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6 是人都有执念
小冰块此时正挺直背脊站在御宸宫十几层台阶下。
他背对着自己，小姑娘不知他表情如何，只觉他脊背很绷，站得甚直。
姜奈抬步要朝他那儿走去，福庆大公公连忙对她轻轻摇了两下头。
姜奈驻足望了小冰块一眼，随即便跟着福庆大公公往台阶上走去。
走上去几步还不忘转头又看了看小冰块。
这下能看见他绷紧而疏离的表情了。
黑着一张俊脸，仿佛正生闷气中，一双漂亮的眼睛朝她望了一眼，神色极端臭臭的。
姜奈眨眨眼，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碍于福庆大公公在身边，姜奈终究没有走过去。
沈翊也没出声，只是小眼神儿阴阴沉沉的，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去。
姜奈不曾看见，小冰疙瘩袖下的手，正攥得紧紧。
……
一刻钟前，沈翊在御书房被皇帝喷了个狗血淋头。
皇帝难得对他发了通大火，直接将一把资料扔他身上。
“坊间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朕一向对你放心得很，没想到你如今行事居然也如此荒诞不经。”
“别想了！姜小四那丫头，朕在早年前就已经定给了潇然。”
“你怎么好意思从侄儿手里抢媳妇？”
“你不觉得他俩郎才女貌十分般配么？”
“民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明天之前全都给朕抹掉！朕不想这些流言再传入朕耳中。”
“天下间没别的女人了么？”皇帝苦口婆心劝说着他。
“但凡是你瞧上眼的，朕都可以答应。上回不是跟你说好了么？朕以为你已经死心了！”
配什么配？
沈潇然他配？？
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说世人都有所执念，皇帝的执念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成全沈潇然与姜奈？
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
姜小四又没说过喜欢沈潇然，沈潇然固然对姜小四有意思那又如何？
就凭他？
想都别想！
……
姜奈完全不知道皇帝今儿找她来干吗的。
她先是在御书房外百无聊赖等了好半晌，后来被人迎了进去，像根木头桩子似的就站在御书房外间，傻不愣登继续等着。
从她这角度望过去，隔着珠串金纱帘子，能瞧见皇帝在内室的书案前立着书写。
皇帝这是故意晾着自己呢！
姜小奈心里气呼呼的。
这个皇帝给她的感觉十分奇怪。
打量她的眼神凉凉的，看她并没多少温度。
但……偏偏素日里都对她爱护有加，即便她干了翻天覆地的事情，他都能照着。
是何道理？
这到底是宠还是不宠？
姜小四正思考着，就听耳畔传来一道凉薄声音：“过来。”
小姑娘迈着短腿朝隔间内走去。
这位陛下身形挺拔而消瘦，面部轮廓十分隽秀。
眼神冷漠而锋锐，扫射过来时，姜小四实在感受不到半点温和。
“陛下，钦天监于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皇帝声音不高，偏偏带着几丝冷。
那位钦天监老大人进来时，姜奈侧目看到，他身体微微抖了抖。
“老臣参见陛下。”
1187 操心的老父亲
“嗯，站一旁等会。”皇帝漫不经心。
姜奈心底顿时滑过一丝奇异的感觉，等什么？
没片刻又有太监来报：“陛下，世子到了。”
“嗯，叫他进来。”
姜奈转头望去，只见沈潇然缓步而入。
“人都来齐了，于大人，说说拟定的日期，给他们小两口参详参详。”
沈潇然看到姜奈神色微怔，显然没想到，小奈也在皇帝的御书房中。
姜奈顿时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皇帝很明显是为了她和沈潇然的婚事而来。
而且他还目的明确叫来钦天监的人，可想而知是为了何事。
“参见陛下。”沈潇然行了礼，被皇帝叫到一旁。
皇帝眉眼特别温和看向他，又将视线转到钦天监那位于大人身上，点点头：“你可以开始说了。”
于大人诚惶诚恐，“老臣与钦天监各位同僚商议一番，已为世子和姜四姑娘挑选出三个黄道吉日，只等陛下定夺。”
皇帝淡淡嗯了一声。
福庆大公公接过钦天监于大人递上来的小册，恭恭敬敬传至皇帝面前。
皇帝翻看了下，只见上面记载内容十分详尽。
包括礼仪规矩、所需置办物品，几个可供挑选的日期全都一应俱全，看来是十分上了心的。
钦天监怎么可能不上心。
皇帝已经再三跟他们说过此事，让他们赶紧着手办理钰亲王世子婚礼的一切事宜。
看样子朝堂上传言果然不虚。
皇帝对钰亲王世子宠爱有加，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姜奈面色古怪望着皇帝，许久都不曾出声。
钰亲王世子沈潇然上前几步，连忙躬身道：“陛下这件事……”
皇帝一摆手打断他的话，目光如炬盯住姜小四，突然出声问道，“你对这婚事有何异议？”
钦天监于大人只觉满头冷汗都滴落下来，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姜小四果断点了点头。
于大人扑通一声便往地上一跪，反应十分灵敏地趴在地上。
额头紧紧挨在地面，不敢抬头朝皇帝望一眼。
姜家四姑娘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彪悍。
“陛下，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年还没及笄。你现在就让我成婚合适吗？”
皇帝淡淡扫了她一眼：“你不喜欢潇然？”
沈潇然只觉自己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姜奈觉得皇帝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她摇了摇头。
皇帝皱皱眉，神色间似乎带了几丝不悦。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喜欢还是喜欢？”
于大人几乎没法再听下去。
他几乎有种错觉，眼前这位并不是皇朝上拨弄风云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反而有点像是姜小四的老父亲。
老父亲面色寻常地在问心爱的闺女，问她喜欢还是不喜欢。
姜奈想了想，斟酌言辞：“潇然挺好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皇帝点点头，“既然喜欢，那还有什么问题？”
皇帝对自己有着迷之自信。
他一向觉得自己挺有眼光，这指婚指的也很不错。
沈潇然这小伙子年轻英俊，又没什么不良嗜好。
1188 惊天大秘闻
平时那叫一个温文如玉君子谦谦，想想也不可能会有姑娘不喜欢他。
所以皇帝觉得自己给这对小鸳鸯做了个媒，似乎还挺不错。
谁知姜奈皱了皱眉：“陛下，你是不是对喜欢两个字有什么误会之处？”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用最简明的语言跟这位陛下沟通一下。
毕竟这皇帝看起来似乎挺喜怒无常的。
姜小四觉得，搞不好他还会迁怒钦天监的那位于大人。
这位于大人，看上去似乎有点惨。
姜奈觉得自己不能再给他雪上添霜。
小姑娘正要开口，沈潇然便抢过话茬：“陛下，姜四姑娘虽然并不讨厌侄儿，但还远远没到婚嫁的地步，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侄儿愿意尊重四姑娘自己的意愿，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一脸怪异望着他，声音中含了几分薄凉之意。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沈潇然一噎，几乎不知该如何接下话去。
是，他是很喜欢奈奈，可若是明知对方无心的情况下，还去强迫她成亲的话，那岂不显得自己非常龌龊？
沈潇然不愿意枉顾她的意愿，甚至非常不情愿看到她愁眉苦脸的小表情。
如果这件事势必要有一个人去面对皇帝恼羞成怒的怒火，那他希望这个人是自己。
皇帝蹙着眉头，一副老父亲的口吻。
“潇然，你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好好去争取。”
“如今朕已经把大好机会放在你面前，你居然退缩又是为何？”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你勿须去管，朕都会帮你们解决掉。”
“你们只需要好好在一起，早日为帝国生下继承人就可以了。”
于大人整个人都懵逼地趴倒在地，脑袋上满是冷汗，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感觉他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闻！
皇帝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已经定了，要把皇位传承给钰亲王世子与姜四姑娘的孩子啊。
他的天爷！
所有人都想错了。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在宗亲之中选一个孩子继承皇位。
却没想到皇帝已经直接把主意打到钰亲王世子下一代身上？
奈奈也是一脸懵逼状。
这货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说这样的话，连忙朝沈潇然投去一眼。
沈潇然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小眼神，躬身对皇帝道，“多谢陛下抬爱。”
“微臣不该不识好歹，只是婚娶之事原本就应从心而来。”
“微臣与四姑娘的婚事，还是希望陛下重新考虑下。”
“微臣不希望令四姑娘为难。”
皇帝冷冷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遂转头看向姜奈。
“今日朕还传召了摄政王，想必你刚才在殿外看到他了。”
“摄政王素来端方稳重、行事沉稳。朕一向都对他放心得很。”
“然而今日却因为你的事，摄政王跟朕大吵一架。”
跪在那里的于大人有点想哭了，他委实不想听这些皇室秘闻啊！
陛下当着他的面说这么多，是不是意味着他阔怜的小命马上就要不保？
“你不想嫁给潇然，难道是想嫁给摄政王？”
1189 全都被你们惯的
“朕给你一个坦诚的机会，你说。”
“朕会好好考虑。”
姜奈深吸一口气，一仰头噼里啪啦连珠炮发道：“陛下，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真的没想过要嫁人。”
“别说我现在这岁数还没到嫁人的时候。”
“哪怕年岁到了，我也可以选择不嫁人是吧？”
“为什么陛下一定要让我从中选一个呢？”
“陛下可能还不怎么了解我。”
“我这破脾气和浑身的毛病，哪里能做什么贤妻良母？”
“陛下还请放宽心，别在为我的琐事操心。就请陛下让臣女，为自己的将来自己做主叭。”
她那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落在皇帝眼里不由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看来是朕太过放纵你，居然让你产生这样奇怪的念头。”
“你一个姑娘家，不嫁人你还想干嘛？是想要翻天？”
“翻天倒也不至于叭。”
姜奈眨了眨眼，“但臣女一向自由惯了，受不得任何束缚。”
“陛下若是一定要强迫我嫁人的话，到时候臣女唯有逃婚了。”
于大人倒抽一口冷气，简直太佩服这位姜四姑娘的勇气。
知道她在面对谁吗？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吗？
竟敢在陛下面前如此大放厥词，而最让人奇怪的是，陛下竟还没发怒，没当场一巴掌拍死这丫头。
皇帝不怒还反笑，淡淡瞥了她一眼，仿佛忆起了什么，神色间拢上一抹淡淡忧思。
“你这顽劣的样子，全是姜富贵教子无方一手促成！朕要扣他三年俸禄，以儆效尤。”
姜小四的脸色立马就有点不高兴了。
但是她没反驳，只是气愤愤站在一边不说话。
皇帝望着她气鼓鼓的脸，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
沈潇然偷瞄了眼陛下，见对方神情虽然有几分不悦，但似乎并未真正生气。
心里不由缓了口气，躬身说道：“陛下，这件事就请让四姑娘自己做主，莫要去逼她了。”
皇帝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沈潇然骂了一声，“全都是被你们给惯出来的。”
他说完这句，随后就对于大人摆了摆手：“滚出去。”
于大人如蒙大赦，连忙麻溜儿地滚出了御书房。
等滚出去被夏风一吹，只觉后背都湿透了，阵阵凉意从脚下传来，冷得他一个激灵。
“你先回去。”皇帝对沈潇然也摆摆手，似乎不愿与他深谈。
沈潇然欲言又止看了姜奈一眼。
皇帝恼怒，“这臭丫头厉害着呢，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这么不放心她，就应该对人家再上心一点。”
沈潇然忙告退出去，一直等到出了御书房的门，神色依然有些怔忪。
皇帝对他与奈奈的婚事格外关注，不知是何缘故。
“听说独孤家的事，你一个字都没问？”
姜奈闷闷地嗯了一声。
“怎么不问问清楚？”
“有什么好问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跟我有关系么？”姜奈一脸的不耐烦。
皇帝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
“姜富贵都跟朕说了，你是个好孩子。”
1190 又爱又恨
他转身从书案下取出一副画轴递过去，“这是你母亲。”
“独孤明月。”
“你母亲她……”皇帝的目光悠远地望着那副摊开的画卷。
想了半晌才道：“可比你脾气好多了，人也长得比你漂亮许多。”
“你连你母亲的半根手指头都不上。”
姜奈呵呵一笑，端详着母亲那副画卷，刚要上手去拿。
画轴就被皇帝拿了过去，又卷好收回了书案。
姜奈一脸懵逼望着他，“我以为这画，陛下打算送给臣女了？”
皇帝冷丢丢望了她一眼，“你在做什么白日大梦？”
“我母亲在哪儿？”
皇帝坐回书案后面，“去了很远的地方。”
姜奈收在衣袖下小拳头紧了紧，“怎么死的？”
皇帝登时大怒，脸上的怒意几乎完全收不住。
“胡说八道什么？谁说她死了？都跟你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猪脑袋臭丫头，听不懂人话？
姜奈一脸懵逼，“你们大人通常欺骗小孩子的时候，不都说母亲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其实是过世了。”
皇帝气笑了，眼神阴郁望着她良久，这才喝了一声“滚出去”。
这就生大怒了！
姜奈是被两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隐卫丢出御书房的。
真哒是丢！
一下就被扫地出门……
小姑娘跌跌撞撞被轰出御书房后，望着紧闭的御书房大门，愤愤不平地瞪了一眼。
沈潇然还在门口等她，见她被丢出来，不由一头黑线走上前去。
“怎么回事？你惹皇上生气了？”
“我怎么知道那皇帝，喜怒无常，说不到三句就对我发火了！”
姜奈想想都觉得一肚皮火没处儿可发。
福庆大公公此时笑眯眯走上前来，“陛下有旨，请世子送姜四姑娘回府。”
“陛下让世子您多多亲近四姑娘，后日的中秋宫宴，请世子去接四姑娘一同入宫。”
这就是贼心不死，依然要撮合他俩？
姜奈抬手摁了摁发疼的脑门，气呼呼转身就走。
御书房内，皇帝冷静了下心情，拿起一本折子，满面郁郁之色。
福庆大公公笑嘻嘻走入门行礼，“陛下，世子已经领着您的旨意，送四姑娘回去了。”
“她怎么说？”
福庆大公公想了想，轻咳一声道，“四姑娘脸色不是太好看。”
“哼，惯的。”说着又翻过一本折子，“前两日沙田部不是进贡了不少水果？”
福庆公公抽了抽嘴角，心说最惯的还不是您呐。
连连点头，笑呵呵道：“奴才这就吩咐人送一些去姜府。”
皇帝心不在焉，抬手按了按头，忽而重重放下一本折子，满面忿忿：“你说她怎么这么不听话？”
福庆大公公哪敢回皇帝这话。
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哪能不了解皇帝。
对小姑娘又爱又恨的。
旁人看皇帝，对小姑娘那是要多冷有多冷，只有福庆大公公心里明白得很，皇帝对小丫头那是真得宠。
皇帝想了想，“去通知姜富贵，罚俸半年。”
福庆大公公：……
这姜大人怕是倒了血霉啦！
1191 事情十分棘手
倒了血霉的姜富贵，感觉自己三天两头都在被人罚俸。
之前摄政王说罚就罚他，现在又是皇帝。
他还不知道罪魁祸首就是自家小闺女，被罚了俸之后，唯有唉声叹气。
每逢大理寺卿胡为涛下了朝约他喝酒，都被他一句“没钱”拒绝了！
为此，大理寺卿还忿忿然跟着他回到姜家，在姜府连蹭两天饭……
姜奈听闻此事后，小嘴微微张了张，放下手里新制的阴器叹了口气。
“我爹他……好像有点惨。”
她几乎能想象老爹是因何而被罚俸的了？
没想到皇帝如此小气，当真给她爹罚俸三年了？
小姑娘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百两银票交给春芽。
春芽忍着笑接过，“是要交给老爷么？”
姜奈一脸肉痛的表情，壮士断腕似的点了点头，“去吧。”
爹太穷了。
此时的姜奈，似乎完全不记得她爹还坐拥一座琉璃石矿呢！
中秋宫宴前一日中午，独孤僻带着人匆匆求见。
姜奈足足晾了他半个时辰，换了一身轻软湖蓝色留仙裙，摆弄了好一会儿妆发，这才缓缓走入花厅。
独孤僻身边几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至极，见她神态轻松如此漫不经心而来，不由怒从心起。
“姜奈，你居然让我们公子等你这么久？”
独孤僻摆手示意他们闭嘴，上前几步一脸抑郁之色盯着姜奈，“四姑娘，你这是在挑战冰封峡谷，还是中央大陆的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太盲目自信了。”
“你的确打败了葛老，但你不会以为，全中央大陆的高手，都是葛老那个修为之境吧？”
独孤僻换言之，在中央大陆，修为远胜于你的，不计其数。
所以你莫要做得太过，以免事情不好收场。
“冰封峡谷的刘茵师姐求到我这里，说你那日用一把细沙一样的东西伤了她们。”
“如今杨雨儿师妹高热不退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你那把细沙有关？”
“那是什么东西？是暗器？？”
姜奈露出一脸微微讶色，“中央大陆来的人，这么点眼力界儿也没有？”
“是不是暗器你还需问我？你那位杨雨儿师妹，自己心里没点数？”
独孤僻心中怒火腾腾直升。
身后几名青年当即冷了脸，“公子，勿须跟她废话，直接将人绑了送到杨姑娘她们面前。”
姜奈不怒反笑，“哦？你们有这本事，不妨就上来绑绑试试。”
独孤僻抬手阻止那几名青年行动，眉眼沉郁望着姜奈，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
“你说，到底如何才肯救人。”
“先前不过也是几句口舌之争吧？”独孤僻有些暴躁。
这些女人是不是都挺闲的？
如今他心里不但抱怨姜奈，还暗暗埋怨刘茵与杨雨儿二人，没个眼力劲儿。
惹谁不好，偏要去惹这么个煞星女魔头，踢到块厚厚的铁板。
姜奈看了他一眼，拖长音调声音极其寡淡，“那东西要从体内拿出来，不花点细功夫是不成的。”
1192 老实交代
“五百钻石币。”
姜奈抿着小嘴半天不吭声，只是十分为难地拧紧眉头。
独孤僻深吸一口气。
来之前他已经跟杨雨儿刘茵提前打过一声招呼，告知她们说不定要花笔巨款才能救命。
因为他心里格外清楚，姜小四就是那趁火打劫的主儿。
日前见她这么轻松放过刘茵与杨雨儿，还以为她当真是发了场善心。
没想到竟在这儿等着呢！
“一千，不能更多！”
“一千钻石币那是一个人的诊金，你那俩人的话……”小姑娘慢吞吞说着话，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独孤僻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俩人两千钻石币，就这么定了。”
“行吧，哦，小女子出诊的话，需要加付一百钻石币出诊费。”
“你！！”独孤僻身后那几名青年，不可思议齐刷刷瞪大眼睛。
卧槽你是仙女出山啊，出一次家门竟然要一百钻石币的车马费，搁哪儿这都不像话吧！
姜奈瞄了独孤僻一眼。
独孤僻按着抽痛的脑门儿，“行。”
小姑娘挺高兴的，才给了老爹一百两银子，回头就都赚回来了。
出门的时候正巧碰上老怀安慰的姜富贵。
富贵原本也蛮高兴，拿着一百两银子打算出门找胡为涛炫耀一番。
看见闺女笑眯眯的，可一瞧见她身后跟着的几人时，脸色便不由变了变。
最近独孤家上门的次数渐多。
也不知是否出于鸵鸟的心态，姜富贵与李家老太太他们如出一辙，都避而不谈独孤家的事情。
好在闺女贴心得很，也从不为此事来闹他们。
嘱咐几句目送闺女出门，姜富贵越想越不放心，把银票揣入怀里，连忙吩咐人套车进宫去了。
……
小院中出来。
独孤僻眼神复杂望着这位小妹。
小姑娘这两千一百钻石币太好赚了。
就掏出个磁石似的东西，在杨雨儿刘茵肌肤上来回挪动，将内里的小沙粒全都给吸了出来。
就这，分分钟解决的事情，小姑娘漫天开黑价，要了两千一钻石币！
独孤僻越来越觉得这小妹不靠谱得很。
姜奈回到家后，趁着时间还早，便让春芽准备了些膳食，先垫垫肚子。
吃完后，便让春芽提着个食盒跟她来到杏花小院后园的小柴房门口。
门一开，一股霉味从内传了出来。
一个女人卷缩着身体靠在柴堆旁边，显然是已经奄奄一息了。
姜奈眸色闪了闪，转头望了春芽一眼。
春芽意会地点点头，上前几步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吃饭了。”
她打开食盒，拿出一颗馒头塞到女人手里。
那人立马狼吞虎咽饥不择食地狠咬了几口，看来是已经饿狠了。
姜奈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从纳戒中取出张凳子坐下，一脸好整以暇，望着面前大口大口吞咽的女人。
“吃完就老实交代。”姜奈笑眯眯地望着对方。
“一梦天蓝，不，应该叫你百里天兰。”
女人低着脑袋，神色微微变了下，握在手里的馒头几乎捏碎。
“说吧，我听着。”
1193 信仰之力的好处
“你想知道什么？”一梦天蓝张口说话，声音显得十分沙哑。
她现在几乎不敢回忆，之前那个可怕的地方。
两三天来，她一直待在那幽闭的秘境之中，几乎把前半生所有痛苦的经历都辗转反侧了好几十遍。
此时想来依然感觉非常可怕，身体几乎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姜奈望了她一眼，接过春芽递来的一杯茶，温吞温吞出声问道，“你们来此的目的。”
“你们这么多年来在我身边不停打转，到底想找什么东西？”
“难道我猜的不错，你们想找藏宝图或钥匙？”
一梦天蓝微微握紧手指，仰头看了姜奈一眼。
“四姑娘猜的没错。”
姜奈笑了笑，“之前你呆的地方，是某个灵宝的封闭空间。”
她捧着茶盏的指尖，泛着莹润光芒。
“若是呆在那里三天以上，人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内消失。”
姜奈语声一顿，看着她微笑，“懂我的意思么？”
一梦天蓝身体微微一抖，连连点着脑袋，“知、知道。”
“知道就行了。”姜奈点了点头，“所以我希望你，在回答问题前，考虑清楚。”
“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一梦天蓝哆嗦着身体跪倒在地，抹了抹脸上脏污，诚心诚意一叩首。
“百里天兰，愿、愿意臣服。”
姜奈笑着点了点头，她喜欢聪明的女孩子，更喜欢聪明又识时务的女孩子。
一个眼色丢给秋叶。
后者笑嘻嘻上前将她扶起，抬手在她裙子一角拍了拍上面黏着的脏污。
“小兰妹妹，你以后绝对会庆幸今日的选择。”
“只要你足够忠诚，我家姑娘会对你好哒。”
百里天兰点了点头，微垂着脑袋说道，“姑娘十分聪敏机智，所有事情几乎都能猜到七七八八了。”
“独孤家来找您，确实是含着他们自己的目的。”
“想必之前艳艳也已经说了一部分。”
姜奈点了点头，“艳艳确实跟我说了不少。不过她毕竟只是你们独孤家的外部人员，故而所知并不多。”
百里天兰“嗯”了一声，“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信仰之力。”
见姜奈并未搭理自己，百里天兰继续说下去，“独孤家主将我们放在云天大陆上，一则是为了在民间做些好事，建立宗祠，扩大真梦大教的影响力，好一次性多吸纳些信仰之力。二来就是为了姑娘手里的那把钥匙。”
“先说这个信仰之力，或许在咱们云天大陆上，这个信仰之力鲜为人知。”
“但在中央大陆，如今那些顶尖势力的族长世家家主，已经为了争取信仰之力，几乎都快挣破头了。”
“说起来我们这边的人或许会感觉好笑，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作用很大。”
“这种信仰之力，听来似乎神乎其神，但其实是真正存在的。”
“体内积蓄一部分信仰之力，可以随时随地召唤星辉之力降临，从而对提升自己的修为很有帮助。”
“另外。信仰之力最大的作用在于……长生。”
1194 长生的诱惑
姜奈的眸子眯了眯，“哦？这些都是中央大陆广为流传的事情？”
百里天兰点了点头，“是的姑娘。关于信仰之力可以促成长生大道的流传，古来已久，如今几乎是中央大陆耳熟能详之事。”
“传说这信仰之力非常虚无缥缈，采撷起来也异常困难。”
百里天兰深吸一口气，“但信仰之力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些年来，我在民间各地游走，用真梦大教的名头，却是吸纳了不少信仰之力。”
“所以独孤家主也十分看重我。”
“如今已经有不少中央大陆上的顶尖势力家族，在效仿独孤家主，将主意打到云天大陆上面。”
“我们真梦大教一直在以主人独孤轩的名义广为宣传。”
“真梦大教的真正教主，是独孤家家主独孤轩。”
姜奈“嗯”了一声，忽而笑了笑，“信仰之力能够召唤星辉之力降临？这事有佐证么？”
“有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当信仰之力聚集到一定程度，星辉之力自然而然便会降临。”
姜奈“哦”地应了声，心底却在不停琢磨着。
难怪山居图这坑货，日常喜爱吸纳信仰之力，喜爱的程度甚至高于日阳之气与月阴之气。
所以说，在日月星的力量之上，信仰之力几乎是能与天地相比肩的喽。
天地之力不可违逆不可吸纳，唯有天地极光赐福给予。
信仰之力相对而言，却是可以吸纳可以召集，甚至像一梦天蓝这样，四处游历打响名声，聚集许多民间百姓们的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就相当于天地之力了。
姜奈点点头，“你继续说。”
“姑娘可能不知道。待境界提升到八十甚至九十级以上，星力的作用对本身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这时候就要靠信仰之力来不断延续自己的寿命，若是能达到长生……”一梦天蓝深吸一口气。
“那便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继续修炼提升，时间这种东西对长生之人毫无意义。”
“即便修炼的再如何缓慢，但相比于其他寿命到了不得不归天的修者而言，这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比命长是吧？
姜奈似笑非笑，“独孤轩想要长生？呵，他这胃口倒挺大的。”
世上所有的修炼者，谁能说自己能长生？
姜奈都不敢这样说。
是人都会亡故，终有一日会走到这一步的不是么？
奈奈没想过这么遥远的事情。
一梦天蓝垂下眉眼，唇角滑过一抹暗讽，“越是身处那个位置的人，越是不太舍得死，长生也就成了中央大陆顶尖势力家主最终极的追求目标了。”
姜奈觉得一梦天蓝说得十分有理，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人真得能长生么？”
一梦天蓝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注视姜奈一眼。
“独孤轩有一句至理名言。”
“那些大妖能活上千年万年，凭什么人不可以呢？”
“改变世间的准则，让人也去突破这个生死定律，从我做起。”
姜奈眨眨眼，“有意思。”
1195 意识烙印
她倒是真不晓得，独孤轩这老男人，有这么远大的志向。
姜奈放下手中茶盏，眼神定定望着她。
“百里天兰。”
“你相信人能突破时间的桎梏？”
后者神色略微有些迷茫，似乎想了好久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在中央大陆上，有一名强者活了九百九十八岁，最后他还是抵不住时间的磋磨亡故了。”
“他的修为最终定格在，九十三级皇级掌控者，号称中央大陆第一人。”
“当然，这只是我们知晓的一位最富盛名的掌控者。”
“在中央大陆其他地方，或许还隐藏着其他，比这位老先生修为境界更高，寿命更长的人。”
“现在中央大陆上所有修者都认为。”
“如今能够打败我们人类修者的，唯有时间。”
姜奈嗤笑一声，漫不经心摇了摇头。
像她这样混吃等死的小咸鱼，对时间的仇恨似乎没那么大。
“汲汲营营长生之道，倒不如拿有限的时间来做点实际的事情。”
一切顺其自然不是更好么？
“独孤轩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小姐猜得没错，独孤轩就是想拿到小姐身上的钥匙。”
一梦天蓝抿了抿唇，“我是半道进入独孤家，对家族的事知之甚少。“
“只晓得上任家主离开独孤家时，把独孤家积累百世的资源与财宝，全都锁进藏宝楼内。”
“打开藏宝楼的唯一方法，只有传承人的血脉与钥匙，双重作用。”
“必须是活着的传承人。”一梦天蓝敛了眉眼，“因为据说藏宝楼入口有专用灵宝，会检查传承人全身状况，哪怕是有一丁点损伤，也无法打开。”
姜奈禁不住扑哧乐出了声。
“那要是手指头不小心划伤了呢？”
“据传说是，也不行。”
姜奈：……
这什么傲娇藏宝楼，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了吧。
“上任家主是？”
“独孤明月小姐。”百里天兰抬起头来，望着姜奈，满脸诚挚之色。
“姑娘，这些是我知道的全部。”
“有很多隐秘的事情，独孤家主也不会交代我去做。”
“家主手里有一部分私卫，会去办一些事，这些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姜奈“嗯”了一声，点点头起身，吩咐春芽，“带她去洗洗，准备点食物。”
出来后，秋叶小声问道，“姑娘就这么相信一梦天蓝所言了？”
“她会不会骗我们，对我们有所隐瞒？”
姜奈笑了笑，“但凡进过流光镜的，都会被下一道意识烙印。”
她弯了弯唇角，“百里天兰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我很喜欢。”
一道黑影幽幽落在她身后不远处。
“说。”姜奈继续往前而行，并未回头。
“那位楚神医，是三天前入的京。”
“如今就住在城北屠家浜。”
姜奈脚步顿了顿，“可有什么人与她联系？”
暗卫一摇了摇头，“三在盯着她，说没见过什么行迹诡异之人在她身边出现。”
姜奈眸光中掠过一丝狐疑之色。
“备车。”她打算去……会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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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继续~
1196 找死？
马车晃晃悠悠前行，到了城北那块区域，道路便显得崎岖狭窄。
车是通不过的了，姜奈唯有下车，带着春芽秋叶二人继续往前行。
穿过城北最热闹的一条菜市场，再往里走，巷子便越发幽深。
纵横交错的巷道看上去十分杂乱无章，若不是一路跟着暗卫一的标记走来，三人早已迷了方向。
“这地方怎么……”春芽朝一旁看了眼。
巷道口坐着两个光半条膀子的大汉，原本正在低声说话，见到三人朝这走来，便投来几道不善的眼神。
“姑娘，您说的那位楚大夫居然住在这里？”秋叶只觉有些不可思议。
听说是位女子，还是个医术很不错的大夫。
怎么会住在城北贫民窑这片地方？
姜奈“嗯”了一声，“这里租金比较便宜。”
楚女官是个勤俭持家之人，以往便是如此。
当初筹措军饷期间，整个宫廷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
楚女官却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即便减了各项俸禄补贴，依然能将宫里大小宴席，打理得漂漂亮亮，找不出丝毫错处。
姜奈的神色略微有几丝恍惚。
就见那几名枯坐在巷口的大汉，忽然不怀好意地朝她们这走来。
秋叶蹙了蹙眉，单手将挂在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一双眼冷冷望着对方，“想死是不是？”
领头一大汉笑了声，口中不清不楚叫道，“哟，小娘子还挺辣。”
秋叶冷笑一声，不由分说便冲上前去，一个大嘴巴子拍在那人脸上。
紧跟着便是一脚撞在对方肚腹。
没等那人佝偻着直起身来，秋叶一记手刀狠狠斩落在他颈项。
干脆利落三招，直接将两名成年壮汉放倒在地。
姜奈从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旁观，提不起多大兴致。
见秋叶罢了手，这才说道，“问问他们。”
秋叶重重一脚踢在地上那家伙腿上，对方发出一声闷响，整个身体都卷缩了起来。
“我家姑娘的话没听到么？说，你们拦在楚大夫家巷子口做什么？”
大汉已然知晓踢到块铁板，抱头哀哀直叫“不敢”。
后在秋叶逼问下，期期艾艾说了几句。
片刻后，秋叶把那几名壮汉踢走，回到姜奈身边，“姑娘，这几个不入流的，堵在这儿门口，就是想捞点好处。”
“据说那楚大夫是个侠医，看诊完全不要钱，收取的药钱也十分低廉。”
“城北这一代好些人慕名而来求医问诊，这几人就在巷子门口设了关卡。”秋叶嗤笑一声。
“就是想收取一些过路费。”
姜奈点了点头，带着秋叶春芽二人走进去。
远远便瞧见一栋平房前队伍排得很长。
见姜奈她们过来，众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们。
城北区这边的居民普遍十分贫穷，平时哪曾见过姜奈这样的姑娘。
他们只看姜小四身上衣衫料子，便知是非富即贵之人。
姜奈抬步往前走去。
一名中年妇人忍不住“诶”地叫出声来。
“你这是插队呢？”
1197 你有病？
姜奈转头瞥了她一眼。
秋叶上前一步隔开那妇人伸来的手指，“我家姑娘是来找人。”
那妇人嗤笑一声，“谁到这儿不是来找楚神医的？”
姜奈懒得理会她们，径自向前，直直来到那间平房门口。
这队伍从那间小平房里一直排到外头，足足有几十号人大排长龙。
姜奈看了不由直皱眉，转头对春芽小声吩咐两句。
后者点点头，转身拔步离去。
姜奈正要入门，排在门口的一名抱孩子老妇连忙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姑娘，大家都在排队，你这样直直走进来，不太好吧。”
“可不是！谁不是在排队呢？”
“谁不着急想早点见楚神医呢？可大家都排队，就你插队不太好吧？”
姜奈转头看了眼红光满面的胖大婶，又瞧了瞧那位抱小孩的老妇。
“你有病？”她声音淡淡地问道。
“诶你这姑娘怎么说话的呢？”
“就是，怎么能骂人呢？”
姜奈皱了皱眉，眼神冷幽幽盯着两名叽叽喳喳的妇人，“我看您中气挺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就是您方才张口大叫时，气味有些大。大概您这两天脾胃不健，多喝粥少喝酒，养一养胃就行。”
“至于这位老太太您。”姜奈上下打量她一眼，“面色红润、肤色还行，讲话也超大声。你抱着的这孩子，除了稍微黑瘦些，要多补充些蛋肉，其余没什么大毛病。”
“所以你们这些人，是因为有免费看诊的机会，才会在这儿大排长龙的吧？”
姜奈一番话说的众人全都目愣口呆。
“秋叶。”
“是，姑娘。”秋叶直接走上前去，摆摆手道，“今日楚大夫不看诊了，你们都走。”
众人立刻吵吵嚷嚷纷闹至极。
一名中年大叔更是闹着要冲上来打人。
秋叶冷冷一眼瞪过去，把那大叔吓住，讪讪然地放下拳头。
楚游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一愣，视线落在姜奈身上。
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姜奈。
楚游的目光竟有几分恍惚。
“不走就用扫帚全都赶走。”姜奈不耐烦地添了一句，转身朝屋内走去。
“把门带上。”
楚游抿唇不语。
“楚大夫？”原本坐在屋里的一对年轻夫妇朝她望了过去。
“你们就按照我给的方子抓药，平时要多注意调养身子。”
“谢谢楚大夫。”俩口子千恩万谢往门外走，还下意识好奇地看了姜奈一眼。
楚大夫怎么会有这般衣着华丽的朋友？
楚游关上门，捏了捏手指，表情竟带上一丝紧张。
姜奈看了看不大的小屋，靠窗摆放着一张木制单人床。
旁边一个四开门药柜，基本就占了平房内太半空间。
当中放了一套桌椅，靠墙的窗台上，摆了不少瓶瓶罐罐，下面还有个小药炉。
“怎么想的？”姜奈在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楚游浑身一抖，不由自主便噗通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微臣见、见过陛，陛下。”
姜奈抬了抬眉眼，目不转睛望着她。
1198 恨铁不成钢
“柳拂衣安排你入京的？”
这虽然是问句，但姜奈心中已是明了。
端看那日妖尊大人的小眼神儿，姜奈便知道，人是柳拂衣安排来的。
“你是吃饱撑的？”姜奈挑起眉峰，似笑非笑望着她。
“外面那些人有病没病你不知道？”
基本都是来看热闹，凑着免费看诊而来的，有什么毛病？
全都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毛病作祟！
“微臣知罪。”
“知什么罪。”姜奈忍不住叹气。
这些人个个都这样。
都多少年过去了，只要她一问话，个个有罪没罪都只会先认罪。
“起来。”
“臣不敢。”
姜奈抬手抚了抚额，“我现在住在刑部尚书姜府。”
“以往的那个我，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楚游伏地不起，脑门紧叩地面，“微臣永远是陛下的臣子。”
姜奈叹了口气，目光复杂落在她身上，“你怎么活下来的？”
“尊上说，陛下有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告诫微臣不要说太多，以免陛下头痛难忍……”
姜奈愣愣，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潜意识里以为自己都记的，可柳拂衣却说她忘了很多事，例如呢？
“我们之间的事我都记的。”
楚游颇为激动地昂起头来，“陛，陛下真得都记的？”
姜奈点点头，面无表情说道，“记的。那时……”
她声音颇有一丝恍惚，“我一个人在大殿里用膳，孤零零坐在那里，一口菜都吃不下去。”
“你就站在门外……”
夕阳的余韵洒在她发间，映照身影修长。
“陛下，微臣给你讲几个笑话下饭吧？”楚女官的声音当时在她耳边悠悠响起，彷如一抹清泉，滑过心间。
姜奈起身走向她，忽而叹了口气，亲自伸手将她扶起。
“你那笑话真的不好笑。”
楚游忍不住破涕为笑。
“这两天怎么不来找我？”
“尊上说，最好不要打扰陛下平静的生活。是微臣太过性急了。”
姜奈朝她望了一眼，“就这么听柳拂衣的话？”
楚游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道：“尊上他……这些年挺不容易的。”
姜奈眼眶微微发热，伸手握住她的腕，声音有些艰涩模糊，“还……还有人？有人和你一起么？”
楚游重重点了点头。
姜奈的瞳孔瞬间收缩放大。
……
与楚游说了会儿话，春芽在巷口买了一些糕点面食回来。
之前排那么多人看诊，想也知道楚游今日定是米粒未进。
姜奈看她吃了点东西，约定见面之期后方才离开。
刚走到巷子口，姜奈就见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站在不远处，正朝自己微微含笑。
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眸之中，荡漾着点点笑意。
“你怎么来了？”姜奈快步蹦跶上前，往他身旁瞧了瞧。
柳拂衣连无边都没带来，就一人站在那儿，看似已等她良久。
“是时候解第二根锁魂钉了。”
柳拂衣淡淡微笑，“有时间么？”
“现在？”
“嗯。”
姜奈蹙着眉点点头，“那就去吧。”
“别怕。”
1199 原本就是你的
“放心，我又找来一件宝贝，名为七芯海棠，可以帮你缓和痛感。”
“有它相助，定魂珠能更加稳定持续发挥功效。”
柳拂衣笑吟吟：“肯定不会像拔第一根钉时，那样难受。”
姜奈望了他一眼。
“柳拂衣。”她轻轻叫了他一声，“你留在世俗界里，帮皇帝跑遍云天大陆处理各种事情，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收集那些东西吧？”
柳拂衣一愣，转眸看向她，眼底近乎出现一道闪亮的光。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对稳固我的神魂、拔除我体内的锁魂钉有用？”
这小姑娘太聪明了。
很多事明明不知道，偏偏随便猜猜都能猜到点子上。
柳拂衣不禁微微叹气。
“你之前……”小姑娘垂着脑袋，咬了咬小嘴，“根本不是替皇帝去江顺钟家拿长生丹。”
“你是……去夺定魂珠的。”
“这个七芯海棠，你又是从哪里抢过来的？”
柳拂衣忽而抬手摸摸她的小脑袋，轻笑一声，“不要胡思乱想。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你的。”
“什么抢不抢的，本座就只是帮你拿回而已。”
姜奈诧异，仰头看向他，“我的？”
“嗯，都是你的，只是机缘巧合散落在外，被一些小蟊贼、小盗匪顺走而已。”
姜奈呼吸一顿。
她此时有理由怀疑，这定魂珠、七芯海棠之类的东西，莫非全都是她的……“陪葬品”？
“别乱想乱想的。”柳拂衣拉起她的衣袖，转头翩然一笑，“你还是趁早想想，第二根锁魂钉解除后，你身上一些变化要如何掩藏才好。”
“变化？”
“嗯嗯。”柳拂衣连连点头，“例如，你更加美了，这可如何是好？真想把你藏到海里去，不让沈翊小王八看见。”
姜奈一头黑线。
“柳拂衣。”
“嗯？”
“谢谢你。”
……
中秋宫宴照例是在傍晚举行。
然而一般过了辰时，官员家眷们就陆陆续续前往宣和门排队进宫。
姜奈昨日解决掉第二根锁魂钉，在山居图内修炼一晚，直到天亮时才出来。
如今精神松懈下来，一路上马车颠颠簸簸，她便恍恍惚惚睡睡醒醒好几回了。
姜念燕不由失笑，“四姐姐今儿又没睡饱啊？”
真是难为她的四姐姐了，回回进宫都大清早的，四姐姐回回都睡不太够。
姜念如用帕子掩唇轻笑，转头朝窗外瞥了一眼。
“六妹妹怎么了？刚为什么不上车来？”
姜念燕摇摇头，“她说马车坐四人太挤，便去后面坐了。”
姜奈此时已经把自己放倒在车位上。
姜念燕担心她妆发歪斜，入了宫遭人耻笑，便让她靠着自己睡会儿。
姜奈瞌瞌睡睡，马车到了宣和门口，照惯例停下。
立马就有小轿来接瞌睡奈，抬着她一路晃进宫里。
此次中秋宫宴设在宫中新建的水榭居。
姜奈下了轿后，精神还是不怎么好。
隔着老远就看到水榭居内人头攒动，一群莺莺燕燕们欢声笑语，正围着前面的观景池聊天谈笑。
1200 长高了？
姜奈一看到这群七嘴八舌的女眷，脚步不由顿了顿。
安阳县主抬头，一眼瞧见姜奈，眸色晦暗不明闪了闪，笑着迎上前来，“四姑娘来了。”
姜奈打起精神，冲她微微笑了笑：“县主姐姐。”
安阳县主脚步一顿，眸色异常地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好几圈。
“四姑娘是不是……长高了？”
不止长高了些，好像肌肤也愈发莹润光泽，即便站在人群之中，也能让人一眼便注意到她的美貌。
姜奈勉强应了两句，便与姜念燕往一旁人少处走去。
平乐郡主蹙眉走上前来，“你理她作甚？”
这些日子以来，姜府这位四姑娘越发锋芒毕露，全京城知名。
平乐郡主是一看到她那张脸，便没来由感到厌烦。
安阳县主笑了笑，“四姑娘挺招人疼的不是么？”
平乐郡主嗤笑一声，“一个不知检点的贱人而已。”
明明都跟钰亲王世子定下婚约了，偏还与摄政王殿下牵扯不清。
“上回我哥说，在路上遇见她跟十七皇叔了。”
“皇叔还站在她那边质问我哥。”平乐郡主哼了一声，“一个小小二品官家的千金，不知天高地厚。”
安阳县主故作吃惊地挑了挑眉眼，“平乐你难道没听说么？”
“这位可不是姜府嫡亲的女儿。”
“那就更可笑！”平乐郡主不屑一笑。
“明明不是姜大人的亲生女儿，却还偏偏赖在姜家不走。”
“永妃娘娘到。”
水榭居内，众多莺莺燕燕的声音顿了顿，随即连忙起身，给信步而来的永妃娘娘见礼。
永妃笑得和蔼。
姜奈却懒得凑过去跟她们啰嗦。
她与姜念燕找了处安静的地方呆着，自顾自说着话。
“四姐姐，你瞌睡的话，要不在旁边睡会儿，我给你把把风。”
姜奈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摇摇脑袋，“不用，我还撑得住。”
若非今天的中秋宫宴办得十分隆重，不出席不太好，她原本都不想来了。
“我听说驭兽帝国的使臣团昨日到访，不知消息是不是真。”
“那还能有假么？肯定是坐不住了呗。”
“想着我们跟大晋帝国结盟，会妨碍到他们的利益。估计早就派了使臣团在路上，只是昨日才入的京。”
姜奈转头看去，见水榭凉亭内，几名姑娘在小声讨论此事。
姜小六就坐在一边，眉眼有些沉郁，对着池塘怔怔发呆。
“四姐姐，你跟六妹妹是不是吵架了。”姜念燕小声问道。
“没吧。”姜奈收回目光，抬手拍拍姜念燕的肩膀，“别担心，没事。”
“大晋帝国昭阳公主到。”
“驭兽帝国霞光公主到。”
众人好奇的眸光都朝往这里走来的几人身上投去。
大晋帝国的昭阳公主与詹元媛小姐，大家都比较熟悉了。
她们身后跟着的两名年轻女子，诸人之前都不曾见过。
永妃娘娘笑得一脸和煦，向大家介绍道，“昭阳公主与詹小姐想必大家都认识了。”
“这位是跟随驭兽帝国使臣团入京的霞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