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1 折磨
“我后悔了。”姜奈微微敛下眉目,轻声说道。
春芽秋叶皆吃了一惊。
她们很少在自家小姑娘脸上看到这样毫不掩饰的真实情绪。
多数时候,小姑娘都是以一副古灵精怪天真烂漫的假象蒙蔽世人。
很少有人知晓,她整个人整颗心都是极其矛盾的。
真实的情绪,如排山倒海而来,来得快,走得也快。
到了杏子林入口时,小姑娘所有外露的情绪,皆已收起,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得特别明亮锐利。
大理寺卿胡为涛与少卿欧阳悦抬眼间,便瞧见小姑娘缓步走下马车。
今日天朗气清,空气中透出几分雨后山林的清新之气。
小姑娘一身深紫色长裙,被林间的微风吹得轻浅飘拂。
她就这样毫无情绪地望着眼前这片惨烈的场景。
很明显这现场已经被仵作稍稍拾掇过一番,因为六具尸体如今正整齐排列在一边。
而原本歪倒在泥地里的马车碎片,这会儿也已被人摞起。
车厢几乎是四分五裂,像是被人用刀锋或是剑气一次性震开的,车轮上有断裂的痕迹。
应该是有数名高手从车后疾速追来,先砍断两只后车轮,再以锐不可当的劲气,震碎了马车。
姜奈面无表情走到尸体边,逐一查看不做一声。
当走到姣姣姑娘身边时,就见她双眼骇然睁得滚圆,身体已经被人整个儿拦腰截断了。
这几位姑娘,手臂与脸上都有许多擦伤,这说明车厢被震碎的瞬间,这几人是从疾驰的马车上分散滚出去的。
随后那些高手从后一拥而上,一剑斩断姣姣姑娘的下半身。
姜奈的视线落在姣姣的双足上。
只听一名中年仵作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而已,凶手却极其残忍。先拦腰一剑斩断这位姑娘,又她爬了长长一段路,紧跟着又把她的双足给削了下来。”
“过路的樵夫发现她时,说她两眼圆睁抱着自己一双赤裸的足,就靠坐在那边的树下。当时差点没把那几个樵夫给吓疯了。”
大理寺少卿欧阳悦深吸一口气,英俊的脸上显出几分怒意,“这些凶徒简直毫无人性。”
姜奈在姣姣身边蹲了下来,抬手给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
似乎又想起昨日,这位姑娘迎着夏日温柔的风款款而来,含笑冲她行礼的模样儿。
如此鲜活的一条性命,就这般脆弱地离开人世,还是以这种最屈辱最凄凉的方式。
旁边传来永昌楼老板哭泣的声音,“我这几个姑娘死的真是太冤了,大老爷,您一定要帮她们找到杀人凶手,将之绳之於法。”
只听仵作又道:“姣姣姑娘怕是死前太过痛苦,故而死不瞑目,无论怎么帮她阖眼,她始终都睁着。”
胡为涛忍不住叹道:“我实在不懂,这凶徒是为何意?既已一剑斩断姣姣姑娘的下半身,又为何再多此一举斩去她双足?”
还让姣姣姑娘自己捧着这双断足,这是多变态的折磨人的法子。
992 召见亡灵
姜奈忽而缓缓站起身来。
在姜大老爷等人投来的疑惑目光中,左手划出一道圈,右手推出一道印诀,语气森冷而冰寒地念道:“三界内处,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吾身。”
众人吃惊地望了过去,只见小姑娘周身升起一道金光,环成圈绕成圆,顺着她的体肤不停走动。
“天君地君皆听我令,诸法邪神均从召谕,天地亡魂,阴阳之界,听汝诉说冤屈。”
欧阳悦等人顿觉眼前狂风大作,莫不惊愕对视,匆匆避退数步。
抬眼间,只见这位四姑娘,仿佛天生神光笼罩之人,周身被一圈金光围拢在内。
继而身边顿时出现一团团灰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鬼哭狼嚎,不住在她身边飘荡。
众人都看呆了,尤其是姜大老爷。
别说,就连他也不曾见过闺女如此大神通的操作。
莫非小闺女这是在召见地下亡灵??一个奇异的念头就这么闪过姜富贵的脑海。
随即他便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心下一阵紧张难安。
胡闹,真正是胡闹。
姜富贵不傻,他甚至有预感,闺女这么做,极有可能会损伤自身。
如此一来,他不由有些着慌,很想冲过去,直接让她停止。
然而此刻姜奈周身被金光覆盖,寻常人又哪里能近身过去。
不多时,姜奈身边那一团团灰雾渐渐隐没。
姜富贵急忙快步跑上前去,刚想伸手去碰小闺女,便倏然被那道金光给震开数步。
直至姜奈身上的的金光逐渐消退,姜富贵等人这才敢慢慢靠近过去。
“奈奈?”姜富贵又是吃惊又是着急,绕着姜奈身旁来回打转。
“取纸笔来。”姜奈冷声说道。
姜富贵急忙甩了甩手,“快,快去取纸笔。”
小闺女脸色有些微微发白,老父亲一颗心便跟着起起伏伏,“闺女,你没事吧?”
姜奈席地而坐,右手执笔紧抿唇瓣,几乎是眨眼间便在画纸上一蹴而就,一副多人图像便大成了。
姜富贵望着纸上的六人,目中露出震惊的神色。
闺女居然在分分钟内就画出六个如此生动的人像,这六人无论是眉眼还是面貌,都画的相当好,仿佛跃然纸上,人像甚是清晰。
就像是,像是对着真人刻印出来的一样。
姜富贵吃惊的是,平日里“不学无术”的闺女,画画居然这么好?
六年前还是一手让人不忍直视的烂画啊!
“父亲,面熟么。”姜奈却直接忽略老父亲震惊的神色,冷声问道。
“这,这……”姜富贵愕然地望着纸上那六人。
胡为涛与欧阳悦也跟着凑上前来,仔细打量画纸上的人,脸上亦露出微讶的神色。
“认出来了吧。”姜奈冷声说道,“这六人,正是大晋帝国昭阳公主的随身护卫。”
姜奈走至姣姣姑娘身旁,缓缓蹲身覆上她的眼帘,语声轻缓道:
“杀人者,人恒杀之,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你安心去吧,我自当为你讨回一个公道。愿你来世无忧、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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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3 扪心自问
回程路上,姜奈依然兴致不高,只是沉默靠在一侧,不知心中所想。
春芽见状,递给她一杯茶轻声劝说:“姑娘,您心里也别不痛快了。”
“其实您比谁都清楚,就昨天那个情况,您唯有留下。根本不可能孤注一掷任性妄为地追出去。”
秋叶点了点头,“姑娘,您当时若是不管不顾冲出去找人,那就完全是你的不对了。”
“那可是擅闯出宫!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即便陛下再有心要保你,恐怕也很为难。”
“您若真闯出去,最为难的应该是陛下吧。罚你吧,又好似于心不忍。不罚吧,又堵不上悠悠众口。届时可如何是好?”
“是啊姑娘。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你留下了。”
小姑娘如此聪慧,怎会看不清当时的状况?
姜奈自然知道,昨日那个情况,她若肆无忌惮非得闯出去,皇帝护是肯定会护她的。
虽然她也不知为何,但心里便是如此笃定。
但就如春芽与秋叶所言,到时肯定免不了让陛下左右为难。
而留下来情况则完全不同。
虽然也是狠狠闹腾一场,但却引得明轩王护卫当场拔了刀,于是这错处自然就是大晋帝国的人来承担。
皇帝只需一个眼神,再幽幽问一句,明轩王是否想要破坏和谈,就可以使人乖乖就范。
之后皇帝让潇然送她回家休息,而不是她自己闯出宫,这两者之间差别可就太大了。
春芽又给她杯中添了点温水,叹了口气道:“姑娘,你以前不是老跟我们说,命这种事是很难更改的吗?”
“往常你从不沾手帮人去改命,怎么如今自己反倒想不通了呢?”
“你想想,如果你真能扭转她们的命途,昨晚上又岂会被詹元媛她们给拦下来?”
秋叶点点头无限赞同,“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天爷不想让你去改,也不能去改。万一您插手其中,沾得他们之间的因果,说不定这后果就全得由您来背着了。”
秋叶觉得,自己就是个自私的人。
虽然她也很同情姣姣姑娘她们,可若是改命的后果,必须要由自家姑娘去担着的话,她就一点都不愿意了。
春芽脸色极为凝重地微微颔首。
“姑娘若是昨天不管不顾就这样闯出宫,所有的后果就得您自己来担着,说不定,还会牵累大老爷。”
“这才是您昨天没有真正动手的原因不是吗?”
“其实您自己心里分明很清楚的,但您就是郁闷而已。”
姜奈掀开帘子,望了望车外日光摇曳。
道理她都懂,也确实是这个理,但正如春芽所说,她就是郁闷,她就是心有不甘。
春芽握住她的手,轻轻问了一声:“姑娘,那您觉得,如果昨晚上让您真追出去了,您能担保,一定能救得了她们吗?”
这句话不啻一记重锤狠狠落在姜奈心头,让她为之心颤。
她侧眸望了春芽一眼,眸光幽幽闪动。
是啊,她不由扪心自问,她救得了吗?
994 我的承诺
她真能一手拨弄风云,彻底更改别人的命运吗?
改命这种事,说到底她也没有万全把握。
“而且,既然昭阳公主想要杀她们。若今天杀不了,明天总能杀。若明天杀不了,后天总要杀。您确定能一次次去救她们吗?”
姜奈沉默以对。
许久才沉沉叹了口气。
春芽秋叶互视一眼,心中莫名微微一松,知道小姑娘应是想通了。
一直坐在马车外默默驾车而行的艳艳,此时忽而说了一句,“那个车夫,很有问题。”
“车夫当然是有问题的。”
春芽冷声说道:“所有人都死了,他却不知所踪。”
“想必老爷和胡大人他们,应该也知道这个车夫大有问题。”
姜奈点了点头,冷冷出声,“他跑不远。”
回去摆个寻人阵,不出两日,便能把那车夫给找回来。
既然敢收别人的银子,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那他注定得为自己犯下的恶事负责。
“姑娘,你说朝廷会为了那六个可怜枉死的女子,去捉拿幕后罪魁祸首昭阳公主吗?”
姜奈叹了口气,“世事无常,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她心里是最清楚的,皇帝不会为这六名柔弱无依的小女子大动干戈,更加不可能去惩罚那位大晋帝国的昭阳公主。
顶多就是杀了那六个凶徒护卫,为之偿命罢了。
陛下有他自己的大格局。
此次和谈关乎两国安定,亿万臣民的繁荣稳定发展,不可能因这六人而遭到破坏。
事实就是那么令人无奈。
所以很显然,昭阳公主会全须全尾回到她自己的大晋帝国。
至少在大皓月的境内,没有人敢去动她们,也没有人能动她们。
破坏和谈的罪名,没有任何一人能背负得起。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导致和谈破灭,那就不是只死六个人如此简单的事了。
秋芽秋叶咬了咬牙,满脸气愤,“真是太便宜那个昭阳公主了,随随便便找几个替死鬼,便能为姣姣姑娘她们偿命。”
那位公主,从始至终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晋帝国公主。
姜奈微微一笑,唇边露出一丝冷色:“是吗?”
那位姣姣姑娘合眼之前,她答应过她,一定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姜奈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我做出的承诺,自然是不会改变,也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春芽和秋叶虽然都有些吃惊,但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两日后,昭阳公主身边的六名侍卫由皇帝亲自下令赐死。
朝廷给出的理由是:那六位侍卫见到美人后,色心大动欲图不轨,但遭到六位姑娘的决绝反抗,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给屠杀殆尽。
但这理由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只是个搪塞借口,为了安抚人心而用。
至于真相是什么,鲜少有人会再去追究,毕竟凶徒不是已经伏法了吗?
与此同时,姜四姑娘的盛名简直是闹得天下尽知。
所有人都在口口相传,姜府那位四姑娘,一手玄门术法神通广大。
995 名声大噪的四姑娘
随手摆了个阵,不出两日就配合官府找到那位收人钱财的车夫,并让他引颈伏诛,受到应有的惩罚。
还有那日在杏子林现场,亲眼目睹四姑娘一番动作的护卫们,把姜四姑娘金光附体召问亡灵的场景给透露了出去。
只说四姑娘一身金光正气,亡灵绕其身哭吼喊冤。
最终一直死不瞑目的姣姣姑娘,却在姜四姑娘的一手抚摸下,缓缓闭上眼,露出安详的神色。
众人传得神乎其神愈演愈烈,更有说书先生将此事编成书文,在酒肆茶楼内说唱。
一时间帝京城内关于四姑娘与阴阳斋的事,便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人人都说这位姜府四姑娘是仙女投胎转世,天神下凡而来,所以一手玄术几乎是出神入化。
还说这世上就没有四姑娘解决不了的问题。
不管外面传的如何活灵活现,多少人几乎踏平阴阳斋大门求见四姑娘一面。
姜奈三天以来大门不出二门没迈,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杏花小院里休养生息。
召灵对她的身体影响还挺大。
这三天时间,姜奈一直在休息自我调整,今天精神显然已经好了许多。
邱氏一天会来探望她好几回,如今见她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心里也不由微微舒了口气,再三吩咐春芽秋叶等人定要好好照顾,有什么事立马来报。
午后,姜奈让人搬了张躺椅放到庭院中,半躺在树下午歇。
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说三房三小姐姜念如带着两位韩姑娘前来拜访。
姜奈疑惑起身,抬眼便见姜念如笑靥如花,领着两名如花似玉的姑娘,快步走入她的杏花小院。
“四妹妹,身体好些了么?”姜念如一进门便热情地问道。
走在姜念如身旁的那名十八九岁年轻女子,容貌清秀作妇人打扮,姜奈看着觉得有几分眼熟。
姜念如笑着走上前来,“四妹妹不认识了吗?咱们小时候在林夫子那儿一块听过学的。”
“这两位,是我大表姐韩薇、二表姐韩香。”
姜奈顿时想了起来,忙起身笑道:“见过韩家大姐姐二姐姐。”
这俩姑娘,是三房夫人韩氏娘家侄女,姜奈小时候确实与她们一块在林夫子那听过几次学。
韩家大表姐韩薇,性情十分温柔娴静,小时候对她也颇多照顾。
听说她年前已嫁为人妇,夫君是正六品的兵部主事。
而这位韩家二小姐韩香,据说亲事也已定下,年底便要过门。
韩薇柔声说道:“贸然来访,还请四妹妹见谅。”
姜奈笑着让人准备茶水并请三人入座。
“许久未见韩家大表姐,二表姐了。”
韩薇笑了笑,“四妹妹变化也很大。我至今还记得,四妹妹在夫子课堂上捣蛋的模样。”
“经年一过,妹妹成长成熟许多。若是走在路上,真不敢贸然相认了。”
姜念如似乎也想起姜奈小时候气得夫子脸色铁青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
几人寒暄几句,问了下彼此近况,姜念如这才道明来意。
996 怒斥
原来韩家姐妹二人,此次是来替韩国公夫人当说客的。
听说这三天以来,韩国公夫人日日都去阴阳斋门前守着,却因姜姑娘几天都没出门,根本就遇不见她。
此事姜奈也听说了,秋叶那小包打听日日在她耳边念叨嘲讽:
国公夫人给咱们夫人下过好几次帖子了,说是要请夫人出来喝茶赏花。切,夫人一次都没应,理都不理她,可把那位国公夫人给气死了。
说什么喝茶赏花,全部都是托词,国公夫人目的大概就是想邀约姜奈。
不过姜奈连日来精神不济,也根本懒得搭理她。
再加上这位国公夫人,先前态度很是强硬,姜奈看她不爽,自然是避之不见。
管她是不是天天着急上火的上门堵人呢,她跟韩国公府都闹成那样了,没道理再做些表面文章。
韩薇柔声劝说,“四妹妹。国公夫人自己也知道,之前因为大小姐的事情,与你们闹得很不愉快。”
“她清楚自己就算再上门求多少次,四妹妹都不会搭理她的。”
姜奈看着韩薇笑了笑:“韩家大表姐,我并不是有意避之不见。只是近来身体不好,心情亦是欠佳,所以阴阳斋一直不曾开张。国公夫人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不不行,不能以后再说。”韩香见状连忙说道。
姜奈似笑非笑看向她,后者脸上一红,期期艾艾开口:“这件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韩薇轻叹一声:“四妹妹,我知道如此开口实在是有些唐突,只不过阿萱的事情,当真不能再拖延下去。”
“希望四妹妹能看在彼此好歹亲戚一场的份儿上,帮忙去看一下韩三小姐。”
“你说的这位韩三小姐,就是那个六年多以来,一直躺在床上未曾醒转的人?”
韩香连连点头,“嗯,你看,你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吗?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与你大姐姐也有点关联的。”
韩香无视韩薇丢给她的警告眼神,拂开韩薇拽自己衣袖的手,一股脑儿把话全都倒了出来。
“国公夫人之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不太喜欢你大姐姐,也是因为你大姐姐才刚定亲那会儿,韩三小姐就病倒了,然后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所以你看,对于一个做母亲的人来说,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是不是?”
“任谁都会迁怒……”
姜奈“砰”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冷笑着看向韩香,“你说这个话之前,有没有动过你的脑子?”
“知不知道什么叫口无遮拦?”
“你都多大年纪了,居然张口即来?随随便便就安了个罪名在我大姐姐头上。那位韩三小姐病了?哪怕就是死了又跟我大姐姐有什么关系?”
“难道就因为定了个亲,就能把一切罪名安到她头上吗?”
“韩姑娘,若是你定完亲,你的未婚夫便出了个什么意外而突然亡故,那你是不是就成了克夫命呀?”
姜奈眼底讥诮异常。
997 什么样的姜四
韩香闻言脸色发白,眼里含着泪珠几乎要夺眶而出,“你,你说话何必如此刻薄?”
姜奈唇边泛起一丝凉薄的冷笑:“韩二姑娘,我看你是三夫人兄长家的女儿,所以我待你便客气了几分。”
“但这并不表示,你们可以随意爬到我们姜家人头上,胡乱撒野。”
“这不是你可以胡言乱语的地方,送客!”
春芽秋叶上前福了福身,“两位韩小姐,请吧。”
韩薇就知道韩香这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刚才都已经给她狂使眼色外加拽她了,居然还不管不顾把这些话给说出来。
这种姜家大小姐克了三姑娘的话,在自己人面前说说便罢了。
如今韩香这丫头居然把话说到姜家四姑娘面前,任凭谁护姐心切都要跟人着急的。
韩薇急忙站起身来,连忙朝姜四行了一礼,“四姑娘你莫要生气,是我妹妹说错话了,她没有那个意思。”
“她没有说错话。我知道,这些话就是韩国公夫人自己说的。”
姜奈脸色冷漠异常,眸光淡淡掠过二人。
“只不过是代为转达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位尊贵的夫人在打什么主意。她以为她这样说了,我就能心怀愧疚感到不好意思?”
“这世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现在求人的是她,不是我!你们先让她摆清楚自己的态度再来。”
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贵妇人,真以为世上所有一切都能任由她搓揉捏扁?
姜念如心说坏了,连忙上前拉住韩香,轻轻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示意她莫要在姜四姑娘面前哭出声来。
姜四这个人,这些年来她已了解清楚。
最是护短的一个人,韩香这蠢丫头怎能在她面前编派大姐姐的不是?
这种话连她都听不下去,更别说是护姐如命的姜奈了。
韩薇急忙说道,“四妹妹,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好生为难,但是……”
“韩大小姐,我晓得令尊依附于韩国公府,做什么事都身不由己。你们也是迫不得已才会上门来当这个说客。”
“但是本小姐和韩国公府,之前已经闹成那个样子了。我是决计不可能再上门去为她们做任何事情的,明白吗?”
姜奈知道,这件事跟韩薇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韩薇韩香生在韩家,算是韩国公府的旁支一脉。
韩国公府自己不想拉下脸来求人,就逼着三夫人与韩家大表姐她们来求。
说实话,姜奈十分不喜欢这位夫人做事的方式。
求人连句软话都不屑去说?凭什么,全世界都要围绕韩国公府转?
韩薇见她一脸推拒,不由苦笑出声。
从见面到如今,姜奈连称呼都变了,可见心里已是彻底恼了她们姐妹。
“四妹妹,我也并不全因韩国公府的关系才会上门来求你帮忙。“
“其实我和韩三小姐韩萱,关系非常不错,我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她的为人,我也很清楚。”
“完全不似她母亲那样,韩三小姐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998 我了解的姜四
“我看她如今躺在床上这么多年,我也是非常于心不忍。”
“之前国公府请过不少和尚道士来看过,包括那位赫赫有名的三路先生,全都束手无策。”
“大夫们都说,三小姐除了有点体虚,没有任何问题。但她就是不醒,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睁开眼过。”
“她活着,却又像是死了。”韩薇声音微微哽咽,“我每次去看她,心里都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哭也哭不出来,只觉难受。”
“四妹妹你说,这样的活着,是好,还是不好?”
“这么些年来众说纷纭的,国公夫人她也是心力交瘁。若非四妹妹声名大噪,国公夫人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你头上。”
“如今京城内,人人都在传说四妹妹有大神通。我想着,或许四妹妹会看在我们故交一场的份儿上,帮帮我这位可怜的朋友。”
姜奈眸光淡淡,望着韩薇微红的眼圈,缓缓点了点头,“韩家大表姐,你的来意我知道了。”
“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儿上过去一趟。但前提条件是,国公夫人必须放下姿态,亲自上门来请我。”
“另外,我的费用可不低。”
“千金一卦世人皆知。”
“万金诊断问题,但需要治疗的话,就得另外加价。”
“看过程,看耗费的精气神。治疗价格必须五万金起步,到百万金不等。”
“你不妨先去问问她,这个价位行不行?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她亲自上门来请我。”
“我不想看到韩国公府任何一人待我趾高气昂,哪怕有一点令我不满意,我会随时转身离去。”
韩香闻言,双眼不由瞪大,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姜奈,感觉这小姑娘是不是有点疯了。
居然对国公夫人提出这种无理至极的要求!
什么亲自上门来请,而且还要放低姿态放软话语,哄着她求着她?
这怎么可能?
更离谱的是,她报出来的天价,简直让人大吃一惊。
单单只是诊断便要一万两黄金?
这……换了谁都不可能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吧。
“好,我会如实转告,多谢四妹妹。”韩薇抿唇一笑,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姜奈颔首,命人送走韩家姐妹与姜念如。
离开杏花小院后,韩香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姐姐,国公夫人会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
“如果她为阿萱好,就一定会答应。”
姜念如跟在姐妹二人身旁,忍不住出声问道:“大表姐,你方才说的那番话……”
“皆是出自真心实意。”韩薇望着她们叹了一声,“都这么多年了,四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了解么?”
“她是个遇强会更强的人,威胁逼迫待她来说都没有用。唯有说真话,用满腔真情实意打动她方能奏效。”
“噢,难怪她刚才会松口。”姜念如舒了口气,“还是大表姐有方法。”
“阿香,你往后行事切莫如此冲动,都快嫁做人妇了,说话得过脑子。”
韩香羞得满面通红。
999 补一更
姜念如望着两姐妹轻叹一声。
四妹妹与韩国公府先前梁子结大了,按说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好在四妹妹还愿意卖大表姐一个面子。
姜念如送走韩家姐妹,便匆匆赶回去向三夫人禀报情况。
尚幸情况不算是最糟糕。
只要四妹妹愿意出手,事情应该可以迎刃而解。
她这么想着,随即不由一愣。
怎么回事?何时起,四妹妹在自己心里,竟已成一位无所不能之人?
姜奈根本没有把韩国公府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两天精神稍好,她便常常把自己关在日光塔里面训练。
她如今停滞在日光塔四十五层,大约有七天出头的时间了。
心心念念想再往上突破一层,却次次都失败在最后关头。
这两日小家伙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一直都在山居图里面修炼闯关,闲下来便雕琢一些阴器。
午时,宫里传来消息说,永妃娘娘想要召见她。
姜奈只淡淡问了一声:“那位昭阳公主会去吗?”
暗卫一点了点头:“这段日子以来,昭阳公主天天进宫,与那位永妃娘娘倒是打得非常火热。”
“而且她三不五时追着昭王殿下黏黏糊糊,这件事已经满京都皆知了。”
姜奈哦了一声,低头专心致志雕着一枚小黑狼形状的阴器,唇角浮上一丝浅淡笑意。
“这位昭阳公主,在大晋帝国内就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
“大晋帝国的现任皇帝是她兄长,对她的所作所为也很是头痛。”
“原本这一次昭阳公主在大晋帝国内惹出些事端,大晋帝国皇帝是要惩处她的。但明轩王将昭阳公主带出来,出使我们皓月帝国,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姜奈握着手中阴器,抬眼看向一,“据说这位昭阳公主手段很是毒辣,而且是个生性放荡之人。”
“是,她在大晋帝国内看上一位年轻将领,但这位将领之前已经娶过发妻。”
“公主为了得到这男人,于是就命人把这位将领的发妻眼珠子挖了,还命人砍断她的双手双脚,把她扔进一口废井之中。”
暗卫一面无表情陈述:“这件事败露之后,皇帝为了安抚那位将领,竟异想天开要把昭阳公主下嫁于他。”
“但这位将领却是个热血的爷们,他在朝会上当众拒绝皇帝的指婚,并且破口大骂昭阳公主心思歹毒,是个无比肮脏的荡妇,把昭阳公主给气死了。”
“事后皇帝很是没有脸面,原本是要想个法子把这将领给撤职查办的。奈何那位年轻将领军功显赫,皇帝还需倚重别人,于是便将此事按捺隐忍。”
“然而三天后,将领却被人砍下头颅,挂在了城门口。所有人都说这是昭阳公主派出的暗卫干的。但没有人能指征这件事。”
“皇帝也因此事而大怒,原本想处置昭阳公主,却被明轩王带来咱们皓月帝国。”
姜奈闻言只是笑了笑,“那看来她杀过不少人,手上沾满形形色色之人的鲜血。”
1000 再补一更
“她大概是看惯了死人,看惯了阴魂,应该不会惧怕这些东西吧。”
暗卫一知道,小主人只是在自自言自语。
但他却还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越是作恶多端之人,越是对鬼神心怀畏惧。”
“主人,她会恐惧害怕的。”
……
姜奈没想到,永妃娘娘召见她竟是为了跟她促进感情而来。
此番进宫让人大感意外的是,竟木有发生丝毫幺蛾子!
小姑娘安安全全进宫,欢欢喜喜出宫,还带回了永妃娘娘给的一大堆赏赐,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唯一的遗憾是,居然没有碰到昭阳公主。
真可惜,难为她一早就为这位美丽的公主准备那么多的阴器,打算送她几件赏玩一番呢。
听娘娘的口气是,昭阳公主今日一大早便随昭王殿下去了京郊。
说到此,娘娘脸上还露出一丝微笑,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道:“奈奈,你觉得昭阳公主与昭王殿下可般配?”
奈奈当时咋回答的呢?
哦是了,她摇了摇大头,一脸正经对娘娘道:“一点都不配娘娘。昭王殿下早就心有所属,您有时间就劝劝陛下,别再乱点鸳鸯谱了。”
永妃娘娘冲她露出个古怪的表情,好似她说了什么诡异的话,隔了半晌才问道:“昭王殿下他,心之所属谁?”
姜奈不清楚为何这位永妃娘娘竟一脸异色望着自己,好似下一秒就能从她口中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姜奈当时十分正经地告诉娘娘:“娘娘您不知道么?昭王殿下他与允亲王世子是一对呀。”
姜奈捧着一大堆金银珠宝回到姜府的消息,稍晚传入姜小六耳中。
后者对着铜镜咬牙切齿一番,几乎捏碎手里的杯子。
真正是可恶,姜奈何时竟又攀附上了永妃娘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事情总是那么失去控制,她感觉完全无法理解今世的姜奈。
从宫中回来没多久,得到消息的韩国公夫人便领着诸多奴仆亲自上门。
这回是彻底放软了姿态,僵着脸好话说了一箩筐,又送礼又送钱的,大张旗鼓把姜奈邀请回家。
姜奈再入韩国公府,二公子韩兆与她的小妾们早就闻风而逃,韩三公子韩通也不敢露面。
陪国公夫人出来接待姜奈的,是大少夫人韩邱氏。
这回见面,韩邱氏对姜奈的态度又恭敬数分,一副完全不敢造次的模样,亦步亦趋紧跟在婆婆身后。
一行人陪着姜奈去了韩三小姐韩萱的闺房。
姜奈一踏进门,就见一名容貌秀丽、脸色微白的姑娘坐在窗口的小春凳上,垂头绣着手中的鸳鸯织锦绣品。
姜奈脚步一顿。
那姑娘抬起头来,冲她微笑着轻轻颔首。
“四姑娘,可是这屋子有什么问题?”国公夫人见她停顿在门口,不由满脸紧张地问道。
“此前也有先生说,这屋子风水不好,当时却也已经调整过一番……”
姜奈对国公夫人的叨叨低语充耳不闻,视线只一径落在窗口位置。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窗下一张空荡荡的春凳,旁边摆着一只松柏逢春小盆景。
1001 让我们单独聊聊
姜奈跨门而入,视线落在那垂首默默绣着绣品的姑娘身上。
停顿片刻,又将目光放至床榻前。
两名小丫头正跪坐在床边伺候。
见到国公夫人与大少夫人前后脚入门,连忙起身行过一礼。
姜奈抬步上前,望向躺在榻上紧阖双目的年轻女子。
只见她一身浅黄踏纱水鹤纹软袍,眉目清秀,菱唇苍白。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几无一点血色。
姜奈抬眼瞥向窗口,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方。
从她们进门到现在,那姑娘就方才稍稍抬头冲她笑了笑,其余时候仿佛个透明人似的,眼里完全看不到旁人存在。
“四、四姑娘,您能看出什么问题么?”韩邱氏小心翼翼问道。
姜奈微微敛眉,“你们都出去,我要跟三小姐单独聊聊。”
众人面面相觑一眼,齐齐把视线落在床榻上呼吸浅不可闻的韩三姑娘身上。
“聊聊?”韩邱氏愕然地看了一眼自家婆母。
国公夫人虽力持镇定,但脸上的肌肉依然止不住微微一动,显是内心横起波澜。
姜奈转头看向国公夫人一行人。
韩国公夫人立刻会意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都先出去。那,那你跟阿萱好好聊聊吧。”
国公夫人与韩邱氏几人连忙转身退出屋外。
“母亲,你看这个事儿……”韩邱氏满面古怪地瞧向国公夫人,“四姑娘她,当真能跟三小姐聊上?”
这怎么可能,一个躺了六年多的活死人,聊?要怎么聊?
国公夫人信不信韩邱氏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一千一万个不信的。
于是便拉着韩国公夫人绕到屋子后面,从雕花窗棂的缝隙往里看去。
这一瞧,所有人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姜家那位四小姐斜倚在窗下的春凳上,正侧首望着身边的空气,一脸笑眯眯的表情。
“你为什么能看见我?”韩小姐疑惑地看了姜奈一眼,“你也是被她们请来的么?”
“这么多年来,她们请了无数的和尚道士,都没有你厉害。你一眼就能看到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姜四,是她们从阴阳斋请来的姜大师。”姜奈眨眨眼,笑嘻嘻说道。
“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想来唤醒我的?”韩三小姐皱了皱鼻子,“可我不愿意醒,你们为何要强迫我呢?”
“三小姐,你真觉得自己还能醒来么?”姜奈一手支起下巴,倚在窗台旁,笑容满面看着对方。
韩三小姐愣了愣,缓缓放下手中的绣品,眼里含着几分疑惑,“你不是大师么?是我父亲母亲请你过来的对不对?”
“我是大师,可我不是神仙。三小姐,你离魂多年,回不去了。”姜奈淡淡一笑,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仿佛在跟这位三小姐聊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站在窗下偷听的韩国公夫人却几欲站立不稳。
韩邱氏急忙扶着她走远一些,“母亲。”
“母亲,你也别着急。那个姜四姑娘,谁知道她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1002 请求
“三小姐虽然这些年来气息微弱,但她一直都是活着的不是么?”
“母亲,那姜四姑娘的话,也不能尽信啊。”
韩邱氏扶着国公夫人,替她背后顺着气,“再说了,她对着个空气,在那儿唧唧歪歪,谁知道她是不是装样子骗我们来着。”
姜奈转头看了眼窗外,唇角微微勾了勾,“三小姐这是在绣什么。”
韩三小姐露出满面欢欢喜喜的表情,“我给冯郎绣的荷包,好看么?”
姜奈轻轻“嗯”了一声,“还行吧,绣工赶得上我一半啦。”
韩三小姐不服气地蹙了蹙眉,“我的绣工,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
“噢,那是因为六年前我还小,现在我长大了。数一数二就是我,你至多只能排第三。”
韩三小姐扑哧一乐,“你这小姑娘,说话倒是有趣得紧。”
姜奈偏了偏头,“你成天坐在这窗下绣这绣那,不曾做过些旁的事情?”
韩三小姐微微仰头想了想,“不曾。”
“你不觉得无聊么?”
“怎么会无聊。我家冯郎今年马上就要科考了。我要给他多准备些东西,护膝也需要两三对加以替换。”
“你每天在这儿给他绣这绣那,他又不知道,你绣来有何用?”
韩三小姐神情呆了呆,歪着头苦思冥想片刻,“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行,我得去见他一面。”
“去哪儿见他呀。”
“我知道他住哪儿。”韩三小姐站起身来,一抹飘忽的影子便要移向门口。
姜奈一指定身符下去,将她定在屋子中央。
“你这是做什么?”韩三小姐又急又气,“我还当你是个好人,你,你定住我做什么?”
“三小姐,你出不去这个屋子。”姜奈轻叹一声,“你离魂多年,肉身已毁。一旦离开这个屋子,你就会烟消云散。”
“那你能带我去见一见他么?”韩三小姐双目内荧光闪动,满是期盼望了过去。
姜奈许久没回应,就在三小姐认为她不会给自己回应时,却见对面那小姑娘,冲自己焕然一笑。
她点点头,“好啊,我明天再来找你。”
姜奈推开门走出韩三小姐的闺房,在庭院不远处看到正被韩邱氏搀扶着的国公夫人。
“如、如如何?”
姜奈打量她一眼,开门见山问道,“谁是冯郎?”
在那瞬间,姜奈瞧见国公夫人瞳孔皱缩,韩邱氏连忙扶住她的腰,以免这位夫人踉跄跌倒在地。
“你,你,你从何得知冯、冯骏倪的事?”韩邱氏几乎是脱口而出。
姜奈转头,下巴示意性地指了指三小姐闺房,“不是刚跟三小姐聊过么?”
在场众人大吃一惊,皆用一副敬畏的眸光瞧向姜奈。
国公夫人只觉浑身冰凉,深吸一口气,磕磕巴巴道:“四、四姑娘,你,你真真、真得跟小女说上话了?”
“废话。”姜奈瞥了这位夫人一眼,“不然我怎会知道冯郎这个人?”
国公夫人立时露出一脸挫败的神色,“冤孽啊。”
1003 扎心了
“大师,难道小女卧床不起这件事,竟与那冯书生有关联?”国公夫人脸色惊疑不定地问道。
“这冯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奈不答反问。
韩邱氏在旁插嘴:“这书生可把咱们三小姐给害苦了。”
“他一个登徒浪子,就因与三小姐在祝国寺偶然相遇,便一直苦苦纠缠不休的。”
“大少夫人,我要听实话。”姜奈打断她的喋喋不休,神色异常冷淡。
韩邱氏一噎,顿时有些无话可说。
国公夫人则长长叹了口气,转而对着姜奈道:“姜四姑娘,坐下一谈吧。”
二人移步到一旁花园凉亭坐下。
韩邱氏命人奉上茶水,伺立在国公夫人身后。
“姜四姑娘,小女的病症还有救么?”
姜奈似笑非笑望向她,“之前在窗外,夫人不是听得清清楚楚么?令千金离魂多年,肉体已经毁损,神魂无法归位,神仙难救。”
“其实以她这种情况而言,也可以说是,早已故去多年。”
“不可能。”韩邱氏一惊一乍叫出声来,“我们三小姐一直都是有气息的,虽然十分薄弱,但大夫说她还活着。”
“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姜奈的眸底露出几分嘲讽之意。
她转向脸红脖子粗的韩邱氏,“大少夫人认为,这种方式,是活着么?”
韩邱氏顿时跟个斗败的公鸡似的耷拉下脑袋,嗫嚅着唇皮小小声道:“可,可大夫说……”
“她这种离魂的症状,一般对普通人而言。只需七日,身体便已经跟魂体完全分离,找回来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在她离魂的那一瞬间,严格意义来说,她就已经死了。”
“若是对修者而言,因为大部分修者的身体机能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或许修者坚持的时日能更长一些,但总体上是不可能会超过一个月的。”
国公夫人握着帕子的手微微哆嗦起来,“她,她怎么会死,死了呢?”
“是啊,她的手脚都还是温的,怎么可能是死了?而且每天我们都会给她喝一些滋养的营养汤,为什么会死?”
“那她身体有反应么?如果是活着的人,不可能六年多以来,一次都没有过排泄吧?”
国公夫人几乎坐不住身体,韩邱氏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即便是那些重病昏迷之人,连续多日灌些营养汤下去,那总是要排泄的吧?韩三小姐有么?”
国公夫人忽然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就没有办法救了?”
那这六年多以来,她们的坚持,岂非就是一场笑话?
国公夫人此时舌苔发苦,整个人便犹如泡在冷水中一般,冰冷至极。
她觉得这位姜四姑娘所言,字字句句都是在扎她的心,贯穿她的胸肺,让她几乎难以呼吸。
“韩三小姐回不来了。”
国公夫人忽然用帕子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十分悲戚,声音里透出无限的悲凉。
姜奈眸光淡淡望着她,“如果夫人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帮忙度一度三小姐。”
1004 锅盖的作用
“冯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公夫人咬牙切齿,死死拧着帕子冷声道:“冯骏倪这家境贫寒的小子,对小女竟生出非分之想。”
“四姑娘,三小姐与那位冯书生,的确是在祝国寺相遇。若不是因着这段孽缘,三小姐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
“六年前,原本母亲给三小姐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谁知竟被这冯书生横插一足。”
“三小姐为了这冯书生屡次违抗家里的意思,唉……真是冤孽。”
韩邱氏咬着后牙槽说道:“这全怪那穷书生不自量力,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重,竟妄图高攀我们国公府小姐?简直岂有此理!”
“可三小姐说,那位冯书生六年前是要参加科考的。如此看来,应是个极为上进的青年。”
“那又如何。”国公夫人尚未开口,韩邱氏便先叫了起来,“门不当户不对的,光有那些个情情爱爱能当饭吃么?”
“更何况,母亲给三小姐定下的亲事,是当朝礼部尚书家的嫡子。岂是那小小书生能比?”
姜奈摇了摇头,知道这婆媳二人对冯书生是恨之入骨,即便问也问不出什么,便起身告辞道:“我明日再来探望三小姐。”
姜奈接连两日到访韩国公府,每次都直奔韩三小姐闺房,并将丫头们全赶了出去。
伺候三小姐多年的丫头们,这几日齐齐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每次看到那位姜府小姑娘,坐在窗下的春凳上,跟空气聊得言笑晏晏时,她们总觉得身边的温度,似乎都跟着降低了数分。
“你不是答应我,要带我去见见冯郎么?怎么说话不算话。”
“谁说话不算话了。我这两天不是在准备么?”姜奈歪着头看向她。
“明日一早我便来接你。”
……
沙望城
雾影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日了。
这货领着一行暗卫,立在山岗不远处,面无表情望着那头雷声大作的场景。
一开始看到自家王爷掏出个锅盖,悬空挡在头顶时,他心里都快笑疯了。
彼时他甚至还嘴贱的说了一句:殿下,看这锅盖的大小形状,似乎并非凡品。
自家殿下还“嗯”了一声,回他话了:从小骗子手里重金租来的。
雾影隐忍住心底疯狂的笑意,十分体贴入微地提醒了一下自家主子:属下觉得您似乎又被四姑娘给坑了!
而且还是血坑!
不过接连几日后,雾影对这锅盖的看法完全改变。
看着自家殿下坐在山上,头顶锅盖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雾影等一行人不得不承认。
即便自家主子正在遭雷劈,而且还持续性被劈好几天了……
但依然无法掩盖他那身风采斐然、俊逸天成的形象。
这锅盖的作用,此时他们看来只觉玄之又玄。
“殿下为何会引来天火地雷?”飞影小小声嘀咕一句。
众所周知,只有妖兽进阶成妖,才要经过三十三道天火地雷的洗礼。
殿下怎会遭雷劈遭火洗?
“你懂什么。只有深受天眷之人,才会被如此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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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这个点补2更,碎觉!
1005 天地赐福是个坑
“是么?”飞影又小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那锅盖不是四姑娘借给殿下的么?”
“你懂什么。”雾影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没个眼力见的东西。”
“那是四姑娘借的么?是四姑娘租给咱殿下的。”
飞影很想问问他,租跟借到底有啥区别,可见雾影一眼瞥来,顺带还撸起袖子,顿时闭嘴不言了。
老大跟在殿下身边久了,连那喜怒无常的脾性都沾染上了。
动不动就对他们这些小可怜撸袖扬拳的,阔怕。
“轰隆!”远处传来阵阵雷响,伴着一缕缕闪电滑过山头。
“看这天风云变色的,该不会是要下雨了吧?”
一语甫落,众人便感到大滴大滴的雨滴落在了自己脸上。
飞影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我的天呐!没想到咱家殿下在这山上渡了几天天火地雷,还能有这好处?”
“下雨了!”
“真下雨了啊。”
“下雨好啊,下雨好。”雾影喃喃自语眉开眼笑。
一个半月未曾下过一滴雨的沙望城,就在摄政王殿下渡天火地雷劫的第五天,下起了哗哗大雨。
这场雨直至沈翊渡完了天火地雷,隔日天蒙蒙亮时才愈发渐小。
沈翊面无表情起身,将自己满身雨水化成丝丝冰雾甩去,这才抬眼看向站在远处当一排木头桩子的暗卫们。
招了招手,雾影飞影等人飞速奔了过来,齐齐拱手行礼,“主子。”
“多久了?”
“五天,主子。”
沈翊的眉不自禁蹙了蹙,心中暗道:这么久了么?
这只该死的金翅火凰真是害苦他了!
坑爹东西,一入沙望城忽然便告知自己,要化妖了。
呵呵,早不化晚不化,老子来沙望城办事他却要化妖了。
上回天地极光赐福,就不该要这东西。
沈翊冷着一张冰山俊脸,负手站在山头,眸光四下掠过一圈。
“城里情况如何?”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城里就跟过年似的高兴。”
“雨到现在还不曾停,看样子这细雨绵绵的,估计能下到今天傍晚了。”
“嗯。”沈翊微微点头,“去城里看看。”
“殿下,京中募集的财物,全都转购了粮米面粉,方才已经运至知府衙门。”
“嗯,组织人分发下去。”
沈翊心中暗道:看来最迟明日便能了结此地事宜。
他归心似箭,迫不及待想回去见一见他家小骗子了。
小骗子虽然一天到晚神叨叨的,但这回算得还挺准!
这密雷盾倒的确是帮了金翅火凰一个大忙。
要不是这盾给它扛着,沈翊感觉那坑货很可能要牵累自己被雷劈。
天地赐福也是个坑,给啥不好,给只妖兽,还是个不靠谱的东西。
姜奈此刻若是听到沈翊的心声,定会十分肯定地点点大头,赞成他的话。
因为姜四姑娘也觉着,天地极光赐福真正坑人得很。
上回给她的那本书,翻来无用丢之似乎又有那么一丢丢可惜。
还有那颗蛋,呸,她一本正经坐在上面孵了好几晚上,屁都没能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