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陈修言憋屈无处诉的模样把大家都逗笑了。
笑过之后,燕儿娘便道:“好,我明天就去买点猪下水回来。”
虽然说肉铺没有卖猪下水的,但人家也不会白白送给他们,毕竟没有什么交情,而且人家自己留着也可以吃,说买其实是比较恰当的,多多少少他们都得付点钱。
陈春燕想了想叮嘱道:“主要是猪大肠、猪肝和猪肚,猪心那些就不要了。”
其实也有很多人喜欢吃猪心、猪肺什么的,凉拌的,拿来煮汤的都有,但是陈春燕不爱吃,也就不怎么会做,才叮嘱这么一句。
燕儿娘说:“这些东西怎么处理,你告诉我,我处理好了,等你回来做。”
陈春燕想想也是,如果等她回来再处理,一家人就得饿着肚子等了。
她说:“肥肠拿回家之后,先用清水清洗两遍,再肥肠整个翻过来,把里面的脏东西刮干净,但是不要刮得太薄了,刮太薄了就不好吃了。然后再用温水冲洗,之后拿盆装着,撒上盐,抓洗,洗出脏水之后,再用清水清洗,再撒盐,再清洗,重复三次,再把大肠翻回来,用之前的方法清洗三遍,就可以放在那里备用了。”
燕儿娘:“这么听起来也不太难。”
她把陈春燕教的方法默念了三遍,确认记住了,才问:“那猪肝和猪肚怎么弄呢?”
陈春燕:“猪肝,您拿个盘子装着就行,猪肚也得翻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刮干净,再用清水冲洗,不过这个洗完之后,得用清水焯一遍。冷水下锅,水开之后盏茶之间就可以捞出来了。”
燕儿娘点头,“知道了。”
陈谷秋笑着说:“我也知道了,如果阿娘到时候忘了什么,还有我在旁边提醒。”
听了这话陈春燕就放心多了,相比起燕儿娘,陈谷秋更加靠谱一些。
把明天的事情安排好,陈春燕便回去睡觉了。
睡到半夜,她听到屋外有响动,她以为陈冬梅又那么无聊,半夜起来搞破坏,手里拿着个碗就出门了,谁知道却看到了燕儿爹。
她有些无语。
“阿爹,您干啥呢?”
燕儿爹搓着手,缩着脖子说:“吵到你了?”
陈春燕走到燕儿爹身边,“咋啦?”
燕儿爹不好意思地说:“小六明天不是要去拜先生了吗,我紧张。”
陈春燕:“……”
去读书的是人家陈修言,陈修言现在睡得比谁都沉,一点都不紧张,您紧张什么啊?
而且您紧张您就在屋里走就好了啊,您怎么走到后院来了?
陈春燕:“没什么好紧张的,阿爹您赶紧去睡。”
燕儿爹:“万一先生不收小六怎么办?”
陈春燕:“就去他家撒泼打滚。”
燕儿爹:“啊?这样不好吧。”
陈春燕满头黑线,“我开玩笑的!人家先生开学堂,也是要吃饭的,只要给够了束脩,哪有不收小六的道理,小六又不是调皮上天了,得罪了先生,不会被拒收的,您放一百个心吧。”
燕儿爹:“万一呢?我这心里啊,七上八下的,只要一时半刻没有把这事情定下来,我就安定不了。”
第181章
陈春燕哭笑不得。
她推着燕儿爹往前走,“您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行了,赶紧去睡吧,我明儿还得去给小许大夫帮忙,您在这里走来走去的,我也睡不着。”
茅屋没有正经的门,门口只是挂着一副草帘子,根本不隔音。
燕儿爹听到陈春燕这样说,也不敢再打扰陈春燕了,走一步三回头,比陈春燕上辈子参加高考还紧张。
燕儿爹确实非常紧张,翻过去覆过来的睡不着,一晚上都在翻身,还把燕儿娘弄醒了,燕儿娘迷迷糊糊问了几次,燕儿爹都没回答,只让燕儿娘睡觉,燕儿娘也就不管他了,再被弄醒,燕儿娘问都不问了,翻个身继续睡。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燕儿爹第一个起床,去隔壁把陈修言给弄醒了,才去打水洗漱。
陈春燕清醒之后,望着屋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哎,阿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了啊,这样就hold不住了,将来小六去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他还活不活了?
她换了件衣服,才撩帘子出门。
她没有专门的寝衣,衣服是昨天穿过的,晚上睡觉将就穿,今天脱下来陈谷秋帮忙给洗。
她走到井边时,燕儿爹和陈修言已经洗漱完毕了。
燕儿爹:“赶紧的,去把你那什么六礼给拿出来准备好,待会儿我们吃了饭,说走就走。”
陈春燕微微一笑,舀出水漱口。
“姐!”
惨叫声从屋里传来,吓得陈春燕把漱口水给咽进了肚子里。
陈春燕被这两父子弄得没有脾气了,她放下碗,快步跑进屋里,却见陈修言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怎么了?”
陈修言:“东西不见了,我昨天把东西放在炕柜上的,我还怕耗子吃,专门用一个大盆扣着,怎么就没了呢?”
陈春燕垂眸看着地面,那里有一片芹菜叶子。
陈春燕:“笔墨纸砚还在吗?”
笔墨纸砚才是大头,那个才贵,只要笔墨纸砚没丢,都还好说。
陈修言赶紧扑到炕上,抓过来一个小布包,吁出一口气,“没丢,在这儿呐。”
陈春燕:“嗯,把东西收好了。”
她转身进入院子里。
她真是恶心透着正屋和东屋里的人,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就看不得别人好呢?
燕儿爹甩着手走了过来,“咋啦?”
陈春燕没有说话,视线却一直在地面上逡巡,她想找点蛛丝马迹。
燕儿爹:“你在找什么?”
陈春燕推开燕儿爹,径直朝前走,借着微明的天色,她看到地上有一片绿叶子。
那片绿叶子在靠近正屋的方向。
陈春燕冷笑一声,“小六,去敲正屋的门,告诉爷,你今天要去学堂了,请爷把你要给先生的束脩六礼拿出来。”
陈修言脸上的茫然和懊悔立刻被愤怒所取代,哐哐敲响了正屋的门。
张氏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哪个短命的祸害一大早的敲什么敲,敲魂儿啊!”
陈修言:“爷,我是小六,我今天要去学堂了,请您把我的束脩六礼拿给我,不然我没办法拜师。”
张氏:“你的东西去你的屋里找,在这里吵什么吵,你这背时玩意儿!”
第182章
张氏的叫骂声还没有完全消失,门就被人打开了,却是睡眼惺忪的爷。
陈老爷子轻咳两声,问:“你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我们屋里,你昨天放这儿了吗?”
陈修言气哼哼地说:“这就得问奶了!我们屋门没有扣死,早上起来才发现东西不见了,不是家里人干的是谁干的?”
张氏根本没有起来,躺在床上,声音瓮声瓮气地说:“东西不见了就来找我,你怎么不去找耗子。”
陈春燕也走了过来,朝着门里说:“耗子也是厉害,偷东西吃,连篮子也一并吃掉了,这牙口,这胃口,确实好啊。”
陈老爷子不太乐意,“燕儿,她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陈春燕:“我只是说两句就不行了?不让说,就不要做让人恶心的事情。”
突然凌空飞来一只枕头,不偏不倚直直砸向陈春燕。
陈春燕瞄到枕头,也不跟张氏客气,往后退了几步,算好枕头的落点,在枕头将落地未落地的关头,飞起一脚踹在了枕头上,枕头半点没有停顿,借力飞上了天空,在屋檐上撞了一下,翻了半圈,落在了屋顶上。
张氏还不知道自己的枕头飞走了,这会子仍底气十足地骂,“自己的东西不收拾好,不见了就怪到别人头上,哈!你们家是有钱了啊,出息了啊,拿着几个钱就开始污蔑长辈偷东西了啊,家教真是好啊,这样的家教还读什么书,读了也是浪费钱!”
陈春燕只当张氏的骂声是背景音,她看着陈老爷子说:“大门和后门都锁着,进贼的可能性不大,就算进贼,贼也不会不偷钱,反而偷几个桂圆、几根芹菜。那么这件事就只能是家里人干的了。
“我非常不想用恶意揣度自家人,但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又不是自家人弄出来恶心我们的呢?您看清楚了那里有一片芹菜叶子,叶子靠近正屋,正屋里就住着您、奶和老姑,不是您,好,我暂且信了不是奶,那么就只剩老姑了。
“一个会偷东西的女孩子,哪有婆家敢要,俗话说得好,小时偷根针,长大就敢偷牛,别看那几样东西不值钱,但性质非常恶劣。”
陈春燕走过去敲了敲窗户,里面便传来头磕到窗框的声音。
“老姑,你说是不是?老姑,您可只有两年就要嫁人了啊,亲事还没定下来吧,要是传出您会偷东西,您说说,您能嫁到怎样的人家?”
陈竹心一巴掌拍在窗框上,“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偷过东西,我昨天晚上睡得死死的,连夜都没有起,哪有闲工夫跑到西屋去偷东西!”
陈春燕摊手:“瞧,老姑不承认,奶,您该不会想说是东屋的人穷极无聊,半夜起来偷东西,还专程从正屋门前过一遭吧。东屋可住着您亲儿子亲孙子孙女呐,偷东西的名声落在谁身上,您觉得好过点,我就找谁去!”
“胡闹!”陈老爷子怒喝一声,“既然觉得东西在正屋,那就进正屋找去,找不到我找你算账。”
第183章
陈春燕深深看了陈老爷子一眼,她对这位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看不到家庭问题、家庭矛盾的老爷子实在是不感冒。
陈老爷子的人品不坏,但这种判断不出是非,谁冒头揭开伤疤,让他看到脓疮,他就把谁摁下去的行为,她只想翻白眼。
屋里,张氏已经坐了起来,睁着一双眼睛,怒瞪着陈春燕,这双眼睛里有厌恶,有愤怒,独独没有惊慌。
陈春燕不相信张氏不明白,如果东西真是从正屋里找出来的,对她是多么大的打击,但她就是没慌,这就说明她很笃定,陈春燕不可能找到东西,或者说不那么容易找到东西。
正屋里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藏东西,而不那么容易被人想到的呢?
正屋、东屋、西屋三间屋子的结构都差不多,都是三间大瓦房,只是正屋的三间大瓦房里有一间用来做灶房了,灶房就紧连着爷奶的屋子。
陈春燕微微挑眉,撩开帘子,走到隔壁的灶房里。
灶房另一扇门正开着,清晨的阳光照进来,就照在灶台上。
陈春燕立刻走到灶台边,弯腰朝灶空里看。
张氏又开始冷嘲热讽了,“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仅怀疑爷奶偷东西,竟然还真的搜查起来了。”
反正骂已经挨了,陈春燕就不再客气,当真认真翻找起来,她本来觉得像灶孔这种地方是最容易藏东西的,但既然没有,那么剩下的所有地方都有可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春燕找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却还没有找到东西的迹象,张氏的嘲讽逐渐升级,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
陈老爷子终于听不下去了,呵斥道:“你也少说两句,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骂她是乌龟王八蛋,我跑得了吗,我跑不了,你难道跑得了?”
张氏悻悻地扭了扭腰,不搭理陈老爷子了。
灶房找完了,陈春燕回到爷奶的屋里。
陈修言紧张地看着陈春燕,他主动走过来拉住陈春燕的手。
陈春燕摇摇头,认真打量起这间屋子。
张氏:“哎哟,找不到了吧,傻眼了吧,你给我滚到外面去跪着,没规没矩的,不然这个家迟早要乱套。”
陈修言:“这屋子还没找呢,怎么知道找不到?那么多柜子全都锁着,让人怎么找啊?”
陈春燕摸摸陈修言的脑袋,继而走到炕边。
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找常规地方没有意义,要找就找不可能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来了,之前分家的时候,爷说要给他们大房现银,张氏哭穷说家里一共也没有几个现银,还把装钱的匣子拿出来给陈老爷子看。
但……陈春燕是不信的,一家人赚钱,钱最后全都落进了张氏手里,其他人只吃点粮食,菜都是后院种的,要么就是上山挖野菜,这么多年,陈家也没出过大的祸事,也没买房置地,钱哪儿去了?
张氏肯定有别的地方可以藏钱。
而柜子都是不大可能的,那些柜子都是张氏和陈老爷子共用的,那么就只剩下炕了。
银子的熔点很高,就算放在炕里,也不至于被烤化,而张氏每天不是坐就是躺在炕上,应该找不出比炕更让她放心的地方了。
第184章
陈春燕的手掌放到了炕上,顺着炕一寸一寸摸索过去。
张氏尖叫起来,“你干什么,还有没有人管了,简直无法无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陈春燕:“您老别激动,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您不是说这件事儿跟您没关系么,您身正不怕影子斜,实在没必要这么激动,我就是随便摸摸炕,摸得着什么,摸不着什么,我也不知道。”
张氏更加激动了,陈春燕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完全就是讽刺,就好像陈春燕已经很笃定东西就藏在炕里,还要用这种话来挤兑她,挖苦她一样。
她立刻起身,朝着陈春燕扑打过来。
陈春燕眼角余光里瞄见张氏动了,赶紧后撤离开,但她人小腿短,动作到底慢了,还是被张氏抓中了一爪,胳膊火辣辣的疼。
陈老爷子也发现张氏的态度有异常了,他抓住了张氏的胳膊。
别看陈老爷子看着比张氏瘦,但力气委实不小,抓住张氏两条胳膊之后,张氏挣扎不得,气得张氏只能朝着陈春燕吐口水。
晨光中,唾沫四溅,滑出的弧度清晰可见。
陈春燕哪里会吃这种亏,她往后面退了几步,抱着手,看好戏一般地看着张氏。
她笑着说:“奶,您激动成这样,甚至不惜动手了,我有点怀疑,东西就在炕下面啊。您该不会趁着爷不在家的时候,在炕上面掏了个洞吧?”
张氏吐口水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吐得越发猛烈了。
陈春燕露出个得逞的笑容,她知道她猜对了,张氏真的在炕上掏了个洞。
“爷,今天是小六去拜师的日子,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请奶将东西拿出来,多余的话,我一句都不会说,我年纪小,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您就放心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老爷子觉得陈春燕这事儿做得虽有欠妥之处,但还是明白事理的,他自然要站在陈春燕这一边。
他用力晃了晃张氏的胳膊,“把东西拿出来。”
张氏回过头,怒瞪着陈老爷子,眼中的愤恨把陈老爷子都吓了一跳,“凭什么你死鬼老婆的儿子孙子就能去上学,凭什么我的儿子孙子就不行!要别上,大家都别上,想撇下我们,自己日子越过越好,没门!”
张氏终于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那就是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她过得不好别人也别想过得好。
陈老爷子痛心疾首,“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年轻的时候是多么老实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啊。”
张氏撕心裂肺地吼:“我变成这样,到底是谁逼的,是你,是你们!你死鬼老婆的儿子脑子不好使,读不了书,好,他不读了,为什么也轮不上我儿子,我儿子真不会投胎啊,同样是投在这个家里,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永远都比不上从你死鬼老婆肚子里爬出来的!”
陈老爷子的身体晃了晃,“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竟然记到现在,既然怨气这么大,你怎么不早说?”
第185章
张氏冷笑,“说,我怎么说,我娘家穷,我没底气,怕犯七出之条啊,我的孩子还小,我要是被休了,你可以另娶,我的孩子到哪里去找个亲娘啊!”
陈老爷子再一次失望了,他发现他越来越难以跟张氏沟通了,他索性也不沟通了,“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你现在把东西拿出来,我可以不计较。”
张氏移开视线,盯着窗户看,不动,也不说话。
陈老爷子又晃了晃张氏的胳膊,“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张氏猛地甩开胳膊,陈老爷子往前扑倒,整个人趴在了床上。
张氏的指着陈老爷子,手指几乎戳在陈老爷的脑门上,“你,休,想!”
正屋门口已经堵满了人,都是二房三房赶来看笑话的。
燕儿爹被堵在外面,只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他看到陈老爷子扑倒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动弹,心道坏了,赶紧往里挤。
他伸出胳膊戳进空隙里,陈二叔和陈三叔两个人肩膀不停晃动,又把他给挤了出去。
他急得没办法,忽然想起灶房通这屋子,又赶紧绕到灶房,从灶房穿进了屋里。
他跑过去扶住陈老爷子,“阿爹,您还好吧?”
陈老爷子指指腰。
燕儿爹立刻把陈老爷子抱起来,端端正正放在炕上。
陈老爷子紧闭着眼睛,刚才那一下确实给他弄伤了,恐怕扭到了腰。
燕儿爹跺脚跌手,“阿娘,您这是干什么呀?您想吃那些东西,您说一声,我们几个做儿子的,哪会不买给你呀?”
陈二叔和陈三叔动作相当一致的往后退了一步。
张氏凉凉地看着燕儿爹,“你现在连你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你给我买东西,你买得了什么东西啊?”
陈春燕笑着说:“我阿爹没本事,谁叫他阿娘过世得早呢?二叔、三叔就不一样了,从小得您偏爱,特别是三叔,有什么好东西,哪怕爷没吃上,三叔一定是吃得到的。就为了这个,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啊。您想吃红烧肉了,他没钱买肉,哪怕是割自己的肉给您,也会满足您这个小小的心愿的。”
张氏哪里听不出陈春燕阴阳怪气的,但陈春燕提到的是她最偏爱的小儿子,心里还是得意的。
她洋洋自得地说:“别的我不敢说,但这一点,我是能肯定的。我呀,命不好,一辈子没享过福,可命也算好的,生的两个儿子都是正常的。”
燕儿爹的表情就空白了一瞬,他感觉自己被戳到了肺管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娘,您在说什么呐?”
张氏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反而有报复的快意,她笑着说:“你不是听得很明白了么,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的命不好,你的命更不好。”
陈老爷子恶狠狠瞪着张氏。
张氏瑟缩了一下,发现陈老爷子真是动不了了,才笑着坐到了陈老爷子身边,伸手在陈老爷子背上拍了拍,“你现在就该看清楚,等你将来老得动不了了,只有我会在你身边照顾你,你的心也别太偏了,不然你屎尿就全拉裤子了吧。”
第186章
张氏,疯了不成?
昨天吃假药中毒啦?
陈春燕一脸便秘表情地看着张氏。
但很显然张氏没有疯,自打陈老爷子真打算休妻之后,她就放飞了自我,反正好形象是维持不了了,那就换一种方法好了,这才改威胁了。
陈老爷子这个年纪,也实在没脸再娶个媳妇,他这时候再娶,要么跟儿子媳妇差不多大,要么跟孙女差不多大,都不是太好的选择。
是以张氏要不断提醒陈老爷子,不能休她,要是休了,以后卧病在床,可就没人照顾他了,俗话说得好啊久病床前无孝子,她就是要让陈老爷子不敢再提休妻的事情。
陈春燕回头看了看日头,摇了摇头,这一大场闹剧下来,都差不多到时间去胡阿婆家上工了。
她走到陈老爷子身边,“爷,您这腰得找个大夫瞧瞧,正好小许大夫在村里,我待会儿帮您请他过来,成吗?”
张氏冷嘲热讽,“哟哟哟,你请的人你爷咋敢用哟,你比鬼还凶,你爷还怕折寿呐!”
陈老爷子:“你给我闭嘴!燕儿,你去把大夫请来。老大,你把炕掀开,瞧瞧里面有什么东西。”
张氏指着燕儿爹,“我看你敢。”
陈老爷子:“老大,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你就听我的话,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在这个家,不是靠撒泼就能办成事的。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过来,把你们娘请开。”
燕儿娘叹着气走了过来。
刘二婶扭着腰,慢悠悠晃过来,却出工不出力,摆明了等着看好戏。
燕儿娘也是个实诚人,听到陈老爷子的吩咐,果然上手拉张氏,她这些年也没吃啥好东西,手上的劲儿有限,张氏体重不轻,又一个劲儿往下坠,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拉不动。
她转头看向刘二婶,“梅儿她娘你赶紧的,你没听到爹吩咐么,你这样不帮忙,爹的面子往哪儿搁?”
老实人说直白话,却把刘二婶噎得直翻白眼。
没办法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也不能再像刚才似的,伸出个手却连张氏的衣角都没碰到了。
刘二婶用了力,就变成两个人拉一个人了,张氏再怎么撒泼,也没有用了,连一秒钟都没有僵持到,张氏就被两个媳妇从炕上拉了起来。
陈春燕推了燕儿爹一下,使了个眼色。
燕儿爹便抱走了张氏的铺盖,伸手在炕上摸了摸,摸到一条细缝,他沿着缝摸着了一条线,用力一拉,一个木板就被翻了起来。
木板下是四分之一个炕柜大小的凹坑,坑里正正好放着一个竹篮。
燕儿爹把竹篮提了出来,撩开盖着竹篮的布一看,着急了。
“这个咋怎啊,芹菜全都变成一节一节的了,桂圆、龙眼和红枣全被吃完了。”
陈春燕顿时觉得张氏更加恶心了。
这是能吃的当场就吃了,吃不了的也要破坏掉,反正就是不能留给他们大房。
陈修言也是一样的感觉,他抢过篮子重重地掷在地上,跑了两步,又想起篮子里还有肉,又跑回来抱起篮子,“你还好不是我亲奶!”
第187章
东西都被破坏掉了,今天注定不能拜师了,而陈春燕今天也没时间进城,只能摇着头走了。
她匆匆洗漱完毕,随便抓了个窝头就出了门。
她一推开胡阿婆家的门,打趣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那谁,你今天可迟到了啊。”
陈春燕瞪了祁轩一眼,走到许京墨身边,说:“阿墨哥,我阿爷腰扭了,你去帮我阿爷看看吧。”
许京墨立刻回屋取出药箱。
祁轩趁机跟上,“我也去。”
陈春燕推他,“你去什么去!你又不会医术。”
祁轩摸摸鼻子,“我去看看总行吧。”
陈春燕:“你一个病号,还想看病好?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养病吧。”
祁轩见当真打动不了陈春燕,身子一歪,靠到了椅背上,“我听连儿说你家挺困难的,你这么小就开始拼命赚钱,十分不容易,还想着等我家人找来了,我让他们给你送匹马来,拉拉车,让你进城也方便点,谁知道你一点都不领情。”
陈春燕哈了一声,“等你家人找来了再说。”
许京墨和许连翘便同时看向陈春燕。
陈春燕瞬间了悟,“他家人找来了?”
许京墨点头,“今天早上。”
祁轩得意地笑了起来。
陈春燕可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这年头马多贵啊,如果能豁出去面皮,讨到一匹马,这张脸她就不要了。
她咬咬唇,蹭到祁轩身边,“轩,轩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啦。”
许京墨敛眸笑了。
祁轩板起了脸,“这要看你的表现了。”
“……”陈春燕真是感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要怎么样?”
祁轩:“我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陈春燕:“行,从今天中午开始,你的汤药我来送。”
祁轩翘着二郎腿的脚动了动,“这怎么够!我在这里憋了多少天了,闷都要闷死了,你带我出去透透气,就把你哥哥叫来背我。”
陈春燕指着祁轩,本来想发火的,但告诉自己,有一匹高头大马等着她,她又把那股火给压了下去。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大少爷,您老人家该不会忘记了吧,您还在被追杀呢,您不好好猫在这里,是想出去给杀手当靶子打吗?”
祁轩哈哈大笑,“你当我们家的护卫是死的?”
他说完,轻轻拍了两下手掌,房前屋后忽然蹿出十几个人来,一个个身上带着凌厉的气势看着陈春燕。
陈春燕:“……”
陈春燕:“你们家护卫来了,你让他们带你出去透气就好啦,凭什么让我哥哥背。”
祁轩:“因为他们家不缺马。”
陈春燕:“行行行,你家有马,你说什么都对。”
祁轩低低笑出了声。
护卫都面色古怪地看着祁轩,一副祁轩喝了假酒中了毒的模样。
祁轩收敛笑意,挥挥手,护卫瞬间散去,他抬眼朝陈春燕看去。
陈春燕叹气,“您老人家先等在这里,我一会儿回家去,让我哥哥过来接你。”
离开了胡阿婆家,许京墨有些担心地问:“让你哥哥背,真的行吗?”
陈春燕:“我哥哥又不是没有背过他,没问题的。”
闻言,许京墨的脸色就有些古怪。
第188章
陈春燕立刻发现许京墨的脸色不对劲。
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什么事了?”
许京墨还没有回答,许连翘倒是抢答了,“今天一大早,讨厌鬼就来问我哥今天有什么安排,我哥说……咳咳,他今天准备带你进山采点药材。”
陈春燕:“……”
这回要坑死傻大哥了。
背人上山下山与背人在平地上走完全是两个概念,难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但已经答应了祁轩,那人好像也不怕摔,那背就背吧。
她现在对许京墨要带她上山的事情更感兴趣,“医馆不是有药材么,阿墨哥上山采药做什么?”
许京墨这才道:“晒干的药材与地里长着的药材区别明显,现在还经常出现误食药材中毒的事情,我想把见到的药材都画下来,再标注药性。”
陈春燕疑惑道:“现在的医书里没有写这些东西吗?”
她记得上辈子倒有一本《本草纲目》记录了许多药材,这辈子这地方难道没有?
许京墨:“我家里存着不少医书,有些东西,这一本这样写,那一本那样写,所以有些东西需要自己验证,我想把验证后的结论记下来,以免后来者再走弯路。而写药材的专著却是一本没有,虽然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陈春燕举手,“我来帮忙。”
新鲜的药材她也不认识,但她可以戳小可爱啊,小可爱认识的药材肯定比她多。
许京墨笑了,“好。”
三个人说着话就到了陈家门口。
许京墨正准备往里走,许连翘却不动了,她说:“燕儿姐,你把你弟弟叫出来陪我玩吧,我就不进去了。”
许京墨严肃警告许连翘,“燕儿的弟弟可比你小,你不能欺负他。”
许连翘鼓起腮帮子,“我怎么会欺负他啊,我还专门带了枣子给他吃。”
许京墨点点头,这才没再多说什么,与陈春燕一同进了门。
“小六。小六!”
陈修言还在生闷气,听到陈春燕喊他,他鼓着腮帮子就出来了。
陈春燕朝门口一指,“连儿来了,你去找她玩儿吧。”
陈修言:“我不玩儿。”
陈春燕:“去玩儿会。”
陈修言:“好吧。”
陈修言气鼓鼓地出了门。
许连翘戳戳陈修言的脸,“你咋啦,生谁的气呐?”
陈修言:“别烦我。”
许连翘呵呵笑了,小孩儿装大人可太好玩了。
她从兜里摸出枣子,“给,吃枣啊,可甜了。”
陈修言看见枣子眼睛一亮,接过枣子就塞进了兜里。
许连翘把陈修言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你喜欢吃枣啊,给,我这里还有。”
陈修言把枣子接了过来,再次塞进了兜里。
许连翘:“你别光接不吃啊,你尝尝,真的很甜。”
陈修言:“我不吃,我要把枣子留起来拜师用。”
“啊?”许连翘一脸懵,“枣子跟拜师有什么关系。”
陈修言终于找到了倾吐对象,哇啦哇啦就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许连翘气得跳脚,“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走,跟姐姐去胡阿婆家,姐姐那里有好多枣子。”
第189章
陈春燕和许京墨并不知道两个小鬼已经手拉手离开了陈家大门口。
他们两先后进了正屋的门。
张氏一看到陈春燕就准备恶言相向,但好在话出口前,她看到了许京墨,这才闭上了嘴。
说到底她还是要脸的,在自己家人面前撒泼可以,反正家里人也不会把事情往外捅,但在外人面前撒泼就不一样了,几乎可以确定,外人一定会将事情往外说的,这样的事情她可遇到了不止一回。
就拿隔壁的大嘴婆说吧,那人每回趴在墙头上瞧陈家的笑话,陈家的事情不出半个时辰,就会火速传遍全村,这都是那大嘴婆的功劳。
吃一堑长一智,她现在也不愿意让外人看笑话了。
她倒是没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但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许京墨只当看不见。
他刚来村里那天,来陈家做客,就在门外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知道眼前这位是陈春燕的后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他只管眼观鼻鼻观心地检查陈老爷的腰好了。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陈老爷子的腰。
陈老爷子哎哟一声。
许京墨问:“这儿痛?”
陈老爷便嗯一声。
许京墨继续检查其他地方,陈老爷子继续哎哟。
许京墨:“……”
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确定了陈老爷子真正扭到的部位,才打开药箱,拿出针灸包。
“老爷子骨头没事,只是扭到了,扎几次针就行,扎完针注意不要沾水。”
这一套针一直在给胡阿公扎,胡阿公扎了,直接给陈老爷子扎似乎不太妥当。
陈春燕拦住许京墨,“阿墨哥,这个银针还是用烈酒擦一擦吧。”
像梅毒和艾滋一类的病症都是从其他大洲传过来的,现在还没有这样的病,但银针到底是要扎进人身体里的,这个用了又直接给那个用,到底不太卫生。
许京墨微微一愣,但鉴于陈春燕经常都有新奇的想法,且想法被证明是有效的,他并没有出言拒绝。
就比如之前陈春燕教许京墨的物理降温法,许京墨告诉了许大夫,许大夫又让一些家有年龄小的患儿去尝试,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有效,这可解决了小孩子难以喂药的难题。
他便问:“你家里可有烈酒?”
陈春燕摇头。
“不过我可以拿去在沸水中滚几遍,也是一样。”
张氏日常冷笑,“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治的可是你爷的腰,要治坏了,算谁的?”
许京墨将针插回针包里,递给陈春燕,“算我的。”
陈春燕接过针包往外走。
许京墨轻声说了一句,“老爷子稍等,我很快就来。”
他追上了陈春燕,“煮银针有何益处?”
陈春燕道:“其实沸水的温度还是不太够,如果有烈酒,再用烈酒擦一擦就最好了。我以前听人说过,很多病其实是要过人的,但这样处理之后,过人的几率就会小很多。”
许京墨举一反三,“也就是说,如果患者得的是要过人的病,只要用沸水煮,并用烈酒擦就不会过人了?”
第190章
陈春燕连忙解释:“当然不是!现在的烈酒还不够烈,效用有限。把酒点燃的温度,应该就差不多了。”
她听住在他们小区里的老中医说过,老中医就职的那个医院都处理不了银针的消毒,得送去全市最大的医院统一高温消毒,温度要达到三百度还是多少度,具体的她记不得了,只记得温度非常高就对了。
许京墨点头,记下了陈春燕的话。
陈春燕煮银针去了,许京墨回到正屋帮陈老爷子推拿。
陈老爷子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陈春燕守在锅边,就看到燕儿娘用草绳提着两笼肥肠回来了,一路上滴滴答答的。
“阿娘,您怎么不用篮子装一下,这多脏啊。”
燕儿娘:“篮子里装着猪肝、猪肚和板油。哎,真别说,这玩意儿真挺便宜的,根本没人要,猪肝、猪肚和肥肠一样只要一个铜板。”
是挺便宜的。
不过再便宜也不能天天吃,这玩意儿胆固醇多高啊!
陈春燕:“阿娘,待会儿准备一点姜蒜,再准备点蒜苗,我们中午炒肥肠吃,再给工地那边送点过去。”
燕儿娘笑着说:“好嘞,我买了两副,就是给工地那边准备了一副。”
陈春燕便笑着去将银针捞了起来,把锅里的水倒掉了,又装了点水进锅里,再将水烧上,准备等水开了,洗锅。
陈春燕抓着银针一头,给许京墨送了进去。
许京墨一看便明白陈春燕的意思,这是不想将刚煮好的银针又弄脏啊。
许京墨想了想,拿出手帕,摊开放在炕上,“你把东西放这儿就可以出去了。”
陈春燕微微一愣,但马上照搬。
她这才想起来,扎腰的穴位,可是要解裤子的,她不能看。
她走到门外,索性帮燕儿娘清理猪肝。
她把猪肝放进水里,又往水里滴了几滴白醋。
其实她以前炒猪肝都没有泡,主要是来不及,她下班回家都多晚呐,再泡猪肝,就只能等着被饿死了,她一般都是把猪肝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几遍就行了。
陈春燕:“如果谁家有莲白,就买一棵莲白,如果没有就算了。”
陈谷秋把盆子推到燕儿娘手边,洗干净了手,便往外走,“我知道谁家有莲白,我去讨一棵。”
陈春燕打趣:“我们秋儿面子真大,连菜都能讨来。”
其实龙桥村民风淳朴,真要有人家吃不上饭,讨上门了,他们也都会施舍一个粑粑,平时乡里乡亲的,要一两棵菜也正常。
只是陈春燕在上一世养成了习惯,享受了别人的劳动成果,就必须要付钱,才每次需要什么东西都是用钱去买。
陈谷秋跺脚,“姐!”
陈春燕笑了,拿过猪肚洗干净,丢进锅里煮。
许京墨给陈老爷子扎好了针,只等一刻钟之后去运一遍针就行了。
陈春燕:“阿墨哥,中午在这里吃啊。”
许京墨:“你那煮的是什么?”
陈春燕:“这是猪肚。”她压低了声音,“猪肚具有治虚劳羸弱,泄泻,下痢,消渴,小便频数,小儿疳积的功效,偶尔吃吃也挺好的。”
许京墨疑惑:“这些东西我没教过,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第191章
呃……
得意忘形啊!
要是说得模糊一些,这话还能圆回去,偏偏说得那么专业,根本不像是乡下地方那些人能够说得出来的。
陈春燕要想推说是听人说的,都说不过去。
既然编不了瞎话,她索性消极抵抗,“甭管我是从哪儿听来的吧,反正是有用的东西就行了。我曾经听人说过,要多看多听少说,此为偷师的最高境界。”
许京墨深深地看着陈春燕,觉得这个丫头越来越神秘了,偶尔表现出来的见识,根本不像个乡下丫头。
不过陈春燕有句话说得很对,不管是从哪里听来的,只要知道是有用的,这就够了。
他说:“猪肚的功效我会找合适的机会验证。那这个呢?”
许京墨指的是猪肝。
陈春燕看着许京墨,却并没有立刻回答。
许京墨笑了,“连我也不可以告诉吗?”
陈春燕半真半假地问:“阿墨哥会怪我偷师吗?”
许京墨叹气道:“世人多敝帚自珍,明明已有现成的结论,却并不愿意公布,别人想得到相同的结论,往往需要花费几年甚至十几年去研究,我和我阿爹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
虽然没有明说赞同偷师,字里行间却委实没有怪罪的意思。
陈春燕笑了,“我只说我记得的啊。猪肝可以补肝明目,养血,可用于血虚萎黄、夜盲、目赤、浮肿、脚气等症。”
许京墨:“夜盲?”
陈春燕:“不是有人到了晚上就看不到东西么,这种症状就叫夜盲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许京墨自动理解为陈春燕在偷师的地方听说的。
他颔首,“这个说法倒十分形象。”他又指着燕儿娘正在揉洗的肥肠问,“这个呢?”
要问别的,陈春燕铁定答不上来,但她是吃货啊,尤其注重食补,她爱吃的东西补什么,治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听许京墨发问,便立刻回答:“肥肠有润燥、补虚、止渴止血的功效,可用于治疗虚弱口渴、脱肛、痔疮、便血、便秘等症。”
许京墨边听边点头,继而又有些不解,“怎么这些你都知道,草药反而不知道呢?”
哎,谁家没事儿吃草药啊?!
陈春燕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她偷偷瞄了燕儿娘一眼,低声道:“我偷师的人家专注研究食疗,还说药补不如食补。”
许京墨大为赞同地点头,“这个倒是正确的,吃药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还是推崇治未病。”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也就算了,但现在你已经算我阿爹半个弟子了,就别再去偷师了,被人知道了不好。”
陈春燕自然满口答应,“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许京墨又提问了,他耳朵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该他教陈春燕的,今天倒是弄得翻过来了,倒让陈春燕教他了。
“这些东西既然这么好,为何我在肉铺从来没有见到过?”
陈春燕拍拍许京墨的胳膊,“正常啊,因为太脏了,放到肉铺,肯定熏得客人不敢上门买肉,久而久之,自然没人再卖了。”
第192章
许京墨惊呆了,“那你还敢吃?”
陈春燕陶醉地摇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喜欢吃的人,只是因为不会做,会做的,做好了,这些东西可好吃了。你和连儿中午就在这里吃啊。”
许京墨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欣然答应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直到这时燕儿娘才敢插话,“不麻烦,是我们家燕儿给你们添麻烦了。”
许京墨笑了,“燕儿很聪明,帮了很多忙,并没有给我家添麻烦。”
燕儿娘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
算准了时间,许京墨便回到正屋去给陈老爷子运针去了。
陈春燕拿筷子戳了戳猪肚,觉得差不多了,便将猪肚捞出了锅,又将猪肚翻过来,开始刮猪肚的里面,直到两面都刮得很干净了,她才打来清水把猪肚冲洗干净。
这才把猪肚切成条状备用。
猪肚凉拌或者做汤都好吃,但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椒,凉拌可就拉倒吧,没有辣椒的凉拌菜能叫凉拌菜么?
就只剩煮汤了,待会儿得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蔬菜可以放进去一起煮。
许京墨运完针,又走了出来,看着陈春燕处理食材。
那边燕儿娘已经洗好肥肠了。
陈春燕检查了一下,洗得非常干净。
她换了一锅水,先焯了一遍肥肠,换过水,再把肥肠放进去煮。
许京墨觉得很神奇,“待会儿就这么吃吗?”
陈春燕摇头,“当然不,这样吃哪有什么味道,就让肥肠小火煨着,煮好之后,捞起来切成这么长一段,和姜蒜蒜苗放在一个锅里煸炒,非常香。”
听得许京墨都想咽口水了。
燕儿娘无声笑了,“听起来也不难啊,就照你说的这样,我也能炒,秋儿也能炒。你们待会儿要出去是吧?路上别着急,我炒就行,你们回来直接吃。”
陈春燕看向许京墨。
许京墨:“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我们恐怕回来不了太早。”
陈春燕便点头,“好,阿娘,那一个时辰后,把猪肝捞出来,一边用清水洗,一边拍,务必洗干净,然后切片,与莲白一起炒。”
燕儿娘:“放姜蒜吗?”
陈春燕:“放,切片啊。然后这个肚条,如果找得到莴笋,莴笋切成条放进去煮,如果找得到山药,也可以用山药煮,如果找不到,就煮莲白。记得啊,肚条要先下锅,菜不经煮。”
燕儿娘第一次做,怕出岔子,又重复了一遍。
确认无误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今天看阿娘给你露一手。”
陈春燕点头:“行。”
许京墨转身进去给陈老爷子拔针。
燕儿娘趁机问:“猪大肠煮多久。”
陈春燕:“大概半个时辰吧,煮大肠的汤别倒,可以拿来煮粉。”
哦,忘记了,这个时代还没有红苕粉和土豆粉。
古人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啊,啥啥吃的都没有。
好在豌豆粉也可以将就。
陈春燕:“您会做豌豆粉吗?”
燕儿娘:“豌豆磨成粉?”
陈春燕摇头,“算了,我晚上回来做,做好了,明天早上吃。”
许京墨拿着针走了出来,“婶儿,我们先走了。”
第193章
燕儿娘笑着说:“小许大夫慢走。”
许京墨温雅地回礼。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陈家的门,就傻眼了,那两个小家伙呢?!
陈春燕赶紧回到门里,“阿娘,您有没有看到小六?”
燕儿娘洗干净手,走到门口,向外看。
“刚不还在门口耍呢嘛。”
这家伙!
他是在乡间野地耍惯了的,他要耍,家里人也不会管,但他带着一个许连翘,这就不行了,人家教养的姑娘,要是磕着碰着了,他们可不好交代。
许京墨见陈春燕和燕儿娘比他还要着急,他便反过来安慰两人,“修言看上去是个很可靠的孩子,应该不会带着连儿去做出格的事情,你们都不要着急。我们先会胡阿婆家看看。连儿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每天都待在胡阿婆家,最有可能就是带着修言去了那边。”
燕儿娘嘟囔道:“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陈春燕:“阿墨哥,你等会儿,我带上我哥,万一……我哥打人可凶了。”
陈春燕没有说完,但许京墨听懂了这个万一指的是万一什么。
龙桥村是穷,可再穷也不保证拐子不光顾,要是拐子当真洗手不干了,城里的牙行早就倒闭了。
只是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如果孩子是在本地拐的,牙行不会收,拐子得把人带到外地。本地牙行卖的,都是自愿卖身为奴或者从外地拐来的人。
陈春燕往傻大哥手里塞了两个豆子,傻大哥便乐呵呵跟着陈春燕走了。
三个人快步朝胡阿婆家走,还没有靠近,他们就听见了院子里的交谈声,那是祁轩对阵许连翘加陈修言的声音。
“来来来,再来,买定离手啊。”
许连翘眼珠一转,“小六,你押大,我押小,我们吃庄家。”
许京墨和陈春燕的脸色同时黑了。
陈春燕战斗力更强,直接推开许京墨就冲进了院子里。
祁轩吓了一大跳,收桌上的骰子都来不及。
陈春燕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似的,直接从他们旁边走过去了。
祁轩便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有松到底,陈春燕又从那头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刚从厨房里取的菜刀。
“我砍死你这个王八蛋啊,你教什么不好,教人家的弟弟妹妹赌钱!”
许京墨本来想跟祁轩讲道理的,但看到陈春燕那个架势,他道理也来不及讲了,赶紧冲上来阻拦。
祁轩的护卫又不是死的,立刻就冒了头,祁轩却微微摇头,他们便缩了回去。
祁轩握住陈春燕的手腕,“你看清楚啊,没有赌钱。”
陈春燕转过头,确实没在桌上看到钱,只看到了几个大红枣。
赌……枣?
她怒气一点没减,“我管你赌什么,只要是赌就不对!不管赌什么,都是一样的性质,哪怕你赌坨狗屎,都不准带着我弟弟和连儿!”
祁轩没憋住突然笑了,他心说,我是疯了么,我去赌一坨狗屎。
陈春燕更气了,“你还笑,你还有脸笑!”
祁轩收了笑容,哎哟一声,“我的伤好像被扯到了。”
许京墨赶紧拉开陈春燕,扶着祁轩往里走,“裂开了吗?”
第194章
背对着陈春燕,祁轩笑嘻嘻地朝许京墨挤眼睛。
许京墨叹气摇头,“今天的事情,你做得确实不对。”
祁轩不以为意,“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他的朋友里,没有哪个不会玩儿的,就算不是比大小,斗蛐蛐、斗鸡、斗狗,也都是玩儿的,也没见谁就长得多歪了。
要是平时什么都没有见识过,骤然被人引.诱,那才容易成瘾上钩,无法自拔。
许京墨停步,郑重地看着祁轩,“我们的家庭背景不一样,对于后辈的教育自然也就不一样,你家的教育方式不一定适合我家的孩子,还请祁公子你今后谨言慎行,不要教坏了我家的小孩。”
祁轩颇不认同,“现在把他们护得太好,等他们长大了,骤然要接触世间灰的、黑的事,他们适应得了吗?还不如趁现在,一点一点将那些东西展现给他们看,好叫他们别活得太天真,也能少走些弯路,少吃些亏。”
许京墨哑然失笑,“我们这种小地方,哪来那么多灰的、黑的事啊。”
祁轩靠着墙而战,面对着许京墨,“就拿最简单的说,城里的老太太、太太,一天日子那么长,除了管家,还会做什么事情呢?那自然是聊吃、聊穿以及打叶子牌了,如果你妹妹会叶子牌,将来嫁人了,不是能更快融入进新的环境么。可要是别人叫她玩儿什么她都不会,几次下来,人家还叫她吗,不会!久而久之,她就被孤立起来了。”
祁轩这话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
许京墨看着祁轩不说话了。
祁轩知道陈春燕也站在门口听,他就有几分得意,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些什么。
陈春燕凉凉笑了,“阿墨哥,你少听他偷换概念,叶子牌和赌大小能一样么,赌坊才赌大小呢!祁公子怕是出身勋贵世家吧,您那一套不适合我们准备走耕读传家路子的人家,请您还是收起来吧。”
陈春燕一语道破天机。
许京墨恍然回神,他刚刚差一点就被忽悠进去了。
祁轩被人道破身份,表情变得冷漠而严肃。
陈春燕:“您也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从小会斗鸡、斗狗、斗蛐蛐的,除了勋贵子弟,也没别人了。你们走的是恩荫的路子,不需要会多少东西,只要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即可,没有课业的压力,只要不玩儿出人命,自然就不算大事。
“但耕读传家的子弟,要读四书五经,要会作八股文章,要会投人所好,要会攀关系联络感情,哪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玩儿?童生是那么好考的吗?六十几岁考不过的,也大有人在,您可行行好,千万别带着我们家小六玩儿了。”
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能把勋贵的路子和文官的路子看得这么透着,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啊。
祁轩当下朝陈春燕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姑娘教训得是,在下再也不会胡乱做主了。”
陈春燕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她转头对许京墨说:“阿墨哥,不是要进山么,赶紧的吧,中午还得赶回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