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0章:一钩已足明天下
眼看再说下去,话题只会纠缠在赋税上,什么大事也谈不了,杨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了一眼众人,轻描淡写的问了声:“徐军师怎么看这些百姓前来?“
这就是杨峥的本事,无形之中,将话题拉了回来,让人不知不就觉的被拉了回来,既不显得唐突,也不显得急促,颇有几分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这个我已经将任务给高大人了,来投靠的百姓,咱们该检查的都检查,除了盘查有无违禁物品外,还要做出适当的询问,若无大问题,便放他们进来,对于买不起的粮食的百姓,咱们也都发放一定的粮食,当然了在土地上,可能没那么多的好地,许多是新开垦的,但能保证他们人人都有地分?”徐朗轻声道。
杨峥点了点头道:“我相信,我们这么做会有更多的百姓前来,只怕一座交州城容不下这么多的百姓了?“
“可不是么?“张翼大声道:”如今大人的囚徒困境的效果也差不多了,依末将看,还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早一日解决了黎家父子,大人也好早一日实行一国两制,好早一日让安南安定下来,朝廷也好早一日放下心来,这样朝廷就有能力下西洋,对付蒙古人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对于这个提议,杨峥倒也不是不想痛打落水狗,战争本就是残酷的,容不得有怜悯之心,之所以没动手,说到底还是看到了对方的人心并没有涣散,若贸然出兵,难免引起他们同仇敌忾的心思,这样必是铁了心与大明周旋了,对大明的好不容易争取的有利局面,反而不利,再者,他的目的并不想通过战事给彼此带来更多的新仇旧恨,与自己日后实施一国两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更多的倾心于不战而屈人之兵,沉吟了片刻,道:“敌人人心未散,此时出兵,只怕对我不利,再者我等此战的目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可不是为了战功,而多杀戮,造成彼此不可化解的仇恨,依我看,咱们接下去要做的还是震慑为主,以劝降为辅,倘若黎家父子当真冥顽不灵,咱们再出兵也不迟?“
王通一直想着将功折罪,没了战功,怕难以洗脱自己的罪行,闻言便道:“话虽不错,可黎利此人狡猾多变,我可听说了,他已经在义安城屯田了,用不了多久,等他们粮草充足,熬过了今年,明年必会卷土重来,大蛇不死,反被蛇咬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本道:“是啊,大人咱们可不能学东郭先生,要做也是做那个农夫,打蛇打七寸上?这才好?”
杨峥目光一闪道:“打蛇打七寸说得好,我问你们,黎利如今所持是什么?”
'王通道:“手中四万精兵?”
杨峥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可光有兵,若没粮草该如何?“
众人一愣,徐朗道:“胜敌在于物,无物利何图?欲使士卒勇,激怒不可元,欲夺敌财物,重赏励士卒,该是利最重要,所谓兵以利聚,无利则散……?“
杨峥点头道:“说得好,”利”是一切斗争的核心,并且以此作为行动的导向,一切行动依照核心目标行进。孙武关于用兵作战一直都是以功利的心态去理解和谋略的,突出了功利大小对从事军事的制约作用,认为战争发动与中止都以”功利”为出发点。而兵诈也是为了”利”,具体操作方法是做到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乘机而动,经过全面的思考后实施战略和计谋,做到避害就利,把握战场上才先机。在我家乡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就是说一切外交政策和策略,包括宗旨,通过各种手段去达成都,最终都是以利益为处罚点和归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些不明所以。
徐朗目光闪烁,想了想道:“大人想怎么做?“
杨峥目光灼热,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道:“很简单,我们把他们的粮,他们的屯田控制起来,对他们实行封锁,你觉得他们的四万精锐,还是精锐么?”
徐朗道:“大人的意思,是截断义安城内所有的物资?”
杨峥点头道:“如今囚徒困境已成,只要我们对他们实行经济封锁,他们能不能支撑到明年还两说,这岂不是比打仗更有意思?”
张本、黄福、徐朗等人是文人,骨子里对战事并没什么好感,自是一脸的愿意,唯独王通、张翼则是满脸的不愿意,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这才是战事,不然哪来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再说了军人不打仗,怎么建功立业?“两人虽说心里不乐意,但毕竟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从刚才的分析上看,未必就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再退一步说,就算什么经济封锁不成功,再打一战也不是不无不可,所以两人嘟哝了两句,也就没说话了。
“那我们该怎么做?”黄福问道。
杨峥道:“别急,经济封锁自然是报过衣食住行都要封了?”
众人还是头一次听过这种法子,自是一个个竖着耳朵凝神细听了。
按照杨峥的计划,封锁起来很简单,毕竟这个时候不是后世,主要在于衣食住行就行了,所以第一步要切断一切运往义安城的粮食,无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无论是百姓的,还是商家的,只要是粮草,全部切断。
第二点屯田所在之地,一旦发现屯田,无论是好的坏的,全部人为的破坏,并且由锦衣卫放出谣言,将义安城内无粮的消息务必传到每一个将士的耳朵里,让他们务必知道,再过两个月,他们的粮草就要断了,到时候就只能吃树皮,草根了,还要打仗,造成他们精神上的恐慌。
第三步,交州城的小报继续制造粮食恐慌的舆论,让城中大户人人自危,从而做到不卖出半颗粮食,就算是卖,也是天价?“
众人默默的听完,不用说徐朗、张本、黄福等文人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就是张翼、王通、金一笑等武将,听了步步为营的封锁,也暗暗感叹,这可不是自己手中的刀子更厉害。
张翼感叹道:“义安城在大人的囚徒困境之下,已是人心惶惶,若在造成粮食危机,只怕人人自危了,不叛逃才怪呢?”
王通道:“何止啊,一旦粮食危机,城内的局面必是混乱不堪,若黎利能控制得住还好说,若控制不住,想不到好的法子解决这种局面,用不来多久,那些饿得厉害的百姓,可不管你什么得道明君了,民以食为天,那时候不用我们动手,我想他们自己也会撑不住的,到时候这乱摊子,还不得求助与大人,到时候大人提什么要求,我想他们都会答应的?”
“可不是么,大人这一招可比动真刀子还要厉害?“金一笑道。
杨峥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骂人的么”?
金一笑大喊冤枉,忙说自己对大人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如黄河泛滥……?“
不等说完,杨峥便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头,一旁的张翼难得看他吃了瘪,嘿嘿一笑,凑过来低声道:“让你拍马屁,怎么样拍马腿上了吧?“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笑罢,杨峥又将自己这个计划的细节方面与众人一点点推敲了一番,直到做的事无巨细,才算告一段落。
第二日,交州城各方实力大出动,不仅仅如此,就是占人、哀牢也十分的配合,凡是赶往义安城的物资,无论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都被截了下来,其他城池的运送的粮草,也被实现侦查的锦衣卫及时送来了消息,有张翼亲自率领的杨家三千精锐,来回奔波,十有**全都截了下来。
如此一日,义安城内就是民心动荡,不少百姓开始纷纷抢购粮食,可义安城内粮食不多,购买有限,一些商户见粮食如此紧张,开始提高价格,饶是如此,仍被城内百姓一抢而光,几个大户拿着横财,前往交州,以及河内等城池购买粮草,谁知人家交州城根本不买,仍有价格一再涨,却无人出售一粒粮食,这下那些大户开始慌了,拿着大把的银子,愣是买不到粮草,好不容易买到了,粮草已经超出了自己当初卖出的几倍,如此一来,再也没那个商家如此干冒险了,各自将囤积的粮草,看得死死的,再也不敢买一粒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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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老王
1561章:何必清辉满十分
readx(); 如此过了两日,等第三日各种交州的小报开始在城内散播,这些各地百姓更慌了,纷纷抢购粮草,据说因为抢购粮草,当地发生争斗不少,不少大户人家粮仓被撬开,粮食被一抢而空,如此疯狂之下,吓得一些大户人家不得不每天将粮食拿出来卖些了,可这些根本不足以应付渐渐慌乱的百姓,不时的发生大户富户商户粮库被抢夺的消息,据说短短五日的功夫,义安城内往日显摆的大户已经彻底沦为百姓,而那些尚未被抢夺的大户富户商家那还敢多待,据说连夜来,已有不少大户富户秘密将粮草运送出去,偷偷投靠交州而去,一时往日繁华无比大户富户云集的义安城不过几日的功夫,人去楼空,一片萧条。
皇宫里,黎利强撑着身子听着大明这一连串的动作,愤怒不已,尤其是得知朝廷向大户借粮草的事情不成功时,再也顾不得皇家的脸面大骂不止,据说因为太过愤怒,皇帝气得吐了不少血来,若不是太医及时赶到,还指不定发生什么事呢?
皇帝的病情仅过了一日,坏消息再一次传来,在清化府镇蛮府谅山府新平府演州府乂安府顺化府太原直隶州宣化直隶州嘉兴直隶州归化直隶州广威直隶州。城外的屯田,将士们不辞辛苦种下的荞麦,眼了苗子,也不知是谁,在刚刚长出的新苗上铺上了一捆又一捆的稻草,然后点上了火苗,一夜之间四万将士屯田种下的荞麦,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消息传来,皇帝又气得吐了不少血?
在这一片混乱的局面中,皇帝勉强支撑着身子在处理国事,但面临四面的封锁,以及城内百姓一日少一日的局面,皇帝也无能为力,尤其是四周通往义安城的要道都被四座大山上的明军所卡断了,粮食根本就运不进来,不出半个月,城内就会缺粮!仅靠户部的那点粮草,根本不足以为维持义安城上上下下半年,一旦不到粮食,整个皇城就会陷入粮荒,虽然眼下各家各户还勉强有些存粮,可这样光吃不进,也支撑不了多久,而往日的朋友哀牢占人的各大长老早就下达了死命令,绝不容许有一粒粮食运到义安城,谁敢运送,一旦被抓,立即被处死,在如此情况下,城内百姓开始惶了,人们开始不断的大骂皇帝,皇宫门前的登闻鼓每日都要被百姓敲打几遍,咚咚咚的鼓声,越发让城内人心惶惶。
面对如此局势,已经病得厉害的不得不强撑着身子,着急群臣商议结局此事,今日一早,新任的六部尚书,以及各大侍郎,都进了皇宫,金銮殿上黎利端坐在龙椅上。
下面是文武百官,眼下官儿虽也有不少,可比起黎朝刚建的那会儿,已是天壤之别,这种落差,让皇帝郁闷不已,却也不可奈何。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眼下的局面虽是个死局,但也不是不可打破的,而打开这死局的钥匙就是朝廷的四万精锐大军,他们的粮草还能支撑一个月,只要他们在这一个月内,能顺利攻破交州城,那么死局立刻变成活局,也不知谁打探到,交州城内今年大丰收,因为人多地也多,今年的囤积的大户也不少,光是粮食足足有白来万斤中,这还不算是将军府收的粮食,一旦交州城攻破,有了这么多粮食作为后盾,即可安抚城内的危机,又可给对方致命的一击,再者还可以趁此改变朝廷颓废的局面。
要说这的确是个办法,唯一的缺点是,此计需是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也就是说,一旦失败,就没了可退的后路,按说依着今时今日的黎利是万万不会答应这样的计谋的,但人一旦被逼急了,有些后顾之忧也就去了,在与范文巧郑可等谋臣的商议下,黎利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比起坐着等死,奋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眼下的情况,交州城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为了这个,他必须冒险试一试。
对于这个决定,黎利迅速做出了安排,以黎银为主帅,郑可为军师,以倾国之力,打这一战。
当然了,这一战太过重要,必要的谨慎,小心还是要的,所以在定下征战之前,就个整个战役的各个环节都细细部署了一番,然后派出的探子,也打着百姓的旗号,成功混入了交州城,将交州城内的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得知城内的兵马不过是杨家军三千人马,加上哀牢留下的一万人马,算上这些时日,加入的将士,差不多两万人马,且城内主帅是王通。
消息送来,黎利立即告知自己的将士,同时为了鼓舞士气,专门派人以昔日楚霸王破釜沉舟的光荣事迹,要说效果倒也不错,原本略显颓废的四万将士经过范文巧等人不断的游说,提高了不少,人人表示与明军决一死战。
眼们士气高涨,为了避免一场梦多,稍作整合了一番,鼓舞了一番后,四万大军便迅速赶往交州城,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攻破交州城。
对于这样的大事,大明的锦衣儿可不是吃素的,在黎利的四万大军出动的当天,杨峥就收到了消息,对于黎利由此一举,杨峥并不觉得意外,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是人饿急了,四万大军倾巢出动,可谓是做最后一搏了,但从这一点上,就让他不得不重视,当下就召集众人商议了一番得出了结论是敌人粮草不多,必是速战速决,而自己粮食充足,士气旺盛,且有一座交州城,要做是派遣一员上将镇守!
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危险,又十分繁重的任务,杨峥本想亲自担任,但王通却不同意,说他的任务是决胜千里之外,打仗收城的琐事就该交给他们来做,不然朝廷养他们做啥。
杨峥色坚决也只好同意了,调拨城内两万精锐任由他安排,王通不敢含糊,两万精锐被他尽速安排了下去,如此等了一日。
第二日一早,先是听得地动山摇,跟着就是尘土飞扬,黎银亲自率领四万精锐,与前面一次相比,这一次他们是破釜沉舟而来,气势自不是前一次可相比的,他相信眼下他手中的四万精锐,足以以一当百,称霸天下,拿下一座交州城应该不在话下。
四万精锐坐下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马,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到了交州城下,望着高高的城墙,紧闭的城门,旌旗猎猎,四处并没有丝毫的慌乱,与上一次画卷一般的景象,这一次似更正常一些。
在充分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后,黎银丝毫不含糊,不给将士们歇息的时间,直接下达了攻城的号令,登时箭如飞雨,石如流星,四万精锐人人一马当先向城池攻去。
要说这榜样的力量的确是无穷的,在楚霸王破釜沉舟建立霸业的力量的感染下,这四万将士在城下树栅栏,竖起猎猎大旗,将交州城的六座城门团团围住,然后个个不要命的冲杀上前,这次他们充分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特制作了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等攻城军械,“拥至城下,高与云齐,欲阶以登城”,尤其是吕公车这种,大型攻城器械。车起楼数层,内藏士兵,外蔽皮革,以牛拉或人推,可出其不意推至城下,因与城同高,可直接攀越城墙,与敌交战甚至方便。
面对敌人的如此猛烈的攻击,王通不慌不忙,先是手下三千杨家将士为第一拨将士,这些人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进攻层次分明,有条不紊,依靠城墙的坚固,“以束苇灌油烧吕公车,驾千斤秤钩懒龙爪,用长斧砍木梯,筑夹城防穴道,一时双方你来我往,好不激烈。
黎银本以为凭着自己破釜沉舟之势,必能一举攻克交州城,纵然一时半会儿不能攻克,打下去迟早是攻下的,可攻打了一炷香的功夫,效果却不明显,对方有条不紊,似是早有准备,打得颇有调理,即便是不少将士仗着攻城的工具,盘上了城墙上,但对方的鸳鸯阵法随时展开,在那种奇怪的阵法之下,他的人根本不堪一击,他自问他的人也是训练有素,可此时在他攻击力却比对方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比如说对方的手法似乎就快了许多,举起刀的速度就快了些,他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举起刀枪棍棒,对方明晃晃的朴刀就已到了脖子上,往往一个回合,就被对方给杀了,在这种攻击力下,他的将士根本不足以应付,况且这吕公车初了得,车高数丈,长数十丈,车内分上下五层,每层有梯子可供上下,车中可载几百名武士,配有机弩毒矢,枪戟刀矛等兵器和破坏城墙设施的器械。进攻时众人将车推到城脚,车顶可与城墙齐,兵士们通过天桥冲到城上与敌人拼杀,车下面用撞木等工具破坏城墙。但这种庞然大物却是形体笨重,受地形限制,很难发挥威力,但它的突然出现,往往对守城兵士有一种巨大的威慑力,从而乱其阵脚,可也因为移动困难,让攻城的效果大大打了折扣,此时就是如此,将士们还是头一次动用这吕公车,又未经过实战考验,遭遇这虎狼之师,登时手足无措,乱做一团。顷刻间便溃不成军,好不容易维持的不可一世的局面立即就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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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2章:皇天不负有心人
反而是明军步步为营,不急不躁,利用城池的坚固,来者不拒,一一诛杀。‘’这一战从早上打倒晚上,双方似乎都没有回去休息的愿望,为鼓舞士气,黎银甚至亲自上阵,即便是如此,战事的效果也没什么好转,双方你来我往仍在厮杀,但各自的防线仍不能突破,让黎银大为焦急,不顾左肩上的箭上,再一次率领将士冲锋,不知是被主帅的士气所感染,还是王通调度失误,城中的将士明显少了不少,如此一来,在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等攻城军械帮助下,他们势头终于渐渐顺了起来,眼看再攻下去,必能攻下城池,正心中得意,忽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两声咿呀的声响,便是在这样喊杀声滔天的傍晚,他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尚未来得及细看,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震得耳中隆隆作响,吓得他险些从吕公车上跌落下来,忍不住扭头望去,只见在东侧的城门外,一尊火炮就在门外,几个将士将滚圆滚圆的炮弹塞入黑黝黝的炮筒之中,猛的一拉火线,听得嗤嗤几声,又是轰隆几声,火花四射,跟着一片惨叫声在城门处响起,火炮轰隆轰隆不断,浓浓的烟雾中,不知多少将士被炸得魂飞魄散,一时哭喊之声连绵不绝,好不凄惨。
将士们原已溃乱慌忙,斗志低落,再这火炮之声连番的攻击下,人人心生畏惧,黎利心中骇异,此时士气是万万不可散的,一旦散去,这一战只怕也是输了,当下一咬牙,将手中的朴刀舞得呼呼作响:“将士们随我冲,明军已经抵不住了,冲上城墙,交州城就是我们了!”
他声音洪亮,与轰隆声中,人人听得分明,原本士气低落的将士,见主帅如此,顿时士气大震,纷纷挥舞着朴刀继续攻城。
城墙上大明将士也不含糊,利用鸳鸯阵法的灵活多变,加上火器的威力,将敌人一次次的进攻都打退了下去。
如此一来,这一战从早上打到了半夜,眼看四周漆黑一片,再打下去,反而对自己不利,黎银当即下令推到了数丈外的安营扎寨,准备稍作消息,等天一亮,继续攻城。
而城上的大明将士见敌人退去,也收了旗帜,烧火造饭,开始吃晚饭,趁着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除了城头上巡视的将士外,其余将士则开始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色尚未大亮,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把刚刚从沉睡中醒过来的黎银吓了一大跳,处于军人的警觉,他立即跳了起来,翻身上马,浓浓的烟雾中,只见对方城门被打了开来,这个来得太过突然,但将士们顿时激动起来,他们拼死拼活的攻打了一天的城门,竟被打开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今日他们能攻入城池。
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美好,因为大开的城门不止一扇,而是六扇城门同时大开,从四面八方云集的将士蜂拥而出。
为首一人身着灰色的锁子甲,盔缨鲜明,护心镜闪亮,真是壮军威,鼓土气,威风凛凛,气势逼人,他冷冷的往这边扫了一眼,忽的大声喝道:“儿郎们随我杀!”立即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的大明将士发疯一般冲杀而来。
正在准备攻城机器的士兵没有想到,城内的人如此大胆,居然还敢冲出来,冷不防之下顿时慌了手脚,而对方毫不客气的率领骑兵冲杀而来,一时军中大乱,不多时惨叫之声络绎不绝,在这样的早晨显得无比的惨烈。
杨家的后院,葡萄架下一张湘妃竹榻,一个茶几,茶几上炉火正旺盛,炉上一个紫砂壶正冒着热气,大小姐斜躺着身子在竹榻之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早上柔和的阳光洒在她精致的脸蛋上,越发显得慵懒,自从得知大小姐有了身孕,大小姐可谓是府上的宝贝了,每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为了怕她先闷得慌,杨大人甚至在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给她说说趣事儿,起先杨峥说了些不痛不痒的笑话,大小姐嬉笑之余,倒也觉得有趣,可笑话听多了,加上有了身孕的女子对丈夫越来越依赖,只希望自己欢喜的这个人儿,就这么天天陪在身边才好,看着肚中的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可杨峥着实太忙,天天陪着,自是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笑话变成了趣事了,大小姐起初不答应,但终究抵不过他一番耳鬓厮磨,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于趣事杨峥与前世就看了一本《聊斋志异》,大致都能记了下来,将《画皮》、《聂小倩》、《美人首》前前后后说了一遍,大小姐先前还很欢喜,但听了多了,不是神仙狐鬼精魅,便是妖魔鬼怪,着实吓的不轻,出于对肚子里孩儿的顾虑,大小姐不许他在说什么神仙狐鬼精魅,得说些实实在在的趣事了,这下可着实为难了杨大人,好在古人留下的趣事也不少,经过徐朗的推荐,杨大人没少花费心思从前人书作寻找有趣的趣事,这不今日这则趣事,就是宋人的《醴泉笔录》中寻来的趣事,要说这趣事,的确有趣,说是唐末昭宗李晔在位时,眼见藩镇势力逐步壮大,唐帝国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作为傀儡皇帝,昭宗一言一行都得看大军阀、混世魔王朱温的眼色行事,于是昭宗在寂寞空虚的日子里就以豢养猴子,玩猴和流连猴戏聊以度日,也许是日子久了,人猴之间有了感情,也许是因为昭宗身边都是朱温耳目,连个值得信赖的亲信都没有,昭宗就把一只最喜欢的猴子当做心腹看待,给它穿上最鲜艳的衣服,让它侍立于自己的身边装模作样,甚至给这只猴子加官进爵,并赐其封号为“孙供奉”。可怜这位末二代皇帝,整日里提心吊胆,因为人心叵测,居然把一只禽兽当做了自己的知心朋友。
后来政治野心极大的朱温干脆撕下了自己温情脉脉的面纱,残酷的杀害了唐昭宗和他的儿子哀帝李柷(zhu),自己登极做了后梁tai祖,就在朱温对外宣称自己是受了禅让而坐上了皇位的登极大典上,这位篡党夺权的哥们儿不知是犯了哪根神经,还是为了表示对前朝皇帝喜爱的这只禽兽的假惺惺尊重,居然在大摆宴席,接见前唐臣子们以示尊荣的喜庆日子里,将这只猴子也做为贵宾牵引到自己身旁安位落座,这只颇通人性的猴子扫视了一眼殿堂,瞧见经常座在龙椅上的主子爷换了别人,立刻就从坐位上弹起,神情激愤,奔走号泣,并且数次三番作势欲扑向朱温,以剥夺其身上色彩明艳的龙袍,朱温大惊失色之下杀心顿起,命令手下人将此猴斩首示众。
禽兽尚且恋主,猴子有时比人强,前唐一干大臣们面对猴子大闹宫殿的情形皆面面相觑,在这只疯狂的猴子面前,众人无不愧疚汗颜。可怜唐昭宗穷途末路赴难之时,那些食唐禄享唐俸的大臣们都只顾自保,贪图荣华富贵,而无人为前朝尽忠尽节,恰恰是一只猴子给前朝贰臣们上了一堂无比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课,猴子殉节而死,也不枉唐昭宗宠爱一时。猴子能做到的,为什么人不能做到?因为人性远比猴性复杂,人为自身计往往考虑的太多,趣事的结尾之处,还有一番发人深思的感慨,算得上是讽刺一类的趣事,本以为大小姐不喜欢,却不想越听越喜欢,还要求杨大人每日的趣事,就以此为标准,害得杨大人不得不每日搜肠刮肚的去寻找既有趣,又得有内涵的趣事。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自己的努力之下,每日总算能勉强应付过去。
听了大半天的趣事,大小姐早已坐不住,便斜躺着安睡一会儿,这是她有了身孕以来的习惯,往日这个时候是不需要杨大人陪在身边的,但今日不比往日,城外炮声阵阵,喊杀声一声高过一声,杨大人不免担心大小姐,耐着性子陪着大小姐,眼看她已经睡了过去,自己左右无事,便让人找来了一把大剪刀,开始休整这院子了。
因为府上没什么仆人,加上花草多,如今春日一过,莺飞草长后,处处都是一片破败的气象,青砖漫地的平整路面上,都长出了不少野草,看起来显得有几分萧条之色,若不进行一番大休整,还有些看不过眼。
好在在彭家的时候,修建花草的事情也没少做,这会让绕过一丛花木,挽起了袖袍,将长长的群袍卷起来,别在腰间,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听得咔嚓一声,便将一株涨势茂盛的花草给剪了下枝叶,景色立即为之一变,他手下不停,院中立即听得咔嚓之声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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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老王
1563章:百二秦关终属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院中脚步声不断,跟着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老者,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到了杨大人身前一丈处,微微抬起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杨大人……?“
“咔嚓”。( )的一声,杨大人手中的大剪将一株花草给齐齐剪断,一片绿色的树叶,随之滑落了下来,至此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停止了手中的修建,缓缓转过身来,眼丈外的红袍老者,笑着道:“原来是黄大人,脸的喜庆,莫不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黄福,听了这话儿嘿嘿一笑道:“何以见得?”
杨峥哈哈一笑道:“人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风得意心情佳,穿山逛林畅心怀,何方有美娘?天降奇缘机遇巧,秋雨停息胸怀耀,起早摸夜探,奇妙天界有神瓢?黄大人你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黄福听这一番调侃,丝毫不气恼,仍旧嘿嘿干笑不止,将一脸的喜色展露无遗了。
“好了,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到底是什么好事啊?”杨峥忍不住问。
黄福这才停止了笑意,走上前几步道:“王将军,王将军大获全胜了?“
杨峥正转修剪一丛翠绿的花朵,闻言猛的转过身来,失声道:“你是说,王将军打退了黎银的四万大军?“
黄福粘着长须哈哈大笑道:“何止啊,王将军不仅大败黎银大军,还迫使他们都投降了,这次黎利算是彻底完了?“
“好,好,打得好啊,这些黎利是完了!完了!“杨峥连叫了几个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黄福道:“大人快别笑了,城外都等着你去授降呢?“
“哦……?是么?”杨峥楞了一下,自己,又花草,好一会儿才丢了手中的大剪刀,道:“你等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等会儿就去!”
要说,这次王通的确厉害的紧,在今日一早彻底偷袭成功后,彻底激怒了黎银的内心,一直以来,王通都是一个胆小怕死的主儿,这些年那一场不是被自己追着跑,那有今日这般主动,大怒之下,也顾不得军心不稳,亲自率领大军攻了上来。
当然了,愤怒归愤怒,黎银并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在集合队伍后,他分析了六座城门,唯独东面的王通守护的抚州门,此门四面开阔,最适合骑兵进攻,而且他刚才已经打探过,此门的将士,比起其他城门上要少五百人,这对他的士气无疑是最好的鼓舞,当下决定就从这座城门进攻。
鉴于大明的火器太过厉害,天亮反而不利于进攻,此时天色拂晓,山间的烟雾还未彻底散去,此处仍是一片模糊,这个时候是最佳攻打城门的时候,当下连下几道号令,四万大军向抚州门进攻。
战事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好,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他们固然个个英勇善战,破釜沉舟,但城内的将士莫不是如此,一时双方你来我往厮杀得好不惨烈,城内将士早已将准备好的大石头大木头向城楼下的士兵砸去,一时人仰马翻,死伤无数,更别说那些比雨水还要密集的火铳,虽在朦胧的早上,但黑压压的都是自己的将士,连绵不断的火铳,给他们的进攻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混乱之中,还是有不少将士被射杀,当然了,他们的将士也不是吃素的,在各种攻城略地的工具下,还是有不少将士冲上了城门,城墙上的大明将士也死伤不少,若不是其他城墙将士赶过来支援,王通的这座城门未必守得住。
这一战从从早上战到午后,双方你来我往,厮杀得好不惨重,他的将士死伤不少,城门外尸体在抚州门前堆成了山,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城门却没有被打开半分,这让他又气又恼,眼将黑,他严令士兵,如果不能拿下抚州门,军法从事!
迫于号令,午后又展开了最猛烈的进攻,他相信眼前的王通,已是强弩之末,只要自己咬牙坚持下去,攻破城门是迟早的事情。
所剩的三万将士在他最严厉的号令下,与午后开始,便向抚州门发动了冲击,这次吸取了早上的经验,知道城墙上的火器箭弩和木石太猛,再用吕公车,龙爪之类的攻城利器,必会大受影响,所以他果断的取笑了这些利器,直接攻打城门。
在各种号令的严明下,三万将士像发疯一样攻向了城门,他们用手中的朴刀,完工,刀枪棍棒,总之一切能用的武器都用在了砍杀城门,在如此疯狂的进攻下,厚如城墙的木门,竟被将士们硬生生的砍出一个破洞,望着洞口越来越大,攻破城门希望的将士,越发疯狂起来,洞口越砍越大。
黎银望着那渐渐能融进一个人的洞口,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旦城门被攻破,他相信这座交州城一定会属于他们的,但很快他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敌人如此疯狂,让王通始料未及,但他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往日迫于军中将士不团结,他才不得不畏首畏尾的,如今身旁的两万将士号令严明,训练有素,往日商议的情景一去不复返,他王通也早已不是往日的畏首畏尾的王通了,他变得敢打敢杀了。
城门越老越大,身旁的副将慌了,按照他的心思,城门已破,再让将士们攻上去,无疑是送死,唯一的法子,就是下令将士们后撤,与敌人展开白刃战,仗着对城内地形的熟悉,打败敌人也不是不可能。
要说这法子并没有错,但王通并不想这么多,巷战固然是好,但敌军会如汹涌的长江浪涛一般,蜂拥而来,必会打击城内将士士气,反而不好,所以最有利的办法,就是迎头痛击,让他们从那里来,回那里去。
城门很快就被攻破,不少敌军将士越过城门,准备蜂拥而至,便在这时候,城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他们的面前多了无数黑黝黝的洞口,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听得砰砰砰之声络绎不绝,刚刚冲进去来的将士,立即被射杀,门前的尸体立即堆积如山,迅速将破败的城门给堵住了,如此一来,后面的将士进步的,前面的将士出不来,厮杀立即展开。
如此的厮杀,黎银的将士从未见过,那是一种不要命的厮杀,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他们不知道怕,不知累,甚至不知道疼痛,他们的步伐统一,他们的眼神犀利,他们的武器高高举起,他们用一切可以告诉他们的东西在告诉他们,这城池是他们的,谁也别想从他们手中夺走。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他们开始害怕了,一时军心大乱。
黎银见状,不得不下令撤退。
王通并没有追赶,眼队伍阵型并不散乱,便知敌人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若任由破败的城门在此,无疑是给了将士们莫大的压力,当即让人用树木修建了临时城门护栏。
一切如他所料,稍作休整后的黎银大军,在此卷土重来,双方再一次展开厮杀,有护栏的防护,城门虽大开,敌军却一时攻不进来,他们用弓箭和火铳,隔着护栏还击,如此厮杀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敌人越来越多,其他成么将士带领士兵前来助战,王通更是亲自领兵突过护栏与敌人厮杀,一时军士气大振,人人奋力死战,这一战只杀得昏天暗地,死尸遍地,直到入夜时分仍敌军仍不能进半步。
如此惨烈的厮杀,黎银还从未碰到过,一时心头涌出无比的震撼,望着城墙上威风凛凛的王通,他忽然发现,往日小个弱,骨子里却无比坚强的男人。
一番休整后,黎银再一次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城门已破,敌军已寒,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厮杀再一次展开,比起前两次,这一次更激烈,更不要命,双方主帅轮流上阵,你来我顽,第一个将士倒下了,另外一个立即顶了上去,双方没人退一步,夜色很快来临,但双方的厮杀,仍没有停下。
当第二天一早,交州城外的厮杀仍在继续,城内的将士将一根根长矛穿过铁栅攻击城外的敌军,敌军将士则是拼命的挥舞着朴刀斩落一根又一根的长矛,双方你来我往,忘我的厮杀,直到身子倒下为止。
厮杀延续到了清晨,终于停了下来,浑身是伤的黎银望着眼前的这座已经破烂不堪的城门,眼里满是绝望,他用尽一切方法攻城,城门已破,敌军已残,然而他与他的大军就是进不去半步,巨大的绝望让他忍不住问:“这该是怎么样的一座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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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4章:期有复于将来
城门内王通默默的望着自己的对手,这一战是他从战三十年来,最为残酷的一战,他没有逃避,没有退缩,甚至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所幸城门仍被他牢牢的抓在手中,他有些自豪的看着身旁的将士,同样身旁的将士也是一脸自豪的看着自己的主帅。*xshuotxt/
无人说话,唯有暖和的阳光不分敌我的照射在城池外每一个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张疲倦不堪,一张张渴望不在厮杀的脸庞,他们彼此默默的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也不知谁说了句:“你们投降吧……?”声音不大,但寂静的清晨仍旧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黎银的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应答。
如此这般,也不是过了多久,听得哐当一声,是兵刃落地的声响,那响声在寂静的早晨是那样的清脆动人。
跟着第二声“哐当”,在大明将士还未反应过来,就传来了第三声,第四声,很快哐当之声络绎不绝,在这样的清晨,宛如一曲动人的乐曲。
黎银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城门外浑身是血的将士,轻叹了声,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城门前,哐当一声丢下了手中的朴刀:“我们投降……?”
王通大胜,敌军投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交州城,担心受怕的三天三夜的百姓,此时人人欢喜,家家放鞭庆祝,比过年还要喜庆,人人高呼万岁,气氛十分的热闹。
但有人欢喜,自有人忧愁了,黎银战败投降的消息传至义安城,人人面如死灰,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黎银的这四万大军是整个义安城最强大精锐,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他们投降的消息比前些年的那场地震还要大,使得所有观望的百姓,官员、大户、富户都开始哀大骂不止,朝堂之上的登闻鼓被人敲打了一遍又一遍,却无人理会。
往日热闹非凡的皇宫变得死一般的寂静,据说昨晚消息传来,皇帝当场就吐了血晕了过去,吓得皇宫一片混乱,好在太医及时赶到,一番整治后,皇帝才清醒了过来,当即下了一道罪己诏:“诏曰,立政兴化,必在推诚;忘己济人,不吝改过。朕嗣服丕构,君临万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不念率德,诚莫追于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复于将来。明征其义,以示天下。小子惧德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征戍之劳苦。致泽靡下究,情不上通,事既壅隔,人怀疑阻。犹昧省己,遂用兴戎,征师四方,转饷千里。赋车籍马,远近骚然;行赍居送,众庶劳止。力役不息,田莱多荒。暴令峻于诛求,疲民空于杼轴,转死沟壑,离去乡里,邑里丘墟,人烟断绝。天谴于上而朕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驯致乱阶,变起都邑,贼臣乘衅,肆逆滔天,曾莫愧畏,敢行凌逼。万序,九庙震惊,上累于祖宗,下负于蒸庶。痛心靦面,罪实在予,永言愧悼,若坠泉谷。赖天地降祐,人祇协谋,将相竭诚,爪牙宣力,群盗斯屏,皇维载张。将弘远图,必布新令。朕晨兴夕惕,惟省前非……“要说这份罪己诏可谓是声情并茂,细诵之下,还是能感受出黎利的悔恨之心,但愤怒的百姓早已不信任什么罪己诏,张贴在各大衙门前的罪己诏无人再看一眼,唯有骂声一片了。
与黎利的悲惨相比,杨峥可是一片惊讶之色,不仅是他,就是城内大小官员都难以置信,往日胆小如鼠的王通竟能打出如此漂亮,如此震撼人心的一战,但铁一般的事实在眼前,众人虽怀疑,却要不得不信。
接到消息的第一步,杨峥就让驿站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这天大的好消息送到了京城,一来让皇帝、杨士奇等人放心,二来也让那些言官少说些废话,这一年多来,可没上奏折,若不是皇帝信任,内阁支持,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这一天。
据说消息送到京城,皇帝先是去了太庙,祭拜了列祖列宗,随后大摆宴席,宴请群臣,最高兴的莫过于内阁了,收了一年多的弹劾奏折,这一次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一回,皇帝更够意思,不但严令言官不许与杨峥过不去,便是往日弹劾的王通的奏折也一并收回,往日撤去的官职,也一并恢复,总之一句话,这一战决定性的战役,在明军大获全胜之下,无论是眼下的交州城,还是远在北方的京城都是一片欢天喜地。
而我们的杨大人则在众人的拥护下,开始走向了城门接受对方的投降了,本来投降,不需要弄这么大阵仗,但一来为了显示大明的亲和力,另一方面也是给是表示自己这个经略大人对他们的重视,为此他今日还特意穿了一身大红官袍,阳光下袍袖舞动,衣炔翩翩,好不英俊,一出现立即引起了街道上下观看的大家小姐,丫鬟高声尖叫,让人好不羡慕。
上了交州城上,大旗猎猎,昨晚激战的将士在接到命令后,没有一人回去休息,开始打扫战场,这不是才大半日的功夫,昨日的还是一片混乱的战场,今日一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破败的城门也都换上了新的城门,城门上,道路两旁也都占满了将士,那些留在城池内的锦衣卫将士,则人人身着飞鱼袍,腰跨秀春刀来回巡视,而那些手持戈矛的兵丁,则负责将一道一道的防线布置好,让沿途看热闹的百姓站在了制定的百姓内,不可越过百线一步。
而沿途岗位的将士则是身着盔甲,手持长枪,抬头挺胸,目视前方,一言不发,显得威武不凡。
出了交州城门,一个侍卫立即递过一匹白色战马,杨峥身子一跃,跃上马背,引得众人轰然叫好,而两侧则是从东侧与西侧各自走出一对人马来,以王通、高航为首,人人身穿山文甲,头戴红缨盔,腰跨朴刀,人人手按刀柄,伴随杨峥左右,慢慢走向对立面的黎银大军。
对面的黎银大军,人人目光不由自主的盯着眼前的大红袍,这位安南经略的大名可是早已传遍了整个安南,就是寻常的百姓家的孩子也知道大明来一个叫杨峥的经略大人,但这么面对面的看,还是头一次。
谁也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安南经略,竟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英俊不凡,更让人惊讶的,他还是个文弱的书生,众人只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的脑海里,能步步为营,将偌大的安南一点一点的蚕食的人,怎么也该是个猛张飞一般的人物,却不想走来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眼看着他面上带着微笑,如沐春风,不知怎么的竟有几分亲切之感,最初的那份紧张也去得干干净净。
黎银的面色变得有些严峻,这些年他没少与大明打交道,对于大明的选官制度,还是了解一点,大明选官,除了才学外,必得五官端正,眼前这人生得朗目英眉,鼻如悬胆,配上那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倒也说得上是英俊不凡,就是才学,这些年他也听了不少,想来不假,只是这儿年纪太年轻了些,堂堂二封疆大吏,竟如此年轻,让他对这次的招降有些忐忑,不知对方是不是有这个把握能接纳他们。
眼看他已到了近前,急忙抱了抱拳道:“敢问这位可是安南经略杨大人?”
杨峥也知道自己年纪太过年轻,难免让这些人忐忑,一旦不足以让他们放心,这降服工作未必能尽如人意,当下也不含糊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我便是安南经略杨峥,阁下可是大将军黎银?”
黎银本对他有些轻视,可看一旁的王通等人神色之中多有敬佩之色,倒也不敢大意,况且这几年安南经略杨峥的大名,在安南是威名赫赫,纵然心头有些疑虑,这会儿也不敢怠慢,抱拳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黎银,特率部下投诚!”
杨峥颌了颔首道:“黎将军大名,本官是如雷贯耳,本官深感佩服,难得黎将军如此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再好不过了,今日就请黎将军随本官入城,咱们好好喝上一杯不知黎将军意下如何?“
众人将他气度不妨,说话也不卑不亢,并没有带着上位者的傲慢,反而有些平易近人之感,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对这个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安南经略位置的大明官儿从心里多了几分好感,纷纷抱拳行礼。
黎银道:“如此甚好!“说到这儿顿了顿,道:”末将的将印在此,请大人前来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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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老王
1565章:化干戈为玉帛
这话儿一出,一旁的王通高航各自眼,纷纷冲着杨峥摇了摇头,对方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纵然他们心有不愿,如今士气已散,再无反抗之力,除了投降之外,再无其他路可走,所以杨峥答应与不答应,他们都得投降,可若是单枪匹马的去了,就如同羊入了狼群,想不想吃,那就得心情了,他们生怕杨峥其中的凶险,不住的丢眼神。请大家搜索(品#书……网)!更新最快的小说
杨峥面上微微一笑,神色没变,仿佛根本不知其中凶险一般,对着黎银拱了拱手道:“如此,那本官也就不客气了?“说完,不等王通高航阻拦,一催马缰便奔了过去。
黎银目光先是睁得大大的,然后是眯着的,此时此刻他眼前的这个年轻的男子,一身大红袍,一匹雪白通透的白马,面带微笑,翩然而来。
但是这份气度,这份从容,足以让任何人折服,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是黎银这等纵横沙场的老将也未必肯轻易出马,但对方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还是身居高位,他本可以不必如此,但他来了,还是单枪匹马,神色之中没有半分的惊慌,那种浑身散发的自信气度,让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放着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一股让人信服的魔力,他们似乎觉得这世间就没有这个年轻人做不成不敢做的事情,他们就那么前的这个年轻人纵马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杨峥的确没有慌乱,一来他一身本事,并不畏惧,二来,对方已士气全无,除了归顺大明外,再无第二条路可走,在没有万分把我的情况下,他相信对方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但说到底还是他有这份自信。
街道两旁的女子一匹白马,一袭大红袍,以及那如暖春一般的笑容,忍不住感叹道:“嫁男人就该找这样的?”
白马驶入了黎银的跟前,马背上的杨峥就那么笑吟吟的银,没有紧张,没有慌乱,甚至连一丝的不安都没有,说不出的从容镇定。
黎银就那么峥,一言不发。
杨峥也似乎没有想说话,万余人的军中,一老一少,就这么互相一个眉头紧皱,一个面带笑容如早春的暖阳,光芒万丈。
许久,听得一声叹息。
黎银开始说话了:“大人孤身而入,难道就不怕?”
杨峥笑眯眯的道:“怕,你们这么多人,若正要杀我,一人一刀也够我喝一壶的?”
黎银盯着他道:“那你还来?”
杨峥呵呵一笑道:“是啊,我怎么来了呢,哦,对了,是黎将军让本官来的,将军有请,本官又岂能不来
呢?”
黎银道:“你就不怕我不守信用,劫持了大人?”
杨峥道:“我相信将军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所以我来了?“
黎银道:“就这么简单?“
“恩,就这么简单?”杨峥淡淡的一笑,道。
黎银又是一叹,此时此刻他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了,这是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他之前纵横大半个安南,从心里从未怕过任何一个人,但此时此刻他怕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虽面带笑容,但那份让他从未有过的威势,让他的气势不知不觉的短了许多,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泰山之崩何等惊天动地,麋鹿之动何等疾速,但对一个真正的“将”来说,这些都不足以动其心,乱其静,依旧处之泰然。为将之道,当先治心,一个遇巨变而不惊,处干扰而不心动的人,才具有“制利害”“可以待敌”的资格,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无疑是有这个资格了。
一番默默对视后,黎银终于败下阵来,双手用力一抱拳道:“难得如此等,不瞒大人,末将也是个实诚人,既答应了归顺大人,自是不会变卦!“说完,伸手入怀,从怀中出一个小盒子来,盒子被他手腕轻轻一抖,立即打了开来,阳光下露出里面一个金色的虎符来,被阳光一照,金光闪闪好不显眼。
黎银道:“末将将这个献给大人,自今日起,末将镇守的嘉兴直隶州归化直隶州广威直隶州尽数归顺大人!以表我等忠心归顺大人!“说完,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四周都一片寂静,目光落在那金光闪闪的虎符上,再一听黎银的这番话,王通高航等人人人面露喜色,便是沿途交州等地的百姓也是一脸的喜庆。
杨峥也不含糊,伸手接过虎符,高高举起后道:“本官谢将军深明大义,此举本官必定奏请我大明皇帝,将军今日之功,我等没齿难忘!“
黎银重重抱了一拳道:“多谢大人!“说完跳下马来,从腰间抽出朴刀,捧在手中,跨步上前,弯腰低头,双手将朴刀高高举起恭恭敬敬道:“末将黎银率领麾下将士一万三千人,诚心归顺大明,从此后对大明绝无二心……?”
对于受降,杨峥虽没经历过,但也知道,历朝历代的受降仪式包含有体现获胜一方最高统治者既往不咎宽宏大量的美德,与愿化干戈为玉帛,平息与各方面敌对势力矛盾的效能,同时可以向“上天”与“黎民百姓”宣扬自己进行战争只不过是“替天行道”,为解救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意愿,所以场面大都比较隆重,礼节也比较繁杂。所以这个时候也不含糊,朗声道:“将军深明大义,本官深感欣慰,万望将军莫要忘记今日之言!”说完便扭头道:“打开城门,进城!“
“打开城门,进城!“沿途的将士将这口令一道一道的传了进去。
六扇城门缓缓被打开,发出古老的声响,沿途的百姓早已纷纷叫嚷起来,好不热闹。
杨峥转过身来拉过黎银的手腕,先说了一通“共创大业”之类的官场话儿,然后才真诚的道:“将军,我们进去吧?”
黎银感受到他的真诚,用力地点了点头,与杨峥一左一右向交州城走去。身后一万多将紧跟其后。
沿途的百姓则是敲锣打鼓,呼喊的呼喊,唱曲的唱曲,好不热闹。
进了城后,按照徐朗的提前安排,对黎银等人做出了一番安排后,这场受降仪式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累了一天的杨大人这次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黎银的四万大军已除,黎利再也没有任何的力量反抗,接下里的该怎么做,他还要好好理一理,所以陪着喝了几杯水酒后,便将局面交给了王通,自己则一溜烟的往家赶了。
刚走了几步,就听得一个声音道:“大人……?”
杨峥一徐朗,忙迎了上去道:“呵呵,是军师啊,不知军师可是有事找我?”
徐朗道:“今日高兴,卑职已在胡姬酒肆定了一桌酒席,想请诸位大人一起吃个饭,不知大人可否赏光?“
杨峥想都没想道:“我正有此意?“
徐朗见他答应,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一前一后赶往胡姬酒肆。
胡姬做生意是从大唐延续下来的习俗,大唐豪迈,包罗万象,胡人来我国经商开店,除做珠宝杂货生意外,经营酒肆也是主要行业。在长安(今陕西西安),胡人酒肆主要开设在西市和春明门到曲江一代。
酒肆的招待客人的女子,即是西域的女子,被称为”胡姬”。她们是促使胡酒在唐代城市盛行的一个重要因素。在我国古代青年女子当垆不多的情况下,这些”胡姬酒肆”曾为唐代长安饮食市场开创了新的局面。
只可惜,这些动人的女子,在中国的正史上的记载并不多见,反而是野史,重重传说多有记载,而记录最多的莫过于《全唐诗》了,其中的记载随处可见,如初唐诗人王绩曾以隋代遗老身份待诏门下省,每日得酒一斗,被称为”斗酒学士”,他在《过酒家五首》中最先描写了唐代城市里酒肆中的胡姬:”洛阳无大宅,长安乏主人。黄金销未尽,只为酒家贫。此日常昏饮,非关养性灵。眼醉,何忍独为醒。竹叶连糟翠,葡萄带曲红。相逢不令尽,别后为谁空。对酒但知饮,逢人莫强牵。依炉便得睡,横瓮足堪眠。有客须教饮,无钱可别沽。来时常道(上”世”下”贝”),惭愧酒家胡。”这里饮酒饮葡萄酒,去的又是胡人开的酒店,而且钱少了不好意思进门,很显然有为侍酒的胡姬准备”小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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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6章:蜀道秋深云满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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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胡姬而去酒店饮酒,在唐代城市里是一种世风,张(礻古)有一首《白鼻(马呙)》写得很清楚:”为底胡姬酒,常来马鼻(马呙)。品书网 摘莲抛水上,郎意在浮花。””胡姬酒肆”常设在城门路边,人们送友远行,长在此饯行。岑参在《送宇文南金放后归太原郝主簿》中写道:”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酒肆中除了美酒,还有美味佳肴和音乐歌舞。贺朝《赠酒店胡姬》诗生动描写了”胡姬酒肆”里的情景:”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锵锵。红(毛旁,上日下羽)铺新月,貂裘坐薄霜。玉盘初(鱼会)鲤,金鼎正烹羊。上客无劳散,听歌乐世娘。”所有诗人中似乎是李白最爱与胡姬谈笑了,所以他的诗作中描写胡姬的地方甚多。他指出胡姬常在酒店门口招揽顾客:”何处可为别,长安青绮门。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送裴十八图南归嵩山二首之一》)胡姬能招揽到顾客,一凭异国情调的美貌,二凭高超的歌舞技巧。李白在《醉后赠王历阳》中写道:”书秃千兔毫,诗裁两牛腰。笔纵起龙虎,舞曲指云霄。双歌二胡姬,更奏远清朝。举酒挑朔雪,从君不相饶。”他在另一首诗《前有一樽酒行二首之二》中又写道:”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可见当时长安以歌舞侍酒为生的胡姬为数不少。
胡姬侍酒,收费一定很高,大概只有贵族少年才敢不断光顾胡姬招手的酒肆。李白在《少年行之二》写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马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他在另一首《白鼻(马呙)》中也写道:”银鞍白马(马呙),绿地障泥锦。细雨春风花落时,按鞭直就胡姬饮。”胡姬来到中原,克服了大量旅途的艰辛。为此,她们在酒肆里强欢作笑时也在思念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如李贺《龙夜吟》所述:”卷发胡儿眼睛绿,高楼夜静吹横竹。一声似向天上来,月下美人望乡哭。直排七点星藏指,暗合清风调宫征。蜀道秋深云满林,湘江半夜龙惊起。玉堂美人边塞情,碧窗浩月愁中听。寒贴能捣百尺练,粉泪凝珠滴红线。胡儿莫作陇头吟,隔窗暗结愁人心。”不过,胡姬在酒肆里侍奉态度和收入都是不错的,这是数百年间酒肆里能保持胡姬侍酒的主要原因,明初风气还算不错,不少西域女子也前来大明,从永乐后北京城出现了股强劲的“胡风”裹挟着,胡食、胡服、胡乐、胡舞几乎快成了永乐一朝不可或缺的要素。所谓大明的“大”,除了扩疆拓土、盛气高扬之外,留给后人最值得回味的东西大概就是那种宽广的胸襟和广纳百川的气度了。那扑朔迷离而又雄健异常的“胡风”之所以能够渗透、浸润于中原汉文化的肌体,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即在于中华文化那种宽广的胸怀和阔大的气度,这一点在永乐年间可谓是展现无遗了。
杨峥本以为胡姬只是大唐哪种豪迈的时代才有,没想到在这里也能有胡姬,一时颇有些期盼,脚下的步伐不免快了几分。
出了将军府,沿着左侧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左侧的街头亮起了一排排的大红灯笼,甚是眨眼,街头巷尾,洋溢着划拳,吆喝的声响,甚是有些骂娘的声音传出,今日是交州城最热闹的一天,寻常百姓吃不起酒楼,最好的选择就是酒肆了。
大大小小的酒肆星罗棋布,呈现一片繁荣景象,杨峥与徐朗一左一右赶往最末尾的那座胡姬酒肆,自西汉张骞通西域后,随着中外交流的发展,胡人开始大量涌入中原内地,不少胡人以经营酒肆为生,当时人称他们为“酒家胡”。这里虽算不上交州最为繁华之地,但唯一的好处,就是酒家胡的集中之地。在胡人酒肆中,当垆售酒的多是胡族女子,她们被称为“胡姬”。不仅如此,这些酒肆为了吸引客人,多半都会置办一些年轻美貌的胡姬服侍饮酒,富有异国情调和浪漫色彩,很快就获得交州大明文武官员的喜欢,在这交州城都以去胡姬酒肆为一种风尚,吟唱胡曲,吃胡饼为荣了。有了这个原因,这一代的酒肆,相对于寻常的酒家生意竟兴隆了不少,据说不少大酒家眼看胡姬酒肆生意如此兴隆,眼热不已,不少更是化妆成商客来探个虚实后,回家立马对酒楼做出了不少更改。
因在街尾上,酒肆显得有些冷清,与门前的大红灯笼的喜庆显得格格不入,若不是徐朗先步入其中,杨峥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跟着徐朗身后,上了二楼,方才听得几声欢声笑语,以及女子痴痴的嬉笑声,让这个略显冷清的酒肆有了几分生气,绕过回廊步入三楼,欢声笑语立即多了起来,这个时候仔细一听,方才发现,刚才走在街道上,有一半的欢声笑语竟是来自这里,大厅的偏角,墙上挂着一副画卷,画中寒林野店,涧石曲径,缀以行旅数人。峰峦高耸,古寺隐现山间,主峰中立之构图,山石以卷云皴画出,枯枝则运以蟹爪笔,山石灵动,枯枝劲挺,皆染多於皴,山石秀润,烟岚飘渺,气氛安适恬静,猛的瞧上一眼,莫不觉得有几分禅意在其中。
画卷下端坐着一堆爷孙女以卖唱为生,老者面容清瘦,须发皆白,但一双碧蓝色的眼神却是炯炯有神,身旁的孙女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肤色白皙,高鼻梁,鼻尖而翘,薄薄的红唇,下颏较尖,颧骨略高,配上一双水汪汪的蓝眼睛,竟比汉家的女子多了几分别样的柔美,女子手中捏着一把琵琶,坐在一根小板凳上,老者则胡琴符合,胡琴谈不上好,琵琶也并非良器,加上技艺并非上乘,爷孙的合作算不上天籁之音,所以听曲的人并不多,但爷孙二人似浑然不觉,杨峥进来的时候,正好是一曲完毕,那孙女便启开了嗓子吟唱道:“剥落墙壁上飞天舞敲碎斜阳,璎珞响衣袂扬两袖香。黄沙迷乱了铭刻千世的绝望,轮回茫,宿命苍,难忘楼兰荒城记忆枯黄剑斩荆棘焚火的路上。
瀚海驼铃卷走希望指向夜的彼方,谁在远方胡笳琵琶声声响。一弦伤,一弦恨惆怅。
圣殿中祭祀谱写下多少辉煌,石壁凉,风啸狂,彷徨寂寥弥漫紫陌红尘空旷,
黄泉淌,碧落往,缘殇血雾夕暮刺破哀伤,荼靡怒放如残红荡漾,瑰丽绘彩终将褪色幻化一袭月光。
徘徊梦中昨日孤魂流浪,
试练场,谁吟唱,过往。
剥落墙壁上飞天舞敲碎斜阳,
落花扬,对影双,飞翔。。
黄沙迷乱了铭刻千世的绝望,
浮生怆,分阴阳,匆忙。
断雁叫离别云霞长,渲染废墟中生死痴狂。
亘古传说无言落幕,万壑银雪飘荡。
圣殿中祭祀谱写下多少辉煌。
石壁凉,风啸狂,彷徨。
寂寥弥漫紫陌红尘空旷。
黄泉淌,碧落往,缘殇。
渡沧桑,前尘亡,缘丧。
泪凝伤,泪凝霜,缘葬。
音色显得青涩,远称不上天籁。但胜在干净,杨峥与徐朗微微回味了一番,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放入木桌旁的脸盆中,听得当当当一阵悦耳的声响,迅速引起了不少人的观望,便是那个一直眯着双眼的老者,也微微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杨峥。
因为曲子不吸引人,加上这个点儿,城中百姓大多都在庆祝今日的大胜利,因此一楼的客人寥寥无几,二楼更是生意惨淡,唯独这三楼是一片喧闹,但由于曲子并非上乘之曲,音色、琴声也非天籁,所以肯听曲的人并不多,一只瓷盆中,铜钱零零散散的放了几个,显得有些寒酸,杨峥这一把铜钱可谓是太过显眼,那老者看了看杨峥,又看了看瓷盆中的铜钱,低头与孙女说了几句,那小女孩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与那老者一起,对着杨峥微微鞠了一躬。
杨峥摆了摆手道:“老人家折杀我了,不必如此,你们刚才不是唱了一曲么,这个就算曲子钱!“
说完不等老者答应,便与徐朗绕进了回廊,身后的徐朗轻声一叹道:“佛说,水利万象万物,“善心”备焉。水凭渗透性强而滋润生物;水靠浮力大而可行舟船;水凭流动不息而改善环境,让地球充满生机;水可降温,水可去污;水可驱动机器,水可以发电生能……水的作用无数,水之善心无边,大人时时怀有善心,可算得上善心如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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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7章:三世长者知被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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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峥一笑道:“善心如水可不敢当,充其量只能算是做好一件小事吧了?“
徐朗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善即使是小善也是善,大人此举看似微不足道,但它带来的温馨都会在赠花人和爱花人的心底慢慢升腾、弥漫、覆盖,想必那爷孙女二人必是如此?“
杨峥只觉得这话儿好生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那里听过。
两人说说笑笑绕过长廊,便进了另一个院子,与外面的喧闹先比,一进入了这里放,这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先前大厅里,回廊中的欢闹声,以及唱曲的曲子声,甚至有些男人调笑女子的声音,似变得远了许多,仿佛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一般。
杨峥暗暗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正要询问徐朗定下的雅间是哪一件,就在这时,听得一个爽朗的声音道:“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两鬓何窈窕,一世良所无。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银鞍何煜爚,翠盖空踟蹰。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贻我红罗裙。不惜红罗裂,何论轻贱躯!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騟。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
声音一落,立即引起了哄堂大笑,站在门外的杨峥也忍不住笑了笑,这词儿的大意他倒也知道,说的是当年,有个霍将军的门人冯子都,曾经依仗将军的势力,调笑当垆卖酒的胡姬。这位胡姬,当年只十五岁,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独自在门前卖酒。胡姬什么样子呢?那容貌自不必说,那服饰也别具匠心——她系着长长的丝绦,穿着大袖合欢衫;头上戴着蓝田美玉的饰物,耳上戴着大秦宝珠做的耳环;那发髻更是戴着无数珠宝,世上罕有,一只发髻上戴的珠宝就值五百万钱,两个发髻就价值千万多钱。没料到胡姬的美丽招来了冯子都这个花花公子,他娉娉婷婷地来到了胡姬的酒坊,看那白马银鞍多么气派光华,那车盖簪缨多么华丽眩目。他先是要酒喝,胡姬提着玉壶送上了清酒;他再要佳肴,胡姬用金盘捧出鲤鱼鲙来待客。没想到这小子本意不在喝酒吃饭,却拿出面青铜宝镜赠给胡姬,还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嫌疑给她系在红罗带上。胡姬翻了脸,当场扯断红罗带,将铜镜还回,正言道:“男人总是心爱新妇,而女子却永远最看重前夫;人生就是这样,相遇得有早有晚,人有新有故;我对我的故人不会因为富贵还是贫贱而负他——多谢您的好意,但是,你爱我也是白爱了!说起来说的是一名胡姬柔中有刚、义不容辱的严辞拒绝豪奴的调戏的事情,本是一件让人谴责的事情,但这会儿听来,尤其是这个声音,不免让人发笑。
杨峥与身后的徐朗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微微一笑冲着那声音的雅间走了过去。
门前的小厮听得动静立即迎了上来,待知两人是这雅间的客人,又慌忙给两人打开房门。
木门被缓缓打开,杨峥只往里面扫了一眼,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里面,以黄福为首、依次是张本、高航、张翼、金一笑、许震,还有几个靓丽的胡姬在一旁嬉笑。
听得动静众人纷纷扭头看来,待目光落在了杨峥与徐朗的脸上,纷纷起来抱拳行李。
杨峥拱了拱手便走了过去,以黄福为首向左侧退出了一个位,让杨峥坐了首位,徐朗坐了次位,刚坐下一个胡姬立即迎了上来,伸出晶莹圆润的臂膀,从桌上端起茶壶,往杨峥的茶杯上注满了茶汤。听得滋溜溜的水声,杨大人这才看了一眼圆桌。
桌上的东西并不多,一壶茶汤,几盘瓜子硬果,四碟甜酥点心,还有几盘他说不出名字的糕点,虽是如此,但碟子显然都是精心制作的,小巧玲珑,配上桌上的古韵气息,小小的一桌竟十分的漂亮,让吃惯了江南古色古香酒楼的杨大人眼前一亮,心道:“还别说,这胡姬酒肆,还别有一番滋味了!”
喝了茶汤,吃了几粒果子,站在一旁的胡姬也不知谁喊了声,胡琴拉起,胡曲随之舞动,那柔美而丰盈的娇躯,本就没几件衣衫,此时也硬是脱去了几件,如此一来,可就有些不宜多看了,但除了杨大人之外,其余众人并没觉得不妥之处。
如此一来,杨大人倒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目光也大胆了起来。
曲子越来越欢悦,七个环肥燕瘦的胡姬随着乐声旋转跳跃,白皙的臂膀,不时舒展,舒展之间,舞姿辗转,投足之余,便见迷人的曲线,先前因杨大人到来而沉浸的雅间立即变得暖洋洋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几个胡姬说笑之间,也撕开了刚才的神秘面纱,随着气氛的暖洋洋下,陌生感也去了大半,取而代之是更为亲近的气氛,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如此一叹,人心自要靠近了许多,几个大胆的更是开始相依相偎,欢声笑语了,偶尔一个大胆的胡姬将丰腴的朱唇贴在某一客人的脸上,立即引来了轰然叫好,虽是如此,但也浅尝辄止而已,所以气氛虽好,却没有出现出格的画面,让杨大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如此欢闹的气氛下,若不融入进去,未免显得格格不入,可太投入又非己所愿,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话儿说,如此一来,既没有冷落了场面,又没因此太过沉迷,可算是一举两得。
但话题这个东西,可不是你想说什么,人家未必就是人家想听的,也许人家想听,却不是你所说的,最好便是融入众人的话题,而这会儿最好的话题,莫不是在门前听的那一幕了。
话儿开了头,自能引起众人的兴趣,旁敲测听之下也明白了大概,原来黄福等人喝茶之余觉得太过无趣,便想了以胡姬为题吟诗一首,谁若吟不出便罚与胡姬同舞一曲。
对于这提议,张翼等一干武将自是不答应,但架不住人多,也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好在胡姬虽正史不见记载,但全唐诗可不少,吟一首诗词,倒也不是什么难得的。
一人一首诗后,轮到张翼,可愁坏了他,记得的都被人抢了先,不记得一个字儿也念不出来,眼看就要与胡姬唱曲跳舞了,还是金一笑看他一脸为难的模样,小心提醒了句,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如此说说笑笑了一番,眼看气氛活跃的差不多了,徐朗才让胡姬上了酒菜。
不多时,圆桌子已堆满了异国菜肴,就在众人准备动筷子,徐朗拉过一个胡姬附在她耳旁嘀咕了几声,那胡姬点了点头便摇曳着身子去了。
不多时,拎着两壶酒上楼来,胡姬酒肆里的酒大都是从西域传入的名酒,象高昌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浆”、”龙膏酒”等。高昌”葡萄酒”在唐太宗平定高昌后传入我国。《册府元龟》记载:”收马乳蒲桃实于苑中种之,并得其酒法。帝自损益,造酒成凡有八色,芳辛酷烈,味兼缇益。既颁赐群臣,京师始识其味。”这是在中原仿制西域酒的开始。波斯的”三勒酒”是庵摩勒、毗梨勒、诃梨勒三种酒的合称。顺宗时,宫中还有古传乌弋山离(伊朗南路)所酿的龙膏酒。徐朗打开了酒塞,将原本叠在一起的瓷碗一字儿的分开,提起酒壶手腕一番,登时壶中美酒倾泻而出,酒香弥漫,杨峥还是头一次喝这种西域美酒,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不等徐朗发话,凑过鼻子嗅了嗅呢喃了一声“好香的酒!”说完,一仰头一饮而尽,一旁的黄福同样端起了酒碗,先是吧唧了一小口,微微眯着双眼道:“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此言被服饮食,非长者不别也。……
中国珍果甚多,且复为说蒲萄。当其朱夏涉秋,尚有余暑,醉酒宿醒,掩露而食。甘而不饴,酸而不脆,冷而不寒,味长汁多,除烦解渴。又酿以为酒,甘于鞠蘖,善醉而易醒。道之固已流涎咽唾,况亲食之邪。他方之果,宁有匹之者”。“甘而不饴,酸而不脆,冷而不寒,味长汁多……果然是好酒!”一饮而尽。
此时其余众人,张本高唱了声:“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一仰头将一碗美酒喝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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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在医院中度过,甚至连坐下来喝杯茶,吃口热饭都没时间,杂七杂八的事情让人身心疲惫,所以第一更来迟了,请见谅!
1568章:我的心思你不懂
高航看众人如此,想了想高唱了声:“引南海之玻璃,酌凉州之葡萄。( )”喝干了碗中的美酒。
接着张翼、许震、金一笑莫不是念一句诗喝干了碗中的美酒。
一圈下来,一壶美酒去了一大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各自一笑,杨峥伸手提起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放在嘴边,吧唧吧唧了两下,便一股脑儿的喝了干净,方才吐了口气,道:“弄这么大的阵仗,不光是来喝杯酒这么简单吧,什么事儿,说吧?“
黄福哈哈一笑,道:“就知道瞒不过!“
一旁的高航对着那些胡姬摆了摆手,正在扭动着舞姿的胡姬,各自退了出去,偌大的雅间立即变得安静了下来。
几人各自看了一眼,黄福道:“不瞒大人,今日我等如此隆重,便是想问问大人,咱们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杨峥喝着酒,吧唧吧唧了两下一脸的陶醉,似是在回味,听了这话儿放下酒杯道:“这一步还没走好,怎么就担心下一步?“
张本有些看不过眼道:“黎银的四万大军已归顺我大明了,也就是说如今的黎利已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我可听说了,授降仪式过后,义安城的百姓,文官官员发疯一般涌现了我们交州城,这不,黄大人看城内人口太多,准备从明日起劝说部分百姓去刚刚收获的顺化府、太原直隶州、宣化直隶州、嘉兴直隶州、归化直隶州、广威直隶州等地,并在这些地方实行一条鞭法,好让百姓安心,之余那些投奔过来的官儿,一切按照大人的安排,以南京的形式保留官职,给俸禄,容许他们收取养廉银,但不给实职,不过对方官儿太多,一个交州府容不下这么多官儿,黄大人决定将这些官儿移到顺化府作为安排……?”
杨峥恩了声道:“这样最好了?“
众人见他说了这句话儿,便低头不语,不免各自看了一眼。
杨峥见众人模样,不免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了?”
徐朗呵呵一笑道:“诸位只是想问问大人下一步准备如何收复义安城罢了?”
杨峥哦了声,抬眼看了一眼众人,沉吟了片刻,道:“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黄福眼前一亮道:“眼下黎利已是去了爪牙的病虎,再也不是昔日的黎利了,形式不同,心境也不同了,我看他这个皇帝是当不下去了,所以老夫想去劝降……?”
一旁的张本嗯了声,道:“这个主意好啊,如今形势不同了,相信他会做出抉择的。只要他识时务,安南也算平定了,我们也好着手处理大人的一国两制,然后回国了,还别说,出来一年多了,还挺想念大明的?”
“废话,那可是我们的家,有我们的至亲至爱的人,还有我们的君父,能不想念么?”张翼大声道。
张本正要反驳,可细细一想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呵呵一笑,不再多言。
黄福见杨峥始终没说话,继续说道:“老夫在安南还有些薄名,与黎利也有几分交情,我相信我出面的话劝说一番,或许能让黎利投降,咱们也早日完成任务,解救安南百姓与水火……?”
张本抚掌笑道:“这个感情好,此事有黄大人出马,哪还有没成功的道理?”
张本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杨峥的脸上,等待他的应答。
杨峥喝着碗里的美酒,似没听到这番话儿一般,其实他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法子,从安南被张辅平定后,黄福以尚书头衔兼任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兼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在治理安南时,着实为安南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如上疏请求统一交趾赋税,并酌情从轻。并请求沿江设置卫所和驿站,以方便沟通交流。此外开通经常与盐业交易,使得军队储备有所保证。此外以公田补充官员俸禄不足问题。他还请求广州给予二十万石海运补给,均得到批准。此外,他还对交趾地区进行户籍编制、并定赋税、设置学校并安排教师,数次与当地民众宣谕德意,并严谨下属不要扰民。于是,安南境内得以稳定。当时,朝廷中被贬官员往往被谪交趾者众多,黄福加以拯恤,并选有贤才者共事,于是至者如归。镇守中官马骐等人虐待平民,黄福屡次裁抑。马骐不服即妄称黄福谋反,朱棣查明后不予追问。黄福在交趾任官十九年,离任时,交趾民众号泣相扶送别在安南名声极好,与黎利的关系的确不错,柳升战败而亡,黄福逃走。在到达鸡陵关时,被当地义兵逮捕,黄福欲自杀。交趾叛军拜下哭泣道:“您是交趾的父母官。如果您当时没走,我们这些人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黎利听后亦称:“中国派遣的交趾官员,如果人人都如黄尚书这样,我们又怎会谋反?”于是派人去守护,并赠送白金粮食,送其出境外。黄福在到达龙州后,把所得之财均交公。回去后,担任行在工部尚书,这个时候有黄福出马,的确是事半功倍!但他的内心深处,却不想这么做,局面既有利,为何还要委曲求全呢?“
见他迟迟不说话,黄福等人还在犹豫,黄福继续道:“如今的局面,以黎利的狡猾,自然会明白,已经没人站在他这边了,何去何从,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所以老夫对此行十分有把握?“
杨峥见众人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思,再说下去,还以为自己胆小怕事呢,忙道:“黄大人所言极是,我相信眼下的局面,若有黄大人亲自出马的话,定能让黎利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我不想这么做?“
众人各自看了一眼,齐声道:“为什么?”杨峥道:“因为我想让他们自己来?“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明白了杨大人的心思,黄福心道:“恩,让一国皇帝亲自来投降,也只有你敢做了?“
众人虽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困难,但鉴于对杨峥无比的自信,他们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吃了定心丸,众人的心也放了下来,重新唤来了胡姬,歌舞伺候,一时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黄福看了一眼杨峥,道:“大人,眼下的大事已毕,能做的不过是一个等字,我相信那黎利是个识时务的主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做出选择,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看这一多年来,大家都为了安南忙前忙后也没有放松一下,明日是个好天气,不如一起游湖泛舟如何?”
话音未落,一旁的高航、金一笑等人轰然叫好。
杨峥想了想道:“明天么,只怕不行?”
“为什么?”高航道。
杨峥道:“你忘记了,明日可是大小姐与哀牢、占人就染料签约的日子,吕大哥,萧长老已做出了邀请,这次咱们能这么快挫败黎利,他们可谓功不可没,你说我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嗨,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昨儿就有送来了口信儿,让老夫上山一趟,老夫当时没注意,感情是这事儿了啊,那可要去看看热闹了?”黄福道。
其余众人纷纷点了点头,表示明日也去走走。
“老弟,为兄有一点还不太明白?”高航想了想道。
张翼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不是么,咱们只要跟着大人走,就一定没错,明白与不明白也没什么打紧的!”许震打趣的道。
张翼道:“可不是么,我就从来不问?”
众人一阵大笑,张本道:“高千户,你不明白什么啊?”
高航道:“我在想,如今安南的局面算是基本平定了,剩下的不过是看黎家父子的态度了,以眼下的局面,纵然黎家父子有不甘也无可奈何,我不明白的是,局面已尽数落了我大明的手中,老弟为何还要如此拉拢占人、哀牢呢,还与他们签约?”
众人其实也有些不明白,但出于对杨峥的信任,相信此举必有用意,所以谁也没问,此时被高航问了出来,自是一脸的好奇。
杨峥仍旧喝着酒,面上甚至看不到一点波澜,直到将碗中的美酒喝了干净,才吧唧吧唧两下,恢复了往日一本正经的神色,看了一眼众人道:“好奇吧?”
高航道:“好奇!”
其余众人点了点头,表示有点!
“很简单,若占人与哀牢若始终站在我大明这边,你们看,安南的局面会如何?”
众人各自看了一眼,黄福道:“占人、哀牢一直是安南的两大势力,虽不如安南强大,但两人合作的话,倒也能对安南一些牵制?“
“可不是么,这次若不是占人、哀牢兄弟帮忙,要挫败黎家父子未必那么简单呢?“高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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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9章:言忠信,行笃敬
杨峥见众人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思,再说下去,还以为自己胆小怕事呢,忙道:“黄大人所言极是,我相信眼下的局面,若有黄大人亲自出马的话,定能让黎利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我不想这么做?“
众人各自看了一眼,齐声道:“为什么?”杨峥道:“因为我想让他们自己来?“
此话一出,众人立即明白了杨大人的心思,黄福心道:“恩,让一国皇帝亲自来投降,也只有你敢做了?“
众人虽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困难,但鉴于对杨峥无比的自信,他们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吃了定心丸,众人的心也放了下来,重新唤来了胡姬,歌舞伺候,一时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黄福看了一眼杨峥,道:“大人,眼下的大事已毕,能做的不过是一个等字,我相信那黎利是个识时务的主儿,用不了多久就会做出选择,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看这一多年来,大家都为了安南忙前忙后也没有放松一下,明日是个好天气,不如一起游湖泛舟如何?”
话音未落,一旁的高航、金一笑等人轰然叫好。
杨峥想了想道:“明天么,只怕不行?”
“为什么?”高航道。
杨峥道:“你忘记了,明日可是大小姐与哀牢、占人就染料签约的日子,吕大哥,萧长老已做出了邀请,这次咱们能这么快挫败黎利,他们可谓功不可没,你说我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嗨,你不说我还忘记了,昨儿就有送来了口信儿,让老夫上山一趟,老夫当时没注意,感情是这事儿了啊,那可要去看看热闹了?”黄福道。
其余众人纷纷点了点头,表示明日也去走走。
“老弟,为兄有一点还不太明白?”高航想了想道。
张翼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不是么,咱们只要跟着大人走,就一定没错,明白与不明白也没什么打紧的!”许震打趣的道。
张翼道:“可不是么,我就从来不问?”
众人一阵大笑,张本道:“高千户,你不明白什么啊?”
高航道:“我在想,如今安南的局面算是基本平定了,剩下的不过是看黎家父子的态度了,以眼下的局面,纵然黎家父子有不甘也无可奈何,我不明白的是,局面已尽数落了我大明的手中,老弟为何还要如此拉拢占人、哀牢呢,还与他们签约?”
众人其实也有些不明白,但出于对杨峥的信任,相信此举必有用意,所以谁也没问,此时被高航问了出来,自是一脸的好奇。
杨峥仍旧喝着酒,面上甚至看不到一点波澜,直到将碗中的美酒喝了干净,才吧唧吧唧两下,恢复了往日一本正经的神色,看了一眼众人道:“好奇吧?”
高航道:“好奇!”
其余众人点了点头,表示有点!
“很简单,若占人与哀牢若始终站在我大明这边,你们看,安南的局面会如何?”
众人各自看了一眼,黄福道:“占人、哀牢一直是安南的两大势力,虽不如安南强大,但两人合作的话,倒也能对安南一些牵制?“
“可不是么,这次若不是占人、哀牢兄弟帮忙,要挫败黎家父子未必那么简单呢?“高航道。
徐朗眯着双眼看了一眼道:“大人是想以为这份合约控制占人与哀牢?”
杨峥道:“算不上控制,不过是让他们对我大明有所依赖而已,另一方面也算是出于对安南的一种牵制罢了?”
高航道:“占人到也罢了,我看这哀牢未必肯答应?”
徐朗目光一闪,道:“怕是由不得他们不答应了?“
众人一愣目光纷纷看向徐朗,高航道:“军师此话何意?“
徐朗看了一眼杨峥,道:“还是有大人说吧?“
杨峥恩了声,扫了一眼众人道:“很简单,有了这份合约,彭家的染坊就可以进入占人、哀牢各地了,以彭家的技术,加上上等的原料,制作出来的丝绸必是上等的丝绸,如此一来,销量也必然不愁的了?”
黄福恩了声道:“这个到是,彭家真丝绸料光泽柔软、亮堂、色泽艳丽、均匀,手感轻柔、手滑,手摸无拉手感,而有凉快之感,人造丝绸绸面易起皱,光泽亮而扎眼,无真丝的天然光泽手感粘腻,粗硬,轻盈舒适等长处,富有、严肃典雅的缎、绵、绒等,适合做旗袍等,一旦运到了江南,买个好价钱想来不在话下?“
高航道:“这与哀牢有什么关系?”
金一笑这会儿似也明白了些,笑着道:“关系可大,有彭家的染坊在一天,哀牢的原料就有用的一天,若是那日彭家的染坊不再了,哀牢的原料可就没了用处,对于人多地少的哀牢国家,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难道他们就不能学彭家,开染坊,学技术!有这么多的好原料难道还怕没用处?“高航道。
“可不是么?“张翼也附和了声。
徐朗道:“只怕没那么简单,不说哀牢没这个技术,就算有,别忘记了,没了彭家将这批丝绸运至江南,这东西未必有人能买,没人买的东西,再多再好,不过是废物罢了?“
高航有些迷糊,似有些明白:“杨小弟是想通过彭家来控制哀牢?“
杨峥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单凭一个彭家如何能控制哀牢,我充其量是通过彭家将染坊深入哀牢生活而已,让那里的百姓离不开它们,如此一来,纵然哀牢将来对我大明有不臣之心,十八寨的大当家的能同意,那里的百姓也同意?“
这下众人算是明白了其中奥妙,这是以商业来控制对方了,以当下哀牢的生活状况,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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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0章:长使英雄泪满襟
readx(); “请!”杨峥也不客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拉着大小姐与沈艳秋跟在吕海身后往山寨走去。
说是山寨,其实不过是个大祠堂,从前世的时候,杨峥就听说过,似这种祠堂除了用来供奉和祭祀祖先,还具有多种用处。祠堂也是族长行使族权的地方,凡族人违反族规,则在这里被教育和受到处理,直至驱逐出宗祠,所以它也可以说是封建道德的法庭;祠堂也可以作为家族的社交场所;有的宗祠附设学校,族人子弟就在这里上学。正因为这样,祠堂建筑一般都比民宅规模大、质量好,越有权势和财势的家族,他们的祠堂往往越讲究,高大的厅堂、精致的雕饰、上等的用材,成为这个家族光宗耀祖的一种象征了。祠堂多数都有堂号,堂号由族人或外姓书法高手所书,制成金字匾高挂于正厅,旁边另挂有姓氏渊源、族人荣耀、妇女贞洁等匾额,讲究的还配有联对。如果是皇帝御封,可制”直笃牌匾”。祠堂内的匾额之规格和数量都是族人显耀的资本。有的祠堂前置有旗杆石,表明族人得过功名。一般来说,祠堂一姓一祠,旧时族规甚严,别说是外姓,就是族内妇女或未成年儿童,平时也不许擅自入内,否则要受重罚。今日能让他们进,足见其重视,处于好奇,刚进去目光就忍不住四处打量起来。
整个祠堂蔚为大观,门楼为重檐歇山式屋顶,面阔七间,进深两间,偌大的顶部,是用木雕额枋上的一幅鲤鱼跳龙门的图案跃入眼帘,而下一块额枋雕刻的是福、禄、寿三星图。俯首须弥座上的浅浮雕刻花鸟图,一幅幅既生动又别致,让人仿佛置身于花鸟世界。仪门两侧,石鼓对峙,上方悬挂”连云十八寨”匾额。门楼后为庭院,中设市道通向正厅,两边皆用青条石铺面。廊庑面阔五间,进深一间。正厅面阔五间,进深四间,硬山式屋顶,斗拱挑檐,用材硕大,做工讲究,明间上方悬”道国世家”匾额。额妨梁驮、平盘斗、扶脊木、雀替等无一不镂、无一不雕,刀法古朴有力,线条遒劲豪放。中进庭院的石刻栏板,更是石刻精品,栏板上面刻有丹凤朝阳、松鹤延年、杜鹃唱梅、牡丹富贵,画面典雅生动,件件巧夺天工,让人流连忘返。不仅杨峥看得眼花缭乱,就是身后的大小姐、沈艳秋等人也是暗暗赞扬不已。
除了这些外,最多就是石壁上的浮雕,画像图案为朝会、拜谒、出游、狩猎、百戏等汉代贵族墓葬石刻的常见题材。横贯西、北、东三面内壁上部的出游图,场面宏大,人物、车马众多,且刻有”大王车”三字。其他画像有伏羲、女娲、西王母、周公辅成王、孔子见老子等神话、故事题材。祠室外壁有大量的游人题记,让人仿佛是在一本厚厚的史书。
一路走,一路看,也不知走了多久,听得吕海哈哈一笑道:“就这儿了,请大人先坐下歇歇脚?”
听得声音,杨峥才收回一路观看的目光,冲着吕海抱了抱拳道:“吕大哥客气了?”
吕海道:“老弟能来,老夫可是高兴的紧啊,找个地方让你们歇歇脚,那还不是应该的?”
说是歇歇脚的地方,但同样是雕梁画栋、锦楹绣枋,鎏金溢彩,极尽美轮美奂!其工艺之精致,构架之豪华,堪为方圆百里之佼佼,众人少不了一阵惊叹。
刚落了座,几个环肥燕瘦的女子风一般的上了茶汤,瓜果、点心,一张圆桌堆了满满一桌,杨峥与众人吃吃喝喝,顺道与吕海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儿,眼看日头已接近中午,签约仪式才正式开始。
虽说是个仪式,但讲究一点都不少,首先必须在事先布置好的签字厅里举行,绝不可草率行事。
其次,要确定好签字人和参加签字仪式的人员,签字人由签字双方各自确定,但是他的身份必须与待签文件的性质相符,同时双方签字的身份和职位应当大体相当。
最后,要安排好双方签字人的位置,并且议定签字仪式的程序,按照规矩,杨峥代表大明,又算是彭家的代言人,算起来是东道主,所以座位位于签字桌左侧,连云十八寨就算是客方了,他们的签字人的座位位于签字桌的右侧。双方的助签人员分别站立于各方签字的外侧,其任务是翻揭待签文本,并向签字人指明签字处,双方其他参加签字仪式的人员则应分别按一定的顺序排列于各方签字人员之后,这一套规矩下来,杨峥倒也罢了,在一旁的看的高航等人早已不耐烦,趁着众人不在,骂骂咧咧好不痛快。
一番繁琐的仪式后,杨峥与吕海各自交换手中的文本,仪式算是完成了,对于吕海与连云十八寨的百姓来说,这几张纸张就是他们今日的衣食无忧的保障,所以仪式完毕,人人高呼,气氛一时好不热闹。
一早就准备的吕海等人,在山寨中对着昔日的君主,一字一字将合约的内容念道了一遍后,开始庆祝了,盛大的宴会就在祠堂之中展开了。
与连云十八寨的热闹相比,义安城的皇宫是一片冷清,自从黎银的四万大军兵败投诚后,人心大动,不仅是百姓官员风一般的逃往交州城,就是这宫中的宫女、太监也走了不少,许多侍卫干脆不入宫中,一时这个往日喧闹不已的皇宫,变得毫无生气。
暖阁里,黎利一身龙袍端坐在龙床之上,最初听到黎银四万大军兵败的消息,他气血攻心,一口气儿没上来,竟晕了过去,若不是他身子骨硬朗外,未必就能挺得过去,如今经过太医整治,面前清醒了过来,但自家知道自家事,从登基以来,他便操劳国事,身子已极为虚弱。常常头昏眼黑,力乏不兴。只是仗着自己身子骨还算结实,并没在意,加上国事繁重,他也没这个精力去调养,以至于落下病根,这一年多来的连番打几下,病情无疑是加剧,虽然屡经名医医治,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精力已竭”,“不过行尸走肉耳”!所剩的日子不多了,回望着自己登基一年多来,莫不是常节俭,重民心。”勤于政事,生活俭朴,平是饮食不过一荤,所乘,所穿,所住极尽简陋。闻灾民无饭吃,还流泪而一年三月多不再吃荤。如此作为,却落得如此下场,忍不住热泪盈眶。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前的老太监的声音立即传了进来:“皇上,娘娘们到了?”
黎利今日着急妻儿、大臣嘱托后事。本以为是大臣们先到,没想到是自己的妻儿,轻轻叹了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郑贵妃、范惠妃等数人红着双眼走了进来,一见黎利立即扑了上来,欢叫了声:“陛下……?”便再也说不出话儿来,泪珠儿落个不停。
黎利轻声一叹,抬起枯瘦的右手,冲着她们招了招手,郑贵妃、范贵妃哭哭啼啼的走了过去,在御榻旁落了座,这时次子黎元龙,长女,黎玉吕,次女,黎玉义才迎了上来,长子黎思齐则站在了最后。
几人盯着面如枯槁的父王,既惊恐又悲痛,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黎利摇了摇头道:“都放心,事情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父王……?”黎思齐哭着道。
黎利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性子太过文弱,加上浑身的文人气息,并不为黎利所喜欢,当初立他为太子,是迫于群臣的要求,加上国家初定,他也没那个经历去折腾,这太子的位置也就一直让他坐了下来,如今看来这到是一件好事,刚刚要骂出口的话儿,终究是忍住了。
“你是太子,国之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岂可轻易落泪?“黎利轻声道。
“儿臣知道了?“黎思齐呜咽的应了声。
黎利还想说什么,门外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太监尖锐的嗓音喊了声,黎利便不再多言。
这时橘黄色的门帘儿被人轻轻用手一挑,陈元扞、范文巧、郑可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不及细看,忙跪到御榻前磕头。
黎利让三人站了起来,然后才轻声道:“你们来了?“
三人追随黎利多年,此时看他神色如枯槁,顿时心头一震,再也忍不住喊了声:“皇上!”虽是轻轻的喊了一句,但悲切之意展露无遗。
一时之间暖阁里弥漫着悲切之意。
黎利摆了摆手,道:“朕无碍!”
范文巧跟随黎利已最久,喊了那句后,他的喉头已发硬了,此时此刻再也说不出话而来,眼眶的泪珠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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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1章: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前的老太监的声音立即传了进来:“皇上,娘娘们到了?”
黎利今日着急妻儿、大臣嘱托后事。本以为是大臣们先到,没想到是自己的妻儿,轻轻叹了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郑贵妃、范惠妃等数人红着双眼走了进来,一见黎利立即扑了上来,欢叫了声:“陛下……?”便再也说不出话儿来,泪珠儿落个不停。
黎利轻声一叹,抬起枯瘦的右手,冲着她们招了招手,郑贵妃、范贵妃哭哭啼啼的走了过去,在御榻旁落了座,这时次子黎元龙,长女,黎玉吕,次女,黎玉义才迎了上来,长子黎思齐则站在了最后。
几人盯着面如枯槁的父王,既惊恐又悲痛,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黎利摇了摇头道:“都放心,事情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父王……?”黎思齐哭着道。
黎利瞪了他一眼,这个儿子性子太过文弱,加上浑身的文人气息,并不为黎利所喜欢,当初立他为太子,是迫于群臣的要求,加上国家初定,他也没那个经历去折腾,这太子的位置也就一直让他坐了下来,如今看来这到是一件好事,刚刚要骂出口的话儿,终究是忍住了。
“你是太子,国之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岂可轻易落泪?“黎利轻声道。
“儿臣知道了?“黎思齐呜咽的应了声。
黎利还想说什么,门外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太监尖锐的嗓音喊了声,黎利便不再多言。
这时橘黄色的门帘儿被人轻轻用手一挑,陈元扞、范文巧、郑可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不及细看,忙跪到御榻前磕头。
黎利让三人站了起来,然后才轻声道:“你们来了?“
三人追随黎利多年,此时看他神色如枯槁,顿时心头一震,再也忍不住喊了声:“皇上!”虽是轻轻的喊了一句,但悲切之意展露无遗。
一时之间暖阁里弥漫着悲切之意。
黎利摆了摆手,道:“朕无碍!”
范文巧跟随黎利已最久,喊了那句后,他的喉头已发硬了,此时此刻再也说不出话而来,眼眶的泪珠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黎利轻轻一叹道:“圣人云:“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爱卿给朕说说?”
范文巧擦了一把眼泪,呜咽的声音道:“夫子说,我大约十五岁志于学习尧、舜、禹、汤、文、武等先王之道。认真研究历史,用心学习《诗》、《礼》、《书》等文化。三十岁时,我的学说已经建立了基础,我也可以以我的学说立身于社会。四十岁时,我已知道我的学说是上天的旨意,故能信道不疑。虽听到各种议论,也不疑惑动摇。五十岁时,我已经明白道就是天。同时明白我是上天的仆人,上天交给我的使命就是修道、传道。六十岁时,一听别人的话,就能准确的理解,并能辨别判断他的话正确如否。如果他的话有错误,我也知道他的话错在什么地方,为什么错。而我的判断也符合上天的旨意。别人提出的问题,我也能立即回答。而我的回答也符合上天的旨意。七十岁时,天在我里面,我在天里面,天与我同在,天与我合一。因此能随心所欲也不逾越上天的规矩、法则。”
黎利呵呵一笑道:“圣人都不避讳生死,朕又怎么能避讳呢?”
“皇上!”
这次是陈元扞、范文巧、郑可一同喊出,声音比起先前更是多了几分悲切,郑贵妃、范贵妃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而太子等人则吞声啜泣。
黎利摆了摆手道:“都别哭了,朕时日不多了,今日把你们召来,是有大事相托?”
三人纷纷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泪珠。
黎利对身旁的太监道:“宣读遗照吧?”
那太监应了声,躬身上前,将早在手中拿好的一卷黄绫揭帖打开,清清嗓子喊道:“请太子黎思齐接旨。”
虽知今日皇帝的意思,但黎思齐显然没做好准备,一时之间,竟不知忘了该怎么做,一旁的黎元龙极为不情愿的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对着黎利跪了下来:“儿臣接旨!”
那太监低头看了一眼黄色的圣旨,尖锐着嗓子念道:“朕以宗人入继大统,获奉宗庙两年。深惟享国家不长,累朝未有。乃兹弗起,夫复何恨!但念朕远奉列圣之家法,近承皇考之身教,一念惓惓,本惟敬天助民是务,只缘多病,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是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明讲之仪久废,既违成宪,亦负初心。迩者天启朕衷,方图改彻,而据婴仄疾,补过无由,每思惟增愧恨。盖愆成昊端伏,后贤皇子齐至。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勉修令德,勿遇毁伤。丧礼依旧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馐,毋禁民间音乐嫁娶。宗室亲、郡王,藩屏为重,不可擅离封域。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可擅去职守,闻丧之日,各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并土官俱免进香。郊社等礼及朕祔葬祀享,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自即位至今,建言得罪诸臣,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方士人等,查照情罪,各正刑章,斋蘸工作采买等项不经劳民之事悉皆停止。于戏!子以继志述事并善为孝,臣以将顺匡救两尽为忠。尚体至怀,用钦未命,诏告天下,咸使闻之。“(注解一)
太监一口气念完,当着黎利的面,将那轴黄绫揭帖卷起扎好,毕恭毕敬地走上前一步,将黄卷递了过去。
黎思齐看了看太监手中的黄卷,有些茫然的接了过来,然后向父皇磕了头,放在战了起来,退到了一旁站定。
黎利点了点头道:“给三位爱卿的遗诏也一并念了吧!“
那太监应了声,重新从黎利手中接过另外一份遗诏,双手抖开黄绫揭帖,微微沉吟了片刻,高声道:“皇帝遗诏,请陈元扞、范文巧、郑可大臣上前听旨。”
三人立即长跪在地,擦了一把眼中的泪水,高声道:“臣等接旨!“
那太监道:“天下事繁,不胜劳惫之所致也。诸葛亮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人臣者惟诸葛亮能如此耳。若帝王仔肩甚重,无可旁诿,岂臣下所可以比拟?臣下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而归,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为君者勤劬一生了无休息之日,如舜虽称无为而治,然身殁于苍梧,禹乘四载,胼手胝足,终于会稽,此皆勤劳政事、巡行周历,不遑宁处,岂可谓之崇尚无为、清静自持乎。《易》遁卦六爻,未尝言及人主之事,可见人主原无宴息之地可以退藏,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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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4章: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
处理完了这件两大事后,杨峥就思索着准备一国两制的实施了,但这事儿单,做起来却的确不容易,不说其他,单说一国两制,安南人治安南,这个安南人的人选上就是一件麻烦事情,正要犹豫着要不要与众人商议,就听得高航在门外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啊?”
杨峥正忙着听了头也不抬道:“什么好消息,高兴的?”
高航道:“黎家派使者来了,这还不是好消息么?“
杨峥眉头一挑,心道:“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来了多少人?“
高航道:“不多就两个人?怎么样咱要不要见见?”
杨峥心道:“正愁要不要找人去请他们,没想他们自己到送上门了,这样的好事,哪能不见见?”
“见!当然要见了?“杨峥放下手中的湖笔道。/xshuotxt/
“在那里见?是在这里,还是去你府上……?”高航问道。
“还是去胡姬酒肆吧,那里谈事不错?“杨峥想了想道。
高航嘿嘿一笑,道:“的确不错!”
杨峥得猥琐,正要询问,却不想高航一转身便去了。
既要见客人,自要打扮一番,放下湖笔返回家中一番穿戴整齐,便做了呢蓝小轿赶往胡姬酒肆了。
对这胡姬酒肆,杨峥倒不是如高航想得那么猥琐,而是觉得这地方的确不错,唐人的酒店居于闹市坐等客来不同,胡人的酒肆常设在城门路边,人们送友远行,常在此饯行。岑参送宇文南金放后归太原寓居因呈太原郝主簿诗云:“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单是这种气氛就与众不同,别说这胡人的酒很对他的胃口,尤其是西凉葡萄酒,此酒取葡萄数十斤,同大曲酿酢,取入甑蒸之,以器承其滴露,红色可爱不说,口感舒畅愉悦柔和,酒体丰满完整,余味绵长,很对他的胃口,自前两日去喝了几杯,还真有几分怀念,当然了,那里胡姬体态丰盈,一身绯色舞衣,头插雀翎,罩着长长的面纱,赤足上套着银钏儿,在踩着节拍婆娑起舞,那迷人的身段也不是让他再次光临的原因之一了,再者就是愉快,谈论这等沉闷的军国大事,在一种欢快的气氛谈,成功的可能下要大了许多。
轿子穿过闹市,转了几个弯就到了,杨峥今日为了不给对方太大的压力,特意穿一身月白色的儒服,腰间别着一块紫玉,他不过是二十好几的年纪,加上身居高位,那股高雅的气质无形之中就展露了出来,所以他的一出现,立即吸引了不少胡姬的注意力,更别说,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着便服的锦衣卫,一个捏着一把扇子,一个提着一把雨伞落在旁人的眼里,眼前之人无疑是一个出游的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了,三人就在众人的瞩目下,走进了胡姬酒肆。
此时虽说是早上,但人数却不少,这让杨大人有些惊讶,要知道这里酒好喝是好喝,但价格却不低,这里喝上一杯,足以要了寻常百姓家好几个月的饭钱,当然这也并不是坐地起价。由于当时唐人对胡酒的仿制并不是很成功,因此要想喝道原汁原味的胡酒就必须靠商队长途运送,成本自然也要高出很多。所以这酒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喝得起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这胡姬酒肆酒价虽高了些,但比起汉人的酒家,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骨子里就有一股豪迈之气,胡人酒肆里价钱虽贵,但豁达的老板们倒也没有小家子气,特别是对一些熟客,赊账白喝都是常有的事儿,这种气氛下,自是吸引了不少客人,所以便是清早,来的人也不少。
径自上了三楼,经过大厅的时候,那爷孙两人还在,长凳上放了一碗黄酒,那黄酒显然是温过的,透着丝丝的热气儿,那老者正眯着双眼吧唧吧唧着那碗黄酒,黄酒本就不多,被他几口便喝了干净,老者空荡荡的酒碗,咂摸咂摸嘴,似乎意犹未尽,自言自语的道:“绿岂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怀无……真是好酒啊?“念完又眼酒碗。
身旁的孙女儿则是抚摸着怀中的琵琶,时而轻轻勾勒了几下,琴声婉转,倒也动人。
杨峥便是这个时候走到了两人跟前,见二人模样,依旧往那铁盒放了一把铜钱,听得叮叮当当声,那老者才回过神来,眼杨峥,与那身旁的女子低头说了些什么。
那孙女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先是对着杨峥鞠了一躬,然后小手在琴弦上一拨,琴声涓涓,竟比上一次动人了少许。琴声三声已过,便听得那老者忽的高声唱道:“将军谈笑弯弓,秦王一怒击缶。“天下谁与付吴钩?遍示群雄束手。“昔时寇,尽王侯,空弦断翎何所求?“铁马秋风人去后,书剑寂寥枉凝眸……?“
刚听了两句,杨峥心头一动,忍不住侧耳凝听了起来,只是嘴角的那一抹笑容,满满的溢出,相当的迷人。
那老者声音悠长,如此一来,需要的曲调也长了些,那孙女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子弱小,气力不及,弹起琵琶来一长,不免有些吃力,一张小脸蛋微微起了红润,让人心有不忍。
但那老者似没般,继续高声唱道:““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燕赵少年游侠儿,横行须就金樽酒,“金樽酒,弃尽愁!“愁尽弃,新曲且莫唱别离。“当时谁家女,顾盼有相逢?中间留连意,画楼几万重……。
“这次拖的曲调更长,小女孩力所不逮,已是面红耳赤,却苦苦支撑着。
唱了几句,老者似有所察,伸手摸了一把怀中的胡琴,枯瘦如柴的手指在胡琴上一拨,琴声悠扬,绵长。
听得琴声,小女孩松了一口气,手指在琵琶上的跳跃立即松了下来,面上的红润也迅速退了去。
琴声辗转了几下,那老者依旧用悠长的声调唱了下去:“十步杀一人,慷慨在秦宫。泠泠不肯弹,翩跹影惊鸿。“奈何江山生倥偬,死生知己两峥嵘。“宝刀歌哭弹指梦,纵横覆手空。“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问英雄谁是英雄……?“唱到最后,竟有几分悲凉之感。
老者唱完,立即收了胡琴与那小女孩,冲着杨峥鞠了一躬,便转过了身去,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胡琴。
这番举动,自是表明,你给银子,我唱了曲子,好不好听,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不欠你的情义。老者的这点自尊,杨大人岂能不知呢,冲着爷孙二人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目光落在那老者空空的酒碗上,便招手让店小二给那老者是送去一壶温热黄酒,便不再多言,一转身,绕过大厅,入了回廊。
安南的回廊不如江南的回廊那么悠长,曲折,所以没了“小院回廊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的优雅,但回廊短自有短的好处,如在廊与墙之间组成各式小院,空间交错,穿插流动,曲折有法或在其间栽花置石,或略添小景而成曲廊,不曲则成修廊,如此这般,既可供人行走,又可供人休憩小坐,观赏院内景致,算得上是廊短的好处了。
进了雅间,高航黄福徐朗等人早已等候,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杨峥拱了拱手,便当仁不让的去了主座了,一个大圆桌上,除了瓜果点心外,还有一壶茶汤,除此之外,就是几个胡姬在扭动着腰肢,轻歌曼舞。
杨峥用眼角余光瞟了几眼,几个胡姬算不上漂亮,但胜在身段好,个个身子玲珑娇小,衣裳素洁,大概因高航等人给的银子比寻常的客人要多了些,舞曲跳起来比往日卖力些,腰肢扭动之余,落在一干人的眼里,自然是春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
“这般大老爷们,眼光到不差?“杨峥嘀咕了声,开始提起茶壶喝茶,他喝得很慢,一口茶汤在嘴里辗转了一番,才吞了下去。
这份优雅立即引得张本一阵眼热,也随手翻起了一个白瓷杯子,提壶将滚烫的茶汤注入杯中,一旁的徐朗,随手将茶杯推了过去,重新翻起了另一个杯子,再斟了一杯,迫不及待的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尚未味儿来,一口茶汤便落了肚,哪还有半分的优雅,心有不服的问:“大人这是喝茶,还是喝茶啊?“
徐朗峥一眼,呵呵一笑道:“大人可不是在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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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3章:了却君王天下事
哀牢的一号山寨中,酒宴正喝得欢实,为了表示诚意,吕海将自己珍藏了多年的女儿红都拿了出来与众人分享,好酒好菜,加上好气氛,酒宴自是一片在一一片欢乐的气氛中进行,杨大人与众人杯来杯去,不免多了几杯,眼看大小姐的眼神无比的哀怨,杨大人正思索着该想个什么法子来推脱一番,便在这时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背上那将士一片风尘之色,看得出这一路是狂奔而来。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因为那将士来得太过突然,竟已掩盖了众人喝酒的热情,吕海等人刚刚抬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看着那将士翻身下马,大步朝杨峥走来。
“大人……?“那将士单腿跪在地上,抱拳朗声道。
杨峥趁机放下酒杯,打着饱嗝道:“什么事?“
“黎利今日一早驾崩了?“那将士轻声道。
声音不大,但送来的消息绝对是一个惊雷,刚刚还在议论,低声说话的众人立即各自看了一眼,闭住了嘴巴。
大厅中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那个将士,很快就落在杨峥的脸上。
杨峥面上神色阴晴不定,略显红晕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哀乐,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那将士道:“消息可靠么?“
那将士道:“千真万确!”说完,从伸手入怀,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来,道:“这是王将军今日一早从义安城内收获的消息?”
杨峥眉头一皱,接过竹筒,利索的打开竹筒,从中取出一份小报,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念了起来:“朕嗣守鸿绪不足两年,深念上帝涉降之威,祖宗托付之重……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又朕之过也。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
大厅一阵沉默后,变得热闹起来,议论纷纷,只听得杨峥继续道:“政不加修,祸乱日至。抑圣人在下位欤?至于天怒,积怨民心,赤子沦为盗贼,良田化为榛莽;陵寝震惊,亲王屠戮。国家之祸,莫大于此。今且围困京师,突入外城。宗社阽危,间不容发。不有挞伐,何申国威!朕将亲率六师出讨,留东官监国,国家重务,悉以付之。告尔臣民,有能奋发忠勇,或助粮草器械,骡马舟车,悉诣军前听用,以歼丑类。分茅胙土之赏,决不食言——?“此番诵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痛心之感。刚刚还议论不易的声音立即变得小了许多,小报的最后写道:“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刚刚议论的声音,到了这一刻再无任何的声响,整个大厅一片宁静,唯独数百双眼睛盯着杨峥一动不动,当然了眼神也有不同,哀牢大小官员则是惊讶,而大明黄福等人则是惊喜,黎利此时驾崩对于眼前的局面如何,他们比谁都清楚,而吕海等人则是暗自庆幸当年做出明智的决定,不然那有今日。
杨峥诵读完毕,将小报慢慢卷起,放在袖中,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缓缓道:“黎帝慨然有为。即位之初,沈机独断,刈除奸逆,天下想望治平。惜乎大势已倾,积习难挽。在廷则门户纠纷。疆埸则将骄卒惰。兵荒四告,流寇蔓延。遂至溃烂而莫可救,可谓不幸也已。然在位两年,不迩声色,忧劝惕励,殚心治理。临朝浩叹,慨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匪其人,益以偾事。乃复信任宦官,布列要地,举措失当,制置乖方。祚讫运移,身罹祸变,岂非气数使然哉。迨至大命有归,妖氛尽扫,而帝得加谥建陵,典礼优厚。是则圣朝盛德,度越千古,亦可以知帝之蒙难而不辱其身,为亡国之义烈矣。”
众人一阵沉默,这份评价虽是从大明官员的口中说出,但也贴切,并无贬低夸大之言。
一旁的黄福轻叹了声,道:“黎利非亡国之君,而当亡国之运,又乏救亡之术,徒见其群臣之乱,孑立于上两年之久。而帷幄不闻良,平之谋,行间未睹李、郭之将,卒致宗社颠覆,徒以身殉,悲夫!“。
吕海这时也站了起来,略一沉吟道:“黎利之继统也,臣僚之党局已成,草野之物力已耗,国家之法令已坏,边疆之抢攘已甚。黎利虽锐意更始,治核名实,而人才之贤否,议论之是非,政事之得失,军机之成败,未能灼见于中,不摇于外也。且性多疑而任察,好刚而尚气。任察则苛刻寡恩,尚气则急遽失措。当夫群盗满山,四方鼎沸,而委政柄者非庸即佞,剿抚两端,茫无成算。内外大臣救过不给,人怀规利自全之心。言语戆直,切中事弊者,率皆摧折以去。其所任为阃帅者,事权中制,功过莫偿。败一方即戮一将,隳一城即杀一吏,赏罚太明而至于不能罚,制驭过严而至于不能制。加以天灾流行,饥馑洊臻,政繁赋重,外讧内叛。譬一人之身,元气羸然,疽毒并发,厥症固已甚危,而医则良否错进,剂则寒热互投,病入膏肓,而无可救,不亡何待哉?是故明之亡,亡于流贼,而其致亡之本,不在于大明,而在于己身!“
这份评价还算是中肯,众人细细想黎利这一生,的确如此,纷纷点头不止。
“杨小弟,黎利既死,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高航道。
黄福等人将目光纷纷看向杨峥,这个时候吕海也不好再留人家,这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当下道:“杨老弟,这事儿是大事,咱们这酒日后有的是机会……?“
杨峥的确急着回去,黎利的死,无疑是给自己实施一国两制带来了莫大的便利,最后的障碍也被岁月这把杀猪刀给杀了,也就是说他在安南的使命差不多算是完成了,要做的不过是将一国两制安排下去,当然了要做好这一步,还的确不容易。
但怎么说比起最初的开端,眼下无疑是好多了,因此内心深处虽急躁,但还是客气了一番才告辞了。
回到将军府,杨峥立即着手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派人去查实了真假,毕竟这是关乎自己一国两制实施下去的阻力,阻力是不是消除了,不看得真切,自是不放心。
第二件事则是利用交州小报,在朝闻天下上,亲自刊登了他亲笔所写的一篇评价黎利的文章,文章的内容无非是说黎利崛起之时,正直国家内忧之际,内有各路起义大军,还有大明虎视眈眈,山河冷落,烽烟四起。他决事果断,雷厉风行,虽有铁手手腕,但也有心细多疑,优柔寡断之一面,如关于是先攘外抑或先安内,一直拿不定,遂误国家;既有刻薄寡恩翻脸无情之一面,也有多情柔肠之一面,对郑贵妃互敬互爱;他自制极严,不耽犬马,不好女色,生活简朴;他也经常征求左右的意见,但刚愎自用,不能做到虚怀纳谏;他知人善任,如范文巧、阮鹰、黎银具一代文武全才,任用他们时,言听计从,优遇有加,一旦翻脸,严酷无情,果于杀戮,导致用人不专,当然了作为皇帝他也能悯恤黎民疾苦,常下诏罪己,但搜刮民膏,加派无度,趣百姓于水火;他励精图治,经常平台招对,咨问政之得失,与臣下论讨兴亡之道,为政察察,事必躬亲,欲为中兴之主主,但求治心切,责臣太骤,以致人心恐慌,言路断绝常谓所任非人,终成孤家寡人,以至于百姓群臣多舍弃而去……?“
这篇文章刊登后,立即被疯狂传阅,百姓虽对黎利后期的举措多有不满之处,但当年平吴王可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昔时遭板荡,栖迹蓝山,本欲苟全性命而已,初无取天下之心。及其贼虐愈甚,民命弗堪,凡有智识者,皆被其害。唯独黎利起集义兵,经营天下,前后凡数十战,无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从这一点上,百姓对他还是有几分敬佩之心,可登基后无论是用残忍的手段杀了阮鹰,还是对抗大明所做出的重重举措,莫不是有些埋怨,杨峥这篇文章既肯定了黎利的功勋,又指责了他的过失,总体来说算是做到了评价公平,据说义安城内的黎家也觉得这份评价公正,在官方的告示上引用了这篇文字做了最后的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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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4章: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
处理完了这件两大事后,杨峥就思索着准备一国两制的实施了,但这事儿单,做起来却的确不容易,不说其他,单说一国两制,安南人治安南,这个安南人的人选上就是一件麻烦事情,正要犹豫着要不要与众人商议,就听得高航在门外喊道:“好消息,好消息啊?”
杨峥正忙着听了头也不抬道:“什么好消息,高兴的?”
高航道:“黎家派使者来了,这还不是好消息么?“
杨峥眉头一挑,心道:“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来了多少人?“
高航道:“不多就两个人?怎么样咱要不要见见?”
杨峥心道:“正愁要不要找人去请他们,没想他们自己到送上门了,这样的好事,哪能不见见?”
“见!当然要见了?“杨峥放下手中的湖笔道。/xshuotxt/
“在那里见?是在这里,还是去你府上……?”高航问道。
“还是去胡姬酒肆吧,那里谈事不错?“杨峥想了想道。
高航嘿嘿一笑,道:“的确不错!”
杨峥得猥琐,正要询问,却不想高航一转身便去了。
既要见客人,自要打扮一番,放下湖笔返回家中一番穿戴整齐,便做了呢蓝小轿赶往胡姬酒肆了。
对这胡姬酒肆,杨峥倒不是如高航想得那么猥琐,而是觉得这地方的确不错,唐人的酒店居于闹市坐等客来不同,胡人的酒肆常设在城门路边,人们送友远行,常在此饯行。岑参送宇文南金放后归太原寓居因呈太原郝主簿诗云:“送君系马青门口,胡姬垆头劝君酒。”单是这种气氛就与众不同,别说这胡人的酒很对他的胃口,尤其是西凉葡萄酒,此酒取葡萄数十斤,同大曲酿酢,取入甑蒸之,以器承其滴露,红色可爱不说,口感舒畅愉悦柔和,酒体丰满完整,余味绵长,很对他的胃口,自前两日去喝了几杯,还真有几分怀念,当然了,那里胡姬体态丰盈,一身绯色舞衣,头插雀翎,罩着长长的面纱,赤足上套着银钏儿,在踩着节拍婆娑起舞,那迷人的身段也不是让他再次光临的原因之一了,再者就是愉快,谈论这等沉闷的军国大事,在一种欢快的气氛谈,成功的可能下要大了许多。
轿子穿过闹市,转了几个弯就到了,杨峥今日为了不给对方太大的压力,特意穿一身月白色的儒服,腰间别着一块紫玉,他不过是二十好几的年纪,加上身居高位,那股高雅的气质无形之中就展露了出来,所以他的一出现,立即吸引了不少胡姬的注意力,更别说,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着便服的锦衣卫,一个捏着一把扇子,一个提着一把雨伞落在旁人的眼里,眼前之人无疑是一个出游的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了,三人就在众人的瞩目下,走进了胡姬酒肆。
此时虽说是早上,但人数却不少,这让杨大人有些惊讶,要知道这里酒好喝是好喝,但价格却不低,这里喝上一杯,足以要了寻常百姓家好几个月的饭钱,当然这也并不是坐地起价。由于当时唐人对胡酒的仿制并不是很成功,因此要想喝道原汁原味的胡酒就必须靠商队长途运送,成本自然也要高出很多。所以这酒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喝得起的。只不过他不知道,这胡姬酒肆酒价虽高了些,但比起汉人的酒家,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骨子里就有一股豪迈之气,胡人酒肆里价钱虽贵,但豁达的老板们倒也没有小家子气,特别是对一些熟客,赊账白喝都是常有的事儿,这种气氛下,自是吸引了不少客人,所以便是清早,来的人也不少。
径自上了三楼,经过大厅的时候,那爷孙两人还在,长凳上放了一碗黄酒,那黄酒显然是温过的,透着丝丝的热气儿,那老者正眯着双眼吧唧吧唧着那碗黄酒,黄酒本就不多,被他几口便喝了干净,老者空荡荡的酒碗,咂摸咂摸嘴,似乎意犹未尽,自言自语的道:“绿岂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怀无……真是好酒啊?“念完又眼酒碗。
身旁的孙女儿则是抚摸着怀中的琵琶,时而轻轻勾勒了几下,琴声婉转,倒也动人。
杨峥便是这个时候走到了两人跟前,见二人模样,依旧往那铁盒放了一把铜钱,听得叮叮当当声,那老者才回过神来,眼杨峥,与那身旁的女子低头说了些什么。
那孙女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先是对着杨峥鞠了一躬,然后小手在琴弦上一拨,琴声涓涓,竟比上一次动人了少许。琴声三声已过,便听得那老者忽的高声唱道:“将军谈笑弯弓,秦王一怒击缶。“天下谁与付吴钩?遍示群雄束手。“昔时寇,尽王侯,空弦断翎何所求?“铁马秋风人去后,书剑寂寥枉凝眸……?“
刚听了两句,杨峥心头一动,忍不住侧耳凝听了起来,只是嘴角的那一抹笑容,满满的溢出,相当的迷人。
那老者声音悠长,如此一来,需要的曲调也长了些,那孙女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子弱小,气力不及,弹起琵琶来一长,不免有些吃力,一张小脸蛋微微起了红润,让人心有不忍。
但那老者似没般,继续高声唱道:““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燕赵少年游侠儿,横行须就金樽酒,“金樽酒,弃尽愁!“愁尽弃,新曲且莫唱别离。“当时谁家女,顾盼有相逢?中间留连意,画楼几万重……。
“这次拖的曲调更长,小女孩力所不逮,已是面红耳赤,却苦苦支撑着。
唱了几句,老者似有所察,伸手摸了一把怀中的胡琴,枯瘦如柴的手指在胡琴上一拨,琴声悠扬,绵长。
听得琴声,小女孩松了一口气,手指在琵琶上的跳跃立即松了下来,面上的红润也迅速退了去。
琴声辗转了几下,那老者依旧用悠长的声调唱了下去:“十步杀一人,慷慨在秦宫。泠泠不肯弹,翩跹影惊鸿。“奈何江山生倥偬,死生知己两峥嵘。“宝刀歌哭弹指梦,纵横覆手空。“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问英雄谁是英雄……?“唱到最后,竟有几分悲凉之感。
老者唱完,立即收了胡琴与那小女孩,冲着杨峥鞠了一躬,便转过了身去,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胡琴。
这番举动,自是表明,你给银子,我唱了曲子,好不好听,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不欠你的情义。老者的这点自尊,杨大人岂能不知呢,冲着爷孙二人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目光落在那老者空空的酒碗上,便招手让店小二给那老者是送去一壶温热黄酒,便不再多言,一转身,绕过大厅,入了回廊。
安南的回廊不如江南的回廊那么悠长,曲折,所以没了“小院回廊春寂寂,浴凫飞鹭晚悠悠。“的优雅,但回廊短自有短的好处,如在廊与墙之间组成各式小院,空间交错,穿插流动,曲折有法或在其间栽花置石,或略添小景而成曲廊,不曲则成修廊,如此这般,既可供人行走,又可供人休憩小坐,观赏院内景致,算得上是廊短的好处了。
进了雅间,高航黄福徐朗等人早已等候,见他进来忙起身行礼,杨峥拱了拱手,便当仁不让的去了主座了,一个大圆桌上,除了瓜果点心外,还有一壶茶汤,除此之外,就是几个胡姬在扭动着腰肢,轻歌曼舞。
杨峥用眼角余光瞟了几眼,几个胡姬算不上漂亮,但胜在身段好,个个身子玲珑娇小,衣裳素洁,大概因高航等人给的银子比寻常的客人要多了些,舞曲跳起来比往日卖力些,腰肢扭动之余,落在一干人的眼里,自然是春光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了。
“这般大老爷们,眼光到不差?“杨峥嘀咕了声,开始提起茶壶喝茶,他喝得很慢,一口茶汤在嘴里辗转了一番,才吞了下去。
这份优雅立即引得张本一阵眼热,也随手翻起了一个白瓷杯子,提壶将滚烫的茶汤注入杯中,一旁的徐朗,随手将茶杯推了过去,重新翻起了另一个杯子,再斟了一杯,迫不及待的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尚未味儿来,一口茶汤便落了肚,哪还有半分的优雅,心有不服的问:“大人这是喝茶,还是喝茶啊?“
徐朗峥一眼,呵呵一笑道:“大人可不是在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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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么晚,我也不想,一直在医院子打完了三瓶点滴才返回来码字,所以来得迟了,还请诸位多多见谅,今晚还是三更!有月票的请给个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