的感觉,再一次把整颗心都给淹没过去了。

    我没有这么幸福过。

    是啊,如果放下心里那种没抓没挠的感觉,这种生活,真是不错。

    安静,宁谧,远离一切烦恼,没有一个人看不起我,恶言相向,他们都对我特别好。

    我有妻子,有妈,有朋友,将来还会有一个完整的家,自己的孩子……这里有我想要的一切,一切都是完美的。

    “只要你愿意,就足够了。”她鼻尖几乎撞到了我的鼻尖儿上,声音娇美,带着央求:“眼前这一切,全是你的。”

    可若是太完美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真正的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这地方虽好,不是真的。

    就在那兰麝香气靠近唇齿的一瞬间,我抓住了她的手。

    “你把我放出去……这个游戏结束了,”我手上用了力气:“我非醒不可。”

    她的眼神终于变了。

    像是最美丽的深潭,结了冰。

    但那一层冰转瞬即逝,重新是无助凄惶:“郎君,你疯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一定是化身鬼,一定是化身鬼把你给迷惑了是不是?”

    “不赖化身鬼。”我答道:“是因为你身上的味道。”

    她眼神一怔:“味道?”

    没错,自从在这个地方醒来,一切都跟真的没两样,可唯独一种——我到了香油店,也没能闻到香气。

    唯独拜堂的时候,在你身上闻到了浓郁的香气。

    一闻到了那个香气,我心里就只剩下了幸福,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刚才也是一样。

    我再一次闻到了那个香气,虽然也要沉沦,可也就想起来了。

    如果这是个梦境,那这里的一切,应该都跟梦的主人有关。

    比如我——这个婚礼是为了我办的,遇上的一切人,都是为了我来的。

    我是能对付化身鬼的四辰龙命,我是这个梦境里的主角。

    但这个梦境,不只我一个主角。

    这个新娘子也是。

    她盯着我的手,冷冷的说道:“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猜的。”我盯着她:“我现在就要醒。”

    “你答应过!”她刚才还十分娇美的声音,一瞬间变的异常凌厉:“你答应过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要离开?”

    “啪啪啪啪……”

    周围的空气忽然震颤了起来,数不清的砖石瓦砾,从头顶上直往下坠。

    身侧的墙壁,“嘣”的一声,直接炸开了一个裂,直往上延伸了过去。

    这个地方,要塌陷!

    不光如此,外面顿时就是一声尖叫:“化身鬼,化身鬼又要出现了!”

    我立马从床上挣扎下来,打开了窗户,心猛然一沉。

    街上那些生龙活虎的人,哗啦啦的倒了下去。

    每个人都惨叫着抱头鼠窜,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集市,这一瞬间,跟到了末日一样。

    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和惨叫的人。

    “爹!”

    “儿子!儿子你醒醒!”

    那个抱着板凳,要帮我打妖怪的孩子,大声哭喊了起来:“娘啊……”

    他身边,是一具干瘪了的尸体——戴着包头,穿着罗裙,手上,还攥着刚买来的冰糖葫芦。

    一个老太太吓的颤抖的躲在了自己摊位下面,浑身发抖——是给我护身符的那个老太太!

    可下一秒,那个老太太的身体,跟被抽干的水果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摊子后面一栋房子轰然倒塌,把那个挂着老虎护身符的摊子,永远压下去了。

    我的心顿时锐痛锐痛的。

    哪怕我知道这是个梦境——可谁也不想见到这一幕!

    “你干的,是不是?”我转脸盯着新娘子:“要下手,你对着我来——欺负他们,算什么本事?”

    她盯着我,忽然微微一笑:“你知道化身鬼是谁吗?”

    我一皱眉头。

    不是你吗?

    不过——我一下就反应过来,心里一提。

    还真不是。

    既然她是创造出了这个梦境的“魇”。

    那她只会维护这个梦境,而不会让这个梦境,出现任何一丝的闪失。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我……是我!

    对了,每当我想起一件事情来,就会碰巧出现一个受害者。

    是因为,那这个梦境,会因为我的清醒,出现一定的崩裂——就好像普通的梦境一旦被人觉察出来之后,就会立刻醒来一样。

    我对梦境的抗争,会导致这个梦境出现破损。

    “你喜欢这个世界,是不是?”她攀附上了我的手:“你喜欢,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这个地方吗,一切都会恢复如初,你不记得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世界吗?”

    我终于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每一丝每一毫,都这么让人喜欢了。

    这是为了我量身打造的——是我深埋在心底,一直想要的世界。

    每个人都爱护我,因为我见到的恶人实在太多了。

    每个人都在帮我,因为我之前,只有舍身助人,很少有人能对我关心。

    人人都说,梦是反的,因为梦里出现的,都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得不到的。

    “李家郎君!”外面又是一声惨叫。

    是苏先生:“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我看向了另一面窗户——我的庭院。

    只见庭院的厢房塌了下来,直接压在了苏先生身上。

    苏先生还能露出个头,可他身边,是一双跟他反方向的脚。

    大舅哥!

    大舅哥身下,是血。

    我拖住他的脚,就要往外拽,人是出来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死了……

    “没用了。”

    身后新娘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心里一沉,反手抓住了新娘子:“你把他们……”

    “只要你一句话,”她微微一笑:“他们立刻就会生龙活虎,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而下一秒,左边又是一声惨叫。

    围墙坍塌,把我妈也压在了下面,只露出了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和轻不可闻的呼救:“儿子……救救我……”

    “妈!”

    我想把她拉出来,可怎么也拉不动!

    “救救我妈……”我立刻喊道:“你救救我妈!”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我不想失去我妈!

    “你答应我留下来,我就救她。”新娘子在我身后的声音很低,很有诱惑性:“只差一点点时间,很快就可以了……”

    不论如何,不能让我妈出事儿。

    那种香气,和这里的鲜血,把我脑子滋扰的一团乱。

    是啊,只要一句话,这里就能恢复正常,变回那个完美的世界……

    不重要,其他都不重要,我要大舅爷活下来,我要我妈活下来……

    就在我要张口的一瞬间,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千万别答应!”

    一抬头,我看见了那个怪人。

    我瞬间就愣住了。

    而新娘子的声音,顿时就冷了下来:“你还没消失……”

    这次,跟之前不一样,我看见了那个怪人的脸。

第1589章 为自己活

    我的呼吸一下屏住了。

    这个人的脸,跟我自己的,一模一样。

    我,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还是说……我一把抓住了那个人——不,不应该说是“那个人”。

    他是我,我是他——我们是同一个人。

    这是,想把我从梦境之中,唤醒的,自己的意识化出来的。

    但是下一秒,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对我露出个笑容来。

    他飞快的干瘪,消失,跟飞灰一样,连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我已经想起来了很多东西,他存在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我回头看着新娘子。

    她斜倚在秋千架上,秋千架上,还有新挂的红绸。

    她意兴阑珊的摸着那个红绸:“奇怪——这地方,明明是你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对,魇就是这种东西……

    之前那些含着笑的怪人,为什么会那么死,也就清楚了——他们只怕也是因为梦魇,进入了梦境之中,导致永远也醒不过来。

    之所以醒不过来,也大概是因为,那是一场美梦。

    让人不想醒来,只想继续往下沉沦的美梦。

    所以,人才会渴死饿死,都觉不出来,脸上,还是带着笑!

    那些死灵,组成了这个强大的梦中世界,死的人越多,这地方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难怪,那个我自己的意识变化出来的怪人说,我要是留下来,也会变成带着笑的尸体。

    那些在梦境之中死了的人,全是那个样子,也是因为,是我潜意识一次一次的提醒自己,再不醒过来,下场,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新娘子靠近了我,香气越来越浓,搅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盯着我,眼里却是寂寞:“你既然想要,为什么不任性一点?你总是为别人活着——为什么,不选择为自己活?”

    是啊,我……为自己活过吗?

    每个人都是有惰性的,每个人都是有欲望的——如果现在,一切欲望就能得以实现,那为什么还要去奋斗呢?

    这样,也好。

    可这一瞬,我额角猛然又是一阵剧痛。

    这种剧痛简直濒临死亡,让人瞬间就清醒过来了。

    新娘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梦,是对现实的投射。

    如果这真的是梦境,那我的真正身体,是不是也面临着什么危险?

    有人在外面——想方设法,让我醒过来!

    新娘子身上的香气更馥郁了,她靠近我,缓缓的,用极具诱惑力的声音说道:“你不用这么急着下决定,先睡一觉……闭上眼睛。”

    她的手,盖在了我的眼皮上。

    一阵倦意袭来,也许,我是应该休息一会儿。

    可下一瞬,我反手就扭住了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怼在了危墙上。

    她的大眼睛,满是骇然之色:“不可能……”

    但她眼神一厉,像是在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瞬,天地万物,再一次震颤了起来。

    “咣”的一声,那道危墙倒下,她身体重获自由,接着,她微微抬起了手。

    数不清的树枝,藤蔓,好像活了一样,对着我就纠缠了下来——破风声“唿”的一下,快的像是能把空气撕裂。

    我被死死的缠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她那让人目眩神迷的笑容,瞬间变的残忍。

    她一只手摸在了我脸上,眼神有怜悯,也有嫌恶:“为什么,我把你想要的全给你,你还是不要?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啊,我已经忘了,我要的是什么了。

    “别走了。”她的声音跟催眠曲一样,再次柔和了下来:“留下,留在咱们的世界里……”

    我只知道,我要的——不是眼前这些。

    就在我即将闭上眼睛这一瞬,一股子奇异的力量,从身上猛然炸出。

    “啪”的一声,危墙周围的藤蔓,忽然就从我身上松开了。

    就连新娘子,也被震退了好几步!

    她猛然抬起头:“你……”

    可还没等她说出第二个字,她脚下的地砖猛然崩塌,刚才被她召唤过来的藤蔓,迅速把她包裹交缠了起来。

    她动弹不得。

    我卡住了她的脖子——居高临下,看见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惧:“你怎么可能做到……”

    这是我的梦境——出现什么,我说了算。

    我可以选择沉沦在这里——但我也可以选择,主宰梦境之中的一切。

    传说,这个迷魂阵,是最难走的阵——因为人最难战胜的,就是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一颗一颗,只有自己最清楚。

    这地方真好,可我不能留在这里——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要紧到,比我想要的一切都重要。

    她咬紧了牙,眼神极为倔强:“你的力量,没变。”

    你认识我?

    恍惚之间,我想起来,认识我的人,似乎有很多。

    有人欠我的,也有我欠人家的。

    也许,这一趟旅程,就是要为之前的因果,做一个了断。

    我听见自己冷冷的说道:“最后一次问你,我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她嘴角一勾:“你猜。”

    “快点!”而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急促的响了起来:“来不及了!”

    是那个阴阳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

    而他掀起了自己的长衫,露出了腰腹——那上面,是深深的一道子勒痕,有血。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一道看不见的绳子,似乎收的越来越紧了。

    我开始窒息,眼前开始发白。

    “外头发生了很多事儿——很多人,都在等着你!”算命先生大声说道:“下手吧!”

    约略,猜出来了。

    打败她?

    我伸出了手。

    手里凝结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手心接触到了那个东西,是极为熟悉,极为踏实的感觉。

    这个东西,好像是叫——七星龙泉?

    哪怕现在身体在剧痛,可右臂之中,炸出了极其强大的力量。

    那个力量,像是能毁灭一切。

    七星龙泉劈破了一切,所到之处,所向披靡。

    那光芒,落在了新娘子娇美的,穿着嫁衣的身躯上。

    她眼神一凝,地上的青石板拔地而起,就挡在了她面前。

    “啪”的一声,青石板分崩离析,露出了她骇然的眼睛。

    她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肯来陪我?”她的眼神,落寞的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儿:“我不想再被冷落,也不想再被人忘记了。”

    可是——梦,要么被实现,要么被忘记。

    砖石瓦砾粉碎,藤蔓断裂,金光所到之处,她消失了。

    这个地方,跟地震一样,开始颤栗。

    很多东西在眼前扭曲了起来。

    可是——我皱起了眉头。

    我还是没醒!

    不光如此,我见到了我妈伸出来的手:“我儿……”

    我握住了那只手,这感觉熟悉又陌生。

    “娘害怕……”

    我也是——我的手攥的很紧。

    心里一酸,不想再失去了。

    可是……

    我吸了口气,举起了七星龙泉。

    “咣!”

    我从来没想到过,我会有这样的残忍。

    苏先生在瓦砾下,已经看愣了,张了张嘴:“我……”

    “咣!”

    大舅哥的尸体,和塌下来的围墙,全部消失。

    转过脸,那个阴阳先生直愣愣的盯着我。

    他忽然笑了:“哥,动手吧。”

    要离开这里,就得跟这里的一切告别,不管你有多眷恋,多不舍。

    阴阳先生,和他身后的枇杷树也消失了。

    这地方,成了一片废墟。

    七星龙泉的锋芒调转,对向了我自己。

    置之死地,方能重生。

    我几乎没有多想,身体记忆让七星龙泉划出了漂亮且凌厉的曲线。

    这个世界,在金光之中消失了。

    我猛然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耳边就是一声绝望的呼喊:“李北斗!”

    一道锋芒,对着我的脸就劈下来了。

第1590章 最后镇物

    是雷公锥。

    自然而然,真正的七星龙泉出鞘,“铿”的一声,挡在了那道锋芒前面,龙气猛然冲撞了出来,面前一个影子,被震的倒退了三步开外。

    映入眼帘的,是披着熊皮的那个人。

    还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了我面前,伤痕累累。

    白藿香?

    她转脸看着我,头上的血,糊住了眼睛。

    她来不及把血擦干净,却强睁着眼睛盯着我,浑身一颤:“李北斗……”

    血污挡不住她眼里的光。

    她很高兴——终于松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我们的身体,还是被金丝玉尾缠在一起,但是人都以最大限度分散开了,像是受到过极强的冲击。

    低下头,大概是因为失去了意识,龙鳞没有滋生,被进来时串在一起的金丝玉尾勒的血肉模糊。

    腰上的剧痛,原来是这么来的。

    程星河的身体斜挂在了树杈上,人折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可倒垂的脑袋上,二郎眼还是灼灼发亮,声音哪怕微弱,也还是之前的倔强:“七星,你他妈的演白雪公主呢,还知道醒!”

    苏寻蹲在了树下,身体摇摇晃晃的——显然也受伤不轻,可还是抓住了身边一切的东西,在摆阵。

    哑巴兰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站起来,“啐”的一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重新开始活动手腕的关节:“这一觉——好像很长。”

    一个小牛犊子似得身影也猛然跃起,扑到了我身侧,虎视眈眈的盯着熊皮人。

    金毛。

    是啊,不光很长,还错过了很多事。

    显然,我们一进到了这个地方来,就遇上了魇——迷魂阵。

    大家全倒下了,全坠入到了那个梦里。

    而在梦里,大家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程星河成了冷酷的大舅哥,也许,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些逼格,有些权威,能在众人之中当个雷厉风行的长辈。

    苏寻成了絮絮叨叨的媒人苏先生,也许,他很希望自己也能巧舌善辩,不再闷不吭声,只能看别人表演。

    哑巴兰出乎意料,竟然是那个不断提醒我,引导我的阴阳先生,也许,他不再想当团队里力大无脑的角色,他想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智慧,做我们的灯塔。

    金毛是个什么内心,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兽类跟人到底不同,也或许,它单纯就是想去肆无忌惮抓人家的肉。

    更出人意料的是,香油店的老板娘,是江采萍。

    转过脸,她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身边。

    但她表情,别提多别扭了。

    我耳朵一热,也猜出来了。

    也许,她贤惠惯了,也偶尔有叛逆的念头,想用另一种大胆的方式对待我。

    可哪怕在梦里,她牢牢记着自己的诉求,不过是“不争不抢,只要这个人”。

    不过,她一个鬼仙,第一个看出魇,提示我的就是她,怎么也进到了那个世界里了?

    每个人的欲望,都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所以,才跟醒的时候,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一场梦,也许,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压抑的另一面是什么。

    梦里的我,很怯懦。

    我心里发笑——是不是,走了这么长的路,我也累了?想喘口气,想把一切责任,全部抛掉?

    有些事情,果然只能在梦里做。

    这么想来,我在梦境之中,唯独没有看见白藿香——也许,她反应的最快,没有被魇迷住。

    “相公,这一次,可多亏了二姐了。”

    跟我猜的一样。

    我们几个,被魇拉入到了同一个梦境里,全忘了自己是谁。

    江采萍知道这是魇,也用自己鬼仙的法子,潜入了进去。

    可是,哪怕江采萍,沉进了那个梦境,也忘了自己是谁——她成了那个香油店的老板娘,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来提醒我。

    这个时候,白藿香以一己之力,守护在了我们身边。

    哪怕,之后乘虚而入,想害我们的,是熊皮人。

    我们和魇相互牵绊,他就不用中迷魂阵,直接坐收渔翁之利。

    我把衣服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

    “久等了。”我吐了口气:“我回来了。”

    她身上大大小小全是伤痕,整洁惯了的衣服,也全是破口。

    她从来没伤的这么严重过。

    她的身体,猛然颤了一下。

    我盯着熊皮人,这王八蛋还没死。

    我再醒的晚一点,哪怕不是一个会笑的干尸,也得先让熊皮人给解决了。

    熊皮人似乎冷笑了一下,手腕一翻,露出了雷公锥。

    不光是熊皮人,他身后,隐隐约约也出现了不少人。

    江家拉来的援兵不少,不愧是景朝绵延下来的大家族,也许,为了这一趟,他们的准备,比我们还足。

    这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后的机会了。

    大军压境,不知道能吓死几个老百姓。

    白藿香紧张了起来——我闻见了,那些援兵不敢靠近,是因为前面有浓烈的药味儿。

    白藿香动了某种手脚,利用毒药或者什么,让他们过不来,只有熊皮人靠近了。

    那个时候清醒的,只有白藿香自己,她一个人,会有多害怕,多绝望?

    之前身上的剧痛,应该有一部分,就是白藿香拼尽全力,想把我们从梦境之中给拉回来。

    可还没等着把我们给拉回来,熊皮人他们,也追进来了。

    她一个人,护着我们这么多人。

    可我看着他们,没有一丝惧意,冷冷的就说道:“我的人,是你们伤的?”

    江年从后面出来,厉声说道:“你蓄意破坏四相局,要把整个三界的安宁毁了,不杀你们这群祸害,留着过年?大家伙,趁着他还没破玄武局,咱们把这个祸害解决了,那是数不清的功德!”

    他身后那些人也群情激奋:“杀祸害,护三界!”

    对嘛——尔虞我诈,追逐各自的欲望和野心,这才是真正的世界。

    不过,玄武局还没破。

    我环顾四周,之前出了洞口,果然到了另一个所在。

    像是一个山谷,四周围很多交错纵横的沟壑,不知道多久没进来过人,藤蔓和数目纠结在一起,野草耸立着到腰高,显然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进来过了。

    附近的山头参差不齐,山与山之间陡峭的缝隙之中,天边出现了一抹残红——日头要沉下去了。

    我们睡了整整半天。

    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可还好——离着月上中天,还有一段时间。

    我们已经从梦魇之中醒过来了,那个魇,也在梦魇之中消失了。

    守护玄武局镇物的三个关卡全过了,下一步,就是找到真正的镇物了。

    难怪,黄金龙说过,迷魂阵里的东西,又强大,又脆弱。

    因为她是强大还是脆弱,其实是取决于自己。

    “打破”,也是这个意思——梦境,只能被“打破”。

    我们已经从梦魇之中醒过来了。

    “唰”的一声,一道极大的力量,对着我就劈了过来。

    我翻身躲过,那一道力量炸在了我身侧,直接把身边的石块全部炸碎。

    我反手把腰上的金丝玉尾割断,脑子里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脑子一点一点从梦魇之中清醒了过来。

    这个位置,有一个标志,是个黑色的圆圈。

    在哪里来着?

    还没想好,雷公锥已经奔着我头顶打过来了。

    龙气顺着太岁牙,从诛邪手上炸起,两道子光猛然一撞,周围的树叶子全部被哗啦啦掀起,我和熊皮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熊皮人显然也没想到——为什么我明明在桃花乡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

    得赶在午夜之前,找到那个镇物的。

    时间越来越紧,不拿过来,功亏一篑。

    雷公锥再一次闪起,我\u0010抬起手扛住,手心被震的发麻,但我用出了全部的力量。

    熊皮人的身体,轻捷后退,雷公锥转了方向,以极快的速度,奔着我脑后砸了下来。

    这一招是用的很妙,周围那些江家人,都是一声喝彩。

    眼看着,那一下就要砸到了我头上来了。

    程星河他们都担心了起来:“七星!”

    可惜——我比他快。

    就在雷公锥要落下的最后一秒,我身子迅速一偏,七星龙泉就奔着他手腕就劈了下去——他的手被逼得微微一偏。这一下,他的雷公锥,长驱直入,对的是自己的脑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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