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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景之月     逍遥江山txt下载     逍遥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74章:遂令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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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这事儿倒是便宜了况大人再一次刷新了自己的人望。

    当然了,除了这点闹心的事情,况大人干治安绝对是一把好手,倚天剑的锋芒,除了武林至尊屠龙宝刀,还真没什么可以匹敌的,这不,管你是什么王侯公孙,富贵闲人,但凡犯法的没有不抓的,抓了就审,绝不拖拉,短短几日的功夫,苏州风气为之一变,往日的各种娱乐因与苏州眼下气氛不对,不得不闹暂停营业,接头逗留的,闹腾的,聚众滋事的,坑蒙拐骗的,只要碰上了况大人的,活活该倒霉,统统抓到了大牢里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让家人交了银子给领回去,若是想尝试把牢底坐穿,况大人也不含糊,耗得起,苏州是缺粮,可不缺这口粮。

    整日的忙碌,以至于知府衙门都看不到况大人的身影,手下人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不得不略过知府,直接来巡抚衙门了,弄得自己这个堂堂的二品大员也不得帮着处理知府衙门的一些琐碎之事,实在碰上了要紧的大事,还不得不让锦衣卫给找人,然后将重要的文件给送了过去,可谓是劳民伤财的很。

    但与人家,他也责备不得,谁让人家根本就是一个不知疲倦的狂人,自从水灾发生后,除了维护治安,况大人还负责去恳请大户借粮,每日休息不足五个小时,其余时间可全都在忙碌,而且是正儿八经的忙碌,没半分的偷奸耍滑,这样的官儿,若是再有责备之言,那就得问问自己了良心了,而且与苏州的稳定而言,况大人的威信显然是比自己这个巡抚大人要高了许多,自从责令富户退田后,苏州的百姓,无论是富裕的还是贫穷无不觉得况大人怎么看怎么亲切,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让人信服的官儿,富户退田这多大的事情,苏州前前后后来了那么多的官儿,哪一个将这事儿办成功了,哪一个是正儿八经的为他们这些老百姓做了一回主的,在况大人之前,从来没有,在况大人之后,只怕也没有,这样一个为自己着想的官儿,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爱戴他,不信任他呢,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不信天,不信地,甚至是大明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也多半不信,虽说是个好皇帝,可对况知府他们毫无理由的相信,相信他的说到做到,相信他的官品,远的不说,就说这些日子,他的身影总在他们跟前,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们,坏的日子已经到头了,好的日子就要来了,原本他们不太信这些圣人说的空话,但况大人说的他们就相信,他们相信苏州正如况大人所言,慢慢好起来,那时候他们不断有了田,还有吃的,只要好好耕耘,好好劳作,压在他们身上的沉重赋税也会一点一点的减轻,这里是他们的家,没道理为了多吃上一口米饭,多购一点米,闹腾得太糟糕,给朝廷添麻烦,所以即便是苏州的米价仍在高,洪水无情的咆哮,饿肚子的日子时时有,可他们无比坚定的相信,苏州的好日子很快就会来了,因为况大人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这份绝对的信任,的确给杨大人帮了一个很大的忙,大凡大灾之后,最怕的就是乱,在极度失去信心的百姓,谁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乱子,而苏州先有雪灾,后有水灾,算上让人担心的春荒,本来最令人担心,可在这样的大灾之下,苏州的百姓选择相信了况钟,这不可谓不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这次他不顾雪灾,责令富户退田,朝中早有不少官员递了弹劾的折子,但都被内阁毫无理由的压制了下来,即便是压不住送到了皇帝哪儿,杨大人也没见得有多大的损失,二品的官职还在,俸禄一分不少,就是该有的嘉奖也都如实送来了,可以说皇帝,内阁如此硬气,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天灾**既而连三的苏州城并没有出现大乱子,你说他不行,可以,那么让你去治理,你能保证大灾后的苏州还能如此平静么,不能吧,既是不能,你的弹劾有何多大的意义呢?“

    关于这一点,杨大人是心存感觉的,若没有况钟这个再世包拯,他未必在这个二品的巡抚的官位上坐得如此安稳,至少需要出手的事情没那么顺利,可以说在苏州这片隐藏着巨大繁荣的地方,况大人就是他一路的护身符,而且还是一个能做事,会做事的护身符,因此对于他的关注,杨大人比起其他官员要多一些,所以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

    那衙役似没想到杨大人这么大的反应,颇有几分踌躇,犹犹豫豫了一阵才叹了声,道:“府衙刚刚借到消息,说是况大人的母亲去了?“

    “什么?“杨峥吃了一惊:”这的确是个要紧的事情,母亲去世,不要说这个重孝的年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孝心已日渐淡薄的年代也是一件极紧要的大事!“

    “况大人可知道?”杨峥急切的问。

    那衙役点了点头道:“也是刚刚知道的,况大人正在安抚百姓,让他们耐性等候,巡抚大人正积极调配粮食,用不了几日朝廷的粮食也就来了,暂时忍耐几日——?”那衙役说着说着眼圈微微红了,几乎要落下眼泪来:“况大人听到消息后,大叫了声母亲,整个身体就倒在了地上,就此昏了过去?”

    “什么昏了过去,怎么样没事吧?”杨峥又是吃了一惊,古人以“百善孝为先”,这绝不是一句空话,那是实实在在的孝顺,儒家《孝经》开宗明义章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於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於事亲,中於事君,终於立身首先弘扬的就是一个“孝”字,孝顺父母只是孝道的开始。《孝经•;谏诤章第十五》: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於父,臣不可以不争於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广至德章•;第十三》: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也。可以说“孝顺父母”在这个时代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准则,为人子女当孝,为人父母当慈。父母养子女叫做“养”,子女养父母也叫做“养”。前者抚养成人,后者赡养终老。这叫天经地义,容不得有半点质疑,这可不是他这个二十一世的人所能理解的,子女对父母的情感,父母对子女的养育之恩从历朝历代的典籍以及百姓口口相传的故事可以窥知一二,况钟为人至善至孝,与父母的情谊,自非比寻常,能由此表现并不意外。

    “大人放心,况大人只是因为陡闻噩耗,一时悲伤过度,才昏了过去,府衙的郎中已为其整治,这会儿已安然无恙了……?”那衙役道。

    “那就好!那就好!”杨峥暗松了一口气,但很快这口气又提了上来,古人固然讲究孝顺,可孝顺的规矩也不少,按制,官员从得知父母去世消息起,必须回祖籍守制居丧二十七个月,谓之丁忧。古礼三月而葬,然后初哭,行虞礼、卒哭“虞礼”是安瑰祭,三次虞祭之后,行“卒哭”礼,献食举哀于灵座以后,不再哭悼。卒哭十一次为“阳礼”,将神祖迎入祠堂,礼毕将:主移回原处。丧后十三个月至十五个月举行“小祥”、“大祥”礼。七个月举行“谭”礼,意为安然平安,心情激动可安一些。死者安葬以后,孝子要居丧、一服的孝子要居丧三年。居丧也叫“丁忧”、“丁艰”,又叫“守孝”,是对父母孝心的最好体现,也是对儿女是否孝顺的考验。按照古礼,丁忧三年期间不能外出做官应酬,也不能住在家里,而要在父母坟前搭个小棚子,“晓苫枕砖”,即睡草席,枕砖头块,要粗茶淡饭不喝酒,不与妻妾同房,不叫丝弦音乐,不洗澡、不剃头、不更衣。丁忧的社会基础是“孝”,为什么孝,因为小孩初生,三年不离母仔,时刻都要父母护料,因此父母亡故后,儿子也应还报三年.但居丧时候也有些权变的,《礼记•;曲礼》明确规定说:“居皮之礼,头衬创则冰,身有病则治,有疾则饮酒食肉,疚止复初”,就是说一是有病,二是年老的。此外碰到国与家发生冲突,要家礼服从国事,孝子可出来为国效力。敢这么干的人,多半都是遭千人唾万人骂,轻则丢官,重则判刑。当然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士林鄙视不说,还得忍受父母离别之痛,可以说但凡没有大毅力,绝不会走这一条路的,而这也是杨峥此时苦恼的原因所在了。

2075章:可惜年年红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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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钟无疑是一把好用的倚天剑,在苏州局面未稳的时候,因母丧回老家耐住二十七个月了,这无疑是给他沉重的打击,他一直觉得在苏州碰上了况钟是幸运的事情,因为这位况大人虽是清流,可没有清流的固执,也没有清流的自命清高,做事情知道变通,虽有点倔,还有点不好说话,可有本事的人多少有点脾气,这与用他并无多大矛盾,事实上况大人很好用,不但好用,还很有动手能力,但凡命令下去的事情,从不大折扣,这样的一个干将,寻常的日子倒也罢了,可眼下的苏州城是玩玩离开不得的,最让杨峥担心的是,若苏州最有威望的清官轰然离去,百姓没了期望,而自己又没有强力的支持,还有几分把握去应付接下来的这场大战,之所以如此忧心,道理很简单,从责令富户退田后,他基本上把苏州的富户得罪光了,面对灾难,他们不上前推一把就不错了,指望他们帮忙,想都不想,所以能依靠的唯有百姓,而自己威望不够,难以让百姓信服,没有况钟在一旁协调,苏州还如何能治理?

    这个变化来得太快,让杨大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他毕竟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阵慌乱后,也暗暗有了计较,这个时候的苏州绝对是离不开况钟的,既是离不开,那只能夺情了。

    夺情,并非前世影视剧上看到的那么不可理喻,事实上不少朝代,为了因应各种局势,“夺情”可以合法地不守礼制,如《周书•;王谦传》:“朝议以谦父殒身行阵,特加殊宠,乃授谦柱国大将军。以情礼未终,固辞不拜,高祖手诏夺情,袭爵庸公。”唐代已经建立起较为完备的夺情起复制度,但在唐玄宗后夺情已较少见而已,久而久之夺情不为人所赞赏了,但也并不是说夺情就不符合规矩,也有因时而定的时候,比如大英雄岳飞就多次夺情起复。

    绍兴四年三月二十六日,岳母姚氏去世,岳飞三天水浆不沾,哭红了双眼,他与儿子岳云等“跣足扶榇”,从鄂州(今湖北武昌)徒步前往庐山安葬。史书记载:母病,“尝药进饵”,亲自侍奉;母亡,赤脚扶棺近千里。岳飞认为:“若内不能克事亲之道,外岂复有爱主之忠?”正所谓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门。母亲落葬后,四月初七,岳飞辞官,入住庐山名刹东林寺,准备守三年之丧。但当时金兵实强,宋高宗在主战派的劝说下,派遣赵鼎处理此事,赵鼎深知岳飞至孝,立即按例通过枢密院于四月初七与初九接圣文让他起复,同时请高宗下《起复诏》。所谓起复,就是指官员服父母之丧未满期而应召任职。当天,高宗遣使慰问,在常规奠礼外,加赐银千两,绢千匹,同时‘即日降制起复’。”四月十二日,岳飞接到命他起复的密札,立即上了《乞终制札子》,希望皇帝“矜怜余生,许终服制”。不久,朝廷来使抵达庐山,岳飞准备以孝服谢恩,使者坚决不同意。岳飞接到密札与第一道《起复诏》后,再上《乞终制第二札子》。

    第二道诏书行文“已降制命,趣卿起复。”在这道诏书中,宋高宗要岳飞“国耳忘家,移孝为忠”,“体几事之重,略常礼之烦”,希望他起复后“趁吏士锐气,念家国世仇,建立殊勋,以遂扬名显亲之美”。前前后后宋高宗一共发出了三次起复诏,才让岳飞重新上战场,对此无论是宋人还是后世多赞扬岳飞的精忠报国,很少有人说岳飞不孝,这一面固然看到了宋代对夺情的宽容,另一面也可以说宋人在对丁忧上并非古板一块。

    与宋代的宽松相比,明代对于夺情就要严重多了,朝廷早已明文规定,“内外大小官员丁忧者,不许保奏夺情起复”。明英宗正统七年下令,“凡官吏匿丧者,俱发原籍为民”;十二年又下令,“内外大小官员丁忧者,不许保奏夺情起复”。明代文官夺情起复者主要有阁臣、尚书、侍郎等一些政治人物。一些人便利用各种手段,营求夺情。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夺情行为,都会引起伦理问题,所以极少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走夺情这条路,而这也是摆在杨峥面前最大的问题,事实上不仅是他,同样也是况钟的问题,杨峥甚至能想象况钟拒绝的神情,但无论如何,眼下的苏州城是离不开况钟的这一点无疑之意,所以杨大人决定还是去试一试,不管成功如否,总要付出行动才行,人生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而恰巧况钟便是能言的?“

    杨峥本也不是一个优柔挂断之人,既决定这么做了便不再含糊,让人稍作准备了些薄礼,便去了知府后衙。

    自从得知了消息,后衙里便被挂上了白色的灯笼,灯笼上大大的奠字十分的显眼,自从得知消息后,况钟就晕了过去,经过郎中的一番整治,总算是醒了过来,刚醒过来,就听得哭声一片,先是轻声,哭到最后则是嚎啕大哭,伤心的哭声立即感染了府中上下,不少丫鬟仆人也跟着偷偷的抹眼泪,最后还是钟夫人的一番劝说,况大人才停止了嚎啕大哭,却不想失去目标的况大人越发沉浸在丧母的悲伤之中。

    况钟七岁丧母,从小受到生活磨炼。聪颖好学,秉心方直,律己清严,习知礼仪,处事明敏。况钟对书法很感兴趣,曾经刻苦练习,无论是正楷、隶书、行书,他都写得很好。况钟原本会按照父母的愿望刻苦读书,获取功名,报答父母的恩情,却不想这个愿望还没来及时实现,生母便去世了,那时他也悲伤,但终究是孩子,与世间最苦处的悲伤体会的并不深,因此对于丧母,况钟的感觉是从此再也见不到那个慈祥严厉的面容,并不如何难受。

    此后的日子,他的生活,教导开始有继母何氏来担任了,虽说是继母,但对于他的严厉并不比生母差多少,甚至有时候更为严厉,在学业上丝毫不敢放松,非但如此,何氏读书识字,在品德上对况钟的教育意义重大,可以说况钟今日能成就一代清官,固然有他的自我的努力,但与何氏努力培养也不无关系,对于何氏的情感,况钟与生母无疑,这次何氏去世,起打击不小。

    约莫天黑十分,杨峥才走了知府后衙,眼尖的仆人早已去告知了消息,况钟因悲切过度,身子骨虚弱,一时下不得床榻,只好让妻子与儿子出来迎接了。双方彼此行了礼后,杨峥尾随钟妻进了书房,床榻上的况钟双眼红肿,神情悲切,与平日里威严的况大人判若两人,杨峥叹了声,不得况钟行礼便快一步走了上前,一把扶住挣扎着站起来的况钟道:“你都这样了,没必要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在乎礼仪的人?“说完又看了一眼况钟道:”况大人节哀!“

    况钟沙哑着声音道:“多谢大人?“

    杨峥嗯了声,又说了些安慰的话儿,见况钟的情绪尚未稳定了些,这才说出了自己心头的目的。

    况钟默默的听着,到没如杨峥表现的那般激烈,让他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大半。事实上来的时候他心头一直在打鼓,夺情并不是一件玩笑的事情,尤其是在本朝,虽有前朝岳飞的先例,但人家毕竟是武将,再者在战场上,原谈不到“丁忧”,古人都称之“墨绖从戎”,又称“金革之事不避”。为国夺情合乎情理,所以岳飞的夺情并没有遭受旁人的非议,甚至不少人赞他深明大义,精忠报国。可岳飞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况钟是清官不假,可远没有达到岳飞的地步,再者如今天下太平,用不着上战场,三来,宋朝是宋朝,大明是大明,虽说制度上多有延续,可许多规矩却还是更改了不少,就如这夺情,从洪武开国到今日已有六十多年,为国家夺情的官员,似还没有出现过,所以夺情绝对是大明开国头一遭的大事,况钟为人虽不迂腐,做事情也没有清流的古板,但毕竟是报读圣贤书的读书人,骨子里的忠孝礼义廉耻还是有的,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夺情,或多或少心里没底,所以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几番犹豫,提着心说出来的。如今看况钟的表现,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登时放心不少,隐隐又有了几分信心,莫非况大人也有夺情之意。

    这一点杨峥就有误会况钟了,况钟为人孝顺,从接到母丧的消息,便让人上了讣文,本想立即返家乡丁忧,但他与苏州父母官多年,苏州的情况没有比他更清楚的,这个时候他离去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所以在讣文的日期上,他拖了半日,其目的就是给杨峥来见上一面,好说一说对自己苏州的具体安排,却不想杨峥竟让他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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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7章:进也忧退也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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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还是不走?”况钟在心里默默悼念了几遍,仍旧拿不定主意,眼看着一旁的杨峥耐着性子等待,颇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声道:“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卑职也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可母丧也不是一件小事,请恕卑职不知给如何下这个决定?“

    杨峥明白况钟的为难,见他也不是一头牛拉不回来硬要回去为母丁忧的人,心头最大的担心算是放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如何让况钟下这个决心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他其实并不如何纠结,非常事情,寻非常事,似况钟这样的清官,最看重的精忠报国,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自己的理想,可以说这是大多数的清官都有的臭毛病,只要能从这一点上说服他,问题就不大,事实上经过刚才的分析,摆事实,讲道理已经让况钟对丁忧之事有所缓和,之所以没下决心,是因为这事儿大明开国以来都没人做过,况钟不知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所以才犹豫不决,看清楚了这一点,杨峥决定对症下药才可一击即中。

    “我听人说君子能孝亲,必具爱敬之诚,以爱敬之诚,移作事君,必能忠于事君。他能敬兄,必具和悦态度。以和悦态度移于事长。必能顺于长官。处家过日子,都能处理得有条有理,他的治事本能一定很有办法,如移作处理公务,必能办得头头是道。所以说:一个人的行为,能成功于家庭之内,这样由内到外,替国家办事,不但做官的声誉显耀于一时,而且忠孝之名,将永远留传于后世。况大人是个聪明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难道还用我说来说么,丁忧固然要做,可人死不能复生,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你立志替朝廷牧民一方,保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如今苏州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弃之不顾,还谈什么保境安民,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我想何伯母若是在天之灵,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母官吧?“

    况钟咬牙沉默不语,他承认杨峥所说的都对,可这个决心却是千难万难,饶他自问心智老练,也不知该如何下这个决定。

    杨峥看了一眼况钟,从刚才的表现看,他多少看得了端倪,他知道况钟伤心母亲是真,想回家丁忧也是千真万确,但不可否认是他对苏州百姓的牵挂,根本就舍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苏州,所以他也不会轻易的走的,但不走就要命令夺情所带来的后果,这个后果如何,前朝没有,本朝也没例子,他看不出,也猜不到,因此才不知如何下这个决定?“而杨峥这一番话,或多或少给他了一点底气,自古忠孝两难全,选择忠还是孝,全看自己如何取舍了?

    杨峥知道这个决定对于这个时代的人难度之大,不亚于任何一件事,所以把该说的话儿都说了后,并没有在多言,旁人说得再多,也不及他心头做出的决定,因此他很知趣的低头喝茶,没再说一句话。

    书房重新恢复了宁静,偶尔传来门外仆人几声话语也迅速归入沉寂。

    这样的情景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听得况钟长叹了声,道:“大人还是给我说说夺情吧?“

    此话一出,杨峥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已从况钟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对方的决心,而这份决心真是他想要的。

    “这个不难?“杨峥信心满满的道。

    况钟看了一眼杨峥,显得有些犹豫,道:“本朝无此例,只怕不容易,杨大人既有此意,还需谨慎些为好?”

    杨峥嗯了声,道:“我这么说,自有我这么说的道理,其一,苏州沉婀难治天下皆知,所以对于朝廷治理下定决心治理苏州天下都侧目而视,这就决定了在苏州这件事上绝不可能是草草收场?“说到这儿杨峥看了一眼况钟,见对方微微颔了颔首,继续说道:”苏州府的人口和税粮超过当时的全国任何一个府,苏州府治理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国家的安定,苏州府税粮的征收情况也会直接影响朝廷的财政收入。早在宣德三年,圣上就曾就苏州府知府的人选关照吏部:“苏州府是大郡,公务繁剧,赶紧物色廉洁奉公、有才能者出任知府,贪污暴虐、残害百姓的人不能任用。”可见苏州府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皇帝选况大人为苏州知府,一方面说明况大人的能力和才干都得到了皇帝的肯定,其为官的操守也让皇帝放心。另一方面也说明在苏州的问题上皇帝也下了一番决心,这一点况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况钟颔了颔首,宣德三年,他与另外九人赴任前,皇帝亲自设宴为他们送行,并为他们颁发了敕书。在敕书中,皇帝对他们到任后的政务进行了具体的指导,并给予他们一定的权力,奏章可直达御前,也就是说可以越级直接与皇帝联系,表明了皇帝对他们施政的支持。他在内的九个知府奉敕书赴任,相当于钦差知府,这是前所未有的恩典。无限荣耀的背后,是皇帝对苏州的关注超过了任何一个地方,对朝廷能治理好苏州城比任何人都看重?“

    “即便皇上能看重苏州,就能让卑职夺情么?”况钟皱眉问,由于悲伤过度,他的面色并不好看?“

    杨峥道:“不说一定能,但至少有些希望?”

    “单皇帝一人支持,只怕……?”况钟仍旧担心,从杨峥的分析看,皇帝对苏州的关注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地方,那就是说明,皇帝绝不想看到一个一团糟的苏州城,更何况这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件地方上的大手笔,在这种情况下,同意他夺情并非不可。

    杨峥道:“这个你放心,如今是三杨柄国,三人都不是迂腐之人,与国事自是比你我更看重,孰重孰轻一目了然,想来不会反对你的夺情,这事儿就交给我好了?“

    况钟知道杨峥与内阁的三位杨大人的关系匪浅,若三人不反对,算上皇帝的话,这事儿就成功了一般,想到了这里,刚才的担忧顿时去了一半,冲着杨峥抱了抱拳道:“多谢大人成全?“

    杨峥摆了摆手道:“应该我感谢你成全了我才是,这苏州城的情况你也清楚,没了你,本官根本是寸步难行?“

    况钟苦笑了声,道“大人谦虚了?“

    杨峥摇了摇头道:“这并非谦虚,你我在苏州的所作所为,已得罪了富户,大户,王侯公孙,之所以我们还能留在苏州,并非是我们多么的能干,而是苏州的百姓商人对我们的支持,这是两股强大的力量,我们依靠他们对抗的是富户大户,王侯公孙背后的各种势力,若没有了他们,我们根本就走不了几步,这并非虚言,大明开国六十载,来苏州做知府的绝对不比你我聪明,能干,可他们都失败了,这一点也已说明,苏州不是一块轻易能降服的地方,你我能在站在这里,是有百姓商人的支持,若非如此,你我何尝不是前辈们的下场呢?”

    况钟点了点头,他知道杨峥说的是大实话,苏州号称天下最难治理的州府之地,绝非偶然。

    杨峥目光盯着况钟,道:“而这一切的功勋都在你的身上,你勤谨廉洁,博识干练,又任劳任怨,来苏州三年整治吏治,核减税粮,废止多项苛捐杂税,为民伸冤,很得民心,百姓以”青天“之名赞扬,这足以说明百姓从对官员的不信任,不合作,甚至是抵制,从你况大人来苏州开始转变,他们看到了你况大人刚正不阿、勤谨廉洁,博识干练的品格,从心底里愿意相信你,甚至维护你,因为你他们开始相信朝廷,相信我这个巡抚,说起来我也之沾了你的光,要不然也是个丢官的下场了!”杨峥说到这儿自嘲的一笑,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感觉:“这个时候,你若是离开,那么造成的后果便是百姓再一次选择了徘徊,一旦有心人挑拨,不明事理的百姓,少不了做出蠢事来,失去了百姓的支持,我这个巡抚还能立足苏州么,所以与公与私你都不能走?“

    况钟道:“大人都这般说了,卑职就算想走,也未必走得了啊?只是,丁忧是我朝大事,一旦被夺情,言官御史只怕少不了要攻击苏州了,卑职怕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大人的大事?”

    杨峥摇了摇头道:“你错了,在这件事上,只要不是傻子,就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那你丁忧说事了?”

    况钟有些不解,微微思索了一会儿,茫然的问:“这是为何,大明言官自洪武时,便权利极大,负有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司、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等。大凡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官员丁忧夺情这样不合常理的事情,他们岂能坐视不管?”

2078章:况太守,民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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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峥道:“管自是要管的,可效果只怕不大,只要稍微有点见识的人,是绝对不会拿你况大人夺情一事说事的?”说到这儿自嘲的一笑道:“若是换做是我,说不定要群起而攻之了,可你就不会这样了?”

    况钟依旧不明白,望着一脸自信的杨峥道:“请大人恕卑职鲁钝,不明白大人这话是何意?“

    杨峥笑了笑道:“道理很简单,你况钟自做官三十载,刚正不阿,廉如镜,清如水,来苏州屡平冤假错案,打击贪官污吏,深得民心,百姓称之为’青天“这两个字的涵义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况钟点了点头道:“青天就是光明的意思,光明正大是为官清正廉洁的代名词,说青天是因为人民认为官员执法刚正无私,使人民看到光明,看到希望的意思,前朝包拯,因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而著名,又能体恤民情,为民请命,被尊称为“再世包青天”。”

    杨峥嗯了声,道:“同样,你为官三十载,清如水,明如镜,爱民如子,犹如青天?百姓才给了你“况青天”称呼!“说到这儿,杨峥又是一笑道:“人都说名声施於无穷,功烈著而不灭,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好的名声有时候固然是附在身上的枷锁,可有时候未免不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倚天剑,你秉刚劲之性,戆直自遂,盖可希风汉汲黯、宋包拯。苦节自厉,诚为人所难能,这样的好名声在外,你夺情天下又有几个人相信不是为了苏州百姓呢?夺情的意思是为国家夺去了孝亲之情,可不必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旁人或许做不到,但你况大人绝对做得到,天下事总以其人所处之时地为断,所以重纲常、维名教而警偷薄之俗也。至‘金革之事无避’一语,经义直捷了当,更无可疑;诚以兵礼、丧礼同一凶事,并无所谓希荣忘哀之念;而干戈之际,事机急迫,有万不能无变者。顺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则世俗所谓‘夺情’者,乃圣贤所谓‘遵礼’,又何拟议之有?。”那些言官都是报读圣贤诗书之人,这样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所以在你夺情这件事上,他们反对的力量不大,最多也就是几个不长眼睛的言官小打小闹而已,左右不了局面,弄不好那些言官还要上书支持你也说不准?”

    况钟苦笑了声道:“大人总是这么有能耐,一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经大人这么一说,竟变得简单了?”

    杨峥听他语气,再看他模样都开始松动了,暗暗松了一口气,淡淡一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是圣人似的,要是真这样,苏州我也不用烦了”!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在了对方的脸上道:“怎么样,说了这么久,你是答应夺情了?”

    况钟叹了声道:“圣人有云,若值国家有事,孝子不得遵恒礼,故从权事,况钟虽不才,愿意这么做?”

    杨峥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天下的事情不如意十有**,身为父母官的唯有以忠义行事了,我相信何伯母也能体谅你的这一番苦心的?”

    况钟叹了声道:“但愿如此吧?“

    去留的问题虽定了下来,但如何操作也得讲究,按照日程,况钟最慢也是明日傍晚十分举家上路返回江西靖安县龙冈洲为母丁忧,但事情既有变化,况钟虽不愿意,但也不得不出来做些安排,先是一家人除自己之外,仆人丫鬟全都返回江西为母丁忧,其二,这事儿还要思索如何上书说明,真不知该如何写,当日下午,杨峥就让人送来他亲手所书,况钟正感不知该如何下笔,见有书信来,顿时大喜,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扉页上便是《乞恩守制疏》五个大字,再往下看,忍不住默念了起来:“是臣以二十七月报臣父,以终身事皇上”,这里说的虽是丁忧大,但语气并不十分坚定,但不得不说奏折写得恰如其分,若要用一个词儿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欲说还羞的意味了。刚看了两句,他便叹了声,心说:“人都说大人才学了得,往日并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不加,就这等云里雾里的手段,我是万万写不来的!“本来还有些担心,这奏折写得言不由衷,可刚看了这个开头,彻底放下心来,便仔细往下看了:”臣闻受非常之恩者,宜有非常之报。夫非常者固非常理之所能拘也。臣一介草茅,忝司政本,三十有余年,受先皇顾托之重,荷圣主倚毗之专,无论平日所承,隆恩异数,超轶古今,即顷者闻忧之日,圣上为臣悯恻,圣心感动,为臣凄惋,慰吊之使,络绎道途,赙賵之赉,充溢筐篚,又蒙皇上亲洒宸翰,特降玺书,中间慰借之勤笃,勉喻之谆切,尚有溢于圣言之外者。臣伏而读之,一字一泪,虽旁观近听之人,亦无不伤心酸鼻者。夫自古人臣,以忠结主,商则成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周则成王之于公旦,汉则昭烈之于诸葛亮,其隆礼渥眷,辞命诰谕之文,载在史册,至今可考,固未有谦抑下巽,亲信敬礼,如皇上之于臣,若是之恳笃者,此所谓非常之恩也。臣于此时,举其草芥微躯,摩顶放踵,粉为微尘,犹不足以仰答于万一,又何暇顾旁人之非议,徇匹夫之小节,而拘拘于常理之内乎?且人之大伦,各有所重,使幸而不相值,则固可各伸其重,而尽其所当为;不幸而相值,难以并尽,则宜权其尤重者而行之。今臣处君臣、父子,两伦相值,而不容并尽之时,正宜称量而审处之者也。况奉圣谕,谓“父制当守,君父尤重”,臣又岂敢不思以仰体,而酌其轻重乎?“整篇文章他前前后后诵读了两遍,文章单论言语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文章,难得是这份文章言语恳切,将一个想要精忠报国,有迫于丁忧祖训无可奈何的感觉全都说了出来,更可贵的是将一个一心为母丁忧的意愿也展现了出来,可以说这是一篇绝度有感染力的人,他相信即便是那些素来苛刻的言官,诵读了这样的一篇文章也不好说什么,人家都这般左右为难,你若在上来揣上一脚,用意何在。但问题也不是没有,文章本意是希望皇帝“夺情”,却不得不按照惯例向皇帝请求“乞恩守制”;一面讲“乞恩守制”,一面强调自己不同于常人,“非常理所能拘”,“何暇顾旁人之非议,徇匹夫之小节”。这分明是在向皇帝表明决心,如果皇帝坚持“夺情”,那么他可以不顾“常理”与“小节”,坚守岗位。虽说天下谁都不相信,他况总夺情是为了贪恋权柄,但这种既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当然了,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即便是文章写得再好,要说的人还是要说的,对于这一点他早有准备,所以将文章又字字斟酌了一遍,除了添了几个词儿外,几乎是没有变动,有这样的一篇文章在手,他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接下来就是将这篇文章添上自己的姓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城了,好在他当初离京时,皇帝准许他苏州一切事情都可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往京城,这件事对于朝廷来说不算一件大事,毕竟似他这样的四品官,天下太多了,可与苏州,与他来说则是一件重得不能再重的事情,所以他用了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了出来。

    到了下午,况知府母丧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其中固有人从知府后衙看出端倪,但也不是有人故意从中放出了消息,比起富户大户,百姓的说服力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放出消息那人似是这个意思,事实上他的用意很准,消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通过三教九流,凡夫俗子之口,迅速传遍了苏州城,得知消息的百姓,开始反复吟唱歌谣:“况太守,民父母。愿复来,养童叟。”表示不忍心况大人的离去,而长洲县三万多人联名向朝廷上书,请求朝廷让况钟继续留在苏州!不少商贾鉴于况大人这些年打击贪官污吏,整顿苏州市场,同样表示了不舍,不少商家便是只要况大人不走,可以每日献出一百斗粮食用作赈灾?如此大的场面况钟还是头一次看到,感动的同时,心头不免愧疚,同时下定了决定,毕生必要还百姓一个富裕安康的苏州城?“

    而这一切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早已通过幕僚徐朗之手写了一片奏折连夜送到了北京,说是奏折也算不上,因为奏折的内容,用徐军师的话儿说根本就是一首歌词。而且内容什么也没说,但歌词的内容却足以震撼人心。

2079章:天地之间有秆称

    什么天地之间有秆称,

    那称铊是老百姓

    称秆子挑江山咿呀咿而呦

    你就是定盘的星

    什么是黑什么是明什么是奸什么是忠

    嘻笑怒骂怒不平背弯人孤公

    天地之间有秆称

    那铊是老百姓

    那铊是老百姓

    称秆子呦挑江山

    你就是那定盘的星

    天地之间有秆称

    那称铊是老百姓

    称秆子挑江山咿呀咿而呦

    你就是定盘的星

    什么是傻什么是精什么是理什么是情

    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后人听

    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那后人听

    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那后人听

    天地之间有秆称

    那称铊是老百姓

    称秆子挑江山咿呀咿而呦

    你就是定盘的星

    什么是黑什么是明什么是奸什么是忠

    嘻笑怒骂怒不平背弯人孤公

    天地之间有秆称

    那铊是老百姓

    那铊是老百姓

    称秆子呦挑江山

    你就是那定盘的星

    天地之间有秆称

    那称铊是老百姓

    称秆子挑江山咿呀咿而呦

    你就是定盘的星

    什么是傻什么是精什么是理什么是情

    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后人听

    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那后人听

    留下多少好故事讲给那后人听

    天地之间有秆称

    那称铊是老百姓

    称秆子呦挑呀挑江山

    你就是那定盘的星

    天地之间有秆称

    那称铊是老百姓

    难得是这首歌谣把百姓对于清官的喜爱之情很好的展现了出来,用他自己的话儿说,这一首《清官谣》比什么奏折文章更来得有效果。

    事实证明,徐朗的话儿还是很准确的,因为在三日后,朝廷送来的《大明士林报》就刊登了这首歌谣,并附有皇帝亲笔做的《清官铭》:“一曰清心,谓平生待物,不为喜怒爱憎之所迁,则廉事自正。二曰奉公,谓公直洁己,则民自畏服。三曰修德,谓以德化人,不必专尚威猛。四曰贵实,谓专求实效,勿意虚誉。五曰明察,谓勘察民情,勿使赋役不均,刑罚不中。六曰劝课,谓劝谕下民勤于孝悌之行,农桑之务。七曰革弊,谓求民疾苦,而厘革之。”做了对清官的注释,而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士奇也不甘示弱,当即附了一篇颇有体悟的《《戒贪铭》。“财富人所羡,但须问来源。来源果正当,虽多不为贪。来源不正当,清夜当自惭。人皆笑我痴,虽痴亦自适。不痴何所得,痴又何所失。居官本为民,贪求非吾志。钱多终非福,人格足矜持。富贵等浮云,虚荣能几日?人生数十年,所争在没世。”有了皇帝、内阁的附合,其他官员自也是大家吹捧,难得是一向对杨峥颇有意见的言官,这次也竟也没人多言,还难得写了几首小诗:“心挂兴亡国事牵,黎元疾苦自忧先。扬清激浊凭公论,鹊起声名飞九天。为官十载一世穷,布衣粗茶慰平生。何曾不识晋身路,祗缘未忘难为情——?”放眼望去都是赞扬之声,饶是杨大人早有准备,也不免感到惊讶。

    然而让他感到更惊讶的是在第四日报纸,在大明趣事中,将况钟夺情一事大书特书的刊登了出来,与这样的事情,虽说有皇帝,内阁或多或少的明示,但还是有人跳出来反对,如先前的巡按戴凤年就跳了出来,写了一篇反驳的文章,自况钟夺情,妖星突见,光逼中天。巡按戴凤年甘犯清议,率先请留,人心顿死,举国如狂。今星变未销,火灾继起。臣敢自爱其死,不洒血一为陛下言之!陛下之留况钟也,动曰为社稷故。夫社稷所重,莫如纲常。而四品大臣者,纲常之表也。纲常不顾,何社稷之能安?且事偶一为之者,例也;而万世不易者,先王之制也。今弃先王之制,而从近代之例,如之何其可也。况钟今以例留,腆颜就列矣。异时国家有知府,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凡宣布国家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欲避则害君臣之义,欲出则伤父子之情。臣不知陛下何以处况钟,况钟又何以自处也!徐庶以母故辞于昭烈曰:‘臣方寸乱矣。’况钟独非人子而方寸不乱耶?位极人臣,反不修匹夫常节,何以对天下后世!臣闻古圣帝明王劝人以孝矣,未闻从而夺之也。为人臣者,移孝以事君矣,未闻为所夺也。以礼义廉耻风天下犹恐不足,顾乃夺之,使天下为人子者,皆忘三年之爱于其父,常纪坠矣。异时即欲以法度整齐之,何可得耶!陛下诚眷居正,当爱之以德,使奔丧终制,以全大节;则纲常植而朝廷正,朝廷正而百官万民莫不一于正,灾变无不可弭矣。”不得不说这戴凤年有些本事,至少在学问上是过得去的,但这一篇文章看,绝对是一片雄文,抨击犹烈,尤其在纲常上让人下不来台,许多官员虽不言不语,但无不对这文章叫好,几个不知深浅的言官也跟着附和了一番,也写了几篇反对的文章,除了御史王琳的反对文章还有些力度,其余着实上不了台面。不知是不是有人有意为之,《大明士林报》上也当日下午重新勘定了王琳的文章:“况钟异地分暌,音容不接者十有九年。一旦长弃数千里外,陛下不使匍匐星奔,凭棺一恸,必欲其违心抑情,衔哀茹痛于庙堂之上,而责以訏谟远猷,调元熙载,岂情也哉!皇帝每自言谨守圣贤义理,祖宗法度。宰我欲短丧,子曰:‘予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王子请数月之丧,孟子曰:‘虽加一日愈于已。’圣贤之训何如也?在律,虽编氓小吏,匿丧有禁;惟武人得墨衰从事,非所以处辅弼也。即云起复有故事,亦未有一日不出国门,而遽起视事者。祖宗之制何如也?事系万古纲常,四方视听,惟今日无过举,然后后世无遗议。销变之道,无逾此者。微臣恳请陛下维护祖宗法度,切莫开此等风气?”

    两篇有力度的文章一经刊登,立即将杨峥、况钟、苏州置于风口浪尖上,眼看任由这股风气继续下去,不免引起了众官同仇敌忾,而就在当日黄昏,《大明士林报》再次出炉新篇章,早就按耐不住的翰林院算是发出了声音,状元郎曾鹤龄不愧是状元郎,当即一篇为老师杨峥辩护,文章曰:“身之存亡,系于一旦;国之安危,决于一夕。唯智者见微知著,临机而断。因势而起,待机而变。机不由我而变在我。故智无常局,唯在一心而已。

    机者变也。惟知机者善变。变则安,不变则危。

    物必先腐而蠹生,事必有隙而谗起。察其由,辨其伪,除其隙,谗自止矣。

    知机者明;善断者智。势可度而机可恃,然后计可行矣。处变不惊,临危不乱。见机行事,以计取之,此大将之风也。

    将错就错,以讹传讹,移花接木,巧取豪夺。敌快我慢,以智缓之;敌强我弱,以计疲之。釜底抽薪,此消彼长。敌缓则我速,敌弱则我强。此亦机变也。

    危在我,而施于人。故我危则人危,人不欲危,则必出我于厄难。高调支援老师与况钟等人不拘泥形势,为朝廷懂得随机应变的道理,堪称是朝廷栋梁之才,文章的末尾还是用了发人深思的谋国与谋身之论,君子谋国,而小人谋身。谋国者,先忧天下;谋己者,先利自身。盖智者所图者远,所谋者深。惟其深远,方能顺天应人。守之伐之,不如以德伏之。宜远图而近取。见先机,善筹划。圣王之举事,考之于蓍龟,不如谛之于谋虑;炫之以武,不如伐之以义。

    察而后谋,谋而后动,深思远虑,计无不中。故为其诤,不如为其谋;为其死,不如助其生。羽翼既丰,何虑不翱翔千里。

    察人性,顺人情,然后可趁,其必有谐。所谋在势,势之变也,我强则敌弱,敌弱则我强。倾举国之兵而伐之,不如令其自伐。勇者搏之,不如智者谋之。以力取之,不如以计图之。攻而伐之,不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或雷霆万钧,令人闻风丧胆,而后图之。

    实以虚之,虚以实之,以其昏昏,独我昭昭。人皆知金帛为贵,而不知更有远甚于金帛者。谋之不深,而行之不远,人取小,我取大;人视近,我视远。未雨绸缪,智者所为也。“这一番言论,算是为了老师与况钟夺情做出了论调,人家不是不懂得谋身,人家夺情是为了谋国,谋国者先忧天下;尔等这般不依不饶,所为何来?”这一句问得极好,登时让不少蠢蠢欲动的言官御史断了念头。

    此后,皇帝下了旨意:“朕今览二辅所奏,得知先生之母,弃世十余日了,痛悼良久。先生哀痛之心,当不知何如里!然天降先生,非寻常者比,亲承先帝付托,辅朕与苏州,保苏州太平,莫大之忠,自古罕有。先生母灵,必是欢妥,今宜以朕为念,勉抑哀情,以成大孝。朕幸甚,天下幸甚。”旨意下达后,皇帝还额外赐银五百两、纻丝十表里、新钞一万贯、白米二十石、香油二百斤、各样碎香二十斤、蜡烛一百对、麻布五十匹。先皇太后也是照样赐唁。可算是给两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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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0章: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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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得知苏州百姓上书挽留况钟,皇帝决定应百姓的请求,再一次对况钟夺情(指官员服丧未满而被朝廷强命任职),让他回任苏州府知府。他对吏部的官员说:“老百姓的请求,就满足了他们吧。让况钟再任苏州府知府,直接赴任就行了,不必来京谢恩。”

    消息用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到了苏州况钟的手中,看着皇帝满是信任的圣旨,况钟先是大哭感谢皇帝的特殊恩宠,更加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做个好知府。而苏州百姓得知摆手叫好,商贾遵守承诺,但凡大商户一家出斗粮一百斗,不过是百日的功夫,竟足足有了一万多斗,勉强支撑了两日,算是给苏州的粮食危机一个大忙。

    而况钟应杨峥要求,再上《再乞守制疏》,表示自己的心意,三日后,皇帝旨意再临苏州:“览奏,词益哀恳,朕恻然不宁。但卿言终是常理,今朕冲年,国家事重,岂常时可同?连日不得面卿,朕心如有所失。七七之期,犹以为远,矧曰三年!卿平日所言,朕无一不从,今日此事,却望卿从朕,毋得再有所陈。”至此夺情已成定局,况钟休整了三日后,第四日一早,便重新投入了公务之中,这让杨峥的一颗心彻底放入了肚中,也亏得这几日的拖延,苏州富商粮食的支持,才让他有了这几日从容的思考,与徐朗反复讨论后,两人都认为在前有雪灾,水灾,后有春荒的情况下,将朝廷的那点粮食放入苏州市场是根本压制不住米粮的价格,如其做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事情,还不如来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经过两人反复研究,通过锦衣卫高航的手段,将苏州米价、各大粮商的底气全都摸了一遍,两人针对苏州的实际局面,决定如其被动的运送粮食,不如主动的出动,朝廷的那些粮食虽不够应付一个春荒,但应付一个水灾还是够了,想要打赢这场大战,必须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们没有后路,只能赢不能输。

    在这之前,杨峥已了解到,米价虽一直不断上涨,但能吃得起来的并不多,也就是说苏州米商卖出的粮食并不多,其中不少也有降价卖的意思,毕竟粮食不是石头凭你风吹雨打都能保持不坏的,从大年三十过后,苏州的大雨就一直没停下过,掐指算一下,差不多下了整整十八天,十八天对于江南水乡的湿度可想而知了,而这些米商不过是看准了苏州大雪灾趁机囤积了不少粮食而已,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房产,店铺,甚至许多的粮食大多数都堆积在自己家中,一日两日到也罢了,一个月两个月就难受了,进去不方便不说,许多粮食因遭受苏州湿气的影响,已经开始发霉变烂,那种让人作呕的气味着实不好受,不少粮商不得不重新租了房舍来做家室,租的房舍毕竟比不上自家房舍的自在,于是家中的妻妾儿女少不了要抱怨,这几个月来他们耳根子可没清净过,为此他们不惜疯狂的涨价,价格看上去是涨了,若是能卖出去,的确是一笔不少的财富,可关键是,雪灾加上水灾并没有使苏州陷入一片恐慌,甚至在朝廷有力的调度下,百姓竟还能配合朝廷迫使富户退田,这一招极好的将大雪所带来的危机感毫无痕迹的解决了,好不容易老天爷锤炼来了一场大水灾,让粮食的危机感重新回到了世人的眼界中,可惜粮食价格太高,百姓早已没有了闲钱吃他们的粮食了,最可恨的是南铺先前承诺的各大饼铺,肉铺并没有关门大吉,虽说产量不高,但仍苦苦在维持,比起他们高额的粮食,吃酥饼似乎更划算,况且苏州城的粮食也不是没人卖,彭家、打雁刘的粮食可是一斗接着一斗的卖,每日的粮食虽不多,但人家价格实在,百姓既能吃得起,又给出了口碑,这几个月可没少赚,早已让他们眼红了,能囤积粮食吃粮价的粮商都有两把刷子,再没人买他们的粮食,他们的粮食价格喊得在高,变不成银子一样的白搭,再者,但凡是灾难,不可能是持久,就算是战事也有停止的时候,更何况巡抚大人,知府大人都不是善茬,不会对苏州的灾情坐视不管,早在数日前知府大人就亲口说了,巡抚大人在积极调拨粮食,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苏州米价之所以贵,一方面固然是天灾**的原由,另一方面是因为江南各个省份的灾情都差不多,苏州粮食不能自给,在买不到粮食的情况,他们的粮食就是苏州的救命稻草,这个时候他们的粮食价格再高,也不担心没人买,可一旦外来的粮食进入苏州城,价格上做出调整,这就是一种威胁,何况是巡抚大人调度,粮食一定不少,高卖跌收的道理不光光是他们懂,百姓也明白,若真如知府大人所说,那么他们所面临的结局除了抱着高额米价这块自封的牌坊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作用,到头来亏得就是他们了。

    这种危机感,从昨日开始就开始在苏州各大米商脑海里弥漫了,几个胆小的粮商天天跑巡抚衙门看上一眼,生怕那一日巡抚大人弄来了大批的粮食,而自己一无所知,这种忐忑不安的情绪在苏州持续了两日,几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小米商犹豫着是不是要降些价格卖出粮食,再怎么着守着成堆的银子也比守住成堆臭烘烘的粮食来得实在,可这事儿终究是不太可能,大伙儿早已形成了一个整体,一旦有人发现他们私自降低米价,用不着几日他家的商铺,店铺便是被囤积在南铺手中的商票给挤悦死,更别说同行的鄙视,辱骂,这种后果也并非他们能承受的,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不是,这天下聪明的人总会有的,如东头的吴家掌柜吴宗兴就是这样的一个聪明人,公然降低价格是万万不行,苏州城的粮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雪灾到水灾足足囤积了几个月,哪个不想卖出粮食好好发一笔横财,这个时候谁若降低价格,谁就成了过街老鼠为千夫所指了,他们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价格是不能降,可也不是不能卖,当初他们一同进入商帮的时候,早已严明在先,倘若一方有了难处,实在支持不下去,手中的粮食可以变卖给同仁,虽说价格上可以让利一部分,但也不会太差,所以吴宗兴决定变卖手中的粮食,趁着粮食的价格还在还能拣点便宜,当真等巡抚动手了,吃亏可就不划算了?“

    按说这个心思也不错,一来没有坏了规矩,不用担心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二来自己趁粮价还在,从中获取一些好处,三来,巡抚大人尚未动手时机还算不错,这个时候这么做算起来各方面都还不错,所以这主意一经提出,几大商家也有所动摇,开始谋划了,按吴宗兴所提问题并不大,粮食卖出也算是好事,总好过堆在家里强。

    但这计划暴露了唯一的一个问题,粮食有谁来买。粮商并不是富商,手中可那么多的闲钱,再者他们同样囤积了数月,卖粮也不能亏本卖,平日里损失的,浪费的,以及这几个月来所消耗仆人的工钱,这些少不了要算在其中,因此他们的粮食价格可能会低,但不会低得太离谱,所以所需要的银子不会太少,要说最理想的人选是南铺的沈家,沈家这次发了一笔横财不说,老爷子经营有方,愣是从饼卷中脱引而出,整个苏州在亏钱,唯独他老人家大赚了一笔,据说算上这次水灾沈家卖出的商品卷足足赚了五十万两,沈家俨然有了苏州第一家的势头,实力雄厚,银子又多,还是商帮第一任帮主,算得上是买他们粮食最好的买家?但没人敢去卖这个粮食,一来,沈老爷子太精明,这种人的生意往来,浅尝一下不无不可,可一旦深入,就不太妙,为了保险起见,没人敢去冒这个险,其二,沈老爷子家大业大,吃得起这份风险,所以并不太赞同这种私底下售卖粮食的行为,一旦找他卖粮食,少不了要啰嗦一番,所以没人愿意去沈家提起这个事,而是私自寻找目标了,能买得起粮食的无非是在这苏州城后台够硬,最好能大过沈家,其二银子够多,能给出的粮食价格不能太低,其三最好是同是苏州人,若是昔日的粮商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样的人有么,有,不但有,还十分符合他们的要求。

    苏州的阊门街,乃苏州古城之西门,通往虎丘方向内城门临阊门大街,上有城楼,类似盘门城楼。外城门靠吊桥,瓮城为长方形,瓮城内另有套城,并还有南、北两个童梓门。南童梓门通今南新路,北童梓门通北码头,就是这么一条街,却是苏州最为繁华的街道,便是这街之名的“阊”是通天气之意,表示吴国将得到天神保佑,日臻强盛。

2081章:竹锁桥边卖酒家

    推荐阅读:             ?    又因吴欲灭楚,该门方位朝对楚国,故亦名破楚门。因昌姓人家在此居住而得名,是昌姓兴旺之地,不知是因占了名字的好处,还是老天爷的垂怜,阊门街经过宋代的发展,到大明初俨然是苏州龙头老大的派头,其商业繁荣程度不亚于任何一地,说到底有这样的程度,还真得益于其良好的交通便利,尤其是水运。苏州地区水网密布河道纵横,外连京杭运河,水运环境得天独厚。阊门又位于水陆交通要冲之地,城河沿岸运输码头众多,“凡南北舟车,外洋商贩,莫不毕集于此”,这里成了当时苏州最大的货物集散地和商贸中心。不仅如此,它还是苏州对外贸易的一个口岸。“雷允上”、“沐泰山”的成药从这里远销海外,一些舶来品也能在这里买到,比如南洋的玳瑁、日本的漆器、朝鲜的折扇……就从这一地上岸了,成为苏州商人最理想的商业之地,随着大明海禁解开,不少商家看中了这块商业之地的巨大潜力,这不短短一年的功夫,十里金阊店铺多达数万家,丝绸、染织、烟草、米行、杂货、药材、珠宝、古玩、茶寮、酒肆、菜馆、戏院、青楼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民宅、会馆、公所、行帮、商会又与之相依为邻,阊门一带真正是五方杂处之地。没有一定的实力,在阊门做生意是很难立足的,即便在雪灾,水灾双重的冲击下,这里也是人来人往,繁花似锦。

    在街道最东侧,哪里位于整条街道的最末端,并不是最显眼的位置,因为远离街道繁华的所在,所以寻常人很少去哪里,加上水灾过后,哪里淤积了不少淤泥,勉强过去了少不了要承担衣衫被弄弄脏的危险,所以平日里除了有些图价格便宜的大老爷们会去看一看外,寻常的姑娘家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按说这样的地方,应该是做不下去生意的,至少在阊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可这里不断有生意,生意还不少,那座被两颗枣树半遮半掩的店铺愣是在一颗枣树的指头挂上了一个市招。

    所谓市招义称幌子、招牌、招幌。这是店家高悬于门前的广告招徕,这种老手段,从先秦已见记载,《韩非子•;外储说右上》说:“宋人有酤酒者,升概甚平……悬帜甚高。”悬帜说的即是酒旗,或叫酒帘。这种酒家门前的广告,同诗词歌赋、骚人墨客联系最多,也就较多地体现了门前市招的文化韵味。

    “竹锁桥边卖酒家”,宋代的画家作命题画,平庸者尽费笔墨画酒馆,唯有一高手只画酒帘出竹丛,帘上书“酒”字。

    又如元代欧阳玄诗中的意趣。他的《为所性侄题不景》:“浦口归帆落,沙头行客回。林间酒旗出,快着一篙来。”酒家门前的酒幌,召唤来归舟人:快上岸,去喝酒!招牌有招来客人之意,又能让自己的店铺通过文字,旗帜展现在世人的面前,所以但凡在阊门一带都会在招牌上花些功夫,店小者门外挂的物件,如绒线铺外挂有花拷工,香销外挂鱼骨。富商巨贾,财大气粗,争奇斗胜,北京“正阳门(外)东西街,招牌有高三丈余者。泥金饰粉,或以斑竹镶之;又或镂刻金牛、白羊、黑驴诸形象,以为标识;酒肆则横匾连楹,其余悬锡盏,缀以流苏。”阊门一带就是这样一块让人眼花缭乱之地,许多人客人根本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闻着这里的文化韵味而来,一路走,一路看,碰上好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少不了要欣赏一番,偶尔还能看到名家书法手笔,所以要问苏州哪里最繁华热闹,毫无疑问是阊门了。

    与前方各大商铺的富丽堂皇相比,这一家显得有些寒酸,一栋下楼已见了斑斓,屋顶的瓦片也多破烂不堪了,这样的店铺放在人堆里都不会有人来看上一眼,可比起店铺,挂在枣树上的那一块招牌,却十分的显眼,寻常店铺的招牌其制作必是专用字,有参有其他图画的,也有用字兼绘形者,更有不用字,不绘形,直揭其物于门外,或以象形之物代之,以其人多不识字也。如卖酒者悬酒一壶,卖炭者悬炭一支,而面店则悬纸条,鱼店则悬木鱼,俗所谓幌子者是也。比起他们的招牌,这家的招牌可谓是个另类,除了固有的大之外,招牌竟全都染上了红色,招牌的中心写着“图宏凤舞好江山天开玉宇,千门瑞气丰收景春满人间”。书法端正,洋洋洒洒颇有大家气魄,让人眼前一亮,对联之下才写了一个”彭家米店“,让人才看明白了这店铺是做什么的,单说这个不足为怪,怪就怪在这家招牌上比旁家店铺多了一样东西——花灯。

    宽大的招牌背后挂着四盏灯,灯笼一字儿排开,写着“彭家米店“四个字,百日到也罢了,可一到了晚上,灯笼便被人点燃了,鲜红的灯光映射着在招牌上,顿时让店铺明亮醒目,即便是夜间,来此地的客人,第一眼必被这醒目的灯光所吸引,那种红火的气氛,让人忍不住从心里涌起想要去看一看的**。

    不知是不是招牌的作用,还是这家店铺的特别风格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即便是位于这样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每日来往的客人,并不在少数,成了此街的另类。

    据说这家店铺原本不是做米店生意的,而是做圭臬生意,这家掌柜本是个读书人,一日诵读白圭传记之时,从中得知白圭的致富之道 “乐观时变”,将其一番体会后,觉得这天下的买卖,说到底就是注意农业生产变化动向和市场行情,及时掌握时机谋取厚利。采取“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经营原则,每年粮食丰收后,买进五谷,售出丝、漆,在蚕茧上市时,便购进丝棉等织物,而出售粮食,满足百姓所需要,如此一来,市场既广,销路也好,不用与人争买卖之价,就可以得到较多的利润,这种利润来自时令差价和丰歉差价。薄利多销的经营原则,这一番大彻大悟,让书生大喜过望,当即便丢了书本做了这圭臬生意,想象着有朝一日能如白圭一般,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富贵人家。

    但世间的事,总不会如人所想,若不然白圭也不值得天下人吹捧了,书生的圭臬生意风风火火的开了起来,可来往的人并不多,甚至有些人来也只是出于好奇看一眼吧了,说到买多半摇头,即便是有人对他的生意产生的兴趣,也只是东问西问,并不掏出口袋的银子。

    两个月后,书生才明白,这白圭也不是人人都可做的,看着日复一日亏钱的银两,书生心疼不已,渐渐萌生了退意,可这店铺一来位置不好,二来生意冷门,专卖的告示都贴了好几日,仍没见人上前来询问,急得书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当初若不读书,哪来这破事,如今可好,一头栽进去了,若是再不转手的话,除了关门鞋业之外,再也混不下去了,每每想到此处,他总是忍不住叹 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天要亡我,非战之罪也!”

    如此喊了几日,也不知是老天爷的垂怜,还是峰回路转,这一日他正打算关门歇业,免得亏得更厉害,不说这店铺,就是耽搁了功夫也是银子啊,那知正忙碌的时候,多日不曾有人光顾的店铺,竟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为首那人二十**岁的年纪,身穿白色儒服,腰间别着一块紫玉,大冷天的捏着一把纸扇,一张略显漆黑的脸上春天般的笑容,那笑容让人生出如沐春风之感,他兀自笑吟吟的走了进来,便左右看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的那人则是四十好几的年纪,面容愁苦,一身青衫,自带一股威严,同样走了进来,目光便四处张望。

    书生做生意虽没什么本身,可看人的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两人气度衣着不凡,尤其是前面的公子自带一股贵家子弟的气质,说不定便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哪还敢怠慢,忙上前拱了拱手道:“不知两位公子可有看中的东西?”

    为首那公子仍在笑,却没立即答话,而是笑着在他店铺中前前后后走了一遍,才略感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对身后的那古板男子嘀咕了几句。

    那男子只是嗯了声,并不吭声,一双目光左看右看。

    书生吃不住两人来店中的目的,又不好明着问,怕问了人家不愿意说,得罪了人家,只好耐着性子在一旁等候了,好在两人并没有让他等多久,看了一会儿,那好看的公子便开口说话了:“掌柜的,你这店铺可是要卖出去的?”

    那书生先是楞了楞,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两人是来买店铺的,惊喜之余,就差没喊一声老天爷果然没有放弃我,便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正是,正是,这位公子可是要卖下这座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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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2章:始觉州雄土俗强

    那公子笑了笑道:“嗯,是要买个小店,前两日看掌柜贴了告示,便来看一看了,小店还算不错,可惜位置偏僻了些,房舍也旧了些?”

    那书生好不容易等来了两人来买店铺,当真是喜出望外,生怕两人不买,忙赔上笑容道:“地方偏僻有偏僻的好处,买卖不会被贼人惦记,多了一份安全,至于房舍破旧,呵呵,买回去价格也公道不是?”

    那公子一笑,将手中纸扇在手心处轻轻点了一下,道:“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书生当初买了这家店铺是为了做生意,如今生意失败了,那是自己不善经营的原因,可不是店铺不好,今天既有人来买,那足以说明店铺的价值还在,价格上比起当初自是要高一些,要不然自己亏的可就不少了?

    那公子被书生这一番活络,似是动了心思,又将店铺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才道:“既然掌柜的这么说了,那我便信掌柜一回,你这店铺我买了?”

    那书生大喜,如果店铺能卖出去,少不了要得到一笔银子,如果形势变好的话,他还可以重头再来一回,既然学白圭不成,大可学陶朱公,实在不行学一学沈万三也好。⊕八⊕八⊕读⊕书,.◇.o≮

    打定了这个主意,书生对于尽快的将店铺卖出去就显得有些迫切了,不等那公子开口,便急切的问:“公子可是今日便买了?”

    那公子嗯了声,道:“选日不日撞日,就今日了吧?不知掌柜的给个什么价位?”

    那书生心头一喜,心头盘算了一番,便道:“我看公子是诚心想买,有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既然是朋友,价格自是朋友价,可以便宜些,当初我买下这家店铺的时候,前前后后花了一千两左右,那会儿这街道还没这么繁华,店铺也不是寸土寸金,如今变了,这里不仅是苏州最繁华的地段,还是房屋价格最高的地段,寻常人家根本不会来这儿买下一个房舍,因为价格太贵了……?”

    那公子默默的听着,并没有多言,倒是身后的那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道:“多少银子给个痛快话?”

    那书生面上一热,道:“这样吧,我也不多要,你就给两千两吧?”

    “两千两还不算多要?”话音未落,中年男子就惊讶的叫了声。

    那公子则是面带微笑,并没觉得不妥。

    书生道:“听诸位公子言语,似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做个生意了?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给你说道说道?“

    “哦,掌柜的卖店铺还带说教经验?“那公子笑着道。

    书生面上一红,道:“也谈不上经验,只不过是想给两位说道一下,也好证明某与那些奸商是不一样的?“

    那公子哦了声,似来了兴趣道:“愿洗耳恭听?“

    那书生道:“司马公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张仪列传》说:“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苏秦传》说:“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充分说明,这做买卖是为了一个“利”字,天下的买卖无不是皆为利来。因此想要做好买卖,就如孙吴用兵,审时度势;如商鞅变法,顺应时机,你们看我这店铺是偏僻了些,可比起苏州其他地儿,这里就不算偏了,房舍破么,是破了点,可也不算很破对吧,只要运用得当,顺势而为,其生意还是大有可为的,我虽没有这个能力,但相信两位公子有这个本事,因此这个价格对于两位来说,并不算太高,因为这里是阊门,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留之地!“

    那公子听罢哈哈一笑,道:“人弃我取,人取我与,这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只不过是掌柜的价钱着实高了些?你看能否再让一些?“

    书生面露危难之色,沉吟了一会儿道:“一千九百两,不能再低了?“

    那公子一笑,却是笑而不语。

    “一千八百两了,算我割肉了?“书生咬牙道。

    那公子笑容仍在,只是神情却微微露出不满意的神色,淡淡的道:“我是诚心想买,掌柜的也是诚心想卖,你看这样可好,你我各退一步,店铺我一千五百两买了可好?“

    “一千五百两是不是太少了点?“书生一阵肉疼,就这么会儿功夫少了五百两,按照他的估算,两千两绝对不算高价,这样的地段,能来这儿买店的人,谁还拿不出两千两,想到这儿又看了一眼那公子,心里忍不住嘀咕道:”看着穿得人模狗样的,竟连两千两都拿不出?“

    那公子微微一笑,忽的将手中纸扇撑开摇了摇,目光又看了一眼店铺,道:“买与不买,掌柜的可否给一个痛快话?”

    书生面上神色有些难看,卖肯定是要卖的,可如何卖也是一个大问题,若是价格公道,自是用不着这般犹豫了。

    “公子可否再加一点,这样吧,一千七百两可好?”书生想了想道。

    那公子忽的将手中纸扇一收,道:“看样子掌柜与店铺难舍难分啊,君子不夺人所好,况大人这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身后那男子点头道:“也好,我就陪着公子在走一遭,苏州城池那么大,就不信一千五百两还买不到一家好的店铺?”说着两人就要转身离去。

    那书生心头一急,他等了多日好不容易等来两人,哪能就这样放任他们离去,一旦他们离去了,在等人来,还不知什么时候,想到这里急忙喊道:“两位请留步,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那公子转过身来笑吟吟的道:“这么说掌柜算是接受了我的价格了?“

    书生苦笑了声道:“事到如今,不接受也接受了,公子可算是吃准我了,亏我还说是做买卖的,就这点本事怕是做不了,如其这样半死不活的,还不如痛快些给卖了,我看公子算是个精明人,这店铺在我手中半死不活,到了公子手中没准儿有些活路?“

    那公子笑了笑道:“掌柜的过奖了?“说完,便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状物,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你的银票,你拿好了?“

    一千五百两不是小数目,相当于常人七八十年的收入了,书生忙小心收好,这才急急忙忙的拿了纸笔来。

    书生做买卖不成,可起草契约到是很在行,只见他提笔行云流水三下五除二的写好了契约,签下了自己的姓名,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便推给了那公子。

    那公子看了看,便提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将契约递给了身后的男子,道:“烦请况大哥今日就拿到知府衙门盖了印章?”

    身后那男子应了声,便出去了。

    屋内就剩下了那公子与书生,两人都是读书人,说些典故趣事,气氛倒也不错,书生没生意之忧,又得了一笔银子,心情不错,眼看公子也是个妙人,有心提醒两句。

    “不知公子准备做什么生意?”书生问。

    那公子道:“掌柜的觉得这里做什么生意好?”

    书生笑了笑道:“想必公子也看出来了,我这掌柜的做得实在不怎么样,这里适合做什么买卖还真不知,不过有一点,某到是可以说道说道?”

    那公子似也是善凝听之人,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书生嗯了声,伸手在前方一指,道:“公子你看,从这里望去,公子看到最显眼的是什么?”

    那公子顺着书生的手指往了过去,不得不说这里的位置从外面看,并不出色,可从里面看却又是难得的好位置,因此地势高的缘故,放眼望去正好可以看到整个阊门街道的盛况。阊门一带历来繁华热闹,自隋朝京杭大运河修通后,遂成为江南地区的水路要冲和物资集散地。唐代白居易有诗:“阊门四望郁苍苍,始觉州雄土俗强”。尤其是永乐后,六下西洋的刺激,使得此地“居货山积,行人流水,列肆招牌,灿若云锦。“俨然是苏州最大的商业街了。

    “可看明白了?“书生问。

    那公子淡淡一笑道:“请恕在下眼拙,在下眼里看到了除了丝绸、染织、烟草、米行、杂货、药材、珠宝、古玩、茶寮、酒肆、菜馆、戏院、青楼多大数百家的店铺外,再无他物?“

    书生哈哈一笑道:“看到店铺那就对了,这阊门,原叫“破楚门”;取自城立阊门者以象天门,通闾阖风也。阖闾欲西破楚,楚在西北,故立闾门以通天气,因复名破楚门”。因其坐落西北,以为通阊阖天风,故以得名。至春申君黄歇时,因讳“破楚”,复改阊门。吴国的大军当年就从此门浩荡而出,西进伐楚。这是苏州历史上最具有王者之气的时代,自我朝洪武后,王者之气就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商贾之气,仗着水路交通的便利,又有外城河、内城河、上塘河(京杭大运河古河道)、山塘河(通往虎丘)分别从五个方向汇聚于此,使得这块商贾风水宝地很开便兴盛起来,从永乐后各种店铺多达数万家,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各省会馆纷列期间。

2083章:花前对酒不忍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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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人感叹这里的繁华,不惜花费最好的笔墨,留下了最华丽的篇章:“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五更市卖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

    那公子道:“的确是好诗词,也只有阊门这样的红尘风流之地,才配这样的诗儿?”

    书生道:“谁说不是呢?”嘴脸说着这话儿,面上却洋溢着得意之色:“说了这么多,让公子见笑了?”

    那公子摇了摇头道:“哪里,哪里?”

    书生道:“与公子说这么多,是想告诉公子,这里是商业风流之地,什么功名利禄在这里作用不大,反而是商业上的成就更显眼,所以你看看这里,十里金阊店铺多达数万家,丝绸、染织、烟草、米行、杂货、药材、珠宝、古玩、茶寮、酒肆、菜馆、戏院、青楼等等,各行各业,哪家产业大,哪家产业小,一眼便可看出?“

    那公子顺着看了一眼,但见十里金阊店铺状若长龙,来往的客人出入其中,宛如一条漂浮在太湖上的龙舟,浩浩荡荡,好不壮观,可要说能看出谁家产业好,他自问还真没这个本事,微微一笑道:“掌柜的说笑了,这长龙一般的店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记住一个招牌就不错,哪能看出其中的好坏来呢?“

    书生笑道:“看得出,看得出?公子只需认真看各家店铺的招牌,就能一目了然了?”

    那公子微微楞了一下,显得有些惊讶,似又是在问:“这样也行?”

    书生似是看出了那公子的疑惑,颔了颔首道:“正是,招牌既是叫了招牌,就有了一个招字的作用,说到底招牌便是用来指示店铺的名称和记号,可称为店标,可有竖招、横招或是在门前牌坊上横题字号,或在屋檐下悬置巨匾,或将字横向镶于建筑物上,目的就是吸引人,在这样一个竞争力十分的强大的商业地段,能吸引到人,能让人一眼从数千家店铺钟脱颖而出,有时候未必靠着的你的店铺,你的货物,反而是你的招牌,树大招风固然不是好事,可与阊门这块风流商业之地,却是最好不过了!“说着书生伸手指了指那长龙一般的街道,继续道:”招牌的形式和设置方式比较固定,但其中题写的文字词语却变化多端。为了竞争的需要,店主制作十数字甚至数十字的字招也是有的,如前面左手第一家,明明卖笔墨的,偏偏在招牌用了一幅对子“贮水养来清玉案,和烟磨成紫溪云。”这样的效果如何,看公子也是个读书人,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来?“

    那公子嗯了声,道:“读书人喜好诗词歌赋,星卜星相,琴棋书画,看上了好对子总少不了要看上一眼,或诵读几声,再或者干脆自己来试一试,如此一来,这对子就入了人眼,从眼入心了,再也忘不了,这样的效果自是店家所喜欢的?“

    书生赞了声道:“公子果然好眼光,说的一点都不差,这招牌有这样的效果,所以但凡在这阊门之地做买卖的,首先第一要务不是自己的店铺,反而是头顶上的这块招牌?“

    那公子这会儿似听明白了书生的用意,点了点头道:“这就好比很多店主邀请名人题匾,借以抬高店铺的身价。也有在店铺匾联上做文章,如采传统的对联形式:“未完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旅店);“生意如春草财源似水泉”(商店)。明如九江浔阳楼就用“世间无此酒天下有名楼”的对联。还有用数字作为字号,如六必居、双合盛等。还有在店门前悬挂楹招之类,目的就是营造一目了然的作用?”

    书生道:“不错?就是一目了然,就好比你我二人站在此处,能看到的不外乎,“秦香楼”“三碗不过岗”“必胜居”这样的店家,这是为何?“

    “这还用说,当然是他们的招牌做得够大,够显眼?”公子摇着纸扇笑道。

    书生道:“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招牌大固然能显眼,可如何显眼,却十分的讲究,就拿这秦香楼来说吧,只要是男人都知道是什么地方,可有些地方能去,未必能说,所以位置不能再显眼,可位置不显眼就没了客人,没了客人,就没了生意,没生意这店自是开不下去了,可你看看这秦香楼生意如何?”

    那公子顺着目光看了一眼,要说这阊门暗含了一个“阊“字,的确有他先天的优势,这里勾栏之地可不少,细细数了一下,竟有十几家之多,可在这十几家之中,唯独秦香楼一片繁华热闹,这固然有秦香楼环境清幽贵气,身子丰腴的红牌姑娘的功劳,可这些其他勾栏也不是没有,可说到生意的待遇就不一样了,即使大白天的,伊人们倚栏而笑,楼间红袖乱招,一片忙碌,而左右两侧的勾栏相对就要清静许多了?这其中的差别之大,当真有人摸不着头脑。”

    那公子仔细品味了一番,似找不到其中的奥妙,便侧过头请教道:“敢问掌柜的,同为勾栏之地,为何差别那么大?”

    书生面露得意之色,道:“看公子模样,这种地方去得少吧?”

    那公子先是面上一热,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对这话儿没有反驳,来了个默认。

    这一下书生也笑了,笑得有些得意,只听他继续说道:“公子不知听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儿?“

    那公子似有些好奇,扭过头问道:“什么话儿?“

    书生道:“这男人对女人审美表现,从来都不是通过妻子来展现的,而是从情人或者说是青楼女子来体现的?”

    那公子道:“这话儿怕是有些道理,常言道,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这句话可说把偷情的心理看得很透彻。偷情并非全因为妻子不漂亮,也并非全因为夫妻不和谐,更多的原因是寻求那一份刺激的心理。古代的宋徽宗,贵为皇帝,宫内有佳丽三千,他却要偷偷地溜出宫外跟名妓李师师缠绵一番。说到底还是在一个偷字上?”

    书生道:“公子果然是妙人,这话儿算是说对了,这男人有时候就是天生的贱种,你看这勾栏里去的多的都是什么人,嘿嘿,可不是咱们这些平民百姓,而是帝王将相,人士大夫、富商、江湖豪客等为主,其中尤其以文人居多。他们中间有的人是游戏人生、笑傲江湖,有的是寄情于红粉知己,享受温香软玉。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上青楼的男子都会与姑娘们发生关系,里面有很多文人雅士只不过是在那里坐一坐,喝几杯茶,吃几块点心,谈谈心,或是听姑娘唱几段小曲。还有一些喜欢与姑娘吟诗作画,喝酒下棋的,这里他们可以展现男人自豪的一面,不必顾忌身份,也不必拘泥规矩,甚至夫妻间的那些羞人的事情,到了这儿也是可堂而皇之的变成了一种乐趣,反而在自家,身份地位、脸面规矩,使得他们放不开,久而久之,他们对这勾栏之地,对这里可爱丰腴的姑娘,对这里舒畅的气氛,优雅的环境都十分的向往,他们意犹未尽的体会着那肆无忌惮的欢快……这如此说男人骨子里的贱,不如说勾栏给了他们贱骨头的去处?“

    那公子颔了颔首道:“这话儿似也不错,莫非这秦香楼的奥妙就在这里面?“

    书生道:“是也不是,但凡天下勾栏,莫不是以吸引男人为目的,在模式上他们并非不同,但秦香楼能在这篇风流商业地脱引而出,就值得研究研究了?“

    那公子问:“怎么说?“

    书生道:“这里的姑娘不用多说,必是苏州最丰腴的,姑娘们的雅阁内,陈设也是很考究的,绝不寒酸,琴棋书画、笔墨纸砚是必备之物,古董瓷器等摆设也是要有的,床前的屏风等也都是很精致的,可以说上等勾栏该有的秦香楼都有了,这是资本,有了资本,可又想要卖一个好价钱,嘿嘿,那就看你招牌的水准了?“

    那公子似有些不解,道:“勾栏之地也有招牌讲究?”

    书生道:“比起寻常店铺一点都不少,你看看秦香楼的那块招牌如何?“

    那公子顺着书生手指的方向,举目望了过去,见两颗翠柳之间一块制作精致的招牌若隐若现,可你若想看,偏偏又能看得到?招牌就落在门前上方固定扁铁伸出房檐,前端向上卷成数朵花形,其向下弯二尺处挂上两块或四块木牌,宽五寸、高一尺六寸,漆黑或红色地,浮雕立体金漆字,牌下坠红布条,“秦香楼”三个字位于最左侧,且是用了最小的字眼,而招牌的最显眼的地方,却是用硕大的金色字体书写了一句话“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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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4章:共粉泪,两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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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公子尚未说话,一旁的书生自顾自的叨念了起来:“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东坡此词,冠绝古今,托意高远,宁为一娼而发耶?简直就是为了天下男人所写,爽朗的夜晚,美人刚刚汤沐。手里摇弄着白绢团扇,团扇与素手似白玉凝酥。渐渐困倦斜倚,独自睡得香熟。帘外是谁来推响彩乡的门户?白白地叫人惊散瑶台仙梦,原来是,夜风敲响了翠竹。这样的意境,这样的美人,天下有几个男人不想去尝一尝,去看一看,哪怕是一种等待也足以让人兴奋,试问一个大男人,在夜间看到了这样一块招牌,不把这种美妙的意境想上一想,嘿嘿,男人想与做往往是一起的?“

    那公子听罢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阵大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书生也笑了笑道:“所以我才说,这秦香楼胜固然是独有的韵味,姑娘们红尘一笑,但这块招牌也算是一绝,事实上不仅仅是这秦香楼,你放眼认真看看,数千家店铺,能从中脱颖而出的,有几家不是在招牌上下足了功夫,这阊门本就是红尘中的风流之地,做买卖当然是名气越大,被人知道的越多,试问一个店铺若有辛大人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已意境,想不让人记住也难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多谢掌柜的指教?”那公子恭恭敬敬的道了声谢。

    书生摆了摆手道:“算不得什么?说起来我也是嘴上说得厉害,正要如何做,还得公子去琢磨才是?“

    那公子点了点头道:“掌柜说的是,什么买卖琢磨透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书生正要说话,便在这时,先前去了那中年男子风风火火的走了回来,从怀里摸出那张契约来,递给书生看了一眼,道:“章已盖了?“

    书生呵呵一笑,似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经营数月的店铺,看着往日的熟悉的东西,忽的自嘲的一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说完冲着两人抱了抱拳,当真空无一物的走了出来,虽说他有一点点不舍,可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到时候一千五百两的银子都收不回来了,如今一千五百两银票在手,在这阊门之地不算什么,可出了这阊门之地,就不这么看了,他可以找个地段好,价钱便宜的地方,再重新做一番买卖也好,白圭不行,可以试一试陶朱公,一千五百两银子也够他折腾一阵子了。

    屋内,那公子与那男子的话头因这家店铺重新开展了起来。

    那公子看着手中的契约,目光扫荡着店里的一切,看着有些旧,但空间却不小,整个房舍是前面三开间大屋不分割,成一横向整间,是为门面,大门开得比一般的家住门要宽,窗奇大无比,如果窗下摆柜台的,客人只需要在屋外看货买东西的,那么屋檐会做得很宽,有可能二出挑到两米以外,这是方便顾客防雨防晒。如果是顾客要进屋选商品的店,那么屋檐就跟普通的一样在一丈以内。这是前店。

    前店左右均开一门,两边有侧房连着后面作坊,后进中间是天井,天井和侧间后是储货间和主人住房,算得上一间不错的店铺,这样的店铺用来做冷门生意,有点旧了些,可用来卖粮食,无论是空间还是地段都是极好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并不亏?“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那公子道:“这样做真的可以么?”

    那公子道:“放心吧,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从锦衣卫打探的消息来看,八成的希望还是有的,如今苏州的局面,容不得我们多想,只有这么做了?”

    中年男子嗯了声道:“话虽如此,可这做官与做买卖怕是不同的,官做不好,大不了咱们不做了,可这买卖一旦做不下去,可就由不得你我了,尤其是苏州眼下这模样,卑职知道大人做官是个不怕事的性子,可这做买卖就不能这么做了,你我都没有这个经历,只怕这生意是做不来的?”

    那公子一笑道:“我们做不了,可以放手给别人做了?”

    “给别人做?”中年男子似有些不明白对方的用意,想了想道:“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在把这家店铺卖出去?“

    那公子呵呵一笑,道:“哪能卖出去?“

    “不卖出去,如何给旁人做?“中年男子有些不解,疑惑的皱了皱眉头道。

    那公子笑了笑,似是在思索着该如何解释,他买下这家店铺的目的,固然是看中了这里的位置,店铺的空间,更大的原由他是想通过这家店铺为载体,组见一个别具一格的店铺,用前世的话儿说,那就是股份有限公司,法律对公司股东人数只有最低限度,无最高额规定;股东以其所认购股份对公司承担有限责任,公司以其全部资产对公司债务承担责任;每一股有一表决权,股东以其所认购持有的股份,享受权利,承担义务;他们可以不必直接经营,只需提供资金,提供货物来源便可,而经营则交给会做买卖的人,而他们凭着技术,银两,粮食也可以算作此店家老板之一?“这个想法毕竟是前卫的,这公子心知肚明,可要说出来,着实要费上一番功夫,好在他有足够的耐性,面对中年男子的连番询问,竟能保持优雅的笑容,一一作答,观念虽有些不可思议,但中年男子绝非愚蠢之中,细细斟酌一番后,便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这是变相的将这家店铺变成了一家融合了三教九流的大店铺,人人可以是老板,会经营的只管经营,不会经营的也不要插手,能提供保护的给予保护,能给货物来源的,自然是给足货源,如此一来,店铺人人可以经营,但又不是人人可以随意摆弄的,若用通俗的话儿说,这家店铺就好比是一个知府衙门,知府老爷是掌柜的,知州、知县、同样也是,但他们依着自己权利的大小,来决定在知府衙门里所占的位置,知府下面是知州,知州下面是知县,知县下面是巡检……一层一层的按照各自的职责,管理相应的事情,而所赚取的报仇,如官职大小的比例下发,说这是店铺,不如说是衙门“这么一番思索下来,中年男子虽觉得这店铺有些不伦不类,可又觉得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心头好奇这店家的最大的掌柜是什么人。

    那公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压低声音道:“咱们做的是天家的粮食,这最大的掌柜自是天家了?”

    中年男子似是早有预料,并不如何惊讶,只是对那公子道:“大人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那公子哈哈一笑道:“做买卖嘛,不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大胆小的,这年头不大胆不行啊?“

    中年男子一愣,随机哈哈一声大笑,那公子似也觉得有趣,彼此相识看了一眼,纷纷扬天大笑起来。

    两日后,阊门街上又多了一家店铺,准确的说是多了一块制作精良的招牌,招牌与寻常的招牌不同,除了正规的是材料,格调之外,那四盏夜间不灭的灯笼,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昏黄的灯光在白日看似并不如何明显,甚至还有些刺眼,可到了晚上就十分显眼了,无论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莫不是被不灭的灯光所吸引,摇摆不定的火影,愣是让竖在两颗枣树之间的招牌变得十分吸引人,漆黑的字儿被灯光照耀,在夜间竟是这般明显,这种独一无二的效果,无疑是成了阊门最新的亮点,短短两日彭家米店的招牌算是打出来了。

    对于这块招牌,新来的掌柜倒是很满意,他私底下问过大掌柜,当初是怎么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来博取眼球的,这分明是本着虚心求教的态度,谁知大掌柜的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勉强的能听明白的,也只是知道大掌柜的招牌灵感来自一个叫什么霓虹灯的什么东西,用灯光是增加店铺在晚间的可见度。同时,这些招牌能制造热闹和欢快的气氛。霓虹灯招牌可设计成各种形状,采用多种颜色。灯光巧妙的变换和闪烁能产生一种动态的感觉,比起一成不变的静态灯光来说,这种灯光能活跃气氛,更富有吸引力,就是这点理解,他还是没能听明白,眼看着大掌柜一脸你是猪的模样,他哪还敢问啊,不过他记忆力倒也不错,这番话儿是一字不漏的记在了脑海里,平日里碰上一个不知趣的下属问一问,也能吹嘘一两句。除了这天字号第一的招牌,他对这什么米店着实没有什么半分的好感。

2085章: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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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来的掌柜姓高,名叫不归,取自《国风•;邶风•;式微》的两句,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他原本是彭万里手下掌管彭家生意的掌舵人,用彭老爷的话说,彭家的生意全都在他手中过活,能不能赚银子,就全靠他了,以彭老爷子的为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不是吹嘘之言了。

    事实上,高不归也的确有些本事,这些年跟着彭老爷打理生意,可也没看他如何操劳,彭家的生意却是红火的厉害,彭家上上下下对他甚是信任,但凡他决定的生意,即便是彭老爷子也从不说一个不,这样一个在彭家举足轻重的人物,本应该在彭家坐镇才是,却愣是被彭老爷子请到了这里,来也就来了,反正都是做买卖,到哪儿不是做买卖,再说了能立足阊门这块商业风水宝地,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让他没想到的时候,店铺着实不像样,全没生意的样子,气氛更是半分没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开米店,光靠一个招牌有生意才怪呢,更可恨的是,这家大掌柜的怎么看都不是个做生意的,生得比女人还女人,到了这二等红尘风流之地,还能正经的做生意么,若是做生意的,都这个点了,还没见有个喘气的来,房舍都被前前后后打扫了三遍。

    气恼归气恼,高掌柜却也不是那种撂挑子走人的主儿,以彭老爷子的为人,能把他从彭家的生意堆里挑出来,放在这儿来,用意是什么他还看不出,但多少有一点他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彭家对这个店铺的生意还是很看重的,所以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开始经营,该准备银两,人员,以及各种经营口诀,他也都细细做出了一番安排,勉勉强强算是有点开门做生意的样子了。

    大掌柜高不归见过一次,印象不深,但听人说,这掌柜的可是习惯于吟诗作赋,为人随和的很,不像个做生意人,到有几分富家子弟的气派,对于这样的人,高掌柜的自没有好感,但事已至此,他不好多说什么,好在来之前,彭老爷子已经告诉他,大掌柜与生意是个外行人,所以对于店铺不会有什么指教,凡事你大可做主,对于这一点他也是很赞同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既然不懂,那就要懂得放下,这才是正经事,比起那些什么都不懂,却又什么都抓的人,这种人可就头疼的很。

    由于是新店,又是做的收购粮食的买卖,在这档口有人来才怪,所以整整一上午,高掌柜除了看了几页《生意经》外,根本就没做什么,本以为下午也就这么过了,却不想事情到了黄昏十分还有了转机。

    不知是作为新掌柜多少要摆摆样子,日暮时分,新掌柜才拖着一脸的疲倦走了进来,虽说神态着实让人不敢恭维,可人家才是这家店铺的大老板,身为长工,再有不满,也不好表现出来,招呼了几声个,高展柜的便将店中伙计召唤过来一起见过新掌柜的。

    高掌柜来之前听彭老爷子说过,这位新掌柜姓杨,单名一个“峥”字,是个大有来头的人,身份也不小,让他在对方面前要放尊敬些,这些话儿若是旁人说来,他未必放在心上,可彭老爷子就不一样了,这位老人家着实是一个智者,在他遇到了众人之中,还没有一个比彭老爷子更让人信服的人,他说此人值得敬重,那就是值得敬重,所以心头纵有几分不满意,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即便是对杨峥行的那一礼也是毕恭毕敬。

    杨峥摆了摆手,道:“从今日起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自己人与自己人说话就不必那么多礼了,该做什么都去做什么吧?”高不归有些想笑:“店铺就那么大,又没有生意,该做的都做完了,除了站着拉拉家常,着实不知该做什么?”当然这些话儿也只是自己心头的嘀咕而已,他可没傻到说出来,正要转身返回柜台,却听得杨峥道:“高掌柜请留步?”

    高不归只得停下,转过身来,陪着小心问道:“掌柜的叫我?”

    杨峥点了点头道:“待会儿怕有人来卖粮食了,价格么能压多底就给多底,不必担心他们不卖?”丢了这么一句,掌柜的便拍了拍屁股,打着哈气走了出去。

    望着掌柜离开的身影,渐渐没入斜阳之中,高不归才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声:“生意,这地儿有生意才怪呢?“心里虽嘀咕,面上却不敢怠慢,彭老爷子说对方是个来头很大的人,既是有些身份,想来也不会说些不靠谱的话,所以对这件事,他还是略微重视的着手布置,说是布置,其实无非是让人收拾了房舍的空间,估摸着多少粮食,同时将此地收购粮食的价格逐一打探了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做好了这一切,剩下的就是等了,约莫过半柱香的功夫,天边的最后一抹夕阳彻底没入了云彩之时,才听得脚步声,不多时,便见自家派出的那两个伙计踹着粗气冲了进来,一脸惊喜。

    一看这模样,高不归便知道杨掌柜的话并非是空话了:“来了?“

    两个伙计用力了点了点头道:“在门外数丈外,看到人影,我看到他们正对我们的招牌指指点点,似是说就是这家的话,想来是来卖粮食了?“

    高不归道:“这可说不准,你等再去看看?“

    两人应了声,便再一次冲了出去。

    片刻后,两人再一次气喘吁吁的冲了回来,大声道:“来了,来了?“

    这下高不归顿时来了精神,做买卖,有买有卖才有乐趣,要不然谁愿意去做这天底下最吃苦不讨好的事情,让人准备了一番,便亲自迎出去。

    刚走了出去,刚才的伙计就叫了:“到了,到了?”

    高不归心有欢喜,忍不住道:“来了多少,多少斤,可是送到我们店?”

    那伙计道:“足足有两车,看样子有五百斗?”

    高不归心头一喜:“五百斗虽说少了点,可毕竟是开门第一单生意,开门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他仍旧是一脸的喜色。

    不多时,听得马车轱辘声响,跟着几个抱怨声便传了进来,接着招牌的灯光,高不归放眼望了过去,见来了一个两辆马车,车上堆积不少粮食,马车架子上一左一右做了一个汉子,为首那人仰着头看了一眼店铺的招牌,嘀咕了两声,似是说:“招牌到是不错,店铺就差强人意了?“

    就这会儿功夫,高不归便领着两个伙计迎了上去,准备收购与谈价格了。

    按说这事儿用不着他,一个店铺东家是东家,出面的事情不多,但这种谈判,收取货物的事情就是其中之一了,而他是掌柜,要做的是算账与出力经营了,可这事儿显然在这家店不合用了,用彭老爷子的话儿说,东家还真不是管事的人,提供了信息就走,全没东家的样子,他这个掌柜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东家给了底线,不至于对东家的心思一无所知了,剩下就是如何操作的问题了。

    马车的那人虽是骂骂咧咧,但还是拉着马车走了进来,昏黄的灯光下,高不归才看清楚了他的相貌来,个头不高,四十开外的年纪,面容清瘦,一把山羊胡修剪得整整齐齐,一双浓眉下的三角眼时时闪烁,透着几分狡黠,就在高不归打量他的时候,对方的一双眼睛同样没闲着。

    好一会儿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你便是掌柜的?”

    高不归见对方语气不悦,透着几分大户人家的高傲脾气,又看了看身后马车的粮食,已隐隐的猜出对方必是来自富户,大户人家,要知道苏州城的这会儿,粮食就是金子,即便是那些王侯公孙也不见得有多少存粮,这个时候能出来卖粮的,除了那些粮商的大户,没有别人,这么一番分析,对于对方语气的轻蔑,并无多大的反感,不卑不亢地抱了抱拳道:“正是!”

    那人又道:“事儿你可做主?”

    高不归虽不喜欢对方居高临下的问话方式,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我家东家不管事,一切生意上的往来都交给在下,自是能做主的?”

    那人眼珠子又在高不归的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一番,见他神色不卑不亢,暗暗点了点头心道:“这等小店竟有这等人物,看来这阊门之地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也难怪老爷看中了这地儿,千里迢迢来这里卖粮了?看样子价格可以抬一抬了?”

    有了初步的影响,那人态度缓和了不少,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左那右看了看,略带不满的对高不归道:“看你也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么整了这么一个店铺,知道的说这是店铺,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乞丐窝呢?“说完哈哈一阵大笑。

2086章:不为五斗米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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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间店铺,高不归也心生不满,可不满归不满,那是对东家,对于外人,形象还是要维持一下的,微微一笑道:“我们是收粮食的,客人是卖粮食的,你卖我们买了,只要银子不少,又何必在乎一个店铺的装饰呢?”

    那人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赞了声道:“这话儿在理?”

    “在下裴东奇!这位是的堂弟,裴元宝?今日头一次来卖粮,还请掌柜的给个好价钱?“裴东奇抱拳道。

    高不归趁着裴东奇说这一番话之际,暗暗扫了一眼对方所说的堂弟,昏黄的灯光相爱,对方四十岁左右,身量较高,方脸大耳一脸的富态,比起堂兄对方更像个做买卖,对方虽进来一言不发,但其神态透着谦和,让人倒也不敢小瞧,他暗暗留下了心眼,面上却堆着裴东奇回了一礼笑着道:“好说,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做买卖不就是为了一个“利”字,只要大家互利,这买卖才能做下去不是,价钱么能好自然给好的?“

    裴东奇见对方如此好爽,也有几分欢喜,这时店中伙计上了几杯茶汤,几人落了座,开始喝起了茶汤,一杯茶汤落了肚,才开始正儿八经的谈生意了。

    裴东奇道:“掌柜的既是生意人,想来也知道这苏州的米价?“

    高不归微微一笑,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伸手拍了拍,一阵响亮的声音过后,两个伙计抬出一个常常的匾额来,匾额被人为的涂刷成黑色,上面也不知是用石墨,还是石灰粉画了高高低低不少线条,还写了不少数字,可就是让人看不明白。

    裴东奇与自己的堂弟眯着双眼了看了看,裴东奇道:“高掌柜你这是?”

    高掌柜的有些得意,这法子是他从彭老爷子哪儿看到过一次,觉得新奇,便忍不住问了问,才知道这叫曲线图,用于显示随时间或有序类别而变化的趋势,期初有些不能理解,可一旦深入,就发现这种图形,可比自己平日里做账目分析来得更快,更简洁,更明朗,作为一个掌柜,掌握这样一个曲线图实在太有必要,他是个聪明而好学的人,一旦发现了这其中的好处,又岂能错过。

    见裴东奇一脸的茫然,便是他那个堂弟也是皱着眉头,嘴里还轻轻嘀咕了声:“这唱的是哪一出?”

    高掌柜的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他的确值得得意,据彭老爷子说,天下会这个曲线图的除了巡抚大人外,还有一个叫段誉的人,剩下的那个人就是他了,对于这个评价他是很得意的,巡抚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文曲星,知道这些不足为奇,那个段誉的他知道,那是巡抚身边的人,又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若没这些见识,也不佩在巡抚身边混了,反而是他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撇的人,竟通过因缘际会学到了这手本事,其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偶尔露出得意的面容,也没什么稀奇的。

    将这种自我的优越感觉好好体会了一番后,在裴东奇兄弟二人的惊讶的目光中,高掌柜这才站起身来,很有些派头的走到了那块招牌面前,伸手指着其中的一条起伏跌宕得厉害的曲线,道:“这个就是苏州今年米价的变化表,上面用红色的朱笔点明的,便是表明一日的米价,点的位置越高,起伏越大,那就是说明这一日的价格越高,反过来的道理也是一样的,若是这个点的位置越低,那表示的用意,不用我多说了吧,两位都是聪明人,想来看得明白?”

    裴东奇倒是没什么表情,倒是他的表弟暗暗点了点头,目光盯着招牌上的线条,圆点好生欣赏了一番,眼见着一条曲线从开头是平坦的,一如一马平川的江南小路,而到了中间部分,则是崇山峻岭了,高低起伏得厉害,而了末端,高度虽没多大的变化,但从线条的平缓上看,还是略有缓和,若是按照这趋势,或许会回到一马平川的地步,虽说他还有些看不明白的地方,比如天数如何统计,线条是如何勾画,这米价的涨幅度为何能通过一条曲曲折折的线条能展现得如此明白,可眼下显然不是去弄明白的地方,但他已暗暗下了决心,一旦生意了了,这什么曲线图到是可以却学一学,他是个生意人,多年的生意练就的眼光还是有的,这幅曲线图看似毫无实质的内容,实则包含的内容一样不少,更大的有点在于,更全面,更简洁,一目了然,用起来也十分的方便,对于生意人来说,这绝对是个好东西,值得学一学的。

    就在他打定主意这会儿,高掌柜已曲线图解说了一遍,不得不说对方的掌握的价格很细心,苏州城受暴雪天气的影响,从宣德五年九月到十一月,短短三个月的功夫,米价如太湖的春潮,一日高过一日,从最初的一斗米一两二的米价,直接涨到了三两三一斗,涨幅度足足多了三倍,这个价格放在正常年月,已是离谱了,可谁让苏州是灾年呢,加上不少百姓改稻中桑,粮食少了不少,算上富户大户的压榨,朝廷的赋税,苏州早已不是那个苏松熟,天下足的苏州城了,粮食的减少,最直接的表现是大雪过后,三两三一斗的米价,竟不算最高,百姓虽吃不起,但富户大户就不一样了,这样的米价与他们而言,不算太高。可从十一月过后,短短一个月的功夫,米价涨幅度竟是大的惊人,便从三两三直涨到了四两四了,涨幅度又翻了一翻,这样的价格不要说百姓吃不起,就是寻常的大户人家也要掂量着吃了,可米价并没有就此打住,价格还一路攀升?虽说在十二月底,宣德六年的一月初,米价有所下滑,那不过是杨大人、况大人大规模的退田风波吸引了百姓与大户,减少了对粮食的关注,使得一些小门小户的粮商,迫不及待的降了些价格,造成的一种假象罢了,事实上那些大粮商可没有丝毫降价的意思,他们相信雪灾还在,难民还在,富户大户退田只不过短暂的望梅止渴而已,经不起日子重叠,所以一旦退田平静下来,粮食就成了苏州第一要紧的事情,事实上他们的眼光很准,富户大户退田后,粮食重新成了百姓心头最紧要的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永远是第一位的,所以在宣德五年的二月,苏州的米价在短暂的进入了降价的假象后,重新攀上了新的高峰,说到底苏州九成的粮食掌握在大米商的手中,这种绝大优势决定了他们可以任意的左右苏州的米价,只要苏州没有外来的粮食,没进入九月,苏州的米价就是他们说的算,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招牌上的曲线上也表现得十分明显,从二月后,米价的曲线再一次攀上了新高度,达到了五两五,这绝对是一个全新的高度,足以记录大明前六十年的史书内,他相信五两五一斗的粮食价格绝对有这个资格。

    高掌柜指着曲线图解说了一番,算是让给对方露了一个底,不要欺负我一无所知,价格我们比你们还熟悉。

    经过简单的一番交流,双方重新寒暄了几句,开始步入正题。裴东奇开口说道:“本来我还担心贵店不知道行情,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们比我们知道还清楚,那价格就好说了,这样吧我们这次带来了两车粮食,一共是五千斗,既然掌柜的是个明白人,咱们也不兜圈子了,有什么话直说了?“

    高掌柜的道:“就该如此?“

    裴东奇道:“我家掌柜的说这家掌柜的必是个爽快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既如此价格我就直说了,眼下的米价是五两五一斗,就眼下苏州的行情,想来高掌柜也看得出来,涨幅度还是有的,所以我们给出的每一斗五两二,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吧?“

    “五两二?“高掌柜淡淡一笑,虽觉得这价格高的离谱,但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悦,一双眼睛看着裴东奇道:”五两二的价格,裴掌管的怕是说笑了吧,咱们是收购粮食的,可也不是什么粮食的价格都收不是,再说了方才裴掌柜的也说了,普天之下芸芸众生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劳累奔波乐此不彼,咱们做买卖的何尝不是如此,若非如此,我这一把年纪,也用不着如此忙碌,连这等破旧的店铺也不放过,五两二的价格比起那些大粮商的价格低不了多少,我们买裴掌柜的还不如买大粮商的,至少他们的粮食货源更充足,价格上或许还能让利大一些?“

    裴东奇似也觉得自己的价格给的有些高,呵呵一笑道:“实不相瞒,刚才是想看看高掌柜是不是个能耐人,多有冒犯还请莫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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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7章:黄金百万水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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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掌柜的道:“好说,好说!“说完伸手一指门头上闪闪发光的招牌,道:”就彭家米店四个字,裴掌柜的至少是个明白人,是个整个八经的生意人,就该知道他的含义,彭家在苏州城什么地位,什么境界,无需多说,阁下这米莫说只有区区五千斗,就是再多些,只要价格合理,我们一样吃得下,不怕得罪裴掌柜,我还真有些嫌弃你们卖的粮食太少了?耽误了我们的功夫不说,还赚不到什么银子,有失我们彭家的身份?“

    裴东奇听了这一番略带抱怨的话,不但没有气恼,反而还有几分高兴,与身后的堂弟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忽然的扬天打了一个哈哈道:“痛快,痛快,许久没碰上似高掌柜这么痛快的生意人了,既有诚意,那一切好说,总不能让高掌柜吃亏不是,这样吧,价格上我们可以低一些,若是价格合理,粮食我们有的是,高掌柜你看如何?“

    高掌柜道:“如此最好不过了,只是这价格,还需早早定下为好,生意嘛,不就是讲究个价钱公道,合作愉快么?“

    裴东奇道:“可不是这个道理么,这样吧,你们也是爽快人,咱们也不能落了下乘,这一共五千斗粮食,你若是全要了,我一句话,四两八一斗如何?“

    “四两八?”高掌柜并没有立即应答,而是兀自嘀咕了声,声音虽不大,但足够让裴东奇听得见。

    裴东奇对自己给出的这个价格还算满意,他是个生意,这其中多大的利润他还是能算得出来的,算上苏州这地界的租金,人工、四两八一斗的价格不算太低,至少还能人接受,而自己也可以从中赚上二两多的银子,家中还有五万斗粮食,若都能按照这个价格,算起来也有十万多两的银子,这样一来,也算是对得起这几个月来所吃下的苦头了,所以他的脑海里虽说没有对方感激涕零的画面,但至少会一口答应这个价格,因此,在给出了自己认为十分满意的价格后,他便开始低头喝茶,一杯茶汤被他慢悠悠的品了几口,眼看就要见了底,却不想对方竟来了这么一句,他不聋也不傻,这话中的不满意,岂能听不出来,吃惊之余不免看了一眼高掌柜,略有不悦的道:“怎么高掌柜对这样的价格还不满意,我可听说了这阊门之地,米价已是每斗涨幅已跌破了五两五了,许多黑星的米商已叫上了六两一斗的米价,四两八的米价,只要我们一出手,绝对是旁人抢着要?”

    对于对方的略带不悦的质问,高管家没觉得什么不妥,反而若是对方听到了自己这话儿不作出反应,那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说了,会做生意的都知道,买卖,买卖,买与卖是一体的,一物数卖,自古有之,有物价波动之际,最为常见,而此实际多出于罔顾信用,图谋私利。自己对四两八的价格不满意,直说显然是有些不地道了,因为这个价格的确是公道的,所以只能让对方询问价格的合理,这是买卖中掌握的一种主动权,谁都知道做生意想要图谋私利,就得掌握好主动权,苏州城的这些米商囤积粮食目的何在,说到底还是为了权利二字,权是买卖的主动权,利自然是私利了。

    “的确有些不满意?”高管家笑着道:“阊门是什么地方,裴掌柜的也看到了,早有文人墨客留下文章,高某读书不多,但也听过几句诗词,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五更市卖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这样的豪门大户云集之地,还能缺那点银子,所以米价喊到六两一斗,并不足为奇,可裴掌柜若以为什么人都能买六两一斗那就大错特错了,商也是要讲究些门道的?“

    裴东奇本就是生意人,这其中的猫腻自然能窥视一二,那些官家的商人仗着朝廷撑腰,自身的身份地位,所以在价格上有恃无恐,往往为了彰显自己身份地位的特殊,价格上也比寻常的米商要略显高一点,他们并不愁卖不出,所以有恃无恐的打价格战。

    “话虽不错,可苏州这块地儿,谁不知彭家的大名,不怕高管家笑话,今日我等能来这里,可都是冲着”彭家米店“四个字,却不想……?”裴东奇话儿虽没说话,但语气里的失望还是表现了出来。

    高管家倒也不气恼,淡淡一笑道:“裴管家既知道我彭家在苏州的名声,就更应该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彭家在这块地方开个店,所给的东西可不少,这些东西总不能让我们出不是,羊毛还是出在羊的身上,裴掌柜也是个生意人,这个浅显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

    裴东来面上有些难看,显得有些犹豫,东家给出的价格倒还在控制之内,可那个做掌柜的不想好好展现一番,所以在价格上,他略微提了一提,况且刚才看东家的意思,也没有反对,足见东家对自己给出的价格很满意,毕竟这些粮食囤积了这么久,若不能从中赚上一笔,着实有些不甘心,可如今的苏州城粮食都被大户米商所把持,看着价格在疯狂的往上涨,可百姓吃不起,大户吃不起,即便是富户,自从退了手中大幅度的良田后,也没了往日大手大脚,就是苏州第一家的金家,据说这两日进购的粮食也开始与米商讨论价格了,金家都这样,其他富户大户不言而喻了,这才是他们担心的所在,一旦粮食因价格太高,大户富户都吃不起,那么再多的粮食也不过是一句空话,况且苏州湿气较重,粮食稍有不慎,就糜烂,如期看着糜烂,不如拿出来做买卖,一来少了各种担忧的心思,二来守着粮食总不如守着银子痛快,给予这个在卖粮食上,价格东家给了不算太高,维持东家想要的好处,就能出炉了,正是这个大幅度的调度,裴东来对于对方的一番讨价还价倒也不反感,回头看了一眼堂弟,对方不着痕迹的颔了颔首,他便有了计较。

    “如此说来,彭家也着实有些不容易。咱们也着实要体谅体谅,这样吧价格上,我们再让一点,四两三了,不能再低了,再低这粮食我们也不卖了?”裴东来咬了咬牙道。

    “四两三一斗?这个价格放在阊门这块商业之地,的确算得上合理,就是放眼整个苏州,这个时候绝对算得上是合情合理了,但东家临走时交代的话,价格越低越好,虽说高掌柜对这个新来的东家不怎么看得起,但东家就是东家,看不看得起是一回事,办不办事又是一回事,从对方能给出有人送来粮食的消息,可以看出东家还是做事情的,只不过有些少年性子罢了?

    想到这里,高管家对这个价格或多或少有些不满意了,略一沉吟道:“看得出裴掌柜的也是个实在人,按说这样的价格,咱们可以接受,可今日一早东家给出了底线,我也不好违背不是,若是裴管家不介意再低一点的话……?“

    这话一出,裴掌柜与立在边上一直没说话,却实际是个做主的彭东宝齐齐面露不悦之色。

    裴东来道:“高管家这么说,就是没有诚心做这买卖了,就这价格放眼整个苏州城只怕没有更低的,你们这般推三推四的,着实让人失望,本以为彭家人都是实在人,想不到……?“

    高管家笑了笑道:“实在人也是做生意的人不是,在利益面前,太实在嘿嘿也就成就不了今日的彭家了?“

    裴东来面上神色依旧是带着怒色,听了这话儿从鼻腔里冷哼了声,没有出声。

    高管家道:“两位若今日就卖这么点粮食,四两三的价格,高某不说二话,一并收了,可我也看得出两位都是做大买卖的人,自家囤积的粮食也不是这么点吧,所以咱们还得长期合作不是,所以这其中的风险自然要大一些,因此在价格上可就要斤斤计较了?还请两位莫要见怪才是?“

    裴东来气恼归气恼,可想起家中的五万斗粮食,还有本家的那几个兄弟的也算上的话,十万斗的粮食还是有的,他们真在家翘首企盼,若今日不能卖出去,难免让他们会做出什么别的举动,再说了他们的粮食已囤积了这么久,许多已经开始糜烂,多一日他们就丧失不少银子,价格低一点权当少赚一点,总比白白的糜烂了要好?“这么一想怒气顿时又少了几分。

    “高管家说的也在理,这事儿请容许我们兄弟二人商议一番?”裴东来道。

    高管家颔了颔首道:“这个当然,不是小事?”

    裴东来走过去拉过自己的堂弟走到一旁嘀咕了几句,高管家撇了一眼,看到的画面,竟是做堂弟的再说,做堂哥的在听,不是的点头,那情景让人忍不住要问一问两人谁是堂兄。

2088章:彼一时,此一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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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裴东来重新走了过来,道:“我们重新商量了,价格上我们可以继续让一点,不过在收购粮食的时候也要多帮帮忙可好?“

    高管家道:“这个没问题,说说吧,你们给多少价格?“

    裴东来生出四个手指头道:“四两,不能比这个再低了?“

    高管家算了一下,从五两三直接降到了四两也就是说,他已经将价格压下了一两三,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从没有过,算起来也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况且四两的价格,在这个时候,的确算是极为公道的价格了?“正要颔首点头做了应答。

    便在这时听得一个声音道:“四两一斗,这样的价格我们不能收?“

    声音来得突然,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循声望去,便见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为首那人面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一袭淡黄色的衫子,手中握着一把纸扇,风度翩翩,宛如古画中走出来的男子,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身后跟着男子同样眉清目秀,右手拖着一把算盘,正低头噼里啪啦的拨弄,那一颗颗的算珠在他的手中仿佛活了一般,速度之快,两人从未见过。

    两人就这么走到了跟前,为首那人笑吟吟的看着众人,到了跟前,才将双手抬起,冲着众人抱了抱拳,那动作如行云流水,那神韵,那风度则如蓝天白云,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心生几分亲近之感来。

    裴东来本来一肚子火气,好不容易拉出了两车粮食,本以为这种年月,只要是粮食,多高的价格还不是被人疯狂的抢购,可来了这阊门之地,才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先不说这阊门的人根本就瞧不上这么点粮食,就是瞧得上的,他们也不敢去买,因为其中的多半竟与沈家脱不开干系,他们来卖粮食,本就是避开了沈家,要不然也不会千挑万,挑中了这个看起来破烂不堪的彭家米店了,可以说这次买粮他们的选择并不多,一来卖给百姓,百姓吃不起,买个大户,富户,收到沈家的抵制,稍有不慎就惹起了众怒,吃力不讨好,种种限制,让他们的买卖做得缩手缩脚,一肚子还发作不得。

    “这位是?“一直没说话的彭东宝忽的开口问道。

    高管家总算是反应快,虽说知道自己这个东家不靠谱,但这个时候绝不会流露出半分的不悦,忙介绍道:“这位便是在咱的东家杨峥?”

    “杨峥?“裴东宝默默念了声,目光便在杨峥的脸上来回看了几遍,这才毕恭毕敬的抱拳行了一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咱们的杨大人,通过前几日几番轮流商议的结果,杨大人才定下了这个收购的计划,既然朝廷的粮食不够用,那就收购粮食,嘿嘿,反正有自己的名头,还顺带带上了皇上这个大股东,嘿嘿,还怕买不到粮食,事实上通过锦衣卫的刺探,这帮不大不小的粮商早已到了价格的边缘,家中的粮食到了不得不买的地步,而那些大粮商则仗着家大业大,价格非但不降下来,反而继续往上涨,这种巨大的差异,造成了苏州非但百姓吃不起这个粮食,就是富户大户王侯公孙也得掂量掂量的买了,而这些人多半与那大粮商有生意的往来,所以在购买粮食上,大粮商还能卖出些,可他们这些中小粮商就惨了,粮食没人买不说,还得跟着一个劲儿的往上涨价,弄得最后无人问津,数月不见一两银子进账,这种局面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的折磨,他们没有能力与大户富户的买卖,只好通过这种方式了进行买卖,可以说粮食能卖出去是眼下他们唯一的大事,若不是有这个顾虑在,他们何必如此站在这儿与人说那么多的话,而看出了这一点的杨大人才做出了这个决定,那就是联合这些小的,围死大的,朝廷的粮食或许不足以改变局面,可若能成功收购苏州中小米商手中的粮食,局面就不是大粮商说了算的,这个也是唯一能一举平衡苏州物价的方法之一了。

    但收购粮食需要大把的银子,他固然有朝廷的支持,可户部给出的银子着实不多,不过二十几万两,这还包括皇帝的私人银两五万两,好在彭家、大雁刘、尤子健或多或少支援了一些,勉强有个三十万两,加上苏州府在况钟的治理下,面前有了些银两,再勉强说服苏州大户凑合的银两,大小姐的支援,如今杨大人手中可足足有了五十万两,五十万两算得上一笔巨款,可也不能任意挥霍不是,收购的价格上若能便宜,自然是便宜些好,谁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再说了多一两银子,那么就多一分粮食的胜算,这也是为何杨大人要在粮食价格上苦苦纠缠,宛如前世街头买菜的大妈,不是他喜欢这样,着实因为粮食价格太高,硬气不起来,堂堂巡抚只好学了一回街头大妈了。

    裴东来对于突然冒出一个东家来很是不爽,瞪了杨峥一眼,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是卖粮食的,可不是送粮食的,你们好歹也是有些名气的米店,竟是这般做生意的,着实让人失望?”

    杨大人仍旧笑眯眯的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却直接看向了裴东宝道:“这话儿原来也是不错的,可你们选择的时机不对,若是三月前,这个价格倒也合理,我们也挑不出毛病来,必是一口答应,可这档口就要斟酌斟酌了?”

    裴东来道:“此话怎讲?难不成这苏州的米价还不值这个价钱不成?“

    杨峥淡淡一笑道:“昔日,燕王哙把政权交给宰相子之,从而发生内乱,齐国趁机出兵燕国抢占土地。孟子极力主张出兵,要燕王给齐王称臣,从而推行仁政。但齐王却只看见燕国的土地与财富。孟子的学生充虞十分不满。孟子感慨地说:“彼一时,此一时也。这话儿便是告诉我们,那是一个时候,现在又是一个时候。表示时间不同,情况有了变化。”

    裴东来冷哼了声,道:“当然有变化,苏州先有雪灾,又有水灾,如今还有春荒,米价自是有些变化?”

    杨峥道:“变化是有的,但裴管家就没看出,这变化对谁有利么?你们的米价是涨幅了不少,可你看看苏州的模样还有谁吃得起你们的米,能吃得起高额米价的,找的不会是你们吧,摆在你们面前的路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趁着水灾还在,春荒还在,降低粮食价格卖出去,若不然用不了多久,你们的粮食只怕连最低价格都不会有了?“

    “哼,你少胡说,水灾既在,春荒也遥遥无期,苏州少说也有百来万人口,还愁粮食卖不出么?苏州最缺的可不是银子,是粮食?“裴东来大声道

    “这话儿并没说错,苏州是缺粮食,可也不是会一直这么缺下去,一个雪灾早已让朝廷惊动了,再来一个水灾,你说朝廷会如何,苏州的安稳关乎朝廷的根基,你说朝廷的那些大佬们会坐视不理么,远的不说,先是朝廷派况大人来苏州三年,三年治理的效果如何,身为苏州人,只怕是最清楚不过的吧,还有那授工部右侍郎,奉命巡抚江南,总督税粮的周大人,来苏州不过一年的功夫,便私访民间,询问疾苦。理欠赋,改税法,屡请减免江南重赋。与苏州知府况钟反复计算,将苏州一府赋自二百七十七万石减至七十二万余石,这种大手笔历朝历代可有过,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廷对苏州的重视已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若说前面两位还看不出来,那么当今的巡抚大人杨大人可就再明显不过了,他本奉命巡抚江南,却在苏州逗留不去,这是为何,那是他知道,相对江南,苏州才是重点,这么多大人物都集聚在苏州其用意不言而喻了吧,你们用脑子想一想,他们肩上担负皇命,一个个不是四品就是二品的大员,前途无量,苏州可以说是他们能不能进一步的关键,你觉得他们会放任苏州的百姓吃不上粮食而不管不顾么?他们当然要管,如何管,嘿嘿,你我虽是生意人,可这其中的奥妙也不是看不明白,第一步当然是百姓吃饭的问题?百姓安稳了,苏州也就安稳了,可要安稳百姓要什么?”

    “粮食!”高掌柜忍不住大声道。

    杨峥点了点头道:“不错,想要安抚苏州的百姓,没有比粮食更有效,更直接的法子了,所以在不久的将来,苏州必然会有大把的粮食?嘿嘿,等朝廷的粮食涌入苏州城,你觉得你们的粮食还能值多少银子?“

    裴东来虽对杨峥一个生意人,却对朝廷之事如此熟悉,分析的如此透彻感到有些奇怪,可这种感觉也只是一刹那,并没有继续深入,而是盯着杨峥冷哼了声道:“你少糊弄人,朝廷若真有意,大雪灾都过了这么久,也没见一粒粮食进苏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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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9章:沽之哉!沽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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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峥笑了笑道:“好刀刃当然要用在点子上,岂能随随便便给用了,雪灾朝廷的确没有调拨粮食进来,可你可看到苏州百姓乱了,他们可有吃不上饭,没有吧,朝廷不但让他们吃上了饭菜,还趁机给了他们良田,这些足以说明朝廷对苏州稳定的重视,你们仗着手中有粮,待价而沽,这本身是没错的,可也得看时候,三个月前,苏州不过是一场雪灾,朝廷会想着苏州自古繁荣,未必经不起这场雪灾,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可这场水灾,那就不一样了,皇上会不会想这里的百姓能吃得饱,灾情是否能得到平稳,朝廷大佬们也会对苏州投入更多的关注,这样的结果会如何,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出来,他们绝不会让苏州的灾情继续延续更长的事情,所以他们会以最快,最有利的速度平息苏州的灾情,也就是说眼下的苏州看似一片哀嚎,可用不了多久,它将会重新恢复生机,那时候你们手中的粮食,就一文不值了?”

    “你少吓唬我们,我们可不是三岁小孩,被你随随便便糊弄几句,便信了?”裴东奇大声,声音虽大,但底气明显不如先前了。

    杨峥道:“是不是吓唬你,你可以掂量掂量!”

    这下裴东奇显得有些犹豫,便在这时候裴东宝忽然问了声:“杨掌柜的可是官场中人,为何对官场之事如此了解?”

    杨峥望着对方道:“我是什么人很重要么,咱们做的是买卖,与我是什么人可没什么干系吧?”

    裴东宝笑了笑道:“杨掌柜的这话儿倒也在理?”

    气氛在两人说说笑笑中,重新缓和了下来。

    一直没说话的高管家这时候才细细琢磨了一番,身为生意人打探各方面的消息倒也说得过去,可一个商人想要掌握朝廷的信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大明的朝廷天生对生意人有一种排斥的心理,那些官儿极少愿意跟生意人有什么往来,用他们的话儿说,他们是报读圣贤苏的读书人,绝不会沾染上铜臭的,那样会玷污了他们崇高的人格,而这种局面越是大人物,越是看重,虽说许多官员迫于商帮的资助,在朝廷之上为其言语,但骨子里还存了一份轻视之意,似这等关乎朝廷大局的消息,绝不会轻易的说出来的,也就是说生意人,打探朝廷消息上,具有先天性的弱势,更多的是去靠各种小道消息去揣摩,远不如东家说得这般完善?这也就是说,自己这个东家的身份其实很是神秘,他这会儿才想起彭老爷子对自己的交代,对新东家态度要恭敬的用意,以彭老爷子在苏州这样的身份地位,说出这样的话,其本身就值得思索思索,更何况这样一座小店,彭家出力出人来帮着经营,若说没有些特殊性,打死人都不相信了,这么一思索,他对这个新东家的身份隐隐的有了计较。

    当然了,杨峥等人可不知高掌柜的有这一番心思,仍旧说说笑笑,眼看气氛差不多了,杨峥劝说了几句,便开始询问价格了。

    经过三次的交谈,对于出多少价格裴东奇没什么信心了,这次干脆将鱼儿丢给了猫,让杨峥给个合适的价格。

    杨峥倒也不含糊,伸出手中在茶杯里点了一下,在桌面上写了一个三字。

    “三两!”此话一出,不管是裴东奇,裴东宝面色大变,就是一旁的高管家也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嘴里嘀咕了声:“下手还真狠?”

    裴东奇面上露出不悦之色,这个价格无疑是太低了,若按照对方的价格三两一斗,他们这几个月的囤积算是白囤积了,他们当初吃入的价格是二两,如今都过了快大半年了,不说这其中的损失,雇佣的人工劳力,就是这些日子东家吃下的苦头,算起来也不止这一两银子了,这个结果如能如何不是他们能接受的,所以面上的神色才不好看,他原先倒也能想象对方能将价格压到三两八到四两之间,这样至少一斗还有二两可赚,先前人家的那一番话,细细思索之下,倒也不是无端的方矢,就苏州这情况来说,朝廷走这一步也不是不可能,本着薄利多销的原则,价格低一点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按照他们的预想出牌,下了死手,这样一来,就不是他们能满意的?

    不满意归不满意,买卖还得继续下去,毕竟这阊门之地能吃入他们粮食的店并不多,况且他们也没什么后路,才选择走了这条路,如今是卖还是不卖,他还真做不了主,侧目看了一眼堂弟,见他神色还淡定,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莫非这样低的价格,掌柜的也接受?”

    心头犹豫不定,生怕自己一时会错了意思,铸下大错,想了想决定还是问一问为好:“东宝,东家让你我二人来卖粮食,总不能我一人出主意,你看这杨掌柜给出的价格能否接受,你也说道说道。”

    三两一斗的价格,裴东宝并不满意,因为这些粮食他足足囤积了大半年,按照他的构想,每一斗粮食虽不至于要价五两五,但四两三的价格还是很好卖出去的,这样的话多少能赚取一些银子,可没想到对方竟下手这么狠,直接给了三两,如果一开始就知道对方这么狠,他是不会答应出来买粮食的,可对方的一番话,还有对方的身份,让他多少有些犹豫了,生意人最会的本事便是从乱中看出好处,所以世人才会说商人重视的是利润,对于别离看的很轻,事实上这话儿并非冤枉了他们,与利益相比,离别不过是女儿情长的读书人干的事情,放在他们身上就不合适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心思也转了几遍,要说答应多少有些心疼,毕竟是囤积了数月,本指望着能趁机赚上一把,如今可好,赚是赚了,却比自己预期的要低得多了,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但事情总有个变数,在杨峥的出现,顺带了他的身份,他心思又开始变了,旁人没有见过巡抚,也不知这彭家米店背后的人脉,他可是见识了,也打探了,要不然阊门此等繁华之地,他也用不着千挑万选选了这家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丢在人堆里没人理会的小店。这其中说到底他还是看中了这家米店的人脉背景,也就是说他的粮食,可以赚点银子,但也不是全以银子为目的,通俗点说政治账是第一位,经济账是第二位,如今的苏州看似是大米商把持了,可从细处上着眼,其实不然,不说朝廷对苏州整治的力度,就是巡抚、况钟这一番整治,明眼人都看得出,不久的将来苏州绝不会被大米商控制,也就是说苏州粮商控制价格的局面是短暂的,经不起时间的推敲的,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寻求另外的活路,而在苏州这样的地方,在金家已成历史后,在没有比靠府衙来得更实际,正是村了这个心思,才让他左右为难,迟迟下不了主意,丢了银子固然可以获得对方好感,可若对方没这个意思,那自己岂不是丢了银子又丢了期盼,辛辛苦苦忙了一场,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的结果他岂能答应。

    可这样不言不语也不是个事儿,对方已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自己再不给个话儿,必然让对方失去了兴趣,他是生意人,能想到攀上府衙这条大腿,唯一的法子就是雪中送炭,而如今的苏州城显然是给了他这个机会,这个时候示好无疑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当然了这个还得看对方的心思。

    这么一番犹豫,竟是半柱香的功夫。

    一旁的裴东奇将堂弟的神色看在眼里,眼力并不如何好的他,还以为是堂弟不好明着拒绝,心头觉得好笑,买卖买卖讲究是个好买好卖,若是事事都如此,那还做什么买卖,所以他自告奋勇的开了口:“杨掌柜这价格怕是没什么诚意吧?“

    “哦,是么?“杨峥淡淡的应了声道:”价格就这么高,想不想卖,卖了有什么好处,这个就得看两位掌柜的如何把握了,杨某虽年纪轻,但说到见识倒也有一些,这做人不可太计较蝇头小利,有时候眼光得看得高,看得更远一些才好,善料敌者,亦必于事机之未露,兵衅之未开,高瞻远瞩,密访详稽,于彼国之一举一动,无不瞭然于心。人家陶朱公“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知道要打仗,所以要从各方面做好准备,知道货物何时需用,才懂得货物的价值。只有把时和用这两者的关系搞清楚了,那么各种货物的供需情况和行情才能看得清楚。白圭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方法经商。谷物成熟时,进收粮食;蚕茧出产时收进絮帛,出售粮食,吕不韦奇货可居,佣立自楚,哪一个不是将眼光放得长远,方成就了一番功业,我看两位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不会就是这么点目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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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江山介绍:
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朱棣在北征返京的途中病逝,英国公张辅、阁臣杨荣为了避免朱高煦、朱高燧趁机作乱,秘密迎朱高炽登基为帝,视为明仁宗。 就在这一年,一家中等公司的销售会计师在游览泰山之时, 被人算计从泰山推下,来到了大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遇奇人、做奇事、历奇险,习得一身武功。 原本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一夜忽有星变“天命尽矣!”明仁宗驾崩,明宣帝即位,杨峥也被卷入滔滔历史洪流中, 从此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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