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5章
“她在学堂里经常偷偷把她那一份饭菜留一部分起来,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吃。
“她的弟弟妹妹还不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因为那孩子老实得紧,她觉得是分给她的,带回去给弟弟妹妹没关系,再去添了饭菜带回去,就不对了。
“所以她每天带回家的饭菜都非常有限,她的弟弟妹妹得轮流着打牙祭。
“你看那些孩子,到了学堂读书以后,多多少少脸上都长了些肉,只有那个小女孩,依旧那么瘦。”
陈春燕:“这样的孩子还有多少?”
周文严:“那可真是太多了。我们这边的水稻和小麦等粮食收成是十里八乡最好的,那些佃农才能吃饱饭,还是那种家里得种了三五十亩地,人口又不算太多的人家。
“而别家的地出产没有我们的地高,收的地租却比我们高得多,如果家里的孩子再多两个,吃不饱饭是常态。
“他们每年春天都要跑到山上去采野菜,除了吃的还得晒成菜干,这一项活动一直得持续到夏天。
“其实野菜长老了之后非常难吃,很多还是苦的,但他们也没办法,他们不采,冬天就擎等着饿死吧。
“大小姐,我们只能救急不救穷,这样的人家太多了,我们帮不过来。”
陈春燕:“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
嗯?
周文严被问得愣了一下。
不过一年时间,他几乎想不起三井村以前是什么样了。
就好像,三井村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似的。
但是仔细回忆,那些沉底的记忆一点一点翻上来。
他忽然意识到,哦,原来以前的三井村是这么糟糕的啊。
一个村分成了两派,两边相互坑,以至于田里的收成一直好不了。
一年前,三井村还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贫困村,村子里破败不堪,短短一年时间,谁能想得到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三井村现在的人口依旧没有达到原本的水平,哪怕陈春燕吩咐手底下的人不断买人,人口永远不嫌多,但现在依旧没有足够的人手。
这么点人就将三井村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陈春燕创造的奇迹还少吗?
京郊一个全新的村子从无倒有,一项运动从无到有,一个产业从无到有。
陈春燕身上从来不缺乏奇迹,也不缺乏创造奇迹的实力。
她能创造出一个三井村,为什么又不可能创造出更多的三井村呢?
所以他刚才告诉陈春燕救急不救穷真的太狭隘了,他怎么就那么确定陈春燕没办法让那些村子也成为下一个三井村呢?
周文严:“大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尽量配合。”
陈春燕转身回到屋里。
秽物已经被提下去处理干净了,屋子里干干净净的,连味儿都已经通风放掉了。
有几个孩子面如金纸,看上去应该也是吐过的。
陈春燕:“魏大夫,这里就交给你了。”
魏大夫点头,“好。”
陈春燕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孩子,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离开。
郭大丫离开了陈家新宅,还是一如既往地按时回家了,她抓紧做完作业,坐到灶孔边烧火。
第2506章
祁轩低头沉吟。
帐篷那个样子,好像密不透风的,而陈春燕说过发酵粪肥的地方一定要留口子,所以那样应该不行吧。
可如果是留帘子……那不是跟露天的一样了么,谁从旁边过都能看到。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真的是太美了,没眼看。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他忽然想起了五味居的盥洗室。
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隔断成很多个小房间,带门的那种。
如果在帐篷上留帘子,他觉得里面就得做隔断。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长随的手抖了抖。
得了。
工程量更大了,直接从一个坑,快进化成正儿八经的房子了。
他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有了个想法,本来是准备邀功用的,完全没想到把那些鞑靼人坑得死死的。
他忽然有点不敢去见那些人了。
万一被他们知道这主意是他出的,他会不会被打死啊?
他想起鞑靼人那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忽然浑身痛了起来。
祁轩都吩咐完了,却还不见长随行动,他挑了挑眉。
长随这才退了出去。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天空,在心里暗叹一声,还是朝着挖坑的地方去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回来,他挺诧异的,但面上却十分和蔼,还朝着长随点了点头。
他自然不可能一直站在。
他坐在背风的地方,裹着大氅,眼睛紧盯着那些手下,仿佛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监工。
长随跑到阿尔斯楞旁边,转达了祁轩的意思。
阿尔斯楞当时就迷了,怎么这工作量就翻倍了呢?
“这个……没有必要吧?”
长随:“这是大人的意思,有没有必要的,我说了也不算啊。”
阿尔斯楞一眼一眼地看长随。
他又不是笨蛋,猜也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长随刚离开一会儿,祁轩新的指令就来了,如果说不是这狗东西在祁轩面前说了什么,他都不信。
长随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说:“王子殿下,这事儿还得您抓紧着点儿,这么多人还等着用呐。”
阿尔斯楞憋气得慌。
他忍了好几次,才忍下翻滚的怒意,最终点了点头。
长随完成使命,回到大帐。
帐子里已经挂起了舆图,祁轩就站在舆图前面。
舆图上的墨迹半干不干的,一看就是新画的图,大概是兵士们一到这,就去附近踩点画出来的。
舆图并不十分完善,各个点标注得也非常概略,但是把附近的大山川水脉基本标注了出来,这就可以极大的方便了祁轩制定作战计划。
几个兵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他们把箱子放在一个拆掉的马车上。
马车原本是用来运输粮草的,现下用东西固定住,用来充作桌子。
箱子很浅,揭开盖子后,哪怕站得很远,依旧能看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里面全是沙子。
细细密密的沙子铺了整整一盒子。
沙盘!
祁轩对照着舆图,开始摆弄沙盘。
他手一动,一个小山包就成型了,再一动一条河也随之成型。
他拿出小旗子,插在了沙盘中某个位置。
这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斥候呢?有没有找到那些野人所在的地方?”
第2507章
“回禀大人,我们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被他们发现,发现了野人的活动痕迹就退了回来。”
祁轩:“做得好。”
他手里拿着细木棒,在沙盘上比比划划,“都集中在那些地方。”
斥候上前辨认了一下沙盘,拿出各色小旗子往沙盘上插。
祁轩看到旗子的颜色不一样,他的眼皮跳了跳。
一般而言,在沙盘上,同一个颜色的旗子代表的是同一个阵营,旗子的颜色那么多,就代表野人的势力有那么多。
这可就麻烦了。
那些野人不是属于同一个势力,又确实身处同一片区域,可想而知平时为了争夺资源会打成什么样子。
这样一个地方的人,无异于困在一起炼蛊,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到底有多大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要战胜这群野人,还不能付出太大代价,战略战术就尤为重要。
祁轩在沙盘前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他的脑子里急速翻转着念头,各种战术推演在脑海中进行着。
他忽然抬起头来,拿出模型马、车、弓箭等东西在沙盘上摆弄。
他推演了一番,觉得还有改进的地方,又推演了一次。
这一次他终于满意了。
原本这个战术在他脑海中就是成了型的,拿出来推演只是查漏补缺。
他招手叫来心腹,“去通知各千户以上将领过来议事。”
心腹不敢耽搁,跑着去了。
谁也不敢确定野人今晚会不会来,今晚什么时候会来,那当然是做好准备为好。
野人的势力那么多,看那情况,说不好每天换一波人来。
也难怪阿尔斯楞都被弄得疲了,而野人却还精神奕奕的,敢情来的并不是一波野人。
阿尔斯楞输得不冤。
就他那死脑筋,一直用草原上的思维解决问题,永远也别想抓住这伙野人。
千户和副将陆陆续续进入大帐。
祁轩指着沙盘把他的作战策略说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副将:“我们夜里作战没有问题,但是那些鞑靼人晚上多多少少都看不清东西,这样作战,我们会很吃亏,但是点起火把,又会成为活靶子,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永远都处于劣势地位。”
祁轩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
其实他的军中以前这种问题也很严重,很多人到了晚上就成了个瞎子,直到陈春燕把一种蔬菜送到了卫所,让卫所的人用猪油烹煮,这种情况才得以好转。
而这种蔬菜就叫胡萝卜。
胡萝卜的味道并不好吃,吃起来土臭土臭的。
那个味道让人非常上头。
但吃多了之后,那些症状比较轻的患者,在晚上的视物能力便逐渐恢复,借着月光,他们能看清楚东西了。
只是那部分太严重的,哪怕吃了胡萝卜,也没有太大效果了。
不过自打知道了这个秘密,他就安排伙房每隔两天做一顿胡萝卜给大家吃。
要是他发现谁挑食,把胡萝卜挑给别人吃了,他还要处罚人。
虽然他自己也挺嫌弃那个味道的,但吃了对身体好也是实打实的。
他捏着鼻子吃了一些。
吃了好几个月,他也觉得他晚上的视物能力有所改善。
第2508章
他手底下带的人现在没有这样的问题,但是鞑靼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吃过胡萝卜,晚上看东西非常费劲。
把某些重要的关口交给鞑靼人把守,他们实在是不太放心。
万一他们没看到野人,野人就冲到面前了呢?
突破一个点,其他的点就没办法守望相助,会给守卫带来很大的难度。
副将考虑得很有道理。
白天让鞑靼人出战完全没有问题,他们足够勇猛。
到了晚上他们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可要守卫的点太多,他们带来的广宁卫的人并不够多。
这就很矛盾了。
用还是不用鞑靼人就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祁轩拍板:“用。他们在的地方点起火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他们在那里。”
啊?
这是为什么?
真要竖一个靶子给他们打吗?
所有人心中都有疑虑,真这样做,岂不是让对方白捡一个便宜。
祁轩解释:“灯下黑的道理你们应该都懂,那一部分人立在那里,就相当于是灯,剩下的人躲在阴影里,伺机而动,对他们的杀伤力岂不是更大?”
这么说起来也没错,他们似乎更有优势一点。
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鞑靼人摆出来当靶子,真的好吗?
鞑靼人都是傻子吗?能被这样糊弄。
事实证明鞑靼人可不傻,相反的,这群人鬼精。
这种意图要是被阿尔斯楞知道了再宣扬出去,队伍就不好带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祁轩身上。
祁轩颔首,“我来跟阿尔斯楞谈。”
副将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长随很有眼色地跑去找阿尔斯楞了。
阿尔斯楞看到这长随眼皮就跳了跳。
这长随就是个事儿精,一直事儿事儿的感觉,又来了,感觉没好事。
阿尔斯楞有点想躲了,他再这么被抓住吩咐点事情,他感觉他能憋屈死在这里。
他轻手轻脚的往旁边躲,动作却还是慢了点,还是被长随看了个正着。
“王子殿下,请留步。大人请您过去一趟,不知道您现在方便不方便?”
阿尔斯楞不方便也得方便呀!
他笑着停下了脚步,“现在就去吧。”
长随也很懂事,转身走在前面带路去了,仿佛一点都看不出来阿尔斯楞想要落跑。
阿尔斯楞对于祁轩找他的事情,他心里有点数。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肯定不会是好事。
他进入大帐,帐子里除了祁轩,还有布置好任务归来的其他几位将领。
一群人围着沙盘而站,神情严肃。
阿尔斯楞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凑过去看。
沙盘上果然摆的是周围的地形。
这是要研究战术啊,那么把他叫来干什么呢?
他在这里似乎也说不上话,该怎么指挥肯定是祁轩拿主意。
那么他来只有一个用处。
当炮灰。
这个狗贼!
他闷不吭声,这种事情傻子才会主动提。
不管阿尔斯楞开不开这个口,祁轩都没有准备放过他。
他可不会跟阿尔斯楞客气。
“我们在这几个点设立了哨探位,因为你手底下的人晚上几乎没有视物的能力,我准备把他们全部安排在岗哨上,你觉得如何?”
第2509章
阿尔斯楞都要骂娘了。
他能如何觉得?
他当然是觉得不好啦。
“我当然要听从安排,怎么样打最好,那就怎么样打。”
才怪!
他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罢了。
他知道反抗无效,也就懒得反抗了。
祁轩:“难得你想得明白。”
他当然看懂了阿尔斯楞的表情,但他丝毫不在乎,只要把事情办好了就行。
阿尔斯楞并没有因为这句似夸奖又不似夸奖的话而感到高兴,这话说在了前头,就说明待会儿的事情绝对不小。
他感觉自己应该掉进了一个坑儿里。
这个坑儿说不定还有点大。
“那什么,我就先走了啊,你们商量你们的。”
祁轩:“且留步,这些人需得由你指挥,待会儿的话,你最好还是听一下,以免出现重大失误。”
阿尔斯楞心里憋气,但也毫无办法。
他参与了这场会议,就证明他知悉祁轩的所有安排,在知道之后,还同意了计划,这就等于说他也同意用鞑靼人的命去堆,以取得与野人斗争的胜利。
这事儿如果被曝光出来了,他在鞑靼人中的威望将大大降低。
他竟然不顾自家的利益,用自家人的性命讨好外人,这种事情是很难被容忍的。
到时候离心离德,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他现在真是进退两难了。
他很快想清楚了,以后如何且先不必说,他得先把眼前这一关混过去。
他硬着头皮留在了原地。
祁轩开始指点江山,“你带人把守这里,先……”
他说得很慢很仔细,偶尔还要停下来问阿尔斯楞几句,以确保他真的听懂了。
阿尔斯楞也无奈得很,这么弄,他待会儿想装不知道都不可能。
祁轩花了足足半个时辰才交代所有事情,“记住了吗?”
阿尔斯楞很想说没记住。
但他也知道就算他说没有记住,祁轩也不会放过他,一定会很好脾气地重新讲一遍。
他提出了几个确实比较模糊的地方。
祁轩一一耐心解答。
阿尔斯楞在心里哀嚎,果然是这样的,不管他再怎么愚蠢,就算是一头猪,祁轩也能给他教会了。
他们商量定了,也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一群人各自散去。
祁轩却使了个眼色,让一名心腹副将留了下来。
副将很懂事,跟着别人一起离开了大帐,仿佛他真的是去准备晚上的战斗了。
他回到自己的部下堆里,简单交代了几句。
他装作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转身匆匆去了自己的帐篷,过了一会儿,他从帐篷里出来,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绕了一大圈,去了祁轩的帐篷。
祁轩正在等这位副将。
他指了指沙盘,“我刚才安排你守这个点……”
副将眼睛一亮,他自己大人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做了。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他手里的精锐算是最多的,让他去守那么一个不太可能被攻击的点,非常不合常理。
大人有别的安排才是正常的。
他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微微欠身,神情认真严肃。
祁轩:“你留些人手守在这里,你亲自带人去往……”
他从盒子拿出一支小旗子,插到沙盘里。
第2510章
郭家两口子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劲了。
那些学生好像刻意与他家女儿保持了距离。
郭娘亲小声问郭大丫,“你得罪他们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要和同窗处好关系吗?遇到困难还得同学帮忙。”
在她朴素的观念里远亲不如近邻,而同窗就好比近邻,那都是最亲的关系。
她觉得女儿应该和同窗处理好关系,将来才有助力。
郭大丫没有说话。
郭娘亲觉得这孩子越来越孤僻了,连话都不爱说了。
“哎……”
她刚想过去套个近乎,胳膊就被郭大丫抓住了。
郭大丫面无表情,却不管郭娘亲怎么甩胳膊都甩不开她的手。
她的同学们头碰头低声说笑着,时不时看她一眼,她知道,那些人在说她小话。
她倒是不介意,爱说说呗,又影响不到她分毫。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照进了门房,墨竹就在这时候进来了。
墨竹:“你们跟我来。”
她看了郭家两口子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孩子太小,作为父母的不放心,她也能够理解。
她款款走在前面,剩下的孩子们缓步跟在后面。
墨竹:“你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在前面可以看到另外一个姐姐,她会带你们去你们应该去的地方。”
所有孩子都顺着甬道往前走。
墨竹停留在原地,“郭小娘子等一下。”
郭家两口子相当紧张地看着墨竹,“她是怎么了吗?”
墨竹:“不是,她以后跟着大小姐,大小姐在里面等她。”
郭娘亲:“那我们……”
墨竹:“您二位不能跟着进去,请在二门前止步。”
郭娘亲和郭爹对视一眼,哼哼哈哈地点头,“我们就在这里,送她进去我们就离开。”
郭娘亲其实还想再逛逛陈家新宅,只等墨竹离开,他们就要付诸行动了。
墨竹看清楚了郭家两口子的表情,也只当作没有看到,她依旧不疾不徐往前走。
郭家两口子转身往旁边走。
阴影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二位请跟我来。”
郭家两口子有些尴尬,却只能跟在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身后。
墨竹带着郭大丫一路往内院走。
郭大丫反而放松下来,这里的氛围让她觉得很舒服,比在家还舒服。
墨竹:“县主看中了你的学习能力,以后你跟在县主身边,专心学习即可,不要被外物所扰。”
郭大丫点点头。
其实别人也扰不了她,她基本上不会理会别人。
陈春燕正在书房里等郭大丫,看到郭大丫进门,她先笑了笑。
“来,坐下说话,不用那么拘谨。”
郭大丫小脸紧皱,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陈春燕:“我发现你在数术上的天赋很高,做出来的题目难度远超你们现在应该掌握的水平,我决定教你一点别的东西。”
郭大丫老老实实朝陈春燕行礼。
陈春燕:“坐着就行了。你叫郭大丫对吧,我们这儿的大丫可太多了,你要不要换个名字。”
郭大丫眨眨眼,“请大小姐赐名。”
陈春燕:“那行,你且先回去,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先住在农庄里,过几天你跟着我一起去京城。”
第2511章
郭大丫:“好。”
陈春燕朝墨竹点头。
墨竹便从旁边拿起一个匣子,“这是大小姐为你准备的文房四宝,你今后就在对面厢房学习,如果有不懂的,可以在小姐休息的时候过来请教。”
郭大丫点点头,伸手要接匣子。
墨竹躲了一下,“这个匣子可重了,还是我帮你抱着吧。等到了厢房,我再给你。”
郭大丫:“谢谢。”
墨竹:“不用谢。”
墨竹领着郭大丫出了门。
另一边,湘竹把孩子们领到了董明春面前。
孩子们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的。
他们在这里没看到陈春燕,那么单独被叫走的郭大丫是去见谁了,他们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好羡慕啊!
董明春看着那一群兴奋中带着一点点失落的孩子,笑着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你们将要做的事情也很重要。
“未来,我们三井村能不能发展得更好,就全看你们的了。
“你们的作用同样重要,我们同样重视你们,你们和那个小女孩只是分工不同而已。”
是吗?
听了这样的话,孩子的心里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们打起了精神来,一个个站得笔直的。
董明春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你们有多少人知道海船是什么样子的?”
海船啊,他们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
前面几个月村里的人说得最多的就是海船,海船如何如何的,今天运木头,明天运铁的,他们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海船可是村子最大的大事了。
董明春:“没有见过对不对?你们很快就能看见了,因为你们做的事情将和海船有关系,你们做的事情有多大成效直接关系关系将来的海船稳不稳固,牢靠不牢靠。”
孩子们的脊背挺得更加笔直了。
董明春:“你们将组成一个小组,前往海沿子,你们这个小组将由赵川任小组长,我手里拿着的这张纸上,标注着你们的任务,你们得一项一项去完成,能做到吗?”
赵川往前一步,“能。”
他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
由他任组长,其他孩子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弹情绪。
他虽然为人淡淡的,但好像和谁的关系都处得不错。
董明春:“现在你的这些同学都交给你管了,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们都是你的下属。你该怎么照顾你的下属,你得自己想好。”
赵川:“知道了。”
董明春:“好,从现在开始,这些下属就交给你安排了,从现在开始安排他们的衣食住行,你去跟姐姐们协调。”
赵川点头。
可事到临头该怎么安排小伙伴们呢?
他看向湘竹:“姐姐,我们应该住在哪里?”
湘竹笑了笑,“我管内院。”
赵川瞬间明白了湘竹的意思,管内院的有专门的人,管外院也有专门的人,他现在需要找到管外院的人。
“谢谢姐姐。”
湘竹颔首,转身回了内院。
赵川这样一个外来的孩子,在陈春燕的家里还是怯怯的。
他让小伙伴们在花厅里先休息着,他一个人独自在前院转悠,偶尔探头看看那个院子是做什么用的。
第2512章
他这才发现陈家真的很大,而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忙忙碌碌的,各司其职地做着事情。
“打扰一下,请问外院的事情归谁管?”
“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会看到一个门前种着三棵桃树的院子,那里就是回事处。”
那小子见赵川不是陈家的人,而不是陈家的人,找到外院的事情,都会被推到回事处去。
赵川谢过了那小子,顺着指点去了回事处。
回事处的人今天挺悠闲的,他们坐在阳光里,翻翻送上门的帖子,喝喝茶,基本就是他们的全部工作了。
这就是门槛高的好处,在这边地,敢上门麻烦陈春燕的还真没有几个。
他们看完一张帖子,随手就丢进了筐里。
这些乡下乡绅,和陈春燕原本没有交情,却想来攀关系的,董明春都嘱咐过,直接丢进筐里,不用拿给陈春燕看。
乡绅多如牛毛,真犯不上每个都见。
而这些乡绅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来投的名帖。
万一陈春燕就见了呢?
他们也不亏。
所以回事处每天最大的工作量就是筛选名帖。
赵川:“请问,外院的事情是归这里管吗?”
“什么事情,你说。”
赵川:“我们要在这边借助几天,请帮我们安排一个院子。”
管事笑了,“这可不归我们管。”
赵川傻眼了,怎么回事,怎么又不归回事处管了呢,那个人明明说找这里就行的?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他想了想问:“这里一共有多少个管事的人?”
他这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我们这儿一共三个大管事,一个管内院,一个管外院,还有一个管理外部事务,每个管事手下又设有两名副手。
“每个副手个管理两处事务,也即是说,我们陈家分了十二部,你要办什么事情,就找到相应的人才行。”
赵川震惊地看着那个管事。
他们看起来都挺悠闲的,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做,那么陈家为什么要设这么多部呢?
他觉得这是浪费钱。
可万一大小姐有他不知道的考量呢?
他一如既往地保持了沉默。
他打听好了每个处的职责,得出了一个结论,管外部事务的联络处权力非常大,而联络处的话事人周文严的权力非常大,大到别的部门遇到他都得退避三舍的地步,周文严那边否定的事情,别的部门谁也不敢非得执行。
但安排他住哪儿的事情,也不归周文严管。
他琢磨着后勤听起来特别像要管这些事情的,就往后勤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全部都落在了几个人眼里。
陈春燕虽然定了赵川做这个小组的组长,但实际上,他合适不合适,并不是陈春燕说了能算的。
是以他特地要把这群孩子在陈家多留几天,稍微观察一下。
而这些孩子在陈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观察并打分,如果最后赵川不合格,那么陈春燕会重新选一个小组长,而这个小组长是不是从这些孩子里出,也是不确定的事情。
如果真没有一个合格的,陈春燕也不是非得这些孩子不可,她也有备选方案。
第2513章
管事的人并不一定要会做事,他只需要不乱指挥就行了。
当然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一天结束,负责观察的人就把表格送到了陈春燕手里。
陈春燕细看一项项打分。
每项打分总分是十分,赵川的得分只能算中上,都是六七分的样子。
她放下打分表,“他们说了他是因为谁扣分吗?”
董明春:“说了,就说他条理不是很清晰,走了很多弯路,而且他把小伙伴丢在花厅太久了,弄得小伙伴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说他其实可以先安排大家先自学,再去做其他的事情……诸如此类的小毛病挑了很多出来。”
陈春燕靠在椅背上。
她其实觉得打分的那几个人对赵川的要求太过严格了,一个八岁的孩子考虑问题能有多全面?
但那些人说得对吗?
说得太对了。
什么都不交代,就把同伴丢在一个地方,任由他们迷茫着,这放在外面是要出事的。
同伴有了怨言,团队不再团结,会给工作带来无可估量的风险。
所以陈春燕并没有否定这个打分表。
她收起了表格,“这才第一天,再多观察两天看看,那个太监那里,我会拖延时间,你们不要担心。”
这个时代拖延时间并不难。
谁让这时候都人做事儿都要图个吉利呢!
周文严微笑着进了客院。
“内侍大人可有空?烦请先生帮忙通传一声。”
那太监这两天哪儿也没去,一直待在客院里。
他收了陈春燕的银票,哪怕是陈春燕主动给的,他也觉得很不安心,生怕陈春燕把他丢去喂狼。
他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心神立刻绷紧了,琢磨着是不是谁来把他骗出去然后这样那样剁吧剁吧喂狼?
他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大人好像已经休息了,屋里都没有动静。”
“这样吗?那我明天早上再来吧。”
周文严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个房间一眼。
那太监真是厉害了,屋里点得透亮,这样都能睡着才怪了!
别以为他没看到门上映的那个影子,那太监正躲那儿偷听呢!
周文严知道太监不好得罪,既然对方不想见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就当不知道好了,今天给他这个面子。
可他明天早上再来,这太监如果还是这副死样子,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周文严冲着守门的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客院。
他刚离开,太监就冒了头,“离开三井村前,不管谁来找我,都不见。”
侍卫被太监弄得一头雾水,真真是觉得这太监转性了。
这些太监到了地方上不都是四处转悠,看到哪家有钱就敲诈哪家的吗?
这位倒好,现在一直窝在屋里,难道说他敲诈够钱了?
太监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侍卫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他看了太监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敢问。
月落日升,又是一天。
周文严早早等在了客院外面,门一开,他就跨进了院子里。
侍卫一早得了吩咐,看到周文严,就挡了上来,“内侍大人还没有起。”
第2514章
陈春燕的眼皮就跳了跳,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啊?
是骂她重要,还是求救重要,他心里没点数吗?
结果这人把骂她放在了前面,把求救放在了后面,真不怕她看到是骂人的信,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撕了吗?
其实阿尔斯楞在把信送出后,就后悔了,他也害怕陈春燕不看信啊,只是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无瑕顾及其他了,先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再说。
陈春燕说是带阿尔斯楞一起走,实际上在靠近三井村时,护送阿尔斯楞的那一支队伍就和大部队分离了。
那一支朝东北而去,距离三井村越来越远。
陈春燕当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阿尔斯楞再怎么说也是鞑靼王的孩子,在鞑靼人中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把这样一个人放在三井村,和三井村的鞑靼人朝夕相处,将来他振臂一呼,难保那些鞑靼人不会反水。
陈春燕心里清楚的很,时间太短,鞑靼的下一代还没有长大,还无力抗衡父母的决定。
是以她要尽量避免阿尔斯楞和三井村的鞑靼人接触。
等将来学堂读书的那些孩子长大了,有自主判断的能力了,那时候就算鞑靼人想要归附回鞑靼,他们的孩子也自然而然会阻止他们。
家庭内部先有了矛盾,就有了掣肘,那么不管谁觊觎这些人手,肯定都办不到了。
而且往东北方向走,还生活着许多女真族人。
这些人生活的方式非常原始,几乎靠打猎为生,这也就导致他们几乎吃不饱。
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吃不饱就意味着他们非常彪悍,没有所谓的礼义廉耻,只要能够弄到手的东西,他们一定要弄到手。
鞑靼人也彪悍啊。
陈春燕就把阿尔斯楞给丢到了女真的眼皮子底下,成为一道屏障。
女真不管想要南下做什么,都得先打败同样彪悍的鞑靼人。
董明春知道陈春燕这个决定后,就说了一句话:养蛊。
确实挺像养蛊的。
把最强的放在一块互相咬,看谁能活下来。
陈春燕也没想到阿尔斯楞这么弱,这才多久啊,就被打得来求救了。
她觉得很不应该,阿尔斯楞不应该连这一点点时间都抵挡不住,她第一个反应就是阿尔斯楞作怪了。
她赶紧打开暗探的信,才知道阿尔斯楞输得不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阿尔斯楞有陈春燕提供的物资,一心就想着该怎么过冬了。
而女真那边不抢物资,他们的冬天就过不去了,他们首先得或者,才能说将来,那自然打起来跟不要命似的。
跟过去的鞑靼人连胆都被吓寒了。
那边紧急寻求支援。
这可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同样的人在祁轩手底下就能纵横草原,结果到了阿尔斯楞手里,连和女真人正面对上的勇气都没有。
阿尔斯楞失去了作为草原霸主的可能,仿佛彻底咸鱼了。
他在和女真人的斗争中表现得乏善可陈。
开头没有开好,后面就一直输。
陈春燕看着情报眼皮狂跳。
这条咸鱼,真的是太咸了。
第2515章
这个人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心里一阵一阵的无语。
现在怎么办呢?
一条鱼不彻底死掉,它是做不了咸鱼的。
反过来说,一条鱼既然已经成了咸鱼,它肯定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如何能激发一条死鱼的斗志?
这道题超纲超大发了。
陈春燕的头又开始痛了。
她挥手让红绸信使下去,转头问董明春,“你觉得让谁去接手那一个烂摊子比较合适?”
董明春:“女真人的势头太猛了,除非打一场大胜仗,要不然谁过去接手,都只是挨打的命。”
陈春燕:“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她实在是不能放弃那一片富饶的黑土地。
放着肥得流油的黑土地不种粮食,只靠天吃饭,那些人真是入宝山空手而回。
她就不一样了,等她把努尔干都司蚕食完毕,一定要把那边变成关外粮仓。
董明春:“这事儿恐怕还得请世子爷出手,我们这边并没有能够带兵的将才。”
陈春燕:“他啊……”
她拖长了声音。
祁轩处理了广宁卫前总兵万波之后,并不是立刻就把权力收归到了手里。
万波在广宁卫盘踞许多年,势力错综复杂。
祁轩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花了很大的精力梳理万波的关系,并将与万波关系太过紧密的人一一处理掉。
他原本处理不到某些人头上,但这些人心虚啊,总觉得自己也是被清理的对象,为了保命,他们时不常闹出点动静来。
祁轩一直在处理这些破事,直到现在还没有理得特别顺。
董明春:“不行吗?”
陈春燕:“也不是不行。只是他离开广宁卫,广宁卫就没有人看着了。”
董明春:“那也是麻烦。”
陈春燕:“打仗的事情我们不懂,还是先写信告知祁轩吧,看他怎么安排。”
她口述,董明春笔录,一封信很快就写好了。
董明春:“我现在就安排人去送信。”
依旧是手臂缠着红绸的信使一人双骑离开了三井村。
一天两次出现红绸信使,弄得三井村人的神经都有些紧张了。
广宁卫城楼上寒风飒飒,冻得人直想缩脖子缩手。
同康伯世子极目远眺,入目是一片萧索的景象。
往年这时候,他待在京城里,感触并不深,他的眼睛被京城的繁华迷住了,很多东西都看不见。
他离开京城,头脑冷静了许多,眼睛也清明了许多,看到了许多他曾经忽略的东西。
他在九边找机会,想要建功立业,想要给姐姐撑腰,收拾毅诚侯那龟孙子。
他绕了很大一圈,心都凉了,军备废弛成这个样子,他就算进入了军中,也很难建功立业。
就在这时,他听说祁轩掌控了广宁卫,赶紧跑来投奔。
他说得很诚恳,“哥们儿胆子不算大,本事不算大,今后要多靠兄弟提携了。”
他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胆子究竟有多大。
他在心里无数次骂毅诚侯是龟孙子,他却忘记了,毅诚侯是安阳公主的儿子。
安阳公主是谁?
那是皇上的亲姐姐。
安阳公主的亲爹就是先皇。
他骂毅诚侯是龟孙子,岂不就等于骂先皇是乌龟,当今身上是龟儿子。
第2516章
这世上比他胆子大的人也是不多了。
杨毅呵出一口气,揉揉眼睛,他好像看到什么东西急速靠近广宁卫的城墙。
“注意警戒,有人靠近。”
杨毅这段时间也算有了些历练,再也不会小看那些靠近的人了,谁知道那些靠近的是普通人还是斥候呀!
“报,来的人一人双骑,手臂上缠着红绸,似有紧急军务。”
杨毅:“快,开城门。”
他话音未落,已经率先朝城楼下方跑去。
凛冽的秋风吸入肺里,刺激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脚步却一点没有慢下来,直接冲到了城门边。
广宁卫城门大开,红绸信使冲了进来。
“来者何人?”
“紧急军务,我要见祁大人。”
杨毅:“跟我来。”
他带着红绸信使一路往里跑,马匹直接停在了总兵府大门前。
广宁卫没有新的总兵上任,这里也有官职比祁轩高的。
但谁都知道总兵的位置空在这里,肯定是给祁轩留着的。
祁轩现在是功劳不够,资历不够,等混够了功劳,资历不够,上面的人也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在广宁卫,祁轩就是实际上的掌控人,那几个职位比他高的,陆陆续续请假,在家闭门不出了。
整个总兵府就成了祁轩的办公场所。
杨毅直接带着人奔向祁轩的书房。
祁轩忙着批阅公文。
不当一把手不知道,当了之后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事情,他当时就惊呆了。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适应,平衡卫所的事情和他手上的事情。
他在那边暗搓搓拉起一支队伍,也需要训练,还有各种杂事需要处理,事情多到不得了,感觉一天到晚有忙不完的事情。
直到他把事情理顺了之后,那种令他头晕脑胀的感觉才消失。
他现在处理这些事情算得上是得心应手,速度也快了不少。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抬头,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抹红。
他的眼皮跳了跳,迎上前去。
“什么情况,快把信筒拿给我。”
祁轩有些着急。
目前这种胳膊上绑红绸的方法,只有三井村和他手底下的人在用,朝廷那边用的是鸡毛,是以他一看就知道是三井村来信了。
陈春燕坐镇三井村,除非出了特别大的事情,大到陈春燕自个儿解决不了了,否则绝对不会往这边送信。
信使不敢耽搁,立刻送上了书信。
祁轩打开信筒,匆匆看过去,神情就放松了。
不是三井村被攻击,那么就不用太紧张了。
他抬手点燃了信纸,把信丢进了笔洗里。
纸张被几乎燃尽,再被丢进水里,就算再高明的手段也别想复原这张纸了。
他高声吩咐,“吹响号角,命令所有人集合。”
哈?
所有人都得集合?
祁轩的长随都懵了,这得出了多大的事情啊!
传令的事情用不着长随,长随站在原地一眼一眼地瞄祁轩。
祁轩只当看不到长随的视线。
长随都要原地爆炸了。
私自出兵是大事,除非遇到外敌进犯,可以不用请示朝廷,就出兵征讨外,任何时候要出兵,都需要经过兵部。
世子爷这是在玩儿火啊!
第2517章
当着外人的面,他就算想劝说,也无从下口。
祁轩只当看不见。
他知道长随在担心什么。
可是人嘴两张皮,只要吵架能吵得过那一帮杀千刀的文臣,他不管怎么出兵都没有问题。
女真是不是南下抢东西了?
那是当然的。
甭管他们抢的是谁的东西,总之是在九边犯事儿了,他就得管,就该管……虽然管得有点远,但在大面上是说得过去的。
他背着手往外走,“给爷收拾东西去。”
长随嘴里发苦。
他的肺腑劝谏之言还没有说出口,人就被支开了,他这个随从算个什么随从啊,心塞。
呜呜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广宁卫。
广宁卫的军户很多,哪怕听到号角声,大部分军户还是没有集合,照旧种自己的地。
军备废弛太久,这些人几乎已经沦为了农民,只会种地,也没有训练过,上战场就是送死。
祁轩之前就说过,这样的人就不要跟着他出征了。
这些人心里是麻木的,让他们出征他们就跟着跑,不让了,他们就继续种地,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
他们是军户,他们的子子孙孙也是军户,每天想的就是吃饱肚子,生活并没有多少指望。
祁轩一度想改变这种情况,然而他发现他无力得很。
他做出的好几次尝试都失败了。
倒是陈春燕从周八一卫所迁移走的那一部分军户现在活得很滋润,然而三井村毕竟只是一个村,而广宁卫是一座城,让一个村带活一个座城,怎么看都是天方夜谭。
他现在只能一点一点把人往三井村转移。
但前提是他查过那人所有的关系网,没有查出问题。
这个工作量非常巨大,目前清查出来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有几百人而已。
他本来是准备送这些人去三井村过冬的,但就目前来看,这个计划得往后面放一放了。
他得先去解决陈春燕提到的问题。
校场在瓮城里。
他直接上了瓮城的城墙。
城墙下就是排列整齐的兵士。
兵士站得整整齐齐的,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瓮城就这么大,全部召集起来,人数还是有点多,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非常壮观。
祁轩站在城墙上,俯视着所有人,“兄弟们,野人南下,烧我们的村庄,杀我们的人民,抢我们的财物,你们能忍吗?”
“不能!”
祁轩:“那么,拿起你们的武器,随我一起保卫家园。出征!”
自有人抬着大酒缸上来。
后面便是千篇一律的流程,喝酒摔碗祭旗……满满的仪式感。
走完流程,大军朝着西北方向开拔。
阿尔斯楞焦头烂额的,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生觉了,那些野人每天晚上都来骚扰营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还非常不要脸地放火。
一波火箭乱飞之后,营地里四处起火,他们不敢往外追,他们要是追了,营地就会被烧没了,只能留下来,收拾残局。
连续被骚扰几天,阿尔斯楞都被弄到没脾气了。
人家毁的速度远超他们建的速度,那还弄个毛线啊。
第2518章
阿尔斯楞摸摸鼻子,大步走了。
祁轩斜着眼睛看帐篷。
人类这该死的好奇心啊。
他真的有些好奇,那个帐篷到底脏乱差到什么地步了,让帐篷的主人都有了自觉,知道不能给别人看了。
他动了动脚。
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看。
可情感告诉他,好奇死了,真想看看啊。
他又动了动脚,终于还是没忍住,朝着帐篷走去。
他用袖子裹着刀柄,用刀挑开一点帐帘。
一股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的味道扑面而来。
祁轩瞬间闭上了眼睛。
真是辣眼睛啊。
一股呛人的味道直冲脑海,呛得他脑门一阵阵发麻。
嚯,这味道有毒。
甭管里面乱不乱,乱成什么样了。
就冲着这味道,他不进去是对的。
他赶紧放下帐帘,隔绝里面可怕的味道。
他揉着鼻子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他在营地里绕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正在搭帐篷的地方。
阿尔斯楞还算有良心,给他们选了一块稍微平整些,又干净,还处在上风向的地方。
他以前也觉得陈春燕的事儿多。
在村里定下这样那样规矩,可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陈春燕事儿多了,他反而觉得陈春燕太有先见之明了。
把这个营地和陈春燕前几个管理下的营地做对比……陈春燕那个简直是良心营地。
他刚才在逛营地时,差一点点不小心踩到了不知道谁的“黄金万两”。差点没给他恶心得当场去世。
随地大小便真的是一个非改不可的恶习。
陈春燕有明文规定,这些人坚持了一段时间,可当这些人拨到阿尔斯楞手下,或许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前提是有人做好的表率。
可如果阿尔斯楞带头违反规定,就是要图那个方便,那么上行下效,那些坏习惯死灰复燃也在情理之中。
祁轩觉得很头痛。
空气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忍无可忍,找到阿尔斯楞,“你带人把营地收拾一下,这里是人住的地方,不能和猪住的地方一样吧!”
他说得很不客气。
阿尔斯楞面皮泛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带头破坏的规矩,他被打脸,这没毛病。
他忍气吞声,带着人去收拾营地角落里和营地附近的黄金万两了。
他平时不觉得,等真带人收拾起来,他才发现,营地怎么就脏乱差成这样了呢?
哎!
阿尔斯楞都被眼前看到的东西惊呆了。
那一坨一坨的东西上面还有白白的肉呼呼的虫子蠕动。
呕!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呢,说好的解决完问题要埋一下的,他们连这一点点懒都要偷,这像话吗?
连狗都知道解决完问题,要用后腿刨土盖上,好不?
这些人怎么就连狗都不如呢?
他在这么吐槽时,显然忘记了,他自己也是连狗都不如的一员。
他后退了好几步,才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
草原上牛羊粪是好东西,可以当柴禾烧。
但是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同类的。
“你们赶紧收拾,今天必须让他们安顿下来。”
第2519章
鞑靼人其实也知道安顿下来并不需要清理这些东西,但他们更加知道祁轩军中的规矩,最基本的就是讲卫生,不随地大小便,不喝生水吃生食,都是最基本的要求。
既然看到了祁轩,那么他们应该执行什么规定,那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一群人累得腰酸背痛,才将这几个月积累下来的秽物清理了一小部分。
他们都惊呆了,他们怎么能制造出这么多垃圾的?
这简直不可思议。
祁轩虽然看不到那些人的动作,但他仅凭耳朵听到的就能想象得出来,心里又不由得泛起恶心。
他朝长随招招手,“你让他们把清理出来的东西,丢到挖的坑里堆肥,以后说不定有用,那个坑平时用盖子盖上,记得盖子上要留缝隙,不要盖严实了。”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堆肥的地方的盖子不能盖严实了,但他还是严格按照陈春燕的指示执行。
其实照他所想,那么恶心的东西,就应该捂严实点,以免可怕的味道外溢。
他却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发酵会产生沼气,万一沼气池爆炸,那可就糟糕了。
长随一脸生无可恋。
祁轩有洁癖,跟着他的人多多少少也都被传染了点儿。
长随只听到祁轩点他的名,他就一阵恶寒。
公子不愿意看的,就叫他们这些下人去看,真是可怜哟。
他心里哪怕有一万句吐槽,也得乖乖去完成公子的指令。
他颠颠跑了。
阿尔斯楞看到长随,也觉得烦啊。
祁轩身边的长随换了一个又一个,稍微有点本事的,祁轩都给他们机会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了。
这一个新来的长随,阿尔斯楞并不认识,根本不是之前跟着祁轩去草原的那个。
但阿尔斯楞认识那一身衣服。
祁轩的长随穿的都是那样的衣服,就没有改变过。
他很是客气,“可是祁大人有什么事情找我?”
长随捂着鼻子,指着忙活的鞑靼人,“大人说,让你们挖一个大坑出来,把这些东西全都丢进去……”
阿尔斯楞眼睛一亮,“这是祁大人想出来的,对付野人的新方法?”
长随神奇地看了阿尔斯楞一眼,“不是。这只是为了堆肥,万一明年冬天,这里要耕种呢。”
他们还要种地?
鞑靼人不就是因为不擅长种地才要南下抢掠的吗?
结果他们还是得种地,那么他们折腾个什么劲儿?
阿尔斯楞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随见阿尔斯楞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整个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好不好?
阿尔斯楞:“我们不会种地,你确定祁大人真的要让我们种地吗?”
长随这才明白这个人在害怕什么。
“嗐!只是说那些秽物用来堆肥,并没有说一定让你们用来种地,也可以让住在附近的乡民一起种地嘛。”
阿尔斯楞还是觉得这人在开玩笑,“这周围哪儿有住家户啊?根本没有人。”
长随也觉得这个大饼画得过于大了,“呵呵,万一将来有了呢?”
真是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