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2章
谢老太太气冲山河地走了进来。
她迈的步子不大,却步步像是踏在了人心上似的。
谢楠有些着急了,“阿娘,您怎么来了?这些小事儿子能处理好,您……”
谢老太太摆了摆手,“你能处理好,就不会闹成今天这样了。”
张氏上上下下打量了谢老太太一番,知道这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那位谢家的镇山太岁。
谢老太太被人用不礼貌的眼神打量,心中却是不恼。
她笑容温和,“家里来客人了?楠哥儿,你这就做得不对了。客人来了家里,竟然不带到我面前来,这算什么道理。”
谢楠躬身,“阿娘,非是儿子不懂礼数,只是这人并不是儿子的客人。”
谢老太太挑眉,“哦?”
谢楠:“我们家与陈家结两姓之好,和陈家自然是亲戚,可这位却是有些特殊,她是陈家弃妇,儿子就不太拿得准了,这到底能不能算我们家的亲戚。
“且她也算是内子的血脉至亲,由内子接过来尽孝,儿子糊涂着,不知道这一笔账该如何算,就暂时搁置了。
“儿子实在没想到,内子竟然也没知会娘一声,这可是内院的事,儿子常年在外面打交道,倒是疏忽了,确实是儿子的不是。”
谢楠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听上去像是在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实际上句句都在指责陈冬梅和张氏不懂规矩。
客人上门,竟然不去拜访府里的长辈,这是大大的失礼。
而且明明是客人,端的还是谢家的碗,放下碗就站在院子里骂娘,那些吃食,还不如拿去喂狗呢!
谢楠亲自扶了谢老太太进了内室。
谢老太太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狼狈不堪的陈冬梅,却只当做没有看见。
她教训丫鬟们,“你们怎么做事的?主辱仆死,让你们的主子这样见人,就是你们的错,你们还不准备改吗?”
丫鬟们一哄而上,扶的扶人,拿的拿衣服,去了小隔间里。
张氏站在院子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谢老太太那种举重若轻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就好像她只是一只脚边的蚂蚁似的,根本不值得计较。
张氏前半生在陈家混得风生水起,谁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
近一年来的遭遇,让她的心早已扭曲。
只要能过得好,她不惜一切代价。
这才是她出手帮陈冬梅的原因。
她动了动脚,在她往前迈步之前,她听到了屋里的声音。
谢老太太:“楠哥儿,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道理,你如何不明白?
“家里的事情一团糟,你还想生意更进一步,那怎么可能!”
谢楠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阿娘,这不行……”
谢老太太:“没什么不行的,这世上有太多比面子更重要的东西,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去找她谈。”
谢楠心里翻涌,知道自己不及母亲的果决,还是欠了火候。
他拱了拱手,躬身道:“单凭母亲做主。”
谢老太太嗯了一声,淡淡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陈冬梅,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的事情,你根本不必亲自动手。”
第2234章
张氏被陈冬梅吼愣住了。
她记忆中,陈冬梅还是那个需要讨好她的小姑娘,哪怕后来嫁人了,地位变高了,她也能拿捏住陈冬梅。
她做的不光彩的事情被陈冬梅知道了,可陈冬梅的某些事情她也知道。
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那就最能保守秘密。
她在谢家住的这两个多月,极为舒心,只要是她要的东西,陈冬梅都能送到她面前来,别提多孝顺了。
孝顺到她都忘记陈冬梅曾经威胁她的模样。
陈冬梅刚刚怒吼的话终于打破了孝顺的假象。
陈冬梅从来不孝顺,她只是用得上张氏,才稍微客气两分而已。
张氏意识到这一点,尴尬地站在原地。
丫鬟们站在廊下,躲在看不见的阴影里,但她们嗤嗤的笑声却清晰地传到了张氏的耳朵中。
张氏身体晃了晃,似乎是受不了打击似的。
丫鬟们全都站着没动。
这位老太太并不是她们家的老太太,她们当真不用太过上心。
陈冬梅撇撇嘴,“装给谁看呢!”
她转身拂袖进了正屋。
她刚刚迈进门槛,身后就传来惊呼声,紧接着便是嘭的重物落地声。
她转头去看,张氏已经被气晕在地了。
谢楠看着陈冬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觉得陈冬梅不像是人,反倒像一条毒蛇。
不管是谁温暖了她,给了她好处,她回过头来,都有可能反咬那人一口。
张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谢楠连住都不敢住在正屋里了,天知道今天挨了打的陈冬梅,会不会趁他睡着了,照着他的心窝子捅一刀。
他吩咐丫鬟,“把张老太太送回去安置,赶紧去请大夫。”
陈冬梅拉住谢楠,“你去哪儿?”
谢楠:“你管得着吗?”
陈冬梅:“我是你妻子。”
谢楠嘲讽地勾唇,“哦,原来你还记得啊。那你好好理解一下什么叫以夫为纲吧。”
陈冬梅的心终于觉得有些冷了。
她敢那么嚣张,里面蕴含着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那就是她有陈春燕在背后撑腰。
但是今天陈春燕的隐形震慑好像失灵了,谢楠不仅没有顾及她的面子,还亲自把她的脸皮撕下来在地上踩。
她又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要吃血燕而已,老太太那张嘴吃得,她这张嘴就吃不得吗?
同样是嘴,凭什么?!
她进了屋关上门,心里慌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求陈春燕?
不可能!
她恨不得陈春燕喝水呛死,走路跌死,坐马车摔死,在路上被人砍死……
她怎么可能去陈春燕面前伏低做小?
那怎么办呢?
她蜷缩在大炕上,一下一下扯着衣襟,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院子里的丫鬟却面面相觑。
张氏还躺在地上的。
她们到底要不要把人扶起来,扶起来之后是送到厢房歇息,还是送回客院?
有一个机灵的丫鬟转身跑了,“我去请大夫。”
请大夫是明确的命令,照着做总没有错。
其他丫鬟在心里暗骂这丫鬟鬼精油滑。
她们却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捏着鼻子去找了粗使婆子来,将张氏背到客院去。
正院按理说是不让外人留宿的。
第2235章
谢府客院的忙乱和嘈杂,并没有影响到谢老太太的睡眠。
这位见过大风大浪的妇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便洗漱休息了。
她准备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可能到来的挑战。
次日,陈春燕一早便醒了。
陌生的地方,硬得硌人的床板,让她睡得并不十分踏实。
伙计取门板的声音并不算很大,但在静谧的清晨,还是清晰地传入了陈春燕耳中。
她便顺势起了床。
除了她,起床的没几个。
陈春燕手底下慢慢经营起来的商行全部分早晚班。
早班的伙计要比别家的伙计早一个时辰上工,负责整理货架、开门、打扫卫生等活计,晚班的伙计要比别家的伙计晚一个时辰下工,负责清点货物、登记需要补货的清单、关门等活计。
但他们并不比别家的伙计累。
早班的伙计上到中午就可以休息了,而晚班的伙计从中午开始上工。
陈春燕活动了一下身体,蔡大丫便走到了她身边。
她知道蔡大丫有话要说,便回到了屋里。
蔡大丫:“昨天晚上谢府又请大夫了。”
这个“又”字用得十分传神,完全体现了谢府最近奇高无比的请大夫的频率。
陈春燕:“知道是帮谁请的大夫吗?”
她昨天刚刚才跟谢楠交了底,当天晚上谢府就请了大夫,让她不得不怀疑谢楠是因为压抑久了,胸中的怒气终于有地方发泄了,回去就将陈冬梅给打了。
她猜得不错,谢楠确实是打了陈冬梅,但陈冬梅皮实啊,又不愿意丢脸,根本没瞧大夫。
蔡大丫:“问过那个大夫了,说是去给一个老太太瞧病,那老太太是急火攻心,被气晕的。他只给开了一剂太平方子,先喝着,慢慢养着身体也就是了。”
陈春燕:“被气病的是张氏?”
不该的啊,她当初那样和张氏对着干,张氏依旧精神矍铄,可见身体硬朗着呢!
蔡大丫琢磨了一下才说:“好像是的。那大夫说了,他是去客院给人瞧的病。”
陈春燕呵了一声。
她有点想给谢楠点赞了,这位也真是个人才,能把张氏给气病了。
“能打听到具体情况吗?”
蔡大丫摇摇头,“恐怕不行。昨天的事情发生在正院,那里管理相对严格,仆妇对主家更加忠心,并不是几个钱能撬开嘴的。”
陈春燕:“打听不到就算了,别让谢家的人觉得咱们的手伸得太长。”
蔡大丫颔首。
陈春燕却全然不知道,谢老太太已经觉得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另一边,因为年龄大了,睡眠变少的谢老太太也已经起床了。
她扶着丫鬟的手坐起来,“我昨天让你们准备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丫鬟:“是,都准备好了。”
谢老太太指了指妆台,“去把第一个抽屉里的紫檀木雕花匣子拿出来。”
丫鬟去取了匣子过来。
谢老太太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东西,隔得老远去看,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就这样吧。
她抽出几张纸,“把这些放回去。”
她将手里的纸卷起来,放回匣子里。
就是这些了。
第2236章
有三张门脸的小店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谢家的马车抵达了小店,乌泱泱出来一群人。
丫鬟婆子簇拥着谢老太太进了店铺,而家丁护院则把小店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老太太一来就给了陈春燕一个下马威。
伙计见情况不对,一溜烟跑到后院去了,这样那样跟蔡大丫一说。
蔡大丫便去跟陈春燕汇报。
陈春燕挑眉,“我们是没带护卫来吗?”
带了。
带的还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兵士。
而且为了保持兵士的血性,卫所那边一直让兵士轮值。
也就是说在三井村值守一个月,还是得回到卫所训练,遇到战事,依旧得上战场。
三井村给的报酬比卫所给的俸银丰厚多了,还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给了没媳妇的光棍很多希望,他们都愿意听陈春燕的话。
蔡大丫得了陈春燕的话,立刻去召集护卫了。
专业的兵士真不是家丁能比的。
他们列队整齐地冲出店门,立刻冲散了谢家的家丁。
原本还不可一世的家丁们,看到彪悍得不像话的兵士,都有些退缩了。
谢老太太微微蹙眉。
她确实是想给陈春燕一个下马威的。
只有占据了主动权,谈判才会站在有利的位置。
她实在没想到,陈春燕一个晚辈竟然这么不给她这个长辈面子,竟然就这样针尖对麦芒了。
“这就是你们燕老板的待客之道?”
陈春燕:“我的待客之道不是用来招待恶客的。”
谢老太太闻声回头,打量起陈春燕来。
“你的意思是我是恶客,不受欢迎咯?”
陈春燕:“没有哪一个上门做客的,会把主人家的门给堵得死死的,你说对吗,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就算我做得有不妥的地方,也至少是你的长辈,你这样做,未免太不懂礼貌了些。”
陈春燕:“我的长辈?你还真是会跟皇家攀亲。我是皇上亲封的县主。皇上是我的长辈,皇贵妃娘娘是我的长辈,王爷王妃是我的长辈。你算我什么长辈?”
谢老太太心中大骇。
这种话断然不会随便乱说的,她相信陈春燕真的被封为了县主。
可是这样重要的消息谢楠怎么忘记告诉她了。
如果她早知道,一定会对陈春燕客气很多。
她站起身,就要下跪。
直到她真的跪下了,陈春燕都没有拦她。
她原本是想作态一番,只要陈春燕扶了她,陈春燕就没有理由再为难她了,谁知道陈春燕真的不拦她!
她这下被撂空里了,只得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请县主安。”
陈春燕这时才说:“真是客气了,又不是外人,何必行此大礼。”
得了她的话,蔡大丫这才上前扶起了谢老太太,还帮老太太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谢老太太重新打量陈春燕,这才发现陈春燕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陈春燕:“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我喜欢爽快的人。”
谢老太太心里发苦。
喜欢爽快的人?
怕是等她真爽快了,又要摆出县主的架子了吧!
她客气道:“确实有件事情要和县主商量。”
第2237章
陈春燕洗耳恭听,想听听看这位曾经支撑了谢家十几年的老太太能说出什么话来。
谢老太太:“县主喜欢直言,那么我就托大一次,有话直说了。”
她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丫鬟赶紧递上一个匣子。
陈春燕用眼神询问那是什么匣子。
谢老太太说:“小庙容不下大佛,我们谢家镇不住陈冬梅这样的主儿,我想帮儿子重新聘个妻子,这是我小小的歉意,还请县主不要嫌弃。”
陈春燕面若寒霜,“我说过,陈家不出弃妇。”
谢老太太:“我知道。但此陈家非彼陈家。分了宗就是两家。我知道这事儿多多少少也伤了您的面子,所以我今天是带着十足十的诚意来的。”
她将姿态放得很低。
只要能让谢楠摆脱陈冬梅这个泼妇,她就算付出谢家一半家产也在所不惜。
家产没有了可以再赚,可留着这样一个女人在家里,迟早家宅不宁。
陈春燕瞥了那个匣子一眼,“我会在乎这点钱?”
谢老太太:“不是钱的事儿!您有多会赚钱,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只是将心比心,你会容得下一个把你儿子的脸挠花的媳妇吗?”
嚯!
这回连陈春燕都震惊了。
陈冬梅把谢楠的脸挠花了?
她只要一转念,就信了这句话。
陈冬梅疯起来,那是谁都敢打的。
只是这样一来,陈春燕倒是不好再坚持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陈冬梅挠花了谢楠的脸,陈春燕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劝和了。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陈冬梅和谢楠的婚事说起来阴差阳错的,这也是缘分。我原本想着他们俩多磨合几年,哪怕有个磕碰,也能把日子给过圆滑了,毕竟牙齿还有咬到嘴唇的时候,却不成想弄成了这样。”
她话音一转问:“谢楠的意思呢?也是非得和离不可了?”
谢老太太心中升腾起一股郁气。
她是想着让谢楠休妻的,但是陈春燕一句话就把事情引到了和离上。
人家原本不同意毁一桩婚的,这已经算是退了一步了,她也不好再坚持。
“这件事情全凭我做主。我容不得那样的媳妇了,不允许她待在我们家。”
这话说得非常有赌气的成分。
陈春燕听得清楚明白。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
看来是无可挽回了。
她看了蔡大丫一眼。
蔡大丫上前收了匣子。
既然对方因为打了她的脸心存害怕,给出了歉意……那她就收着。
这时候还高风亮节地推拒回去,那是傻子。
谢老太太见陈春燕收了东西,暗暗松了口气。
不收东西就说明陈春燕还有可能跟他们计较,收了东西,再不要脸的人,也不大可能和他们计较了。
陈春燕端了茶。
蔡大丫转身去后院提了几个礼盒出来。
这是准备的回礼。
昨天太晚了,他们有刚刚到,没有准备这些,谢楠离开时就没来得及给他,现在正好给谢老太太。
谢老太太见还有回礼,心下大安,至少说明陈春燕没有要和谢楠撕破脸的意思。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县主有空,不妨改日到府上坐坐。”
第2238章
谢老太太离开了。
陈春燕回到后院。
蔡大丫手里还捧着那个紫檀木雕花匣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好像她真的就一点都不好奇似的。
陈春燕往锦杌上一坐,指了指蔡大丫手里的匣子,“打开看看。”
蔡大丫依言而行。
她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一卷纸。
看到是纸,陈春燕心里就有数了,里面的东西价值必定不低。
这个年月没有股票、债券,能够用这么好的匣子郑重装着的,要么是银票,要么是房契和地契。
陈春燕猜是地契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送银票,万一她翻脸不认人,谢家没处说理去。
他们说送了,可谁看见了呀!
送地就不一样了。
周围的农户每年都在耕种那些土地,旁边的地是谁家的,他们比谁都清楚,地换了主人,他们也能很快发现。
这样一来,陈春燕就没法不认账了。
蔡大丫拿出了匣子里的纸,展开一看,果然是地契。
“还不少,小的有三五百亩,大的有一顷,这么大一叠,加起来,得有上百顷地。”
陈春燕:“出手够大方的。我还是低估了陈冬梅的威力。”
她当年就说过,陈冬梅就是个祸害,陈家和谁家有仇,就把陈冬梅嫁过去。
瞧瞧,谢家为了摆脱陈冬梅,付出了多大代价啊。
陈春燕估摸着,这些地很有可能是谢老太太的嫁妆,而且是嫁妆中的绝大部分。
“待会儿让人去一趟府衙过户。”
蔡大丫:“是……只是……”
陈春燕抬眉,“怎么?”
蔡大丫:“全部过户吗?要不要给陈冬梅留一块小的地。”
陈春燕:“全部过户。谢老太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家要休了陈冬梅,这事儿打了我的脸,这些东西是给我致歉用的。
“而且……你以为给陈冬梅留一块地,她就不会记恨我吗?
“那你可就错了,只要我过得比她好,她就会一直记恨我。”
蔡大丫一阵无言。
换成是她,如果有这么大一个靠山,她一定要搞好关系,即便不能搞好关系,也不能得罪了,绝对不会像陈冬梅似的,跑去点陈家新宅的房子,最傻的是还没有点着。
另一边,谢老太太回了谢府,立刻找来了谢楠。
谢楠蔫蔫的,过了一晚,他脸上的伤非但没有好些,好像还变得格外严重了。
谢老太太怒其不争,“你就这点出息!”
谢楠诺诺的,不敢捋母亲的胡须。
谢老太太:“你回去就写休书,理由很好找,无子、善妒、不侍翁姑……用哪一条都不算冤枉她。”
谢楠:“母亲,您那边……”
谢老太太哼了一声,“那边是县主,你如何不先跟我说?”
这事儿差一点弄巧成拙。
谢楠:“昨天乱糟糟的,我一时间忘了。”
谢老太太摆摆手,“不用说了,你赶紧把人处理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谢楠第一次见母亲如此急切地想要处理掉一个人,他心里的歉疚更深了。
如果不是他当初的一个错误决定,也不会让母亲跟着受那么几个月气。
他深深行了一礼,大步朝着书房而去。
第2239章
谢楠吹了吹未干的磨,耐心等了一会儿,终还是忍不住将休书捧起来看。
这休书竟然比任何名家画作看着还要叫他欣喜。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过得憋屈的,又何止谢老太太,他不也一样很憋屈。
他憋屈得这几个月几乎都没在小妾房里过夜,那可真是提不起一点兴趣。
他现在终于找回了一点点往日的飒爽英姿。
他把手中的纸抛到谢楠怀里,“拿去抄十份,送去给那女人。”
他连名字都不想提起来了,直接用“那女人”代替。
谢与人自然听懂了谢楠的意思。
他受陈冬梅的气也受得不少,有生之年能看到陈冬梅倒霉,他都有些想去放几挂鞭炮了。
他按照谢楠的话做了,抄了十份休书,多余的全部被他收了起来,手里就只拿着一张。
正院安安静静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
陈冬梅发了大半夜脾气,摔摔打打的,屋里的摆件器物无一幸免。
直到凌晨,陈冬梅摔打得累了,才去休息。
丫鬟们生怕吵醒了陈冬梅,她们要倒霉。
谢与人大喇喇往廊下一坐,指着一个丫鬟道:“去把陈冬梅叫起来。”
丫鬟浑身一抖,看着谢与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谢与人怕不是疯了,竟然这样直接叫太太名字,谁给他的胆子。
谢与人见丫鬟不动,“你还不快去!事情都不会做了,仔细你的皮。”
丫鬟蹙着眉头,低眉敛目地去了。
别说现在了,就算是从前,她们也得罪不起谢与人,谢与人可是老爷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比大管家的地位还高些。
丫鬟凑到床边,低声唤:“太太,太太,该起了。”
陈冬梅动了动。
丫鬟:“太太。”
陈冬梅翻了个身,一巴掌扇在丫鬟脸上,“滚出去。”
丫鬟被打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她的眼泪在眼珠子里打转,她不敢恨陈冬梅,只将一腔怨气记在了谢与人身上。
她气呼呼冲到谢与人面前,指着自己的脸,“你满意了?”
谢与人低笑一声,“好妹妹,你怎么就不晓事。我如果没点把握,敢来招惹陈冬梅吗?”
他抖了抖手里的纸,“你只管去将人叫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会有事。”
丫鬟捧着纸看了一眼,眼睛便越睁越大。
她惊呼一声,招呼院子里的姐妹们都过来看。
陈冬梅恼怒地翻了个身,“你们要死啊,一大早的闹腾什么!”
丫鬟腰杆挺得笔直,“不早了!”
陈冬梅完全没想到这些丫鬟竟然还敢跟她顶嘴。
她眉毛一竖,撩开被子就朝外面跑。
“你有胆子再给我说一遍。”
谢与人:“看来不用你们去叫了。”
陈冬梅指着谢与人,“你是什么玩意儿,内院也是你能随便进的?”
谢与人上下扫视一眼,眼神中极尽轻蔑。
陈冬梅被谢与人的眼神烫到了,“来人,把他给我打出去。”
“你是什么人,也想使唤我们?”
陈冬梅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你胆子肥了是吧?”
丫鬟福了福身,“我们的胆子不肥,但也要看对谁,对一条丧家之犬,我们根本不用客气。”
第2240章
陈冬梅咯咯咯笑了起来,“你们不会以为,我昨天被下了面子,就能任由你们欺辱吧?”
丫鬟:“我们不是要欺辱谁,只是不想再受你的气了而已!而且……你也不是谁。”
陈冬梅微微蹙眉,正当要发作。
谢与人就往前走了几步,“我现在觉得,老爷做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就你这样的,连外衣都不穿,就敢出屋子的,换了谁,谁都不敢要。
“有你这样的媳妇,每天都得担心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绿了。
“来,看看吧,恭喜你,终于把老爷惹毛了。”
他抖了抖手上的纸,仿佛在抖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似的。
陈冬梅接过去看了一眼,“什么什么子,什么什么出,什么什么……”
谢与人额头青筋暴起。
他想好的一幕气死陈冬梅的戏码,竟然忘记了,陈冬梅是个文盲,根本不认识几个字。
他一把夺过休书,照着给陈冬梅念了一遍,然后把休书丢回陈冬梅怀里。
陈冬梅错愕地看着谢与人,“你以为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可以骗到我?”
谢与人连连摇头,“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楚吗?这不是谁的手段,这是老爷彻彻底底想摆脱你了。”
陈冬梅哈哈大笑,笑容放肆至极,“你以为谢楠是谁,我又是谁,他敢休了我吗?”
谢与人看陈冬梅的眼神就有了几分同情,“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是谁。”
陈冬梅眸光一黯。
谢与人:“你的一切都是老爷看在燕老板面上给的,燕老板承认你是跟葱,我们就得把你当葱,燕老板不承认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陈冬梅:“她去了京城,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回来。”
谢与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也笑了起来。
“你对人家好不好,你心里没点数,你凭什么认为她回来了就一定会为你出头?”
陈冬梅心中大震,脑中也是嗡的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了,如果谢楠不是去跟陈春燕报备过了,哪里敢写这封休书!
陈春燕不是说过陈家不出弃妇吗?
陈冬梅:“为什么,为什么?”
谢与人:“想知道为什么?燕老板确实说过陈家不出弃妇,可是如今的陈家可不是一个陈家,你们家和他们家并不是一家。
“燕老板想管你的事时,伸伸手,不想管了,眼睛一闭,你难不成还能逼着她管?你算什么东西!
“燕老板家门前的石狮子都比你贵重些,干净些,有用些!”
陈冬梅气得发抖,她冲上去捶打谢与人。
谢与人捏着陈冬梅的手腕,非常用力。
陈冬梅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最得势的那半年,根本没把谢与人当人看,现在终于遭报复了。
“你放开我。”
谢与人又加重力道捏了陈冬梅一会儿,才松开了手。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放心好了。”
他抬手把休书丢到了陈冬梅脸上。
陈冬梅捡起休书,疯狂地扯碎。
谢与人嘲讽道:“有用吗?”
言罢,他从自己怀里又摸出一封休书丢向陈冬梅。
陈冬梅彻底崩溃了。
谢楠这鳖孙,真的要休了她!
第2241章
陈冬梅怎么能甘心。
唾手可得的权势和财富,就因为一纸休书化为了乌有。
“我要见谢楠。”
谢与人耸耸肩,“你去见老爷也没用,老爷现在看到你就烦。”
他朝丫鬟挑挑眉,“还不如多看看丫鬟。”
陈冬梅顺着谢与人的目光看过去,恶狠狠地盯着那个面容姣好的丫鬟。
丫鬟面皮一红,她虽然没有做姨娘的志向,可被谢与人这样捧着,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陈冬梅抬手要去打那丫鬟。
那丫鬟还没有什么动作,陈冬梅就被其他丫鬟拦住了。
这些丫鬟都站到了同一阵营里,对抗陈冬梅这个邪恶势力。
陈冬梅知道讨不了好了,只能转身回房。
她得想想怎么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她以为她能够一辈子生活在这座大宅子里,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准备。
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会偷偷变卖一些谢家的东西,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关上门,原地来回走了几圈,眼睛一亮。
别的东西她带不走,至少能够把谢楠送她的东西带走吧。
她跑到梳妆台前,拉开妆匣。
首饰依旧熠熠生辉,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味。
谢楠果真如谢与人说的那般讨厌她,怎么会给她买这么多首饰?
或许是看在陈春燕那个小贱人的面儿上买的也说不一定。
可万一……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
她拿出一根发簪,放在嘴下,咬了一口。
呸!
这发簪比什么都硬,根本咬不动。
不是金的!
她转身拿了一把刀来,冲着发簪一顿猛刮。
发簪上掉下一层金粉来,露出了金属原本的颜色。
陈冬梅颓然地坐在锦杌上。
谁能想到她戴的簪子是镀金的呢?
她没有眼力分辨真伪,还戴着那些东西出去招摇过市过。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脸就像是被谁扇了几十个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还叫人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她环视屋子……屋里的摆件昨天都被她砸了个精光,她就算想带走,也没得带了。
她挠挠脑袋,眼中流露出恨意。
不让她好过是吧?
她也不让谢家好过。
她就不信了,陈春燕真能看着她死。
她穿戴整齐,动手收拾衣服。
谢与人靠在廊柱上,问丫鬟,“真的认命了?”
丫鬟:“确实,发现没办法了,还不是乖乖收拾行李了。”
谢与人手指从丫鬟面上拂过,“这就好,我可以安心地回去复命了。”
丫鬟亦喜亦嗔地打了谢与人一下。
谢与人低低笑了起来,根本不以为意。
他回到谢楠面前时,立刻收起了他所有的玩世不恭。
“老爷,已经处理好了。”
谢楠:“怎么去了那么久。”
谢与人面色微窘,“那位主可不是好对付的啊。”
听闻此言,谢楠的脑袋开始痛了起来。
他手扶着额头,竟是连听都不想多听一句了。
他这样的表现,下面的人当然纷纷效仿。
陈冬梅在谢府一时间成了个透明人般的存在。
这倒是方便她了。
她没跟谢楠客气,那些东西她反正也带不走,那就全都毁掉好了。
第2242章
陈冬梅打开了房门,迎接她的是丫鬟们嘲讽的目光。
她只当看不见,径直朝着厢房走去。
丫鬟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管陈冬梅要干什么。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不管要做什么,都只是最后的悲鸣而已。
陈冬梅站在门口,左右一扫,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这是谢楠的书房。
谢楠的第一任妻子还在时,给谢楠置办的东西。
只是陈冬梅嫁进了谢家,实在让谢楠有些心烦,这间书房就进得少了。
书房里的东西还如前一任谢太太在时一样,一应摆设都没有动过。
没有改变,就意味着那些东西还很值钱。
陈冬梅抖了抖手,火折子滑入了手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火折子了,刚才在正房里寻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翻找到。
她反锁上门,一股脑把画缸里的画都扔到地上,随手拿起书案上的某本书,扯下几页,点燃了扔进画缸中。
她面无表情地烧书,根据她多年烧火的经验,觉得差不多了,才丢了几卷画进缸中。
画很快被烧成两段,只是画轴不好烧,那是实木的,还上了漆。
没关系,不好烧就慢慢烧。
她不再管画了,继续烧书。
烟尘弥漫到了整个屋子里,因着没有开窗,熏得陈冬梅有些难受。
她拿出手帕捂住口鼻,挑了一支最粗的狼毫笔,翻了翻灰烬。
有明火烟就会小很多,她刚才稍稍丢快了些,盖住了火。
没关系,透透风,火很快就会燃起来。
明火再起。
她继续往画缸里丢书,间或丢两卷画。
丫鬟们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好像有烟从门窗缝隙里透出来。
大丫鬟脸色大变,用力拍门,还试图推开门进屋,只是她的一切尝试都是徒劳的。
“你在里面干什么?!你把门打开。你不要乱来。”
陈冬梅充耳不闻,她甚至讥嘲地笑笑。
她都这样了,她还怕什么?
把她送官?
谢楠不敢,谢老太太也不敢。
他们都得看陈春燕的脸色,而陈冬梅敢肯定,陈春燕绝对不会让人把她送官。
别问为什么,这是她的直觉。
她的直觉就有些不对了。
她的判断是基于对原主陈春燕的了解,而不是对现在这个陈春燕的了解。
现在这位,当初真的很想把她送进大牢里。
然而她不知道啊,她还很自信,她有一个大靠山。
门被推得哐哐响。
陈冬梅被弄得有些烦。
她抱了几个瓷瓶到窗边,猛然打开窗户,朝外面丢了一个。
“再敢吵我,我就再砸一个,这些都得算在你们头上,是你们让我砸了这么多东西。”
丫鬟们被吓得不轻。
那些东西真要算在她们头上,那把她们卖了,她们都赔不起。
她们中最贵的卖入府中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
而一个颜色很难得的霁红梅瓶,可能就需要几百两银子。
比她们值钱多了。
一个丫鬟眼珠一转,脚步一动,准备朝外溜。
陈冬梅一直神经紧绷,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丫鬟的动作。
她冷笑一声,当即把手里的瓶子砸了过去。
“你再动一下试试。”
第2243章
丫鬟真的不敢动了。
陈冬梅能疯到动不动就砸瓶子,丫鬟可不能不管不顾。
虽然瓶子是陈冬梅砸的,但她们没有阻止,也有责任,少不得要被扣月钱,打板子。
陈冬梅嘭一声关了窗户,继续烧书去了。
火好像小了点,她赶紧撕了两页书扔进去。
外院大书房的气氛和内院书房的气氛完全不同。
谢楠颇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架势。
他甚至还有心情作画。
有小厮犹犹豫豫地靠近了谢与人,吭吭哧哧地说了刚得来的消息。
他一脸的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与人一点都不想管这件事,只想当作没有听见。
谢楠却在作画之余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
“怎么了?说。”
小厮只好绕过槅扇,站到了谢楠面前。
“有内院的小丫鬟跑来说,看到正院起了好多烟,担心是……走水了。”
谢楠啪一声丢掉了手里的笔。
什么走水了,以他对陈冬梅的了解,必然是这女人在烧东西,以报复他。
后院有什么值得烧的东西?
糟了!
他拍了拍脑袋。
他不爱看书,这么多年了,也只有小时候买过基本经史子集。
那个书房是他继承自他爹的。
他爹去世后,他娘就搬出了正院,但正院里的东西都留给了他,后来那些东西交给前一任妻子打理,书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这么久了,他倒是忘记了。
那些书里还有很多前朝的孤本,非常值钱,比土地还值钱。
准确说,比南方的土地还值钱!
他拔腿就跑,也不管带倒了什么,踢翻了什么。
谢与人看到谢楠的神情,他心头就跳了跳。
那神经病女人还真是会惹事儿啊。
这事儿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怕不是要被气得厥过去。
谢楠未必多重视那些书,那些书对于谢楠来说,只是“很值钱”而已。
对于谢老太太来说就不一样了,那些是过世的谢老太爷的遗物,有着很不寻常的意义。
可后院的事情哪里瞒得过老太太呢?
老太太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谢楠还早,丫鬟刚委婉地说完,陈冬梅有可能烧掉了老太爷留下的东西,老太太嘴角就抽搐了几下,手脚也不规律地弹动几下,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谢楠刚跑进后院,就遇到跑出来请大夫的丫鬟。
他也顾不上去收拾陈冬梅,查看那些书了,转道去了老太太那里。
“母亲怎么样了?”
大丫鬟躬身立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
老太太晕过去后,一直没有醒来。
谢楠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大丫鬟赶紧抬来一张小杌子请谢楠坐下。
谢楠顺势坐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悠悠转醒。
她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的,嘴里却含糊地问:“是不是楠哥儿?”
大丫鬟看着往日铁娘子一般的老太太,忽然成了这个样子,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赶紧别过脸,用帕子按住了眼角。
谢楠觉得自己不孝得很,如果不是他的错误判断,也不会引了陈冬梅这头狼回家。
他轻轻应了一声,“是儿子。”
老太太的手都开始抖了,“你现在就去把那女人赶出府,我一刻也不想她多待了。”
第2244章
谢老太太的话细若蚊蚋。
谢楠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酸楚,嘴里却说:“娘,您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儿子会处理好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身体养好。大夫没有来,儿子没听到大夫的诊断,哪里能放心?”
谢老太太的手又开始抖了,“不行,让她走。”
再不走,她都想上去亲自掐死那女人了。
谢楠见谢老太太很是激动,而有些病症是激动不得的。
他再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立刻起身,“您别激动,儿子这就带人去把那女人赶出府。赶她走前要不要打她一顿出气?”
谢老太太眼睛一亮。
谢楠就明白谢老太太的意思了。
但谢老太太眼睛中的亮光却很快熄灭了。
她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了。
谢楠帮谢老太太掖了掖被角,“您不用担心燕老板那边,她是个讲道理的人,知道陈冬梅做的事情,一定不会偏帮的。”
谢老太太依旧摇头。
谢楠:“您不用多想,那女人打了也就打了,回头我亲自上门给燕老板赔罪就是了。做儿子的如果连这口气都不能帮您出了,也算是白活了。总之,您就放宽心吧,等儿子的好消息。”
谢老太太闭上了眼睛,认可了谢楠的话。
谢楠抬手指着一个丫鬟,“去叫了粗使婆子来。”
被点到的丫鬟浑身一抖,匆匆跑了。
老爷刚才的眼睛好吓人,就像要把人吞吃入腹似的。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的心弦都是紧绷着的。
被叫到的婆子腿脚都很快,二话不说跟着大丫鬟就跑到了谢楠面前。
谢楠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正院而去。
厢房的门紧闭着,烟气袅袅漫出。
谢楠一挥手,“砸开门。”
婆子们手里都拿着木棍,得了指令,顿时哐哐砸起门来。
门说到底也是窗户纸糊的,多打几下,便千疮百孔了。
一个婆子插着腰,怒吼一声,“都给我让开。”
谢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抬眼看去,正好看到那婆子猛然冲向房门,重重撞在了门上。
嘭!
婆子连带着门扇都被撞到了地上。
陈冬梅站起了身,手里抱着俩瓷瓶,准备谁过来就砸谁脑袋上。
谢楠:“有功,赏。”
这句话极大地激励了婆子门,那群手持木棍的婆子一拥而上,朝着陈冬梅冲了过去。
陈冬梅也没跟他们客气,手里的瓶子照着她们的脑袋就砸。
瓶子用完了,她就随便抓起桌上的东西,砸过去。
婆子们强忍着头上、身上的疼痛,一点一点靠近了陈冬梅。
靠近后,她们也不跟陈冬梅客气,棍棒立刻朝陈冬梅身上招呼。
她们得到的命令本来就是来打陈冬梅的,也没必要客气。
陈冬梅挨了第一下,就失去了战斗力。
她在谢府好吃好喝了半年,被养得细皮嫩肉的,根本受不得痛。
又挨了几下,陈冬梅就只有防守的份儿了。
不消多时,婆子们就将陈冬梅拿在了手里。
老爷要出气,还是得让老爷看着陈冬梅挨打才能出了这口气。
婆子们都有这种默契,倒是齐心协力将人押到了院子里。
第2245章
陈冬梅被人限制了行动,无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婆子们的束缚。
力气不用是要慢慢变小的,她以前推打陈春燕的力气渐渐的没有了,面对婆子们就如蚂蚁面对大狗,力量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她愤恨地瞪着婆子,婆子根本不怕她。
婆子们以前谄媚,那是因为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脱去了这一层光环,她就什么都不是了,没有人会害怕她。
陈冬梅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视线朝这个家唯一能说话算是的人看去。
“谢楠,你敢打我?你就不怕陈春燕找你算账?”
谢楠:“呵呵,不用她来找我,我会亲自过去给她道歉的。这些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冬梅脸色变得很难看,“我可是良家子,你随便用刑,我可以去衙门告你。”
谢楠:“哟,长进了,还知道衙门了。可你知道又怎么样呢?你去跟官老爷说我打你,可谁看见了?你身上的伤明明就是你自己磕碰到的,关我什么事?”
陈冬梅:“这么多人都看到你命令人动手了,你怎么敢不承认!”
谢楠:“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们听到了吗?”
院子里的丫鬟齐刷刷摇头,生怕摇得慢一点就是对谢楠不够忠心似的。
陈冬梅:“干你娘的!你们明明就听到了。”
谢楠:“她身上的伤是自己磕碰的吧,你们都看见了吧?”
院子里的丫鬟齐齐点头。
谢楠:“说出来,让陈氏听清楚。”
丫鬟:“是,我们都看见了。”
陈冬梅差一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们都看见了?
她们看见了什么?
她虽然不知道指鹿为马这个成语,但今天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指鹿为马。
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谢楠挥了挥手。
婆子们便将陈冬梅拉扯成了大字型,持棍的婆子,棍棒就毫不客气地朝陈冬梅身上招呼。
“啊!”只挨了一下,陈冬梅就痛得冷汗都下来了。
这一下比刚才在书房里打得还要重。
陈冬梅连抬头瞪谢楠的力气都没有了。
婆子们觑着谢楠的脸色,见谢楠根本没有让停手的意思,她们便不顾陈冬梅的反应,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了陈冬梅身上。
大丫鬟默默进了书房,拿着册子,一一对照书房里的东西。
她越是对照越是心惊,家里损毁的东西不在少数,好多前朝孤本都被付之一炬了。
她的手都开始抖了,这要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啊。
她们为了保书房里的摆件,却让陈冬梅毁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她们实在是难辞其咎。
惨叫声就跟背景音乐似的,一直不停。
大丫鬟刚开始还挺同情陈冬梅的,谁家媳妇被休了还要挨一顿打啊,也就只有陈冬梅了,但她现在一点都不同情陈冬梅了,这种人真是打死了活该,省得她在世上浪费粮食。
她清点好了书册,拿着单子到了谢楠面前。
“老爷,藏书损毁了……”
她开始汇报。
谢楠的脸色越听越难看,听到名人字画也被烧得差不多了,他顿时忍不了了,“给我打,狠狠打,不要停。”
第2246章
张氏觉得今天早上的气氛不大对劲。
她起床的时候,周围的人对她还恭恭敬敬的,不管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太太就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转变,没有多久,那些下人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有怜悯、有鄙夷、有嘲讽,唯独没有敬畏,这让她很不高兴。
“你,过来,给我换一壶茶。”
被点到的二等丫鬟笑嘻嘻地说:“您要喝茶啊?自个儿倒去吧,姑娘我不伺候了。”
张氏的眉头微微蹙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得罪了我,回头我让我孙女把你卖到最腌臜的地方去。”
二等丫鬟冷哼一声,“你这老毒妇,活该有今天,我等着看你的笑话哩。”
张氏被这丫鬟的态度弄得一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等丫鬟:“我清楚得很,不就是嘲笑你吗?我早就想做这种事情了。你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太,竟然也敢在我们府上作威作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腿上的泥洗干净没有,就把自己当一个人物了,没得让人笑话。”
她也真是忍了很久了,知道不用再忍了,一腔怨气顿时发泄了出来。
张氏:“我撕了你的嘴!”
二等丫鬟疾步往后退了疾步,她的速度自然要比一个小脚老太太快。
张氏扑了一个空,差一点摔倒。
二等丫鬟:“我劝你啊,还是早一点收拾东西,别等到正院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想起了你……把你丢出府去,那可就不好看了。”
张氏抓到了丫鬟话语里的重点,“正院出了什么事情?”
二等丫鬟:“哦,还没有恭喜你,你的孙女,陈冬梅太太,已经被老爷休了。你最好对我们客气些,要不然真到了要赶人的时候,我们可不会手软。”
张氏如遭雷击。
她和陈冬梅都得意忘形了,她们都忘记了,谢家承认陈冬梅的时候,她们是主子,可不承认陈冬梅时,她们屁都不是。
张氏自己被休了,也没想到,谢楠某一天也有可能休了陈冬梅。
她们下意识忽略了,她们可以在谢家作威作福,都得益于有一个陈春燕镇着。
可陈春燕凭什么帮她们镇压谢家呢?
别说张氏给陈春燕两个哥哥下毒了,就说陈冬梅推倒了土地公砸死了原主,陈春燕也没必要一味帮她们。
陈春燕原先对陈冬梅的一丁点维护都是基于陈冬梅姓陈这个大前提。
真等哪一天陈老爷子不在了,陈春燕根本不用理会陈冬梅了。
俗话说得好,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
陈春燕的后代,真不想与陈冬梅来往了,也就不来往了。
张氏晃了晃,醒过神来。
她突然朝角门外走去。
二等丫鬟追了两步,眼神闪了闪,若无其事地停在了原地。
这位老太太要去增加点热闹,那就去吧,反正跟她没关系,她没有义务提醒她不是?
张氏从来没有觉得正院那么远过,她走了好久好久,好像都走不到正院似的。
到了角门口,她喘了口气,才迈步进去。
“谢楠,你干什么?!”
第2247章
谢楠闻声回头,眼里先流露出几分厌恶来。
他没有做声。
张氏以为沉默就是心虚了,她心里小小高兴了一下,复又端起了老太太的架子,走到谢楠身边。
“你不要忘记了,陈春燕说过陈家不出弃妇。”
谢楠:“我没忘。我相信不管谁娶了燕老板,都不敢也不舍得休了她。
“至于陈谷秋,我觉得二狗子那孩子挺老实的,将来肯定被管得死死的,也不可能休妻。
“所以说,陈家确实不会出弃妇,这一点毋庸置疑。”
张氏的脸扭曲了一声,“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你以为你这样撇清关系,就真能糊弄住陈春燕?”
谢楠:“你可别乱说,我从来没有想过糊弄燕老板。”
陈冬梅扬起头来,看向谢楠,眼里全是嘲讽,好像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求我。
谢楠眼中的嘲讽更盛,“你们难道觉得我休妻没有先跟燕老板打招呼?你们想得很对,我要靠着燕老板做生意,她不点头,我确实不敢休妻,可是她点头了呀!所以你们趁早滚出我家,省得脏了我家的地方。”
张氏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梅儿好歹是陈春燕的妹妹,她绝对不会任由你欺负梅儿。”
谢楠淡笑摇头,“我真的很佩服你们的脑子。你们俩……每天在正房里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两个人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骂燕老板,你们凭什么以为她会笨到帮你们这种人出头,你们配吗?值吗?
“她就算是养两条狗,现在都能在田庄巡夜了,看到坏人还知道咬两口。养着你们,只会反咬她。
“她得是有多笨才会做这种事情?而且她根本不笨,她看事情比很多人都要清楚得多。”
张氏:“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我不过说了她两句,这又怎么了?这能代表什么吗?”
谢楠摇摇头,“我算是知道燕老板为什么想尽办法都要分宗了,就你们这脑子,可真给她拖后腿啊。
“说两句坏话不怎么吗?那你有本事去骂县太爷,你干吗?还不是仗着自己那一点香火情为所欲为,啧啧,就你们这样的,就算交给你们一座金山,也会被嘴巴败光。”
张氏被嘲讽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就是这样的人,在家里比谁都凶,因为知道家人会让着她,可到了外面,她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你……”
谢楠:“你可别在我家装晕,我可一点都不会着急。你要是敢晕,正好,夜香还没有倒,全倒你身上。”
张氏果然不敢晕了。
她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只得冲到陈冬梅身边,“你给我放开,放开。”
婆子小心看了眼谢楠的神情。
谢楠挥挥手。
婆子这才放开了陈冬梅,往后退了几步。
陈冬梅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仿佛骨头全都被打断了似的。
张氏拍着大腿哭,“我的心肝肉啊,你被谢家的人欺负成这样,我可怎么活啊,你……”
谢楠淡淡道:“让她哭,只要停了,立刻给我丢出府去。”
张氏的嗓子眼里像被塞了个鸡蛋似的,再也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