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一百零五章 傀儡
方家上房。
夜深人静，方云松忽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目光早已经没有白天时的锐利炯亮，眼底一点神采都没有，呆滞无神，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像个活死人一样走出房间。
整个上房的下人好像都不见了，只有方云松独自在夜里走着。
他手脚动作僵硬地往上房后面走去，在最偏僻的地方，有一间被忽略的房间，推门而进，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股让人恶心的腥味扑面而来。
黑暗中，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地响起，接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接近方云松。
那双眼睛狭长细小，瞳孔像针一样，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这是一双野兽的眼睛，森冷，阴寒，透着渗人的恐怖。
方云松表情呆滞地走了过去，一个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虽然周围还很阴暗，但能够看出那里站着身形魁梧，比正常人要高出许多的身影。
“冷鬼大人……”方云松跪在那个身影的面前，虔诚又畏惧地行礼。
“我说过，让你不要见方彦钧的，你今日竟敢见他。”被称为冷鬼大人的声音阴沉，一双眼睛看起来更加可怖。
方云松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木偶似的，“他的病治好了，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没有给他吃幻魂草吗？”冷鬼厉声地问道。
“吃了，叶大夫治好了。”方云松说，“今日我让他又吃了。”
冷鬼猛地将方云松拎起来，“这里没有人能够治好他的病，你没有给他吃幻魂草！”
“吃了，前一段时间一直发病，这个叶大夫来了之后，他就好了。”方云松眼底仿佛闪过一抹挣扎，可很快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这个叶大夫是谁？”冷鬼目光阴冷，人间大陆根本不可能有谁能够解幻魂草的毒，除非跟它一样，是来自上神大陆的。
方云松摇头，“我不知道，今日我见过他……”
冷鬼听到这话，立刻将手按在方云松的脑袋，将他今日的记忆全都传到自己的脑海里。
凡人？
他透过方云松的记忆就能够看出叶大夫是个凡人，一个凡人居然能够解幻魂草的毒！
这绝对不可能！
冷鬼将方云松放开，往前站了一步，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的身影看得更加清晰。
它长得和凡人很像，只是更加高大魁梧，眼睛长得跟蛇眼一样，身体的毛发浓密，而且是白色的，脸庞看起来毫无血色，他目光阴鸷地看着方云松。
时间还不够……
他还不能夺舍，而且这个老家伙的身体早已经是风烛残年，不如他那个孙子更适合自己。
本来想要让方彦钧被幻魂草控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没想到他一个孩子的心智居然那么坚强，每天虽然做噩梦，但并不会被支配。
看来要另外想办法了。
“明日，把你的孙子接到上房。”冷鬼对方云松下令。
方云松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他心底深处在抗拒这个要求，可好像有什么在左右着他的大脑，“是，冷鬼大人。”
……
……
翌日，清晨微凉，叶蓁早早就起身，在新鲜空气中晨运结束，来找方彦钧时，却发现有人在搬着他的东西。
“怎么了？”叶蓁走进去，皱眉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
方彦钧稚气未脱的脸庞带着凝重的神情，他怔怔地看向叶蓁，“祖父要我搬到上房，在那里养病。”
“……”叶蓁眼底闪过一抹愤怒，这肯定是鬼兽的意思，他已经发现方彦钧的毒被解有问题了。
“你祖父年事已高，你去上房，难免会打搅他。”叶蓁走到方彦钧的身边，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祖父执意要我搬去，我已经说过了，在这里更好养病。”方彦钧低声说，那是他最儒慕敬仰的祖父，不知怎么就变成像陌生人一样，对他没有了以前的关怀和爱护，反而透出一个让人觉得害怕的冷漠。
叶蓁皱眉地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方彦钧诧异地抬起头，“叶大夫，还是算了，你们离开方家吧。”
“我答应要治好你的病，自然不会抛下你不管。”叶蓁低声说，如今既然知道方家有妖兽，她更没有离开的理由。
“祖父未必会让你跟着我去上房。”方彦钧说道，他总觉得祖父让自己去上房太奇怪了，好像背后有人在操控一样。
可会是谁呢？祖父在方家已经是一言九鼎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跟谁结怨，有谁想要害祖父？
叶蓁拍了拍方彦钧的肩膀，“莫要想太多，既然方老太爷要你去上房，那就去上房，我还是会治好你的，不过，你在上房对吃的用的东西，都要更上心一些。”
“我知道。”方彦钧轻轻点头，“叶大夫，我祖父是病了吗？还是……”被谁威胁了。
“或许……也是病了。”被妖兽操控着，病得不轻，不知道将来杀死鬼兽，能不能救回方云松。
方彦钧如今对叶蓁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总觉得她能够帮助自己和方家，“你能帮我吗？帮我救祖父……”
“我会尽力的。”叶蓁低声说。
“祖父是个极好的人，他一定是病了。”方彦钧低着头，用这个理由解释方云松的变化。
“嗯。”叶蓁没有反驳，“先去上房。”
桃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自家少爷一脸信任地看着叶蓁，她眼中闪过一抹不悦，更是嫉妒这个叶大夫轻易就得到少爷的看重，反而对她这个大丫鬟给疏远了。
“少爷，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去上房了。”桃花扯起笑容走过来说道。
“嗯，我知道了，让人去帮叶大夫收拾东西，叶大夫跟着一起去上房。”方彦钧说道。
桃花叫道，“老太爷说不能带太多人去上房的。”
“叶大夫要帮我治病，他不去上房，我的病怎么好？”方彦钧板着脸严肃说道。
“可是……是不是要先请示老太爷的意思？”桃花斜了叶蓁一眼，觉得定是这个叶大夫怂恿了少爷，不知道又要打什么主意。
“先让人去收拾东西，我自己去跟祖父说。”方彦钧说道，他对叶蓁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都会让祖父答应的。
叶蓁颔首，跟着走出屋子。
桃花气得跺了跺脚。
第二千一百零六章 猜测
方云松没有答应让叶蓁住进上房，理由是后院有女眷生活，叶蓁是个男子，不能住在后院，但是每天能够去给方彦钧治病。
叶蓁听到拒绝的理由，顿时有些后悔易容成男子，不过，如果她没有易容，只怕也来不了方彦钧的身边。
只好先答应下来，等她去了上房再想办法保护方彦钧。
“方云松要方彦钧住到上房？”墨容湛听到叶蓁的话，峻眉皱了起来，这应该是鬼兽的意思，昨天他又去了上房，在地窖并没有发现鬼兽的身影，它应该是另外找了栖身的地方，看来要将上房再仔细地找一找。
“对，我本来想跟着去的，不过方云松没答应，只让我白天去给方彦钧治病，你说方云松到底是什么意思？”叶蓁问道。
墨容湛低声说，“我怀疑鬼兽想要夺舍的不是方云松，是方彦钧。”
叶蓁的脸色一变，“怎么会是个孩子？”
“方云松已经风烛残年，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鬼兽应该是想要用幻魂草先控制方彦钧的神智，却没有想到方彦钧意志力比他想象的坚强，并没有被他控制。”墨容湛说出他的猜测。
“那方彦钧住在上房岂不是很危险？”叶蓁叫道，“不行，我们要赶紧把鬼兽找出来。”
“嗯。”墨容湛低声说，“如果我们找不到它，就把他诱惑出来。”
叶蓁想了一会儿，“只能这样，不过要想办法保护好方彦钧，不要连累了他。”
“我知道。”墨容湛对她浅浅一笑。
“你的气海都恢复了吗？”叶蓁担心地问，怕墨容湛对付不了鬼兽，好像是很厉害的妖兽。
墨容湛笑道，“已经恢复了，对付鬼兽不是问题，不过，鬼兽出现的时候，你要设下结界，不要让其他人看到。”
如果让人间大陆的凡人看到鬼兽的存在，那就会很麻烦。
“我知道。”叶蓁点头，在凡人眼中，物有反常必为妖，到时候肯定会天下恐慌的。
“你在上房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墨容湛低声地提醒着，“你的体质就算到了人间大陆，对这些修炼者而言，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叶蓁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到玄天大陆之后，测出她是通凤玉髓之体，是少见的双修体质，能够用最快的方式提升修为，她以为到了人间大陆，她的体质完全没有威胁了，没想到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我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叶蓁小声说。
墨容湛垂眸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嗯，是我的错，应该跟你多练习……双修，说不定我的气海能够恢复得更快，夫人，你说是吧？”
“……”叶蓁抬头嗔他一眼，“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墨容湛低声在叶蓁的耳边说道，“你都多久不让我近身了？”
叶蓁红着脸叫道，“你本来就有伤，这里又是方家，你不懂修心养性吗？”
“嗯，等收拾鬼兽之后，我们就不修心养性了。”墨容湛淡淡地说。
“我先去上房。”叶蓁推了他一下，好像最近是有点忽视他，从天灾开始，他们之间一直都在忙着救人，虽然是天天见面，独自相处的时间却很少。
墨容湛目光深邃地看她一眼，“万事小心，别使用任何灵力。”
“好。”叶蓁笑着点头。
……
……
方彦钧来到上房，他被安排住在西厢房，方云松来看过他一次，就不知哪里去了。
叶蓁亲自送药过来，暗中将屋子周围都打量一遍，没有发现有幻魂草，她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实在是不放心，鬼兽是在夜里才出现的，她晚上又不能留在上房，万一鬼兽伤害方彦钧呢？希望墨容湛能够将鬼兽早点引诱出来。
“叶大夫。”方彦钧喝下药后，低声对叶蓁说着话，“方才祖父来看望我，他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跟昨天相差许多，我问他是否不舒服，他又说没有，我实在是很担心他。”
“气色不好？”叶蓁皱眉，她昨天给方云松把脉，是非常确定方云松的身子并没有任何问题的。
方彦钧说，“是的，好像一夜未眠似的，眼睛无神，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昨天鬼兽肯定见过方云松，不知道对方云松做了什么。
“你要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随便吃东西，如果吃了，立刻吃药。”叶蓁将一个瓷瓶交给方彦钧，“把药收好，别让人发现了。”
“好。”方彦钧点了点头，“他们说祖父不知哪里去，我想去找他。”
叶蓁也想知道方云松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和你去找一找。”
上房的下人并不多，方彦钧只带了两个丫环过来伺候，桃花在门外看到他和叶蓁，沉着小脸问道，“少爷，您怎么不好好休息了？”
“叶大夫说要多出来晒晒阳光。”方彦钧笑着说，稚气俊秀的脸庞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外面凉着呢，怎能去晒太阳呢。”桃花说道，不想要让方彦钧跟着叶蓁出去。
叶蓁淡淡地说，“今日天气舒适，去晒晒正合适。”
“你……”桃花狠狠瞪了叶蓁一眼，“你还是当大夫的，尽是怂恿我家少爷乱来。”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大夫。”叶蓁嘲讽一笑。
桃花不去理会叶蓁，对方彦钧说道，“少爷，老太爷吩咐过，不要在上房随意乱走的。”
就是因为方云松有这样的吩咐，方彦钧才觉得更加疑惑，以前祖父从来不会阻止他在上房的行动，都是随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
“只是去庭院，怎么就是乱走了。”方彦钧淡淡地说，“桃花，难道我去哪里，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桃花的脸色僵住了，怔怔地看着方彦钧，“少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守在方彦钧的身边许多年了，少爷是第一次对她这样严厉，她以为……他从来没把她当下人的。
“叶大夫，我们走吧。”方彦钧对叶蓁说道。
“嗯。”叶蓁淡淡颔首，和方彦钧沿着长廊走去。
第二千一百零七章 小佛堂
上房比叶蓁想象的还要安静，她和方彦钧一路走来，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方家是名门望族，方云松又是一家之主，他的上房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个人伺候。
“很安静。”叶蓁说，“上房向来如此吗？”
“不是的……”方彦钧说，“以前上房的人不少，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祖父就不喜欢别人在跟前伺候，听说把不少下人都打发走了。”
叶蓁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会那样的，鬼兽至少是上神大陆的妖兽，不会真的跟野兽一样，连人都吃的。
“那些被打发走的下人，都已经回家了吗？”叶蓁还是忍不住低声问。
“这个……我没去打听过，怎么了？”方彦钧问道。
“那就打听一下吧。”叶蓁没有说原因，“方老太爷忽然性情大变，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的。”
方彦钧迟疑地看了看叶蓁一眼，“嗯，我会让人去打听的。”
“那边是什么地方？”叶蓁指着院子后面的地方，那边看起来好像更隐秘偏僻。
“哦，那本来是我祖母的小佛堂，祖父不信佛，自从祖母去世后，那里就荒废了。”方彦钧说道。
叶蓁低声问，“我能过去看看吗？”
方彦钧说道，“那里什么都没有，到处都是灰尘，祖父不会去那里的。”
“说不定真的在那里。”叶蓁说，她没有运转气海，更没有用任何灵力，却隐隐感到那小佛堂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好吧，我跟你过去。”方彦钧说，“祖母在的时候，我是去过的，里面除了佛像，到处都是我祖母抄写的经文，后来我在想进去，祖父就不给了。”
叶蓁问，“既然你祖父不信佛，怎么还留着小佛堂。”
“毕竟是我祖母以前最经常去的地方，祖父自然是要留着的。”
他们穿过庭院，又走了挺长的一段路，这才来到小佛堂的附近，小佛堂虽然偏僻并不残破，只是周围长满野草，可见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
这里是在上房的最西面，离主院并不近，估计以前的方老夫人知道方云松不信佛，才将小佛堂设在这个地方。
“有脚印。”走在前面的方彦钧指着地面，上面有几个稀疏的脚印。
叶蓁走上前查看，在看到那些脚印的时候，她的脸色微微一变。
方彦钧没有发现叶蓁的异样，他疑惑地盯着地面，迟疑地说，“这个脚印……看起来好像不是祖父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这脚印看起来明显就不是凡人的，人的脚印怎么可能这么大。
“我看看。”叶蓁将方彦钧往后拉了几步，让他远离小佛堂，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鬼兽应该就藏在这里面了。
要不是如今是白天，说不定那鬼兽已经出现了。
“叶大夫，这到底是什么脚印？”方彦钧惊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叶蓁勉强地笑了笑，“这应该不是脚印吧，方老太爷不会在这里，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方彦钧摇了摇头，“我觉得里面有点不对，叶大夫，我们进去看看。”
要是进去了，她不一定能护着方彦钧！
“还是别进去吧，我们先找你祖父。”叶蓁抓住方彦钧的手腕，不让他靠近小佛堂半步。
“说不定祖父就在里面。”方彦钧说，“我们进去吧。”
“不……”叶蓁拦住他。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一道苍老深沉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方彦钧猛地回过头，看到是方云松，“祖父，我……我来找你。”
“你明知我最不喜有人到这里来。”方云松冷哼一声，眼睛阴沉渗人地看向叶蓁。
“这里有脚印，祖父，里面是不是有人？”方彦钧指着地面的脚印问道。
叶蓁真想想捂住方彦钧的嘴，“这哪里是什么脚印，看错了吧。”
“小佛堂已经关闭多年，能有什么人。”方云松冷声说，“还不回去，是让你来养病，不是让你来玩的。”
听着方云松严厉的语气，方彦钧心中更加怀疑，他觉得小佛堂里面肯定有人。
祖父为什么要瞒着他们呢？
叶蓁微微蹙眉看着方云松，奇怪，他的气色看起来怎么和昨日相差那么大，昨日是气色红润，精神矍铄的老人家，今天却觉得已经是油尽灯枯，好像生命力一下子就枯竭了。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衰老得这么快，这分明是有问题。
“方老太爷，昨日我替你把脉发现一个问题，能不能让我再替你脉一下？”叶蓁低声问着方云松。
“是啊，祖父，叶大夫的医术很厉害的。”方彦钧说道。
方云松冷眼看着叶蓁，“我身子没有问题。”
“您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叶蓁含笑说，“或许是昨日我没有诊得清楚……”
“老夫身体好得很！”方云松的语气更加冷硬，“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走！”
看到方云松发火，方彦钧心中更加狐疑，他转头和叶蓁对视一眼。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叶蓁对他轻轻点头，方云松不想让她看病，那她也没有办法强制他。
“祖父，那我们先走了。”方彦钧低声说，和叶蓁离开小佛堂，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去，只看到方云松一脸阴沉冷漠地看着他。
方彦钧低声对叶蓁说，“叶大夫，我觉得小佛堂有问题，祖父也是……不行，我要把大伯他们都找回来，让他们想办法。”
“别急，先查清楚再说。”幸好方家的人都在书院那边，如果都在方家，说不定就要跟那些下人一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可是……”方彦钧仍然是不放心。
叶蓁低声说，“我去找你大哥，他自会去找你大伯他们的，你如今在上房，做什么都不方便。”
“好。”方彦钧觉得叶蓁说的有道理，他在上房做什么都会被祖父盯着，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交给我吧。”如果鬼兽真的在小佛堂，它应该听到他们在外面说话了。
今天晚上，它会来找方彦钧吗？
第二千一百零八章 被赶
叶蓁带着方彦钧回房间，叮嘱他不要再出去，免得惹怒了方云松。
“桃花，你去请大少爷过来。”方彦钧虽然答应叶蓁不再去小佛堂，但他仍然放心不下，一定要将自己的猜疑告诉方彦轩，让方彦轩去将家里其他长辈都请回来。
“方家的其他长辈，像你父亲他们，平日都不住在这里吗？”叶蓁疑惑地问。
方彦钧说，“本来我爹娘和大伯他们都住在家里的，三个月前，祖父让他们都搬去书院那边的大宅，说他们总是来回赶路不方便……”这里去书院来回就要半天时间，本来每天来回就不方便，所以没有人有任何意见，但每个月还是会来老宅给祖父请安的。
三个月前，那差不多就是天灾发生的时候。
叶蓁在心里叹息，鬼兽就是那时候控制了方云松吧。
“原来是这样，难怪方家大宅看起来空荡荡的。”叶蓁说道，“你怎么不去书院呢？”
“我本来是要去的，突然就病了。”方彦钧说，他说完就怔住了，脸色微变，竟是那样巧，怎么大家都搬走，他就病了呢？
叶蓁知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事情一旦有了疑心，便会发现越来越多的问题。
“叶大夫，我不知道祖父究竟怎么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方彦钧叫道。
“可能是……被蛊惑了心智。”叶蓁低声说。
“是谁蛊惑了祖父？祖父是个睿智沉稳的人，之前有人来找他，不管拿什么诱惑，我祖父都不会动心的，这次怎么会轻易就被蛊惑。”方彦钧摇头，他仍然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
那是因为这次蛊惑方云松的不是人，而是鬼兽。
“今天晚上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这里。”叶蓁说。
“叶大夫……”方彦钧见叶蓁要离开，急忙叫住她。
这时，桃花和陈管家一起走了进来，还带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叶蓁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陈管家给方彦钧行了一礼，皱眉看向叶蓁，“叶大夫，老太爷让我来给你送诊金，这几日劳烦你照顾我们少爷了，不过，我们少爷是品格端正的人，近墨者黑，怕被带坏了纯良的性子，只好请叶大夫离开清河城了。”
叶蓁微微眯眼看着陈管家，近墨者黑？这是觉得她带坏方彦钧了？
桃花得意地看了叶蓁一眼。
“陈管家，是有人去祖父面前嚼舌根吗？叶大夫医术高明，我的病是他治好的，怎能这样赶人？”方彦钧忍着怒火，祖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小少爷，小的都是照着老太爷的吩咐做事。”陈管家说道，是老太爷要赶走叶大夫，那不是他的意思。
方彦钧气得站了起来，“我去找祖父。”
“不用了。”叶蓁拦住方彦钧，“就算你去找他，还是改变不了他的主意，既然方老太爷觉得我带坏你，那我离开便是。”
“叶大夫，你不能走。”方彦钧拉住叶蓁的手，他答应过自己的，要帮他治好祖父的。
叶蓁心里想的方云松要赶她离开方家，多半是鬼兽的意思，鬼兽应该是想要对方彦钧下手，她和墨容湛如果离开了，说不定鬼兽就出现了。
“钧哥儿，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兑现的。”叶蓁低声地说道。
“你走了怎么帮我？”方彦钧不想让叶蓁离开，如果连他都走了，他真的不知道要找谁帮自己了。
叶蓁笑着说，“如果我不走的话，就更帮不了你。”
“少爷，老太爷已经替您另请了有名的大夫，您放心。”桃花以为方彦钧舍不得叶蓁是担心没人能治好他的病。
“你懂什么！”方彦钧对桃花呵斥，“你是不是去老太爷面前胡说八道了？”
桃花委屈地叫道，“少爷，我什么都没说。”
“小少爷，这都是老太爷的意思。”陈管家再次说道。
叶蓁轻轻拍了拍方彦钧的肩膀，“没事，走就走。”
方彦钧眼睛巴巴地看着叶蓁，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方家孤立无助。
“叶大夫……”方彦钧皱眉看着叶蓁。
叶蓁对他微微一笑，安抚地说，“我不会忘记自己答应过你的事。”
陈管家一直跟在叶蓁的后面，看着她和墨容湛离开方家，这才将方家的大门给关上了。
“阿湛！”叶蓁握住墨容湛的手，“我们刚刚看到鬼兽的脚印，他就在上房的小佛堂，他让方云松把我们赶走，一定是想要对方彦钧下手了。”
“我知道。”墨容湛沉声说，“今晚我们再来方家。”
“好。”叶蓁轻轻点头，他们要把易容的样子都洗掉，不然在清河城很快就被发现了。
方彦钧在叶蓁离开之后，便觉得坐立不安，等了很久，才把方彦轩等来了。
“大哥，祖父把叶大夫赶走了。”方彦钧一看到大哥，立刻就站起来说道。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方彦轩沉声说，“你如今感觉怎么样？”
“我已经好了许多，但是祖父他……”方彦钧想要说的是方云松的问题。
方彦轩嘘了一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两天我一直在查这件事，上房的下人都失踪了，本来以为他们都回家了，但我发现他们并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其他地方做事，是莫名其妙失踪了。”
“怎么会？”方彦钧脸色一变，“他们如果没有回家……那是去什么地方了？”
“我想，只有祖父知道。”方彦轩压低声音，“我去找过我爹了，但是他让我们不要管祖父的事。”
方彦钧毕竟年纪小，还不能沉得住气，“怎么能不关心，万一祖父出事了呢？”
“你别急。”方彦轩低声说，“我会想办法的。”
“我觉得那个小佛堂里面有问题……”方彦钧说道，“我想去看看。”
方彦钧点了点头，“那我想办法引开祖父，你带人去查看。”
“好，你有什么办法引开祖父？”方彦钧问。
“就说书院出事了，祖父一定会去书院的。”方彦轩说，“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去，让人陪着你去。”
“我知道的。”
第二千一百零九章 夜里
夜幕降临，方家大宅安静得像死宅，别说声响，连灯光都稀疏，看起来竟像个鬼宅一般。
方彦钧手里提着灯笼，慢慢地走出房间。
“少爷，您要去哪里？”桃花看到方彦钧轻手轻脚走出去，急忙跟上来，“老太爷吩咐了，晚上不要随意出来走动的。”
“你留在屋里。”方彦钧说，提着灯笼往后面走去。
外面黑乎乎的，连树影看起来都像是藏了什么怪物在里面，桃花害怕地看向方彦钧的背影，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少爷，你要去哪里啊？”
以前方家还没入夜就华灯一片，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恐惧。
“你不要跟来。”方彦钧皱眉，想要将桃花打发回去。
“少爷跟奴婢回去吧，您这样出来，奴婢也不放心。”桃花小声说道，这么安静的夜晚，说话太大声都觉得渗人。
方彦钧摇了摇头，“我有事。”
他想要叫几个护卫跟他一起去的，可是却发现护卫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整个上房好像只剩下他和桃花。
桃花紧紧地跟着方彦钧，“少爷……”
“别出声。”方彦钧赶不走桃花，只好让她不要说话。
他们穿过长廊，周围静谧得仿佛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庭院里的树影婆娑，在灯影下显得有几分狰狞。
桃花的心跳加快，想要劝方彦钧快点回去，却又不敢发出声音。
“少爷……”她轻轻地抓住方彦钧的袖子，几乎听不见她在说话，“我们回去吧。”
“到了。”方彦钧低声说，指着前面的小佛堂，“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这里是？”桃花抬头就看到孤单伫立在黑暗中的小佛堂，在夜色中，那本来就渗人的佛堂更添几分诡异，她的喉咙发紧，差点就想尖叫出声，“少爷，我们不要去那边。”
方彦钧对她笑了笑，“没事的。”
“不是，奴婢是说真的！”桃花的声音都已经变调了，“奴婢听说，那小佛堂闹鬼，上房有几个下人去了小佛堂，就没有再出现了。”
“没有再出现是什么意思？”方彦钧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桃花。
桃花的双腿发抖，她不想在这里说啊，“少爷，奴婢回去跟你说，这里……这里不行啊，不能在这里说的。”
“你先回去。”方彦钧看出桃花的害怕，便想让她先回房间。
“少……少爷！”桃花的声音颤抖，“小佛堂的门好像……打开了。”
方彦钧猛地回头看了过去，小佛堂的门这么多年一直都关闭着，从来没有打开过，如今门却已经打开了，微弱的光芒中，只能看到门里面阴森森空荡荡的。
“刚刚还说关着的。”桃花几乎要哭出来，看来今天陈管家说的是真的，小佛堂有鬼啊，难道是老夫人吗？
“可能是风吹开了，别自己吓唬自己。”方彦钧皱眉说道，他从小就在祖父的教育下长大，并不相信什么鬼怪传说。
桃花全身都僵住，她刚刚看到了，明明是关着的，怎么会突然就打开了。
方彦钧往小佛堂的方向走去。
他的心跳加快，每走一步都觉得头皮在发麻，小佛堂里面到底有什么，祖父的变化是不是跟里面的东西有关系？
忽然，一阵凉风在他耳边拂过，方彦钧眨了眨眼，他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闪过。
方彦钧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发现，他继续往小佛堂走去。
空气中好像多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停下脚步，双手抓紧手中的灯笼，慢慢地回过头。
昏黄的光芒并不明亮，方彦钧看到桃花站立的地方多出一抹异常高大魁梧的身影，而原本站在那里的桃花身子被撕成两半，被两只大手抓着，鲜血流了一地。
“……”方彦钧深吸了一口气，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停止流动了。
啪——
那几乎有两人高的身影将桃花仍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朝着方彦钧走过来。
一双狰狞可怕的绿色蛇眼在夜色中显得诡异恐怖。
方彦钧在脑海里告诉自己要跑，和他的身体却完全动不了，他盯着那双眼睛，觉得自己好像被控制了身体。
随着那东西的接近，方彦钧终于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人，是怪物！人怎么会全身都长着白毛，怎么会有那样一双眼睛。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冷鬼接近方彦钧，正打算夺走方彦钧的身体时，却闻到他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丹药！这是来自上神大陆的丹药！这个小子身上怎么会有丹药的气息？
方彦钧脸色惨白地看着凑在他眼前的怪物，艰难地开口，“你……你是谁？”
“救你的人，是谁？”冷鬼一手抓住方彦钧，将他高高地举起来。
“放开我，你这个怪物！”方彦钧大叫。
冷鬼盯着方彦钧的眼睛，想要夺走他的记忆。
“好痛！”方彦钧只觉得脑仁刺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强行进入。
“你的身体很适合我，能够成为被我夺舍，你应该觉得荣幸！”冷鬼阴沉沉地说。
方彦钧痛苦地大叫出声。
可不管他叫得多大声，方家大宅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啊啊……”方彦钧觉得意识模糊，好像有什么霸占了他的脑海，难道他要死了吗？
咻——
一道银色光芒闪过，冷鬼的手臂一阵剧烈的刺疼，他松开了方彦钧，猛地看向悬立在半空的女子。
“要在人间大陆夺舍，怎么也要问问我们同不同意。”叶蓁第一次看到鬼兽的真身，长得果然很像人，而且这个来到人间大陆的鬼兽明显是个高阶妖兽，金丹至少也是圣尊的级别。
冷鬼看着叶蓁，“凡人？”
不，不对，凡人不可能伤得了他。
“你是谁？”冷鬼问道。
叶蓁淡淡地说，“这里的人。”
“你是夺舍成功了？”冷鬼觉得只有这样能解释这个人身上的灵气，“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哦，这件事我不得不管。”叶蓁说道，“我劝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的好。”
第二千一百一十章 荒芜地狱
冷鬼是从一个荒芜之地来的，他不知道怎么会出现一个缺口，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还是不顾一切地跳进来的，不管去哪里，总比哪个阴暗寂寞没有尽头的地狱更强。
他被上神责罚关在那里已经不知多少年了，一千年，还是五百年，他每天过着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连死去都是一种奢侈，终于有机会离开，他怎么会错过。
没有想到居然是到了人间大陆。
他只要夺舍成功，就能够摆脱以前的身份，在人间大陆当一个凡人，以他的修为和能力，成为一国之主都不是问题，但他只想先控制方家。
马上就要成功了……
只要他将这个碍事的女子杀死，再夺走方彦钧的身体，控制着方云松，方家的一切就是他的。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叶蓁脚尖点地，落在方彦钧的身边，将他扶了起来，目光清冷地看着鬼兽。
“多管闲事！”冷鬼暴躁地吼道，“再不滚，连你也吃了。”
叶蓁手中出现驭日之鞭，“那你试试。”
方彦钧全身剧痛，他诧异地看着叶蓁，这个女子让他有莫名的熟悉感，但他清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否则他一定会记住的，“你……你是谁？”
“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帮你。”叶蓁看着他微笑道。
“你是……叶大夫？”方彦钧惊讶地叫了出来，叶大夫居然是个女子！
叶蓁笑说，“你先站到一边，等我们把这个妖兽收了。”
冷鬼听到叶蓁的话，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叶大夫，那是……那是什么，他把桃花……”方彦钧一阵恶寒，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可怕的怪物，长得不像人，但却会通人语，他想象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叶蓁面色沉重，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没有想到方彦钧会自己来小佛堂。
冷鬼不耐烦地大吼，巨大的爪子向叶蓁压了过来。
一柄黑色长剑刺入他的手掌，墨容湛出现在半空中。
“吼！”冷鬼痛得大叫，他抬起头看到墨容湛，绿色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
“阿湛！”叶蓁将方彦钧推出结界外面，“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越过这条线。”
“叶大夫……”方彦钧大叫，却只看到叶蓁腾空而起，和那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并肩而立。
冷鬼的手掌刺痛，他想要将那黑剑折断，还没碰到黑剑，黑剑已经离开他的手掌，如流星一般回到墨容湛的手中。
“黑龙骨剑！”冷鬼看着伤口，震惊地抬起头瞪着墨容湛，“你是谁，你和上神是什么关系？”
“你是怎么来到人间大陆的？”墨容湛凌空慢步，一步一步地走近冷鬼，“上神大陆早已经没有鬼兽的存在，你从何处来的？”
能够清楚上神大陆已经没有鬼兽的，那必定是从上神大陆来的。
冷鬼对墨容湛有了几分的警惕和惧意，“你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墨容湛目光冷锐，全身散发着慑人的张力，他还没有释放灵压，却已经让周围的空气仿佛有了实质的凝固，莫名添了让人窒息的压力。
“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冷鬼怒道，大吼着朝墨容湛打去。
叶蓁有些紧张地看着墨容湛，他之前就受过伤的，虽然修为在鬼兽之上，但她还是很担心。
墨容湛释放出灵压，一脚踩在鬼兽的头上，鬼兽爆吼，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竟是像剑刺一样，两只爪子的指甲也变长了，看起来更加像个怪物。
它和墨容湛剧烈地打斗起来，他们的灵力都受到制衡，无法使用强烈的大招，但叶蓁也是看的心惊肉跳。
比起叶蓁的担心，方彦钧已经目不转睛地看着半空上在打斗的墨容湛，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眼前的这一幕，比他以前看的戏本还要精彩还要夸张，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飞在天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他一定是在做梦。
墨容湛即使气海受伤，但他的眼睛恢复视力之后，受到的制衡并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他才释放灵压，鬼兽便觉得金丹剧痛，根本不是墨容湛的对手。
“你从哪里来的？”墨容湛一脚踩在鬼兽的头上，将他半边身体都压进地面。
冷鬼挣扎着，却发现完全动弹不得。
“不要再让我问第三遍，否则我废了你的金丹。”墨容湛冷冷地说，一黑一红的眼睛透出沉冷的光芒。
“别废我金丹！”冷鬼大叫，他粗喘着气，“荒芜地狱！我们鬼兽被赶到荒芜地狱，我是从缺口跑出来的。”
那是什么地方？叶蓁诧异地和墨容湛交换了个眼神。
鬼兽不是从上神大陆来的，那荒芜之地，是什么地方？
“除了你，还有别的妖兽穿过缺口吗？”墨容湛寒声问。
“荒芜地狱全都是被上神驱赶的金丹妖兽，缺口那么大，我怎么知道还有谁也跟着进来了。”冷鬼叫道。
墨容湛垂眸看着他，“人间大陆不是你该生存的地方，伤凡人的性命，是要毁去金丹的。”
“不……”冷鬼大叫，“我只是为了生存，你们不也是一样夺了凡人的身体。”
“无知。”墨容湛冷冷地说，从空间拿出一个黑色的花纹繁复的盒子，指尖点在鬼兽的额头，将他的金丹强行取了出来，鬼兽发出尖利的吼叫声，庞大的身躯慢慢地缩小，消失在那个盒子里面。
墨容湛的掌心多了一个泛着金色光芒的金丹。
“鬼兽呢？”叶蓁惊讶地问。
“收了，等回到上神大陆再放了。”墨容湛低声说，“你把金丹收着。”
叶蓁很想知道什么是荒芜地狱，但眼前更重要的事情是收拾烂摊子，其他的还是稍后再问。
“我把结界解开了，除了他，应该没有其他人发现。”叶蓁看向方彦钧。
“可以抹去他的记忆。”墨容湛低声说。
“不行，会伤害他的，而且你刚刚用了灵力，不能再强行用灵力抹去他的记忆。”叶蓁说道，“让我和他谈谈。”
墨容湛看了方彦钧一眼，“嗯。”
第二千一百一十一章 选择
♂
叶蓁走到方彦钧的面前，见他已经被吓得全身僵硬，她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钧哥儿，钧哥儿……”
方彦钧将视线慢慢地移到叶蓁的脸上，半刻后才喃喃地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先和你回去，再慢慢跟你说。”叶蓁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回房间。
“那是……怪物，他杀了桃花，上房的下人都是被他吃掉的……”方彦钧怔怔地说，所有的谜团一下子都解开了，“祖父也是被他威胁了……”
叶蓁怜悯地看了方彦钧一眼，“已经过去了，那妖兽不会再出现的。”
“叶大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方彦钧抬眸看着叶蓁问道。
“我们是……捉妖师。”叶蓁想了一下，为自己和墨容湛想了个身份。
方彦钧瞪圆眼睛，“刚刚那个……是妖？”
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世上有妖怪。
“对，不过它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叶蓁低声说，“钧哥儿，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会引起恐慌的。”
方彦钧抬头看着叶蓁，“妖怪怎么会出现在方家，那我祖父……”
“妖怪已经被收了，不能再蛊惑你的祖父，明日等你祖父回来，我会替他医治。”叶蓁说，“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恢复得跟以前一样。”
“只要祖父没事就好。”方彦钧低声说，“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有妖怪了。”
叶蓁想了一会儿说道，找了个勉强的借口，“世道都有轮回，天灾的莫名出现，便是世上要出现大妖……”
方彦钧问，“那就是说，世上还有其他妖怪了？”
“呵呵，对，所以我们很快就要去下一个地方。”叶蓁干笑着说。
“桃花她真的……死了？”方彦钧想起桃花被妖怪撕开的样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叶蓁虽然不喜欢桃花，但也不想她死的，他们是晚来了一步。
“嗯。”她轻轻地搂住方彦钧，“明日，你就对外宣称，把桃花远嫁了，不要让人知道方家有妖怪。”
方彦钧明白叶蓁的意思，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方家有妖怪，不管是对方家还是方云松，都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方家的书院只怕要受到极大的打击。
“我明白……”方彦钧轻轻地点头，除了桃花的事情要隐瞒，还有之前上房的下人失踪，都一定要隐瞒住。
“你今晚受了惊吓，先休息吧，我去给你住安神汤。”叶蓁低声说。
方彦钧目光定定地看着叶蓁，“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到方家？”
“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捉妖师，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也进不了方家捉妖了。”叶蓁笑着说。
好像是这样！方彦钧没有怀疑叶蓁的解释，在她的带动下，已经在床榻上躺着，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他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纷乱的思绪很快就平静下来。
叶蓁煮了药给他服下，不一会儿，方彦钧便沉沉睡去。
“你确定要让他记住这些事情吗？”墨容湛从外面走进来，垂眸看着在沉睡的方彦钧。
“我也有点担心。”叶蓁低声说，她本来觉得让方彦钧记住的话，对他的成长可能是一种历练，如今却担心会成为阴影。
墨容湛说，“可以让他暂时忘记，等他长大再想起来。”
“嗯。”叶蓁低眸看着方彦钧稚嫩的脸庞，似乎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了。
……
……
翌日，天微亮，方彦钧从睡梦中惊醒。
“桃花！”他叫了出来，却没有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蓁手里端着一碗药从门外走进来。
“你醒了。”她浅浅一笑，在方彦钧的面前坐下，“昨晚睡得好吗？”
方彦钧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绝色女子，半刻后才想起她是治好他的叶大夫，“叶大夫……”
“这药能够让你忘记昨晚的事情，等你长大以后才会想起来，你自己做主，是想忘记，还是记住。”叶蓁将药放在旁边的矮杌上，将决定权交给方彦钧。
“忘记？”方彦钧一怔，他想了想，轻轻摇头，“不，我不要忘记。”
叶蓁凝视着他，“记住昨晚的事情，对你来说，可能是一种负担。”
“不会的。”方彦钧深吸了一口气，昨晚发生的的确会让他害怕，但也让他知道世上还存在什么样的危险，他以后长大更要保护方家。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叶蓁说道，她和方彦钧相处了几天，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心性坚强的人，否则早就被幻魂草控制住了。
方彦钧看了叶蓁一眼，“叶大夫接下来会有什么安排？”
“等给你祖父治好病之后，我们就离开清河城。”她不知道还有多少妖兽跑到人间大陆，只能一路走一路发现，她只担心，很快就要天下大乱。
“祖父！”方彦钧想起了方云松，“我得去找祖父。”
叶蓁拦不住他，方彦钧跑了出去，看到昨天妖兽杀死桃花的地方已经处理干净，地面连一点鲜血都没有，好像昨晚发生的事情真的是他的一场梦。
应该是昨天那个男人处理了一切吧。
方彦钧迟疑了一下，他怎么觉得叶大夫和那个男子看起来不像是捉妖师那么简单呢。
“方老太爷回来了。”叶蓁指了指前面的大门，方彦轩正搀扶着方云松走进来，后面跟着三个中年男子。
才一夜没见，方云松本来还算乌黑的头发已经变成银丝，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
“祖父！”方彦钧急忙上前，“怎么会这样？”
方彦轩说，“昨晚祖父到了书院就晕倒了，请了大夫看过，说是太劳累了，没想到会一夜白头……”
“叶大夫，求你治好我祖父的病。”方彦钧知道祖父的变化肯定是跟妖怪有关，他求助地看向叶蓁。
“先扶方老太爷到房间里吧。”叶蓁低声说。
方彦轩震惊地看着叶蓁，叶大夫什么时候变成女子了？
不过，如今没人顾得上跟他解释清楚了。
第二千一百一十二章 离开
♂
方云松的神智一直都被鬼兽控制着，这几个月来，他几乎没有自己的意识，鬼兽的金丹被收，无法再控制方云松的神智，所以方云松才会一夜白头。
“方老太爷这几个月都有失眠症，需要治疗一段时间。”叶蓁低声说。
“你……你是叶大夫？”方彦轩站在一旁，震惊地看着叶蓁，怎么他才出去一个晚上，叶大夫就变成女子了。
叶蓁对他莞尔一笑，“以前只是为了方便在江湖行走。”
方家的其他三位老爷轮番地询问叶蓁，他们都很紧张方云松的身子，昨晚请了大夫，却说老太爷已经油尽灯枯，今日一早就算醒来，也是没有半点神采，他们才急忙送回本家的。
这个女医却说老太爷还能够医治！
“既然叶大夫有把握治好老太爷，那我们且相信你。”反正其他大夫都已经没有办法了，他们也只能赌一赌了。
叶蓁耐心地回答方家几位老爷的问题，等了大半天，他们才终于离开上房。
“大哥，你……”方彦钧看向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开的方彦轩。
“钧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彦轩跟其他人不同，他之前就发现上房有问题了，不然不会将方云松引去书院的。
方彦钧说，“我昨晚去小佛堂看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大哥，可能之前是我想太多了。”
“你去过小佛堂了？”方彦轩皱眉，“不是让你别去吗？你自己去的？”
“是啊，里面什么都没有。”方彦钧说，“大哥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
方彦轩疑惑地看了方彦钧一眼，“好，那你在这里照顾祖父。”
虽然他对叶大夫的身份还是很好奇，不过，女扮男装应该是有苦衷的，他还是晚点再问一下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里只剩下叶蓁和方彦钧。
“叶大夫，我祖父怎样了？”方彦钧这时才能问方云松真正的病情。
“被妖怪控制神智太久，我能够治好他的身体，但是可能方老太爷没有以前的精神，记忆力也不会很好。”叶蓁低声说，她是一定要让方云松失忆的，而且以他如今的身体情况，要像以前一样矍铄是不可能了。
方彦钧早就有最坏的打算，如今听到叶蓁这么说，反倒觉得可以接受，“只要祖父平安无事就好了。”
叶蓁继续留在叶家三天，待确定方云松想不起这几个月来的事情，而且精神恢复了一些，她和墨容湛悄然离开清河城，只给方彦钧留了一瓶药，让他每天给方云松喂一颗，虽然不能保方云松恢复得跟原来一样，但是活多几年还是没问题的。
方彦钧想要留叶蓁几天，却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马车在官道飞快地行驶，叶蓁和墨容湛背靠背坐在车辕。
“……鬼兽是收了，可谁知道还有多少妖兽在人间大陆。”叶蓁说道，她以为天灾对人间大陆的伤害已经很大了，没想到还会出现妖兽。
墨容湛说道，“就算他们生存在人间大陆，受到天道制衡，他们的能力也有限。”
“再怎么有限也比凡人厉害多了。”叶蓁没好气地说，“有没有什么办法知道天下还哪里有妖兽？”
“夭夭，如果妖兽夺舍成功，他们跟凡人就没有区别，我们很难发现的。”墨容湛无奈地说。
叶蓁自是知道不容易，所以才觉得烦躁，“那荒芜地狱是什么地方？”
“听说是上神大陆一个荒岛，违背天道规矩的妖兽都会被关在那里，同类犯罪，会整个族群灭种，当初鬼兽就是这样，会囚禁在荒芜地狱的妖兽，几乎都是穷凶极恶的。”墨容湛简单地解释，他没有去过这个地方，只是听说过。
“听起来好像很可怕。”叶蓁的脸色一变，“怎么会从那里开了一个缺口。”
墨容湛说，“缺口开在哪里，不是能够控制的。”
“那……方家的鬼兽是不是最厉害的？”叶蓁小声问。
“不是。”墨容湛沉声说，真的修炼到最高阶的鬼兽，看起来已经跟人没有区别了，而且已经不会怕见到光。
叶蓁顿时觉得人间大陆更加危险了。
墨容湛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我们回京都城吧。”叶蓁靠在墨容湛的肩膀上，她是担心，但也很清楚，他们并没有能力将所有的妖兽都找出来。
还是要一路走一路找，能够抓到多少是多少。
“不知道明玉怎样了，藤烨都已经无法再东山再起了，应该不会再派人去杀害明玉了吧。”叶蓁说道，虽然知道有慕容恪保护明玉，她还是觉得不放心。
“叶淳楠已经带兵去了荒原城，北冥国那边翻不出什么浪的。”墨容湛淡声说，他一直就没有担心过北堂钰能够做出什么大事。
只是，如果北冥国跟锦国交战的话，齐国和元国那边估计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记得北堂钰有两个儿子，如今的太子是儿子吧。”叶蓁说道，而且这个太子还不是嫡出的，北冥国皇后的儿子几年前被暗算变成瘸子，如今的太子是贵妃所出，破得北堂钰的喜欢。
“对。”墨容湛说。
“北堂钰要是死了，估计北冥国也难以安生。”两个皇子的娘家势均力敌，谁都不服气谁，最终结果不是你灭就是我亡，叶蓁笑了一下，“北堂钰是不是记恨你当初灭了他的二十万大军？”
墨容湛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浅笑，“我还能再灭他二十万。”
“你觉得会交战吗？”如果北冥国要开战的话，那就是不想要北堂钰的病了，如今最想北堂钰死的人……应该是北冥国的太子呢，还是皇后的儿子？
“如果北冥国和锦国交战，赵娆一定放过这个机会。”墨容湛淡淡地说。
赵娆？叶蓁一愣，她差点忘记这个女人了。
按时间来算，赵娆如今的肚子应该很大了吧，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不知她如今是不是已经回帝都城了。
“十年的停战约定，赵娆不会忘记的。”叶蓁说。
第二千一百一十三章 不同
京都城，皇宫。
自从藤烨的事迹败露，他那些残留在京都城的爪牙全都被清除，特别是皇宫之中，不管是不是清白，所有跟千罗刹有关的宫人都已经被送出去了。
慕容恪也刚刚收到消息，叶淳楠已经领军到达荒原城，已经跟北冥国的大军遥遥相对。
北堂钰还在明熙的手中，北冥国的大军不会那么容易出兵的，慕容恪不担心荒原那边会有战争，不过，如果北堂钰的两个儿子想要趁机夺位，那就另说了，所以，他还是想要早点见到北堂钰的。
在后宫的明玉已经半年不曾出宫了，她觉得这是最无聊的日子，要不是宫里多了好些妃嫔可以聊天打发时间，她肯定要在宫里闷出病的。
再次跟慕容恪要求出宫去玩被拒绝之后，明玉赌气不再里慕容恪，一大早就到雷冰芙这里抱怨。
“我已经好就没有出宫了，听说宫外多了好些有趣的东西，别人都玩过，就我没有玩过。”明玉觉得万分委屈，想要雷冰芙安慰她。
“你是千金之躯，皇上是紧张你的安全才不让你出去的。”雷冰芙笑着说，“外面有好玩的，让人去找进宫给你玩就行了。”
明玉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带进宫的就不好玩了，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关的检查，有一点点危险就不让进来了，根本就不好玩。”
雷冰芙轻笑出声，她自然是了解能够进宫的东西肯定都是检查过的，“你想出宫去哪里玩？”
“去找我表弟他们啊，哎，算了，又不能出去。”明玉叹了一声，“真是羡慕明熙，简直是太逍遥了。”
想到明熙，明玉就想起他身边的火凰，想到那次被火凰带上天空的情景，她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变。
雷冰芙上前替明玉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你是在宫里长大的，怎么还没有习惯宫里的生活呢。”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可能我并不适合宫里的生活。”明玉低声说，如果当初爹娘也将她一起带走了，那她或许就跟明熙一样了。
不过，没有那么多如果，她如今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多了父皇疼爱她。
雷冰芙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以后就会习惯的。”
“我以后也要自由地出宫。”明玉说。
现在还真的是个天真的孩子，雷冰芙轻笑出声，手指在明玉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等你以后就会明白，什么是身不由己。”
“不想明白。”明玉皱眉，“父皇都已经是皇帝了，锦国就他最厉害，还有什么身不由己的。”
雷冰芙愣了愣，“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如果当皇帝都是身不由己的话，那还真的没意思。
“对吧对吧。”明玉很得意雷冰芙同意她的观点。
雷冰芙笑着点头，“嗯，以后你要改变着这样的情况。”
“那你和我一起去找父皇，让父皇同意我出宫。”明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雷冰芙。
“皇上说过，后宫的妃嫔没有他的旨意是不能到乾清宫去的，我帮不了你。”雷冰芙说道。
“那太简单了，晚上父皇一定会来找我，我在你这里，他就会来蒹葭宫啊。”明玉理所当然地说。
“……”雷冰芙有些无语，“公主，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宫殿吧。”
明玉默默地看了雷冰芙一会儿，一手托着下巴，“雷惠嫔，你好像不太喜欢见到父皇啊。”
雷冰芙猛地看了过去，“公主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会不喜欢见到皇上呢，我巴不得有皇上独宠呢。”
说是这样说，可雷冰芙表现出来的并不是这样，别的妃嫔都在使劲浑身解数地接近父皇，就她每次都躲在最后，虽然她如今的位份已经不低，不过在宫里还是没什么存在感。
“我在你这儿住几天吧。”明玉忽然说道。
雷冰芙微微皱眉，“公主，这样不太好吧。”
她虽然是有意要跟明玉培养一下感情，不过她正在跟慕容恪赌气呢，要是住在她这儿，慕容恪会不会以为她利用明玉接近他呢？
“你看，还说你没有不想见到父皇，你要是用点心的话，父皇肯定早就注意到你了。”明玉斜眼看着雷冰芙说道。
“……”雷冰芙真想知道这个孩子是在想什么的，“明玉啊，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你年纪小，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
明玉抿紧唇，知道关于父皇的后宫，她是不能够插嘴的，不过就是对雷冰芙有点恨铁不成钢，“那你倒是主动点啊。”
雷冰芙笑了笑，“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哪里好啊？”明玉翻了白眼问，其他妃嫔都在嘲笑她，虽然是封了惠嫔，实际上根本得不到皇上的宠爱，还不是跟她们一样吗？
“这个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觉得好，别人觉得不好，可跟我有什么关系？”雷冰芙笑着说。
明玉疑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不喜欢在宫里生活？”
“不，我喜欢。”她已经习惯了后宫的生活，不然不会成为秀女的。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接近皇上？
明玉的话还没问完，外面传来宫人的声音，“皇上驾到。”
雷冰芙不自觉地蹙眉，其实她并不是讨厌慕容恪，至少他长得比她上一世伺候的皇上要英俊多了，只是，她看得出他的心不在后宫，而且是心有所属，她不想再花一辈子的事情去跟另外一个女子抢男人。
太累了！
当一个男人心中有自己的一抹白月光，不管她做什么，都是比不上那个人的。
“父皇怎么来了？”明玉皱了皱眉，“难道是答应我出宫了？”
“别想太多了。”雷冰芙说，站起来往外面走去，正好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屈膝跪了下去，“臣妾恭迎皇上。”
慕容恪淡淡地看了雷冰芙一眼，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明玉身上。
“父皇。”明玉嘟着小嘴行礼。
“起来吧。”慕容恪淡声说，眼睛盯着明玉，“今天怎么没去御书房？”
明玉闷闷地说，“生病了，不想去。”
第二千一百一十四章 误会
生病？慕容恪看着明玉白皙红润的小脸蛋，再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又气又好笑，这是在跟他赌气呢。
“生病怎么没去请御医？”慕容恪沉着脸，转而看向雷冰芙，故意怒道，“你不知道公主生病吗？怎么没有给她请御医？”
明玉着急地站了起来，“跟雷惠嫔没有关系，我……我病好了。”
雷冰芙继续低头跪在地上，对于慕容恪的怒火并不怎么在意，她知道他是故意吓明玉的。
“你的病这么快就好了，看来明天是能够去御书房了。”慕容恪淡淡地说。
“父皇！”明玉跺了跺脚，“那您什么时候让我出宫？”
慕容恪淡然扫了她一眼，“别总是想着出宫，你是公主，本来就是生活在宫里的。”
他知道明玉向往宫外的生活，但他不能答应她，她要先习惯皇宫，才能够去体会外面的生活。
要是像她母亲那样，离开之后就不愿回来了呢。
“我又不是去其他地方，我去找表弟表妹他们啊。”明玉说道。
“让他们进宫陪你。”慕容恪淡淡地说。
“那怎么一样！”明玉跺脚，“父皇就是不让我出去。”
慕容恪沉着脸，“明玉，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不能整天只想着玩。”
明玉嘟着嘴不说话。
“起来吧。”慕容恪目光冷然地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雷冰芙，这才开口让她起来。
“谢皇上。”雷冰芙从善如流地站起来，默默地站到旁边，不打搅慕容恪教女儿。
明玉一直抬眼去看雷冰芙，觉得她的猜测太对了，雷惠嫔的心思根本不在父皇身上，换了其他妃嫔，早就请父皇入座，各种讨好伺候了。
“跟朕回去。”慕容恪对明玉说道。
“不要，我要在雷惠嫔这里住几天。”明玉倔强地说，“我那里太闷了，没人陪我说话。”
慕容恪微微眯眼看向雷惠嫔，“你要公主住在这儿吗？”
雷冰芙垂眸说道，“回皇上，臣妾左右不了公主的主意。”
“父皇，你问雷惠嫔作甚，是我自己要住在这儿的。”明玉叫道。
“不行！”慕容恪厉声地说，“你是公主，就应该住在你自己的地方，明玉，你都已经不小了，不许再任性了。”
明玉委屈地看着慕容恪，她只不过是想要出宫而已，到底哪里不行了，她都已经半年没有出去过了。
“跟朕来。”慕容恪皱眉说。
雷冰芙看向明玉，有些担心她会在这时候惹怒慕容恪。
虽然慕容恪是将她当女儿，可他毕竟是个帝王，随着他的威严日益渐重，是不可能一而再地纵容她的。
“可是……”明玉转头看向雷冰芙。
雷冰芙对她微微一笑。
慕容恪目光锐利地看着雷冰芙，他知道明玉最近总喜欢来找雷惠嫔，难道这个雷惠嫔对明玉说了什么？
他是不允许有哪个妃嫔利用明玉争宠，如果雷冰芙敢这样做的话，他绝对不会饶了她。
雷冰芙仿佛知道他在怀疑自己什么，她目光坦然地回视着慕容恪。
“雷惠嫔，那我先走了。”明玉对雷冰芙说。
慕容恪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出去。
望着慕容恪和明玉一前一后的背影，雷冰芙挑了挑眉，知道自己应该是被误会了。
虽然她并没有打算再走宠妃的人生，但是也没想要慕容恪误会讨厌她，必定在宫里还是需要他的信任才能过得如鱼得水的。
该怎么办呢？
看来真的要想一想了。
明玉跟着慕容恪回到凤仪宫，自从叶蓁离开之后，她就搬到这里来住了。
“是不是真的想出宫？”慕容恪坐了下来，目光温和地望着明玉。
“父皇，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宫了。”明玉小声地说。
慕容恪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明玉，不是父皇不想让你出宫，你的身份不仅仅是公主，在朕没有清除所有威胁之前，只能将你保护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明玉摇头，“我知道父皇想要保护我，也想要我将来能够独当一面，可是您这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我永远都只能生活在您的羽翼之下，又怎么能够保护自己。”
“明玉，你现在还小，被保护着是应该的。”慕容恪说。
“但是哥哥和我一样的年纪，他却已经能够独自去闯天下，还能够把北堂钰抓住，父皇，您不觉得明熙才是最适合将来成为太子的人吗？”明玉低声问，她知道父皇想要她成为皇太女，可她却觉得，她根本没有那个本事。
慕容恪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明熙是很厉害，但是明玉也很聪明。”
“父皇……”明玉抬头看着慕容恪。
“你想要出宫可以，但是，你必须先学会怎么保护自己。”慕容恪低声说，“你娘最是擅长袖箭，朕让人依着你的手腕做了一副，你要学会了才能出宫。”
明玉的眼睛一亮，“父皇是说要教我武功吗？”
“学武功很辛苦，你想学吗？”慕容恪笑着问。
“想！”明玉点头，“雷惠嫔就会武功，我可以让她教我。”
慕容恪微微皱眉，“她是不是经常接近你？”
明玉笑道，“雷惠嫔懒得很，才不会主动来找我，都是我去找她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太容易相信一个人。”慕容恪淡声说。
“父皇，难道你连自己的妃嫔都不相信吗？”明玉认真地问，“宫里那么多妃嫔，你难道没有一个贴心的？”
慕容恪皱眉，“这些不该是你过问的。”
明玉没有说话，她虽然年纪小，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看出父皇喜欢她娘的，可她的爹娘情深恩爱，父皇再等也没有意义啊。
“朕先回乾清宫，等袖箭做好了，再让人给你送来。”慕容恪说道，“别去找雷惠嫔学习武功，朕会给你挑个会武功的姑姑教你。”
“好。”明玉点了点头，看来父皇不是很喜欢雷惠嫔啊。
她却觉得雷惠嫔其实挺不错的。
第二千一百一十五章 翻牌
慕容恪回到乾清宫，把福德退下之后，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
从他十五岁的时候开始，他就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远离皇宫，这里只有尔虞我诈，只有各种阴暗险恶的手段，他的母妃就是死在别人的算计中，他能够活着长大，也是经历不少暗算，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坐上曾经厌恶痛恨的那张龙椅。
还以为会不适应，如今视乎已经习惯了。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他怕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曾经痛恨的那种人，像他的父皇。
慕容恪从怀里摸出一个玉钗，这是他之前在永寿宫拿的，他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藏着她的东西，就像将她带在身边，至少还有一点念想。
其实这都是他的痴心妄想。
那日初见，她掩藏了绝色清丽的容貌，却藏不住一双灵动明亮的眼睛，在客栈时，她怔怔地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和怀念让他心跳加快，他不缺少女人的接近，长得多好看的都有，却莫名因为这个平凡女子的眼神心动了，后来跟她一路同行，他渐渐将她放在心上。
在知道她就是陆夭夭的时候，他清楚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他喜欢她，但清楚知道一件事，她爱的是墨容湛。
不是没有想过要克制自己的感情，不是没有想过要远远地避开她，当他知道她被抓去祭司殿，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好好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知道自己要死心的，偏偏仍然无法将她从心底抹去。
“夭夭……”慕容恪握紧手里的玉钗，那天她专门进宫来找他，便是要他死心吧。
还以为让秀女进宫就能够改变。
“福德。”慕容恪将在门外的福德叫了进来。
“皇上。”福德进来行了一礼，躬身听着慕容恪的吩咐。
慕容恪紧紧我捏着玉钗，“让内务府准备绿头牌。”
福德愣了一下，绿头牌？宫里都十年没有用过这个东西了，他一时之间都想不起来了。
“是，是。”福德半响后反应过来，脸上闪过喜色。
皇上终于要宠幸后宫的妃嫔了吗？
不管是以前的皇上还是如今的皇上，都没有用过绿头牌，那就是内务府的摆设。
慕容恪看着福德笑容满面地退下，他低眸看着手上的玉钗，已经被他捏得出现裂缝。
他闭上眼睛，将玉钗抓在手里，瞬间成了粉末。
不属于他的，永远都不会是他的。
只希望在下辈子，他能够早点遇见她。
内务府的总管很快就将绿头牌端来了，有几分紧张地看着慕容恪，“皇上，这是绿头牌。”
不知道今天皇上想要谁侍寝，这可是第一人啊，一定是皇上的心头好。
慕容恪看都没看从托盘上拿了一个绿头牌扔在桌面，“就这个吧。”
“是，皇上。”总管拿着绿头牌，带笑退了下去，马上就要去准备安排妃嫔前来侍寝的事宜了。
……
……
雷冰芙正想着是不是该花点心思去让慕容恪别误会她的时候，内务府传来旨意，要她今天准备侍寝。
“……”什么？侍寝？
慕容恪不久前才黑着一张脸从她这里离开，怎么转眼就要她去侍寝了？这不是在逗她吗？她并没有看出慕容恪对她有半点喜爱的意思，好像还觉得是她教坏了明玉。
“恭喜娘娘，这宫中第一个伺候皇上就是娘娘，这是大大的福气啊。”蒹葭宫上下都一片欢喜，觉得雷冰芙终于熬出头了。
雷冰芙一点欢喜都没有，她觉得有点不太寻常，怎么可能？慕容恪离开时的表情简直是对她厌恶至极啊。
“娘娘，真是太好了。”大宫女扶着雷冰芙进了寝殿，嘴角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别高兴得太早，还不一定是好事。”雷冰芙叹了一声，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大宫女丁香说道，“不管如何，这是皇上第一次翻绿头牌，而且第一个就是娘娘，已经是头一份的荣宠了。”
雷冰芙暗自想着，这荣宠到时候别变成惊吓就好了。
“公主喜欢您，那是您真心待公主，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丁香笑着说。
“你还是太天真了。”雷冰芙摇头笑了笑，“别说了，先替我换衣裳吧。”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总要先准备的。
丁香说，“奴婢这就去给娘娘挑衣裳。”
“不要太鲜艳的，素淡些的，能看得过去就行了。”雷冰芙说道，她觉得慕容恪应该不会多注意一个女子的容貌，他心有所属，除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其他女人应该都是入不了眼的。
“娘娘，这……会不会太不敬了？”丁香迟疑地说道。
雷冰芙淡淡地说，“不会，就这样吧。”
“可是，毕竟是第一次啊。”丁香说道，不明白雷冰芙的想法，这时候还素淡什么，不是应该好好打扮才能让皇上彻底记住吗？
皇上翻了一次绿头牌，肯定会有第二次的，难道不想要以后的荣宠吗？
雷冰芙笑了笑，“本宫让你挑什么衣裳就挑什么衣裳，让外面的人打水进来，本宫要沐浴。”
丁香听到雷冰芙这么说，只好不再劝了。
宫里其他各处此时都不安静了，得知皇上翻了绿头牌，没有一个妃嫔不喜欢是翻到自己的，可消息传来，她们还是失望了。
“果然还是要讨好公主。”刘婕妤嘲讽地冷哼，“雷冰芙心机手段用得好，如今都已经能够去侍寝了。”
“没关系，皇上既然已经开始翻绿头牌，早晚会轮到我们的。”李婕妤说道。
刘婕妤咬了咬唇，“就是见不得雷冰芙得意的样子。”
“只要公主不喜欢她，皇上自然就讨厌她了。”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角落里，有宫人默默地退下，往凤仪宫的方向跑去了。
明玉听着宫人在她耳边细语，若有所思地挑眉，“想要我讨厌雷惠嫔啊……那就看她们要做什么，不过，父皇看来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还以为父皇不喜欢雷惠嫔，转眼就让她去侍寝了。
嗯，挺好的。
第二千一百一十七章 生病
♂
雷冰芙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让宫女沐浴，她几乎要晕死过去一样躺在床榻上，在心里将慕容恪咒骂了一百三十遍，他哪里是要她去侍寝，分明是要睡死她。
根本就是禽兽！
“娘娘，福德公公求见。”丁香走了进来，低声地对雷冰芙说道。
雷冰芙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动了动手指，示意丁香去将福德请进来。
这时候福德要来见她，除了是慕容恪的意思，不会有其他事情的。
呵呵，断不会是慕容恪那禽兽终于内疚要补偿她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福德手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给雷冰芙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娘娘，皇上嘱咐奴才给您送了八宝糖水，您今日受累了，这是陛下的一片心意。”
雷冰芙勾唇冷笑，说得真好听！
“多谢皇上恩赏。”雷冰芙的声音沙哑，已经是有气无力。
丁香从福德的手中接过托盘。
“丁香，喂娘娘吃下八宝粥，咱家才好回去复命。”福德笑眯眯地说。
“好。”丁香眉眼带笑地点头，觉得皇上真是关心她们的娘娘。
雷冰芙心中冷笑着，还是强撑着身体，一口一口地吃下八宝糖水。
“娘娘，奴才告退。”福德含笑说道，端着托盘从蒹葭宫离开。
来到养心殿，慕容恪穿着明黄色的中衣在看书，他低着头走过去，“皇上，雷惠嫔已经吃下八宝糖水。”
慕容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
福德抬眸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站到旁边。
他看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既然已经宠幸了后宫的妃嫔，怎么还是这样冷漠无情的样子，那雷惠嫔其实比其他人聪明多了，而且和明玉公主又能相处得好，好像就是入不了皇上的眼。
“今日朕翻绿头牌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雷惠嫔？”慕容恪忽然冷声地问着福德。
“……”福德愣了愣，肯定知道啊，他是看着皇上翻牌的，“回皇上，奴才确实知道。”
慕容恪冷眼注视着他。
福德一脸怔愣，“皇上，奴才错了？”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慕容恪问道。
“回皇上，奴才不知道做错何事。”福德惶恐地说，他是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慕容恪冷哼了一声，“下去吧。”
责怪福德也没用，他翻牌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对雷冰芙的不喜。
即使他宠幸了她，也不会改变什么。
……
……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雷冰芙觉得自己并没有恢复力气，反而觉得虚软无力，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丁香……”雷冰芙开口叫着宫女。
“娘娘，您醒了？”丁香走了过来，打起帐幔，看到雷冰芙苍白的脸色，她被惊了一下，“娘娘，您怎么了？”
雷冰芙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痒难受，“给我拿杯水。”
丁香急忙应是，“奴婢马上就去。”
怎么这么难受！雷冰芙轻咳了几声，觉得头更晕了。
好难受！
“娘娘……”丁香喂着雷冰芙喝几口水，“您觉得怎么样了？”
“我再躺一会儿。”雷冰芙声音沙哑地说。
丁香看着雷冰芙的样子，她很担心地问，“娘娘，还是请御医吧，您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不用，我再躺一会儿。”雷冰芙说，揉了揉眉心觉得更累了。
丁香担忧地看着雷冰芙，昨晚娘娘才被宠幸，明明是该高兴的事，可娘娘却一点喜色都没有，好像心情还更不好了。
皇上昨晚不是还给娘娘专门送了八宝糖水吗？
正疑惑着，便看到明玉公主从门外走了进来。
“丁香，你们娘娘呢？”明玉的语气轻快愉悦，勾头往里面看去，没有看到雷冰芙的身影有些奇怪。
“见过公主殿下，我们娘娘还在休息。”丁香说道。
明玉愣了一下，“还在休息？雷惠嫔的身子不舒服吗？”
丁香说道，“娘娘的气色很不好，说要多躺一会儿。”
怎么会？雷惠嫔的身子看起来很不错的，怎么会突然就病倒了呢？
“我去看看。”明玉提着裙子啪嗒啪嗒地跑了进寝殿，看到雷冰芙一脸雪白躺在床榻上，额头都是细汗，睡得还很不安稳，却怎么叫都叫不醒。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丁香惊得叫道。
明玉跺了跺脚，“还不快去请御医，没看到雷惠嫔病了吗？”
“是，是，奴婢这就去请御医。”丁香看到雷冰芙的样子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了出去。
“你们娘娘怎么会病倒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明玉问着旁边的宫女。
宫女回道，“公主，娘娘从昨天回来就睡下了，一直都没有醒来，我们也是……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明玉皱眉看着雷冰芙，她今天早早就听说雷冰芙昨晚去侍寝了，而且父皇还给她赐了八宝糖水，她今天正要来给道喜的，结果还没道喜就先受到惊吓。
难道昨天父皇对雷惠嫔做了什么？
明玉完全想不通是发生什么事情。
很快，丁香便将御医给请来了。
“李御医，你快看看雷惠嫔是怎么了？”明玉看到御医，立刻就让开了位置。
李御医上前给雷惠嫔把脉，最后才说道，“公主，雷惠嫔这是……有点气血不足，又受风伤寒了，并不要紧，喝几服药便好了。”
“那就赶紧开药。”明玉说道，雷惠嫔平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怎么会气血不足了？
“是。”李御医应诺，急忙退下去给雷冰芙开药。
丁香跟着他去将药取回来，煮了给雷冰芙服下，明玉就一直在蒹葭宫守着，直到过了两个时辰，雷冰芙身上的烧烫才退了，终于醒过来了。
“娘娘，您终于醒了。”丁香激动地叫道。
雷冰芙有些怔忪地看着丁香，“我怎么了？”
“你全身都在发烫，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明玉走过来说道。
“我病了？”雷冰芙撑着坐了起来，“我只是太累了。”
明玉看了她一眼，“做了什么能累成这样？”
雷冰芙在心里默默地说，被禽兽给睡了！
第二千一百一十八章 不喜
慕容恪得知雷冰芙病倒已经是晚上的事情了，他厌恶地皱眉，觉得这是后宫女子擅长使用的手段，如果她以为这样能够得到他的怜惜，那雷冰芙就打错算盘了。
对于他来说，后宫的所有女子都没有什么分别，是为了让大臣不要再烦他，也是为了让那个女子不要对他怀有愧疚，他会放下她的，如她所愿。
“皇上，您要不要去看看雷惠嫔？”福德瞄着慕容恪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慕容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朕何时说过要去看她？”
“奴才多嘴。”福德打了自己一嘴，讪笑地退下。
“是明玉要你问的？”慕容恪淡淡地问，福德是从小伺候着墨容湛的，一向是个安分守己不会逾越的奴才，而且心细如尘，不可能看不出他对雷冰芙的不喜，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福德尴尬地笑着，“皇上英明。”
慕容恪冷哼了一声，他就知道一定是明玉这个丫头，说不定还以为雷冰芙病倒是跟他有关。
想到昨晚发生的，慕容恪心里烦躁，“去把明玉叫来。”
“是。”福德应声。
明玉此时还在蒹葭宫，雷冰芙吃了药退烧，精神已经是好了不少，不过声音还是沙哑，她靠在大迎枕上，正一口一口地喝着清粥，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恢复。
“你也太弱了，怎么就病倒了。”明玉坐在旁边，一直盯着雷冰芙的脸色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雷冰芙这么软弱的样子，其实这个女子比她大不了几岁吧，以前怎么有种她是长辈她许多的错觉。
“那你还在这里，小心被我过了病气。”雷冰芙低声说，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病倒，以前侍寝的时候，她虽然不舒服，却没有着呢娇弱，看来这辈子被养得太好了。
“我身体强壮，没那么容易被过了病气。”明玉骄傲地说，“你……和父皇相处得怎样啊？”
雷冰芙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怎样。”
明玉笑嘻嘻地说，“以后你就会知道，父皇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慕容恪的温柔都给了明玉，他只有在对着女儿的时候才会温柔。
“你在我这里都大半天了，快回去吧。”雷冰芙对明玉说道，她不想将病气传染给明玉，到时候慕容恪肯定又要埋怨她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明玉说。
雷冰芙笑道，“等我好了，你再来。”
明玉耸了耸肩，就这样离开蒹葭宫，还没回到自己的宫殿，就在路上遇到福德。
“福公公，怎么只有你，父皇呢？”明玉往福德身后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慕容恪的身影，父皇应该已经知道雷惠嫔生病啦，难道他不想来看看她吗？
“明玉公主，皇上请您去养心殿。”福德笑眯眯地说，假装听不出明玉话里的意思。
“不是让你将雷惠嫔生病的事情告诉父皇吗？你劝父皇来看望雷惠嫔没？”明玉皱眉问着福德。
福德苦笑，“公主，奴才都照着你的意思做了，皇上把奴才一顿骂，您是知道皇上的，他不喜欢做的事，谁劝都没有用的。”
“父皇到底怎么想的，雷惠嫔到底有什么不好的。”明玉没好气地嘀咕。
“公主，皇上还在养心殿等你呢。”福德道。
明玉只好往养心殿去了，在大殿就看到在看奏折的慕容恪，她嘴角翘了起来，“父皇。”
“过来。”慕容恪头都没抬，只是招手让明玉到他身边。
“什么事呀？”明玉笑眯眯地问。
慕容恪将手中的奏折拿给她。
明玉脸上的笑容僵住，“父皇，您说这两天不用给我学习看奏折的。”
“偷懒！”慕容恪终于抬眸扫她一眼，“这是明熙的消息。”
是哥哥的奏折吗？明玉的眼睛一亮，急忙将奏折拿了过来，打开仔仔细细地看起来。
“咦？”明玉看完脸色一变，“北堂钰跑了？”
慕容恪勾唇一笑，“别担心，北堂钰在明熙的手中跑不远的。”
“北堂钰会不会伤到明熙？”明玉秀眉一蹙，她知道生擒北堂钰会带来什么好处，不过，明熙和她年纪差不多，她还是有点担心的，就怕明熙被算计了。
“北堂钰应该还没有那个本事能够伤到明熙，明熙武功本来就不弱，他身边还有其他暗卫的。”慕容恪说道。
明玉这才放心，“怎么还没有燕小六的消息？”
“他们刚到荒原城没多久，忙着交接事务。”慕容恪说道，“没那么快给你写信。”
“好吧。”明玉摸了摸鼻子，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燕小六的，所以才觉得有些怀念的，她蹭到慕容恪的身边，“父皇，我刚刚从雷惠嫔那里出来的，她病得厉害，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呢。”
慕容恪淡淡地说，“不是已经请了御医，你这几日不许去蒹葭宫，免得被过了病气。”
“我的身子好着呢，父皇，那你不去看看吗？”明玉问道，她说的是实话，在她出世之后，叶蓁就时不时给她喂灵泉，她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身子骨是非常好的。
“朕没有那个闲情。”慕容恪声音淡漠，显然是不喜欢明玉过于关心雷冰芙。
“父皇……”还想再劝他的。
慕容恪冷声说，“不是跟你说过，和别人相处的时候，要留一个心眼，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玉这才发现慕容恪是真的不喜欢雷冰芙，她有些诧异，为什么呢？雷冰芙一直以来都很安分守己，是做了什么让父皇觉得不喜欢？
“雷惠嫔并没有对我如何啊。”明玉说道。
慕容恪实在很厌烦听到雷冰芙的名字，“好了，回去吧，明熙他们应该很快就回京都城，到时候有他陪着你，朕让你出宫小住几天。”
“真的吗？”明玉立刻眉开眼笑，小脸好像会发光一样。
“对。”慕容恪轻笑出声。
巨大的喜悦让明玉暂时忘记要替雷冰芙解释的想法，她高高兴兴地从养心殿离开了。
第二千一百一十九章 病重
明玉还没回到自己的宫殿，便在门前遇到一个瑟瑟缩缩的小宫女，她没有见过那个宫女，不知道是哪个宫殿的，就站在凤仪宫的门前小心翼翼地张望着，不知道是在找谁。
“去看看。”明玉对身后的凝香说道。
凝香上前几步，对着那个小宫女呵斥着，“哪里来的，怎么在公主这里鬼鬼祟祟的？”
那小宫女被吓得抖了一下，转头看到明玉耀如春华地站在不远处，她噗通一声跪下，“公主殿下，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娘娘吧，求求您……”
“住口，谁让你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凝香骂道。
明玉慢慢地走了过来，低眸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宫女，“你的娘娘是谁？”
“回公主，我们娘娘是……是沈贵嫔，只有公主能够救我们娘娘了。”小宫女一直磕头地求着。
沈幻儿？明玉一怔，想起沈幻儿不知做错什么事情，被父皇下令禁足，虽然没有降她的位份，却到现在都没有允许沈幻儿出门，宫里的人多是拜高踩低的，只怕这段时间沈幻儿的日子不好过。
“你们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应该去求皇上，不是来找我。”明玉说道，虽然沈幻儿有些钻研，但对她也是算疼爱，而且还跟她娘有一点渊源，她也不想看到沈幻儿有不好的下场。
小宫女求着说道，“公主，若非真的没有办法，我们娘娘也不会让奴婢来求您的，自从我们娘娘被禁足，便已经尝尽人情冷暖，前几天我们娘娘病了，连请御医都不被允许……几天来都没有好，奴婢见着不好，才来求公主的。”
“谁不允许沈贵嫔请御医的？”明玉皱眉问道，“凝香，你陪她去御医院，请个御医去看一看沈贵嫔。”
明玉没有主动前去储秀宫看望沈幻儿，她其实并没有慕容恪想得那么容易被骗，谁是不是真心对她好，她是能够知道的。
沈幻儿的确病得不轻，她本来是充满期待和希望进宫的，小时候，她对慕容恪本就有儒慕之心，如今她已经亭亭玉立少女怀春，在看到慕容恪的瞬间，她便已经是一见倾心，还以为能够得到他的宠爱，没想到还没侍寝，她已经进入冷宫。
是的，虽然她的位份还在，也没有被送到冷宫，可她和被打进冷宫已经没有区别了。
“咳咳咳……”沈幻儿咳了起来，她被禁足才几个月，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咳嗽也是一直没有好，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死了。
她太不甘心了！
明明已经唾手可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沈幻儿觉得晕乎乎的，好像整个人沉在水里一样，连呼吸都困难。
“娘娘，御医来了。”
她好像听到宫女枣儿的声音，沈幻儿想要睁开眼睛，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凝香看到沈幻儿的样子时被吓了一跳，天啊，几个月前还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今却瘦骨嶙峋地躺在那里，整个人一点生命力都没有，实在是……让人见了心酸。
李御医给沈幻儿把脉，眉头一直紧锁着，过了半响，才站起来说道，“沈贵嫔思虑过重，正气不足，不能御邪于外，邪伤肺卫，邪气阻滞肺络，会致胸口痛，邪热内盛，灼伤肺络，便会咳血……”
一旁的枣儿听得直冒冷汗，哭着问道，“李御医，我们娘娘到底是什么病？”
“是肺病，还好不是肺痨，老夫开几服药先试试。”李御医没有再说一堆她们听不懂的话。
“好，好。”枣儿点头，只要能够治好他们娘娘就好了。
凝香对李御医说道，“李御医，那就麻烦您了，奴婢这就去给公主回话。”
如果不是公主出面，只怕沈幻儿真的要死了。
“……竟然病得那么重？”明玉听到凝香的回禀，有些愕然，沈幻儿到底在想什么，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
“李御医道是思虑太重引起的。”凝香回道。
明玉皱了皱眉，她知道沈幻儿被禁足，但是……难道就因为禁足，所以才病成那样吗？那也太软弱了。
“让李御医好好给沈贵嫔治病吧。”明玉说道。
她第一次有些明白，在这后宫里所有的女子，似乎都要依靠着皇上的恩宠生存着，谁失去宠爱，便在这宫里失去鲜活的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明玉却觉得，如果换成是雷冰芙被禁足，她估计也能过得很好。
“还有，让内务府别怠慢了沈贵嫔，宫里的其他人也是，要是沈贵嫔出了什么事，她们也别想有好日子了。”明玉低声说。
“奴婢这就去交代。”凝香说道。
含露端着点心都进来，“公主，皇上让人给您送了点心。”
“把这些点心给雷惠嫔送去，就说……是皇上送的。”明玉眨了眨眼，狡黠地说道。
“公主，这样不好吧。”含露迟疑，这不是假传旨意吗？
明玉也知道不好，她摆了摆手，“算了，放下吧。”
晚膳的时候，慕容恪来找明玉一起用膳，明玉便将沈幻儿生病的消息跟他说了。
“父皇，沈贵嫔到底犯了什么错？”明玉问道。
“她的父亲跟藤烨勾结，虽然没有来得及造反，但也曾经有过心思。”慕容恪淡淡地说，“念在他救灾有功的份上，朕让沈越轩将功补过，将他驱逐出荒原城了。”
明玉说，“那也是沈越轩的错，跟沈幻儿有什么关系啊？”
慕容恪淡淡地说，“朕没有怪她，小惩戒罢了。”
真要怪罪沈幻儿，她如今就不是在宫里了。
“父皇真是一点怜香惜玉都不会啊。”明玉叹道，难道除了她娘，就没有哪个女子能够走进他的心吗？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的都是什么话！”慕容恪低声地呵斥明玉。
明玉吐了吐粉舌，“我也是实话实说。”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慕容恪不悦地道，“沈幻儿病了，就让御医医治，等朕确定他们沈家不再有动静了再说。”
“好，那……”明玉还想提一提雷冰芙。
“用膳吧！”慕容恪打断她，不想再提。
第二千一百二十章 路上
明玉见慕容恪不想多提雷冰芙，心里有一点失望，她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女儿，哪有女儿总是过问父皇和后宫妃嫔的事，再多说下去，就真的逾越了。
她其实只是希望，父皇身边有个贴心人陪伴着，不要再想着她的母亲了。
母亲和父亲两人是鹣鲽情深，谁都无法让他们分开的。
“今天沈幻儿让人来找你了？”慕容恪沉声问，他虽然不经常到后宫，但不管宫里发生什么事，他还是知道的。
“是她的宫女见沈贵嫔病得不省人事，不得已才来求我的。”明玉说道，“父皇，沈贵嫔到底做错什么事了？”
慕容恪淡声说，“她没做错，只是小惩戒。”
“她父亲真的造反？”明玉皱眉问，她觉得如果沈越轩真的造反，沈幻儿应该不可能还留在宫里的。
“藤烨要借他的财力，自然要拉拢沈越轩。”慕容恪说，“她父亲可将功补过。”
这样说来，沈幻儿应该只是被禁足一段时间。
明玉没有再多问，把这件事放下不提。
慕容恪看了她一眼，明玉不但和夭夭长得像，连性子也是差不多，总是容易心软。
还是需要历练一番的。
“父皇，还没有我爹娘的消息吗？”明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叶蓁和墨容湛的消息。
提到墨容湛他们夫妇，慕容恪皱眉，“还没有他们的消息。”
“他们难道出海了？”明玉问，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虽然她之前拒绝和他们一起离开，但想到他们再次走了，她心里还是难受。
“还没有出海，之前收到他们的来信，他们是在回京都城的路上，只是不知他们又做什么去了。”慕容恪无奈地说，想到这两个人的行踪，他也着实无话可说，按照正常的路程，他们早该到京都城的。
明玉抿了抿唇，“不知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慕容恪轻轻揉着她的头发，“你爹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保护你娘的。”
“嗯。”明玉笑着点头。
……
……
明熙带着北堂钰和方汝生从荒原城离开，一路回京都城，他们走得并不快，在路上，他们该玩的玩，该吃的还是吃，并没有因为多了北堂钰他们而变得拘谨紧张，把在保护他们的暗卫都快急得哭了。
沈异带着其他暗卫保护明熙和押送北堂钰，他们还以为明熙少爷会加快路程回京都的，谁知道他们几个孩子，根本没将北堂钰当一回事，每天过得真是逍遥自在。
“大人，我们在路上都快一个月了。”有暗卫小声地跟沈异说道，照着他们正常的速度，早该回到京都了。
“我去跟明熙少爷说一说。”沈异面色沉重，他也想早点回去的，不过，明熙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
自从在荒原城之后，他就知道不能将明熙当成一般的孩子，这个少年太聪明了，如果不是明熙少爷，不可能那么容易抓住北堂钰和方汝生。
明熙正在看着澪儿津津有味吃着肉串，火凰和许晋北还在大街的另一边不知买什么东西。
沈异来到明熙的身边，小声地叫道，“明熙少爷……”
“沈大人，有什么事吗？”明熙转头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快一个月，皇上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我们接下来几天，是不是加急一下路程？”沈异低声问道。
“不急。”明熙微笑说道，“北堂钰又不会跑了。”
虽然是不会跑了，但这样带在路上也不安全，万一有北冥国的人来救走他呢。
“可是……”沈异皱眉看着明熙。
“是不是六叔催促了？”明熙问。
沈异忙说，“皇上并没有催促。”
“那不就行了，沈大人，要有一点耐心。”明熙含笑说道。
要那么快把北堂钰带回去京都城做什么呢，等到了京都城，北堂钰虽然是俘虏，可他毕竟是北冥国的皇帝，到时候还不是要以礼相待，虽然北堂钰是有好几次想要逃跑，可他又能跑多远，如今对北堂钰而言，其实是一种折磨。
等将来到了京都城，就不用再废精力去跟他斡旋了。
沈异望着明熙平静的脸庞，稚气未脱的脸庞却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明熙少爷就不怕荒原那边打起来吗？”沈异低声问道。
“那就太好了，北堂钰这个皇帝就当到头，至于北冥国，应该就不再是对手了。”明熙笑着说。
沈异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明熙，快过来，这个好好吃。”澪儿跟明熙招手，手里拿着几串烤肉，已经是吃得满嘴油腻。
“来了。”明熙无奈地摇头，走过去替她失去嘴角的油渍，“别吃太多了，会上火的。”
澪儿说，“好吃啊。”
明熙笑了起来，“你什么都是觉得好吃的。”
“那不是沈大人吗？他看起来怎么恨忧愁的样子。”澪儿好奇地问。
“他想要早点赶路到京都城。”明熙淡淡地说道。
澪儿咬了一口肉，“为什么啊，我们慢慢走不好吗？这么好玩，还有好多东西吃。”
“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呢，哪里都觉得稀奇。”明熙好笑地说，“他是怕北堂钰跑了。”
“怎么可能，北堂钰绝对走不了的，你没告诉他吗？”她在北堂钰的身上留了记号，不管他跑去哪里，他们都能抓到他的，而且这里都是锦国的地方了，北堂钰能跑到哪里。
明熙说，“嗯。”
“你是不是故意想要北堂钰逃走？”澪儿小声问。
“不是，我们晚一点将北堂钰带去京都城，会有人更着急。”明熙笑着说道，“北堂钰的两个儿子，这时候是最想要知道北堂钰下落的。”
澪儿一头雾水地看着明熙，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反正这是我娘的意思。”明熙摆了摆手，“我们不要急着回京都城就行了。”
“好。”澪儿虽然不知道明熙要做什么，不过她向来是听明熙的，何况如今她有的吃有得玩，自是更不急着回京都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