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求情
姜念娇嘟了嘟小嘴儿，冲着姜奈娇憨一笑，“就是为此事才来找的四姐姐。”
“四姐姐怕是也听说了嫡母的事情。”姜念娇小小年纪，叹气颦眉时竟有那么一丝成熟美人韵味。
姜奈挑了挑眉，心里滑过几缕淡淡的错愕。
这位六妹妹似乎，有些异于常人，但具体是什么东西，她心里又隐隐约约说不清道不明的。
“嫡母虽然……做出那样的事情，甚是对不住祖母，也辜负了大伯父大伯母一片信任。但，她如今也知道错了，并且也认罚认打。”
“六妹妹想说什么呢？”
“想让四姐姐去劝一劝祖母与大伯父，希望能从轻处罚。”
“我？”姜奈不由失笑，“长辈们的事情，我一个小辈如何插手啊？”
“可毕竟那琉璃石矿，是四姐姐亡母所赠，您还是有话语权的。如今大姐姐不在家，大哥又……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请四姐姐帮这个忙了。”
“只要四姐姐愿意，帮着说几句好话，说不准嫡母就有救了。”
“有救？”姜奈挑了挑眉，“二婶娘贪墨这么多银两，祖母要打要罚，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是的，不光是打罚的事。如今父亲执意要休了嫡母，可这事说出去，终究是于姜府门楣无光。所以……”姜念娇当着姜奈的面，正经跪坐深深一礼，“还望四姐姐怜悯。”
姜奈要笑不笑地看了她良久，“今儿的事，倒是稀奇了。为什么会是你来呢？二姐姐这个正经女儿不露面，却让你来劝我。”
“我寻思着，我们俩都是小小年纪，长辈们之间的事情，还是休要胡乱插手的好。”
“四姐姐。”姜小六霍地抬起头，目光微微一晃。
“祖母是个心慈的，断不会太为难二婶娘。再说，二婶娘贪墨这么多银钱，总归是要个什么说法。你我都是小辈，何况我还是大房的姑娘，实在没道理把手伸到你们二房去。这件事，恕我爱莫能助。”
姜念娇目光发怔地看了看姜奈，却见后者微微一笑，转头对身旁婢女道：
“春芽，给六小姐拿个手炉，仔细把她送回苑里去，可别冻着了。”
“是姑娘。”
“六姑娘，请吧。”
姜念娇坐直身子，目光落在姜奈捧在怀里的紫端木匣子上，眼神忽而闪了闪，“那四姐姐，您休息吧，小妹先行告退了。”
姜奈微微颔首，眸光微眯目送她瘦削的背影离去。
秋叶疑惑不解道：“六姑娘来这么一趟，到底是为什么呀？她对二夫人竟如此敬重的么？”
姜奈轻轻叹了一声，“这小姑娘，我倒是也看不太懂。”
说着，低头摩挲了下手里的紫端木匣子。
打开匣盖翻出里面数十张地契铺契，“这些，都派咱们的人去接手了么。”
秋叶点了点头，“人手有些不够，奴婢便自作主张，让人带口信给二少爷了。”
“前两日，二少爷又送来几名可信的账房与管事，姑娘要见一见么。”
302 捶死你
姜奈叹了口气，“我明天就要去那个上京学院了，等我回来吧，抽空见一见。”
“是。”
“二少爷带话说，要……要奴婢督促姑娘，多写信！说，老太太和舅太太那边，挂念得紧。”秋叶小小声嘀咕一句。
小姑娘蒙头往床上一瘫。
秋叶忍着笑帮小姑娘掖好被角，“早点休息吧姑娘，明儿一早该早起了。”
小姑娘苦了吧唧一张脸，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沈翊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他的。”
秋叶笑着将紫端木匣子抱起，转头好奇地问了一声，“姑娘，有矿么？”
小姑娘在被窝里捶着胸口，“明知故问，你方才不也看到了么！”
里面除了几十张房产地契外，啥都木有。
“姑娘将这些契纸都悉数收好吧，这匣子奴婢便放柜子里，也可留作念想。”
姜奈不想搭理她，几十张契纸她粗略看了一遍，如今自然是收进山居图木屋中归置好了。
说起来，母亲留给她的私产确实不少了，有房有田铺面也不少，其中几家旺铺十分赚钱，还有两家庄园地理位置特别好。
总的来说，这些产业每年也能给她创收不少银钱，可这也比不得那座琉璃石矿啊。
想到每年从手指缝里溜走的五万金，宝宝心口就特别疼痛，快要没法呼吸了。
秋叶忍笑忍得有些辛苦，给小姑娘留了一盏灯便快步出门离去。
这一晚上，姜四姑娘睡得不咋好。
一晚上做梦都在追一个大金元宝。
那金元宝飞的贼快，小姑娘就算站在天地赐予的那把绝品灵宝长剑上，御剑飞行都特么追不上那只大金元宝。
最后眼睁睁看着那只大金元宝从自己眼前飞走，心疼地在飞剑上来回打滚。
这时，沈翊那猪头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瞧着她阴恻恻笑了笑，还勾了勾修长的食指。
天啦撸……
姜小四惊呼一声翻身坐起，彼时天已蒙蒙亮了。
这货挂着两只熊猫眼，随手拿起个枕头，当成沈翊的大头，使劲捶打了十几下。
我捶死你个杀千刀的凶星厉鬼，捶死你捶死你捶死你！嗷~
春芽进来时一愣，随即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表情，“诶呀我的姑娘，今儿起这么早。这果然是要上学院的人，立马精气神儿都变得两样了呢！”
小姑娘瞪着一对熊猫眼转过头来，秋叶看着抽了抽嘴角。
春芽默默将方才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姜四姑娘被五六个丫头婆子伺候着洗漱穿衣，从始至终都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小表情。
让张嘴就张嘴，让伸手就伸手，腿上绑了护膝，脑袋上戴着毛茸茸的兜帽，围巾护手全都给戴上了，被裹成一颗绒绒小白球儿。
邱氏急匆匆走进门来说着话，“外头又下雪了，得早些出发。兜帽围巾护手都戴着了么？多戴几个暖炉去。”
“马车里的炭火生好了么？诶呀穿这么少会不会凉啊，要不再加一件棉袄？”
姜奈面无表情望着她们。
她感觉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就是一颗球！
303 四姑娘搬家一样的滑稽
再加两件棉袄，可能就会变成两颗雪球堆起来的球！
“母亲，我现在很热乎。”脑壳上都在冒汗了。
“去了学院要好好听夫子教导，不能过多调皮捣蛋知道么。”邱氏抹了抹眼角，一脸心疼道：“一休假母亲便亲自来接你，你在书院要乖乖的，啊。”
“我估摸着此行也就一个月，上京书院定要放你们回来的，毕竟也快年节了。”邱氏絮絮叨叨将女儿送出门，将滚圆的小闺女送上马车。
姜大老爷无语地从车内探出头来，对妻子道，“行了外面冷你回去吧，自己身子又不是不知道，受不得凉寒还不多注意。”
邱氏擦了擦眼角，目送女儿马车离去。
其后两辆装满货物的马车也跟着动了。
姜奈进了温暖的车厢，发觉马车里除了姜大老爷外，侧坐着一名小姑娘。
小女孩衣着朴素简单，没像她这样一身华贵的雪貂毛大氅，里里外外都被厚实的皮子包裹成一颗球。
“六妹妹？”
“见过四姐姐。”姜念娇作势起身见礼。
姜大老爷摆摆手道，“行了，马车里又不方便，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多礼。”
“父亲说的是，六妹妹无需如此见外。”姜奈笑着点头，扭扭小身板爬到父亲身旁坐下。
姜大老爷又好笑又好气地斥责一声，“你看看谁像你似的，啊，去个学院，跟搬家一样滑稽！你这是把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带上了啊。”
他又想起上车前，看到闺女带去的两车行李，当时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由暗暗抽了抽嘴角。
小姑娘撇撇小嘴，奶声奶气道，“不是父亲交代女儿，要将东西都带齐全的么？再说了，女儿着人打听过。说那个上京书院里，生活用品贵得离谱儿！女儿这么穷，买啥啥买不起的，到时候可能又要冻死又要饿死，那岂不是污了父亲的名声啦？”
姜大老爷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她，“你每个月月例二十两，去了学院的确不够。这是为父贴补你的，省着点花。起码得用到年底！”
看来老父亲昨晚应是没少进账啊！
矿上一年半的收入据说是七八万两金，被姜姚氏贪墨了五万八，那剩余的估计祖母都给了老父亲，也算作补偿。
老父亲出手大方给了一千两银票，姜奈却之不恭收下了。
忽而感觉姜小六的注视，抬眼一看。
姜念娇匆匆垂下脑袋，但姜奈不曾遗漏她眼底掠过的那丝艳羡。
姜念娇确实是羡慕的。
她作为庶女，每个月仅有十二两银子月例。
但寻常大户人家的姑娘主子们，哪里是靠这月例银子过活，谁手里没点私产呢。
姜念娇母亲以前就是个粗使丫头，偶尔被醉酒后的二老爷临幸一场，这才侥幸得了个女儿。
虽说得了二太太允许抬了妾室，但从始至终手中都是没多少银钱的，就算是做了老爷的妾室，也是每月靠那八两银子的月例过活，生活的甚是拮据。
304 娇气
当然了，八两银子，对于普通庄户人家来说，那也不少了。
寻常人家二两银子月例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人，而且还能过得不错，至少每隔几天都能有肉吃了。
但他们姜府是寻常人家么？他们的追求，就是为了吃顿肉么？
平日里给丫头嬷嬷们赏钱，二十文钱你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大伯父在朝为三品官，但家里也不是靠他月俸过活的，哪个高门显贵大户人家，手里没点基业呢。
但姜念娇有什么？她只有个丫头出身的娘，手里真正儿是连半个庄子铺面都没有的人。
好在姜府从不亏待庶女姨娘，发放的月例都是比别家翻一倍的。
她有听说过京中同样是二品官家的庶女，月例仅有六两。
二太太掌握家里中馈时，虽然为人尖酸刻薄，但好歹姜府是有祖母罩着的，她也不敢在月例上苛待了庶女姨娘们。
到时到点，月例都是准时发放，要说比别人家的庶女过的，也算是好太多。
她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有些人家的官家庶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嫡母若真要苛待你，都不用自己动手，一个吩咐就是了。
姜念娇也知道自己什么样的出身，平时她从不要求太多。
但真的，没对比就没伤害……
亲眼目睹大伯父一出手就给闺女一千两银票，再对比自己啥啥没有，心里确实有些难过。
姜念娇调整心情，仰头冲姜奈娇憨一笑。
但姜奈怎么看她，都觉有几分古怪。
“你六妹今日也要随你一同去学院。为父打算让她试一试书院的越级考核。”老父亲发愁地看了眼自家闺女，再看看老二家的丫头，心里不由惆怅万分。
自家这个娇气的丫头孤身一人去了书院，哪哪儿都令人发愁。
若是老二家的丫头真能通过越级考核，说不准在书院里姐妹俩个还能有所照应。
姜奈眨巴眨巴眼睛，“啥是越级考核父亲。”
“书院每年招生是在夏季。这时候并非书院招生季。想要进入书院的话，就得参加三月一次的越级考核，难度比正常书院测试的难度，会提上一倍之多。”
“此次与你六妹妹一同参加越级考试的还有几位别府的姑娘。”老父亲忧忧愁愁地看了自家闺女一眼。
姜奈小眉毛一挑，惊呼一声，“我也要去？”
“你不用。”这才是真正让老父亲心里添堵的事。
人家个个是考进去的，闺女是摄政王殿下跟院长打招呼开后门进去的……
姜小四伸手拍了拍心口，奶声奶气道，“还好还好。”
她要是真被弄去参加那什么越级测试，那她到时候是涂鸦呢还是涂鸦呢？
总不好直接往老父亲脸上抹黑吧。
“进了书院，要乖巧懂事听话，老实本分读书。”姜父对他这个闺女，真正是没啥大要求了。
“如今的院长，是先帝帝师，招惹不得知道么？”
小姑娘乖乖“噢”了一声。
“你要是惹了院长谁也救不了你，院长手里可是执一条上打皇族贵胄，下打文武百官的打神鞭！”
305 悲催的四姑娘
“为父跟你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
“我跟你说，你要是去了学院，再如此调皮捣蛋，像在林夫子课堂上作怪那样胡天胡地！别怪为父没提醒你，到时候谁也救不得你！”
“知道啦知道啦。”姜奈没好气地摇头晃脑，“父亲您就宽心吧，我不是那么会作怪的！”
姜富贵听女儿如此说，浑身都感觉不咋放心！
“我跟你讲啊，你要是三天就被学院赶回来，看为父打不打你！”
姜小奈抱着个小手炉，抬起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瞅了瞅老父亲，“噢。”
莫名觉得女儿仰头瞅自己时，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被她这小表情给糊弄过去，姜富贵心底连连摇头。
一路车行而去，姜大老爷将能交代的事情，跟小闺女交代了足足三遍，再三提醒她，入了学院莫要作怪！
就在老父亲千不放心万不放心的嘱咐声中，马车进入一条蜿蜒的林道。
两旁种植着参天古树，树冠巨大，树身笔直。
一条宽敞的林间大道直通上京学院正门。
空敞的道路上，唯有姜府三辆马车前行，毕竟此时并不是正常接放学的时候，故而空得很。
马车到了指定地点停下，姜大老爷带着女儿侄女儿下了车，迎上一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有劳张夫子迎接。”
“姜大人。”张夫子与姜富贵含笑见了礼，视线落在两名同时仰头瞧向自己的小姑娘身上。
“小女性情顽劣，往后还需各位师长多加教导。”
张夫子笑着与姜大人客套几句，转身领着三人往学院内走去。
姜奈跟在父亲身边，仰头看了看广阔高起的第一学府门楣。
小姑娘小小矮矮一只，仰着圆溜溜的脑袋望向头顶上方高悬的“上京书院”牌匾，乌溜溜的眼睛里闪动着明明光芒。
不远处，一辆皇家马车内传来微显低沉的笑声。
沈云放下撩起的车帘一角，转头看向斜倚在旁，手握一卷书册漫不经心翻阅的沈翊，眸中满是笑意。
“兄长，你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你看她，人还没门槛高呢，你就让她入学，她能行么？”
“为何不行？”沈翊翻过一页书册，薄唇轻抿淡淡说道，“你我不是三岁便启蒙入学了么。”
沈云忍俊不禁，“不过说来，小姑娘那手术法卜算，也是经世之才。的确应该早早培养。”
沈翊转头看了弟弟一眼，轻哼一声，随手掀开帘子一角，便见远远的书院门楼下，一颗圆溜溜胖乎乎的小白球，滚呀滚的，跟着姜大人滚进了门。
“是不是应该，给姜大人减减俸禄了？”沈翊冷着一张俊脸声音轻轻道。
正端起茶水喝的沈云，险些一口喷出来，“啊？”
姜大人不才破完连环凶杀案的么？
怎么又要罚俸……姜大人看着也挺苦命的。
“你看他把闺女养得这么胖，说明刑部这个地方，还是很有油水的嘛。”
沈云：……
姜大人您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叭！
306 斓州城乃卧虎藏龙之地
怎么总叫皇兄惦记上？
“听说，姜大人的亡妻，家境十分殷实。呃……就是四姑娘的先母姜李氏。”
沈翊瞥了沈云一眼，“她外祖家，不是在斓州么？”
“是，目前是在斓州。”沈云点了点头，“但，斓州还真是个地灵人杰、藏龙卧虎之地。先前，据说先帝帝师，也在那边呆过段日子。”
沈翊挑了挑眉，放下手中卷宗，望向自己的弟弟，“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你不提，我倒忘了。赵明河前些年在斓州，呆过两年吧？”
“说起来，本王去跟赵院长提起，让姜小胖入学一事，都没讲两句，甚至还不曾施压，对方便满口答应下来。”沈翊目泛疑惑，“赵明河他，该不会认识姜小胖吧？”
沈云：……
“兄长的怀疑，也未必不可能。上京书院入学规制严格。要说，谁能为四姑娘开那个后门呢？兄长都没施压，赵院长就满口答应下来，那这件事，必须是有古怪啊。”
沈翊眸光微动，一脸喜怒不知的表情，“赵明河该不会就等着本王来说姜小胖入学一事吧？”
“这斓州城，还真是挺有趣的。”沈云眼底也掠过一丝锐利，“这个斓州李氏，不知道与那闻名天下的商贾大家李氏门阀，有什么牵扯呢？”
沈翊望了弟弟一眼，眉目微微一动，“你的意思是，姜小胖她外祖家，是李氏门阀的人？”
“本王听说，李氏宗族归隐六七年了吧？”两兄弟有些愕然地对视一眼。
六七年？
姜小胖六七岁？可能么？
……
姜小奈迈着小短腿，跟在自家父亲身后，不时仰头看一眼张夫子，奶声奶气问道，“张夫子，晚上我住在哪里呢？”
姜富贵忍不住抚了抚额。
女儿对这个睡觉，似乎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执着追求啊。
张夫子笑着低头看她一眼，“学院有统一安排食宿的，四姑娘放心，总归不会让你露宿荒野。”
“我们先带你六妹妹去参加测试，随后再将你送去住宿处。”
“那我要等她考完么？”姜小四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不需要的，这个考核也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考完的。需要七天时间。”
姜小胖一脸愕然！
“人家考进士也就考三天！”考一天休息一天，满打满算关在贡院里五天而已！
你丫考个入学试，居然要七天……
姜富贵抽了抽嘴角，很想上去捂住小闺女没遮拦的嘴。
张夫子却十分好脾气地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们考的内容涵盖范围比较广。包括礼乐骑射琴棋书画八科。七天已经是紧着考的了。”
姜小胖目愣狗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啊，那你们肯定是要选仙女了。”
姜富贵瞪了女儿一眼，哭笑不得道，“小女口无遮拦，还望先生莫怪。”
“不妨事不妨事，小姑娘天真烂漫罢了。”张夫子也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一路上姜念娇都没出声，垂着脑袋稳重而行，表露出教养极好的一面。
307 四姑娘的苦日子来了
张夫子把姜念芯带到一处院落，指了指院门笑道，“你进去吧，里面还有另外几个考生，到时候会与你一同参加考核。勿须紧张，正常发挥即可。”
“是，谢夫子提点。”姜念娇屈膝行了一礼，冲着几人娇憨一笑。
姜奈瞅了她一眼，扯了扯父亲的手指头，仰头望着老父亲，“父亲，你为何会带她来学院参加考核？”
姜富贵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昨日临晚，小六找我说了一番话，我看她年纪虽小，但说话条理分明，确实是有几分真才实学。”
“适逢学院正好要为其余几人越级考核，多她一个也无碍。若是她考的好，能同你一起入学的话，你们年纪相仿，姐妹俩往后也能有个照应。”
姜奈“哦”了一声，临行前又回头望了一眼姜小六离去的瘦削小身影。
她却不知，自己转过脑袋后，姜念娇也同样回了头。
目光复杂地落在姜富贵牵着她的大掌上，久久都不曾收回。
姜念娇勉强自己，一点点把脑袋转回去，深吸一口气，心里暗暗对自己鼓气：会不一样的，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就从这第一步，努力进入上京书院开始。
这是她为自己争取的第一次机会，机会终究是留给有所准备之人。
属于她的光辉时代，一定、一定会到来！
……
张夫子领着姜大老爷与姜奈，穿梭在学院内。
上京第一名府学院，宽敞通透，自然是当得起这个称谓。
此时已是学子们入学时间，因此学院道路上，也就他们三个在走动。
姜奈被张夫子领到一处小院落，指了指里头，“四姑娘自己进去吧，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房间是八人间，这个小院里共有四间房，外加茅房与洗漱间。”
姜大人跟小闺女同时皱了皱眉头。
姜大人心里是在喟叹：就这么个小破院子，还是睡大通铺？怕是又要被宝贝闺女给嫌弃了。
姜奈确实有很多点嫌弃，仰头可怜巴巴瞅了眼自家父亲。
姜富贵轻咳一声道：“那个，张夫子，小女她年岁尚小，怕是跟其他大点的姑娘们合不太来，不知有没有独立一点的房舍……”
张夫子古里古怪看了姜大人一眼，“人字号房舍就是如此的了。”
“地字号屋舍呢，是四人间。天字号是二人间，要另外贴补学院费用。”
“天字号目前都住满了，地字号屋舍还有几个空位。但一般新生进来呢，都是统一进入外院，住人字号宿舍的。”张夫子说道。
“若姜大人实在不放心的话，贴补些银钱倒是可以帮令千金安排一个地字号房间。我这边可以带你们先过去看看环境。”
张夫子带父女二个去了一处地字号院落。
院落大了许多，东西两间厢房，各住四人。
张夫子又介绍说，其实东西厢房都是两进的套间，换言之便是俩人住一个小房间，床铺书柜衣架什么的，皆独立分开。
庭院里还植了桂树，放置了石桌石凳，供人休息读书用。
308 无言以对
姜奈怀疑这张夫子是故意的！
先带他们去看了八人大通铺，把他们父女俩吓住，然后再带他们到这个环境好许多的小院来看看。
姜奈仰头瞅了眼自家老父亲，水濛濛的眼睛里，含着几许可怜巴巴的意思。
老父亲心里一抽，忙轻咳一声道：“那，那就另外加点费用吧，有劳张夫子把我女儿安排在这。”
“好的。”张夫子忙笑着应下，“四姑娘的行李，可需要我们学院派人过去搬运？这个只要稍许加一点辛苦费就行。”
“多少钱？”姜奈问道。
“一人差不多是二十文钱左右，看您这边需要多少搬运之人。”
“二十文钱一定帮我搬完布置好屋子么？”姜奈奶声奶气地问道。
“是啊。”不明就里的张夫子点点头。
“那就喊一个人过来干活吧。”
姜富贵抽了抽嘴角，连忙说道：“也不差那几个钱了，多叫几个人过来吧，也能快一些。”
一个人要搬完两车的东西，女儿是多么想坑人啊！
姜小四转头看向张夫子，“那就听父亲的吧。”
张夫子笑着点了点头。
一炷香后，笑容逐渐凝固……
见过来学院带俩箱笼行李的，没见过上个学带两车行李来的！
看把这叫来的五六个学院杂工给累的，来回奔了七八趟都还没搬完，一个个苦着脸朝他看来。
张夫子：……
哪里晓得姜大人的闺女如此坑！
“放这儿放这儿。”姜小奈蹲在门槛边，指挥众人搬搬抬抬。
“四姑娘，您到底带了几床被褥……”
“又不多，十几床总要替换的嘛！”姜小四眨巴眨巴眼睛，指挥几个老婆子铺了三四床褥垫上去。
姜大人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脸。
女儿这床铺的……晚上她能蹦跶上去么？还真正是高床软枕了！
这货到底是来学习还是来享受的？
姜大老爷深深怀疑，闺女这副千金小姐做派，会不会两天就被学院扫地出门？
张夫子看着杂工们抬进来的红木小茶几，心里不由发出一声悲鸣……
四姑娘居然连家俱都搬来了！
“放这儿放这儿，别乱摆！对对，屏风搁那儿。”
“地毯地毯铺这儿，哦，我的衣服，衣服都挂柜里吧。”
最终衣服塞满柜子，剩下的一些只能单独挂在架子上。
小姑娘迈着小短腿，圆滚滚的小身板跑来跑去，仰着脑袋看向一脸抽搐的张夫子，“多谢夫子帮忙啦。”
张夫子无言以对。
姜大老爷见这几个搬运的学院杂工实在是累得不成样子，最终又补给她们一两银子当茶钱，几人这才欢天喜地离去。
张夫子抽了抽嘴角，轻咳一声道：“既然都、安排好了，那四姑娘就放心住下吧。明儿一早，自然有人会带你去学舍。”
“新入学的学生，全都归于外院管理，具体细则明日入学后，自然会有先生给你说明。”
小姑娘没精打采“噢”了一声，眼巴巴地瞅了老父亲一眼。
老父亲看她一个人孤孤零零坐在茶几前，心都要碎。
309 咸鱼是不能再咸鱼了
怕自己再瞅下去会心软，姜富贵连忙说道：“小四啊，记住为父之前跟你说的话。好好读书，循规蹈矩。父亲过一个月跟你母亲一块儿来接你。”
姜小四可怜兮兮“噢”了一声，小眼神儿目送老父亲出门离去。
整个人往床上一蹦跶，在柔软的垫子上翻了好几个滚儿。
一朝入学院，前途一抹黑啊。
好在目前也算是暂时安定下来，姜奈叹了口气。
可一想到明儿个卯时三刻就要起来洗漱穿衣，她顿时整个人便像是泄了气的球一样，啥啥都不想动了。
早知道就不来京城，继续蹲在斓州城李家屯儿当咸鱼了啊！
当晚，心里有气的小姑娘，连饭都没吃就继续抓紧时间睡了。
于是当她的三位室友回来时，就只看到两扇屏风隔开的床幔深处，一道奇葩小身影四平八稳早已熟睡。
……
“小姑娘，小姑娘该起来了。小姑娘？”
姜奈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一道温和的声音，始终在自己耳畔萦绕。
“这么早便来入学，也太早了吧，看这都叫不醒。”
“你是不知道，今年来参加越级考核的一个孩子，据说是全书院最小的，天赋极高呢。”
姜奈猛然张开眼，眨巴眨巴大眼睛，直愣愣看着自己床边的三位姑娘。
都是十一二岁的光景，如今正托着她的脑袋，将她半抱起身的小姑娘，身穿一袭浅绿色衣裙，粉腮樱唇长相十分柔美。
“诶哟快醒醒，管院嬷嬷就要来清点人数了。”
“我们内院读书的要先走了，你还有小半刻钟时间来得及洗漱，要快些！”说话的姑娘，红裙飞扬英姿飒爽，看眉眼是个极爽利的。
姜奈刚刚睡醒，着实还没闹明白身在何处。
直到那三位姑娘快步走出门，这货才惊醒过来。
她这是入学第二天啊，刚才那三位应该就是她的室友了。
姜奈忙蹦跶下地，忙忙翻找着柜子里的衣服鞋袜穿。
好容易穿戴整齐，就看到铜镜中自己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的样貌。
这货一脸惊悚地捧住小脸颊。
头、头、头，头发？
她怎么会梳头？
平素见春芽秋叶她们手巧得很，随便帮她绑两下揉一揉就能弄出一个极好看的发型。
但她怎么会整？
小姑娘在铜镜前手忙脚乱折腾着那头鸟窝头。
看到挂在衣架上的一条丝带，灵机一动，拿起象牙梳随便耙了几下脑袋，胡乱扎了个马尾。
手里握着一根玉钗，在脑袋上比划半天也不知往哪儿扎。
最终胡乱往头顶处一插，顶着一个奇葩半成品发型就往门外跑去。
这学院忒不人性化了，为啥不能带丫鬟一起入学呢？
小姑娘出了门才想起忘记戴绒帽，冻得缩手缩脚原地蹦跶了两下。
只听对面厢房吱呀一声，走出二人来。
小姑娘跟她二人面面相对一眼。
“姐姐，是姜府四姑娘？”卢灵秀愣了愣，对身边一名身形高佻的姑娘说道。
卢灵芝一笑，冲姜奈点了点头，“原来姜府四姑娘也入学了。”
310 这大起大落的人生啊
姜奈也认出面前二人，正是上回汪夫子带队，来找林夫子砸场子的人。
这对姐妹花正是汪夫子带的队伍里，最为出挑的俩人。
定远将军府的大姑娘卢灵芝、二姑娘卢灵秀。
当时就是因为汪夫子带来的人，与姜念芯一行人比试屡战屡胜。
礼部侍郎府杨姑娘才敢屡屡出言讽刺姜念芯她们，挑起韩家二姑娘怒火。
最终俩人扭打一处，反倒是害了韩家大姐姐落水遭殃。
事后，虽然两家都有上门来道过歉，但姜奈却有些不以为然。
小小年纪争强斗狠，无聊得紧。
卢灵秀一眼就瞧见小姑娘奇葩造型的脑袋，顿时憋着笑低声道，“姐姐你看她。”
卢灵芝将她的手压了下去，十分有礼冲姜奈笑了笑，“姜四姑娘，我们也是新入学的一批人，正在等指引夫子前来，不如结伴同行可好？”
姜奈眨巴眨巴眼，本想一口拒绝的，奈何指引夫子已经到了她们苑门口，喊了一声“新生来这边集合”。
姜奈便蹦跶蹦跶，跟着卢家姐妹二人往那走了过去。
指引夫子姓齐，看到姜小奈这奇葩头型后，暗暗抽了抽眼角，轻咳一声道：“地字九号院你们三人都是新入学的。现在带你们去各自的课室，随我来吧。”
“谢夫子引路。”卢家姊妹行礼温声答谢，随着夫子朝院外走去。
姜小奈跟在三人身后，拖拖拉拉走着，边走边来回张望。
此时学院内学生们皆已晨起，正匆匆往自己的课室赶去。
姜小奈这堪称绝世奇葩的造型，引来不少人注意。
这货就对着每一个朝她看的人，露出一丝天真烂漫的笑来，顿时收获不少哥哥姐姐们的好感。
天啊，不造是不是阳光太晃眼之故，有种被萌萌哒小姑娘击中心灵之感。
殊不知，咸鱼奈如今是很忧伤的。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这个点起来，然后战斗着自己动手洗漱穿衣，她就怀念以前在斓州城李家屯儿窝着的好日子。
当时谁敢让她早起啊！她巳时起，舅母还心疼她不造有没有睡好呢。
唉，咋就把自己混到如今这地步。
“咕噜……”这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
昨晚忧伤的晚膳都没吃，今早又太赶了没来得及吃早膳，两顿不吃浑身没力气，姜小奈感觉自己的灵魂可能快要升天了叭……
“啊，是，是摄政王殿下。”
“昭王殿下允亲王世子诶，天啊。”
“他们怎么都来了。”
摄政王？姜奈竖起的耳朵晃了晃，顿时凶光凛冽地侧转头望去。
只见廊下走来三人，沿着纷纷落叶而来，皆身着雪白学院服，翩翩风雅明眸皓睐，俊美容貌举世难及。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姜小四捏了捏拳头，眼里冒着汹涌的小火星子。
沈翊眼梢一挑，目光落在小姑娘头顶上方，那根特别抢眼的玉钗上。
这造型有点像是……坟头插草。
沈翊勾了勾唇角，身旁毫无定力可言的亲弟弟已经在闷笑了。
瞧着这货狼里狼狈的模样儿，怕是毫无一丝自理能力的吧？
311 拎着就走
臭咸鱼，看离了丫鬟就成什么样儿了？
不修边幅！蠢！笨！懒！
看她这头鸟窝头，哼，瞧不过眼。
沈翊缓步走到小姑娘跟前，忽地伸手一拎，就跟拎一袋大米似的，转身对满面懵逼的张夫子道：“夫子请先行一步，本王会送她去课室。”
卢家姊妹见他步步前来时，心中正砰砰直跳，此刻见他如此举动，眼露震惊，面上尽是愕然之色。
“姐……”卢灵秀原想说话，被她姐姐卢灵芝私下紧紧一拽，便知情识趣住了嘴。
那厢，学院里匆匆来回的莘莘学子们，也都错愕异常望向这边一幕。
只见那萌萌哒小姑娘在摄政王手里胡乱蹬了蹬小短腿，看着竟有几分可怜之态。
沈翊冰冷的眸光瞥向他们，学子们哪里还敢多加妄言，连忙一个个低着脑袋，步履匆匆离去。
张夫子回过神来咳嗽一声。
他又哪里敢回绝这位大爷，双目望着沈翊，略微有些呆滞，张夫子下意识点了点头。
少年拎着小姑娘转身就走。
姜奈大概快要气炸了！
从未见过如此恶劣之人，沈翊这个混账小王八蛋，气死宝宝了。
他当本宝宝是什么呀？
奈奈难道是一袋米，一桶油，我去？
随便被他吧唧一拎就给拎走了？
小姑娘奋力挣扎，抖动双手双脚，气呼呼叫道，“你赶紧把我放下，沈翊你这个混蛋。”
“闭嘴。”沈翊眸光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意，继续拎着小家伙往前行。
昭王殿下、允亲王世子互相对视一眼，无奈摇头，也连忙拔步跟着追了上去。
沈翊拎着姜小四，沿林道走了一段路。
眼前出现一片不大不小的池塘。
池中养了数十只白胖胖的鹅，见到人来嘎嘎叫着游远了些。
池边座落一栋凉亭，飞檐翘角，上书温元亭三字。
姜奈气呼呼地用小爪子拍沈翊的手，“臭沈翊你干吗？快放我下来！！”
沈翊弯弯唇角，手忽地一松，就将毫无防备的小家伙扔在了凉亭凳子上。
“咚！”姜奈圆乎乎的身体落在硬绷绷的凉亭长凳上，小胖腚硌得有点儿疼。
这货一转头，圆咕隆咚的大眼睛恶狠狠盯着眼前的沈翊，“我是不是前世跟你有仇啊？”
“还是欠了你什么？你为什么老跟我过意不去呀！”
沈翊仔细打量她一眼，默不做声一抬手，就将这货插在头顶，那根不伦不类的玉钗给取了下来。
“小骗子。”沈翊淡淡扫了她一眼，“别以为你不说，本王便查不到了。”
“但凡你之前对本王做过什么，最终总是会为人所知。”
姜小四一脸镇定，完全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心虚表情，反倒十分愤怒地瞪了沈翊一眼，将满腔委屈表演的淋漓尽致！
“你总说我骗你，但事实上我骗你什么了。”
“我们原本就只是萍水相逢，你非得自己脑补出一大串恩怨情仇的往事来。我这脑子再好，也没法给你编一个故事呀。”
312 我要叫啦！
沈翊似笑非笑望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冷哼一声，绷着俊脸对她招招手，“过来。”
姜小四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两根小爪子急忙上前抱住凉亭柱，转头虎视眈眈瞪着他，“你想干嘛？”
“你该不会又想把我逮到你那破别苑去关起来吧？”
“我告诉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休得对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胡来！我会叫人哒！”
昭王沈云跟允亲王世子二人，恰好走入凉亭。
听到小姑娘这么一句话，俩人侧头互相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想起那日，姜四姑娘在姜府后宅，脚蹬姜赫兄，大闹荷香园时的情景。
当时小姑娘几鞭子下去，那是抽的人哇哇乱叫的呀，她这还弱女子呢？
他们如今还清晰记的，姜赫那几位同窗好友，当时看四姑娘那眼神儿。几乎是带着几分虔诚至极的恐惧……
小姑娘这算哪门子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还记得，这小丫头身边有个极出色的护卫，无声无息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日回去后，他们各自问了下身边的暗卫，都说那人出现时，一点儿声息都不曾察觉到，可见身手竟在他们暗卫之上？
若非当日亲眼所见，平日里看这小姑娘，就是颗无害的花骨朵儿。
怕还是兄长眼光老辣，一眼就瞅出小姑娘的与众不同。
“让你过来废什么话？”沈翊一把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跟前儿，伸手将她绑的乱七八糟的马尾辫给打散了。
姜奈气得直呼呼，“臭沈翊，你再乱来我就要叫啦！”
沈翊好笑地挑了挑眉，“叫吧，此处地处偏僻，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找你。”
沈云：……
眼前此人真是我那一本正经少年老成的兄长？？
今日说话怎没个正形儿？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嚷嚷两声，手捧着小脑袋被沈翊嫌弃地推开。
“你能不能轻点？”
“你再拉扯下去，我就要被你扯成秃子了！”
“秃了好。”沈翊挑挑唇角，“没了这三千烦恼丝，岂不正好合你心意。”
“你才秃……哇！你能不能找个手艺好点的来给我梳头。”
臭王八蛋，一看就不是能做这种活计的人，还非得崴手崴脚地给她扎头发！
沈云看着兄长的举动，一脸无奈道：“兄长，要不便让弟弟代劳吧。”
小姑娘撕心裂肺叫得可惨了。
“不必！”沈翊一口回绝，继续帮小姑娘折腾着头发。
“你再胡乱动来动去，会更疼！”沈翊哼了一哼，伸手在小丫头脑壳上轻敲了下。
允亲王世子：……本世子几乎听不下去这对话。
小半刻钟后，摄政王大人终于折腾完小姑娘的脑袋。
小丫头顶着一个可爱的包包头，木无表情地瞟了三人一眼。
那根玉钗也以正常模式横簪在发包一侧。
沈翊伸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比你那坟头插草的造型，好看多了。”
“噗。”沈云扑哧一笑。
姜奈捂着额头一骨碌蹦跶起来，气得嗷嗷直叫，“臭沈翊，我同你势不两立。”
“咕噜……”
313 矜持
一池碧水荡漾，胖胖的大白鹅在凉亭不远处嘎嘎直叫。
小姑娘这声肚腹打鸣之声，倒是相当应景。
三名少年，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胖胖的小肚皮上。
姜奈伸手捂住肚子，难得露出一脸羞氖之色，“我，我、去，去课室了。”
“呵。”
“你呵什么呵。”姜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沈翊小王八。
太可恨了这个人，居然敢嘲笑奈奈！
“你若去了课室，夫子在上面传道受业，你在下面一直咕噜噜？”
姜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管我，我……”
这货脑袋往后一仰，视线落在池塘里白胖胖的大白鹅身上，露出炫目的神光！
“呵，你该不会想生烤白鹅吧？”沈翊无语地翻翻眼。
这小东西咋什么都想得出来？
沈云扑哧一笑，转身朝亭外招了招手，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侧。
沈云低声吩咐了两句，那暗卫便飞身离去。
姜奈摸了摸肚皮，狠狠朝沈翊瞪过去好几眼。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饿这小子几日，饿死他饿死他！
“咕噜……”
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难得把小姑娘给看红了小脸。
“我，我，我先走了。”这货从凉亭凳子上蹦跶下来，摸了摸瘪瘪的小肚皮，不由暗暗后悔昨晚为啥那么想不开不吃晚膳。
“四姑娘，等一下。”沈云出声笑道。
暗卫身形一闪，捧着个食盒出现在凉亭入口。
“昭王殿下，您真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小姑娘眼闪泪花，抬腿就要奔过去，冷不防被人拎住后领。
沈翊小王八动不动就拎她，坏人！
被发好人卡的昭王殿下，无奈一笑，“兄长，还是先让四姑娘用膳吧。”
“怎么没见卫公子他人。”姜奈打开食盒，看到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的包子馄饨，赶紧动起了筷子。
沈翊脸色微黑，“你怎知卫公子也在学院？”
“我猜的啊。”上京学院名满天下，网罗天下奇才，像卫公子这么有才学的人，肯定不容放过的。
“卫公子去给其他小姑娘看病了。”沈翊淡淡说道，“没功夫搭理你。”
沈云：……
“那卫公子还挺忙的。”
“他当然忙，今天这个小姑娘，明天那个小姑娘的，怎么不忙。”沈翊冷冷言道。
允亲王世子：……
卫柟雪怎么就交了兄长这么个损友？
远在仙女峰采药的卫公子，哈湫打了个喷嚏，疑惑不解地仰头望望天。
翊兄体内的寒毒虽然被暂时封印住了，但最好还是多采些补充元气的药材，给翊兄好好调理下。
小姑娘吃了两个小包子，五颗小馄饨，抬头看了看正注视自己的三名少年，默默缩回拿包子的小手，“我，我可以去课室了？”
沈云笑意吟吟，柔声说道，“四姑娘不妨再多吃一些吧，离着午膳还早呢。”
“我，我……饱了。”这货假意矜持地缩回小爪子，眼神却恋恋不舍地在小包子小馄饨上流连。
沈翊嗤笑一声，“别装了！”
314 看你美……就原谅你吧
“你都能连吃两碗馄饨外加一大堆零食的人，在本王面前装甚？”
允亲王世子抬手捂了捂脸。
兄长这情商真是硬伤……
奈奈小脸气变形了，卧槽，要不是你们三个森精病，一直目光灼灼盯着本姑娘吃，我能不好意思吃不下去么？
沈翊随手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颗小馄饨便往她唇边递去，“快吃，要不外人还当本王养不活你。连顿饱饭都没得给你！”
沈云抽了抽嘴角，只见小姑娘“嗷”一声扑到自己兄长身上，一拳头对准了他的脑门儿！
他连忙与世子一同上前劝阻，小姑娘那头却气得揪住兄长一缕头发不松手。
沈云哭笑不得温声安抚：“四姑娘，时间也不早了，你与其跟兄长再闹腾，还不如再吃点，然后我们送你去课室。”
姜小奈嘴巴里塞了颗馄饨，一边咀嚼一边火冒三丈掰揪沈翊的脑袋……
这货油滋滋的小手拽着沈翊滑溜溜的长发，几次都没揪住，小手抓住他的发簪，也不知咋搞的随手一拔。
原本束发一丝不苟的摄政王殿下，乌丝如瀑般流泻松散开来，使得他原本一张冷峻严肃的俊脸，也跟着柔缓了几分。
小姑娘呆呆地望了他一眼，无意识含着半颗馄饨，半张着小嘴，好半晌才把嘴合上……
少年人还挺好看的，那张清泉美玉般天然雕琢的俊脸，不得不说还真是引人遐思。
姜小四缩回小手，心里暗暗腹诽一声：算了，看你美……就原谅你吧。
“闹腾。”沈翊勾了勾唇角，拎起小姑娘放到一旁凳子上，“还不快吃？磨磨蹭蹭的你是打算中午再去课室？”
小姑娘哼了一声，油乎乎的小手悄咪咪在他袍子上蹭了蹭，又吃了五六颗馄饨才算饱。
昭王殿下又找人把剩余的包子给她打包揣身上，三人这才起身送小丫头去课室。
越走越荒凉，小姑娘警惕地停下脚步，“这哪儿啊？”
越走越像是坟场……
沈翊小王八该不会想把她偷出去卖吧？
沈云轻咳一声刚要说话，沈翊便挑挑眉先一步不怀好意出声，“学院分外院内院上院知道的吧？”
“像你，如今就是在外院。而我们，是上院的。”
姜奈用不屑的小眼神扫了扫沈翊小王八蛋傲娇的脸。
这货是想跟她说，她是最差的，他们是最优秀的？呸呸，呸！
“每个院划分十个课室。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每个课室的环境都不尽相同。”
“你在癸班，自然居所荒凉。”
“你所在的外院癸班，可以说是占据整个学院最空旷荒芜之地。”沈翊伸指指指前方。
只见一片荒草萋梧下，隐约可见一栋四合院被埋在荒芜之中。
四合院地势低洼，旁边一圈荒草长得约有一人半高了，小姑娘若走进荒草丛中，肯定会被掩埋……
沈翊正等着小丫头露出害怕的神色，慢条斯理道：“小骗子，若是肯求本王，说不准，本王能给你换个班。”
315 妙极
姜奈瞅着眼前的地貌，眸光忽地一亮。
这宅子建得妙极啊，四周空旷荡气起伏，风势强劲呈孤独贫寒之相。
在这鬼地方学习，难怪身体不康健、学业事业都不利。
莫怪会成为外院最最最低级的癸班了！
哈哈哈，本宝宝就喜欢如此低调为人。
哈哈哈，在这种地方学习，怕是大家都混混的，从上到下包括夫子，全都混混，哈哈哈……
沈云默默地瞅了兄长一眼，小眼神暗戳戳给他传递意思：兄长你快看，小姑娘并未如你所愿流露出半点恐惧之意，这一脸小兴奋您看到没？
就说小姑娘不是寻常人，当初在白云山脚下，遇到干粽子小姑娘也面色如常，又岂会惧于这区区一片荒地？
“好了我到了，三位留步吧，哈哈，我先走了！”小姑娘欢快地摆摆小手，撒丫子便朝一人半高的荒草中一钻，身形顿时消失在三人眼前。
沈翊俊脸发黑咬牙切齿，“还不送她过去？若有什么意外，本王唯你们是问！”
“是！”几抹黑影倏地窜入荒草丛中。
沈云一脸无语，回首望了一眼兄长面无表情的俊脸。
这人……真是别扭，明明担心得很，偏偏总要把小姑娘触得火冒三丈高。
允亲王世子轻咳一声，满面无奈道：“兄长，其实我们可以走那边的道儿。”
那条路还稍近些，铺好石板不似这边的土路，高一脚低一脚还被荒草包围住。
沈翊哼了一声，啥话也没说，转身气呼呼走了。
昭王与允亲王世子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另一厢，小家伙入了荒草丛开心极了，在荒草地里蹦跶蹦跶着，一窜窜老高，随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扫拂眼前的灰尘。
小家伙想通了，开心也是过这么一天，不开心也得过。
虽然来学院非她本意，但好歹还是开开心心继续下去吧。
最好沈翊小王八别来找她多啰嗦，那她就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
这货扒拉扒拉开眼前的荒草，一脚将爬到面前的甲壳虫给碾死了。
几名尾随在她身后的暗卫，瞅着都不由无语。
自家主子这是在担心个什么劲儿啊？看四姑娘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难道还会被几根荒草给吓着。
小姑娘挥开眼前的荒草，从里头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四个高低胖瘦不一的男孩子，正一字排开在她面前，动作相当一致作出正要解手的样子。
她要是晚出来一步，说不得就要被其中一个小胖墩儿，当头淋了泡尿。
小姑娘脸青了，四个男孩子手一哆嗦也跟着神色大变。
这货抬眼看了看旁边挂着的“茅厕”牌子，突地蹦起一脚，就踹在其中一位小胖墩的肚子上。
暗卫们抽了抽唇角，都不造该不该上去帮忙揍人。
小姑娘拳头如暴雨直下，打得那小胖墩满头包包嗷嗷怪叫。
旁边一名面如娇花似月，身形如柳絮般削瘦的小男生，怯生生叫道，“小，小，小妹妹，你，你别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