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来看看你闺女的
姜姚氏被几个丫鬟嫲子簇拥着,急匆匆往前院方向跑去。
隔着花形拱门,远远便见两名白衣少年,衣袂翩然分花拂柳而来。
一人如高山冰雪,薄唇微抿眸色泛冷,细腰广袖,乌发束冠一丝不乱。
另一名少年郎,手持一柄玉扇,面若桃花眸光温柔含笑,好似春风三月容颜昳丽。
俩人这一路走来,当真是满地星辉皆在脚下,风采卓然不可言说。
沿途诸多仆人婢子纷纷乱了眼,及至二人行到眼前,这才恍惚回神噗通噗通跪下,哪里还敢抬头乱瞟一眼。
穿廊过苑,楼阁曲折,俩少年一前一后,万般风华夺人眼球。
姜大老爷惶急慌忙跑出来接驾,就见两位贵不可言的大爷,竟已自行来到前厅门口。
当即满头冷汗跑上去见驾,脚都差点崴了,“下官有失远迎,见过摄政王、昭王殿下。”
沈翊不理会他,径自从他身旁走了进去。
沈云则微微含笑道,“姜大人,突然登门拜访,希望不曾惊扰贵府。”
姜大老爷满头大汗,连忙说道,“不惊扰不惊扰,王爷请。”
这货抹了抹一头冷汗,转身连忙吩咐人给两尊大佛奉茶。
“下官惶恐,唯恐怠慢。”
“姜大人,你勿须紧张,今日我们前来,呃……”沈云望了自家兄长一眼,都不造怎么跟人家姜大人说。
说他们兄弟二人,突然登门造访,就是想看看你闺女?
这?这说出去实在是有些唐突。
虽然那孩子也不过才六岁出头,如今也谈不上什么男女大防。
可到底是高门贵女,他们贸然过来拜访人家闺女,怎么看都有些不像话。
姜富贵等待昭王殿下下文,哪里料到这位说一半就不说了。
沈翊一脸淡淡开口:“听说你家有个四姑娘,擅长算卦卜吉凶?”
姜富贵心里一咯噔,连忙拱手说道,“呃,王爷明鉴,我家小四,她年纪尚小,并不……”
沈翊冷冷瞥了他一眼,直接打断姜大老爷即将说出口的推诿之语。
“你家四姑娘,为十八弟测过一字,奇准。“
姜富贵连忙撩起衣袍跪下,“小女日前,与那白云观主学了几日皮毛功夫,平日里也就只敢在家里卜算卜算,其实并不专精此道。如若王爷想让小四去卜算什么东西,那她……”
“姜大人是想在本王面前继续撒谎么?”
姜大老爷满头冷汗涔涔而下。
沈云见气氛凝重,连忙轻声说道,“姜大人,你不必如此紧张,兄长并不是想让四姑娘卜算什么。只是想见一见四姑娘,问她一些、一些事情。”
姜富贵垂着脑袋,眼里更是警惕,“实在是不敢欺瞒两位王爷。小女一早便出门,至今还不曾归来。”
“那本王便在此处,等她回来。”沈翊冷冰冰的声音,如同一桶冷水,泼在姜大老爷身上。
沈云转过头,诧异地望了兄长一眼,又转头瞅了瞅躬身伺立在他们面前,表情古怪的姜大老爷,只得无奈一笑。
兄长任性起来,天下恐无人能阻。
197 文斗变武斗
午风习习,湖上一片粼粼波光。
夹岸有软哝歌声飘来,想是画舫歌女们,正在练习弹唱。
姜四姑娘团缩在最末一张小桌前,一手撑住下巴,另一手提着笔。
任凭墨汁滴在素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团团墨色。
这货半闭着眼睛微张着小嘴,大头往一侧直倒。
随伺在旁的秋叶连忙伸手托住她那颗无处安放的小脑袋,嘴角不禁抽了抽。
林夫子日前已练就一身“对姜四视而不见”的真功夫,故而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及至一阵劈里啪啦声从船头响起,姜小四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喜滋滋问秋叶,“结束了?是不是结束了?回去了?”
“回什么回呀,姑娘,前面打起来了!”
“啊?”
“谁,谁跟谁打起来了?”
“韩家那位韩香姑娘,跟汪夫子带来的胖姑娘打起来了!”
正说话间,就听船板上发出嘭嘭声,似乎是韩香吃亏了,正哭着大骂,声音异常尖锐。
姜小四连忙爬起身来,拉着秋叶往旁边避让去。
“这不是吟诗作赋的文会么?怎么还动武打起来了?”
“姑娘你全程都在睡觉,不知道比赛有多激烈。汪夫子带来的那两位定远将军府的姑娘,可厉害了,把你的同窗们全都比下去了。”
秋叶说起方才之事,一脸津津有味,“那胖姑娘,好像是,礼部侍郎家的姑娘。诶,你别看她五大三粗的,才艺还着实不错。”
“韩家姑娘被比了下去,不服气叨咕了两声,两位姑娘拌了嘴又动起了手。嘿,没成想,礼部侍郎家的胖姑娘文武皆不错!”
姜奈翻了个白眼,瞅秋叶一眼低声说道,“你给我收一收,你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
秋叶轻哼一声,“谁让她们素日里老说姑娘懒惰不上进。她们上进她们勤奋,不还是被人比下去了么。”
两位女夫子此时也急了,忙指派着两位嬷嬷,一迭声叫道,“快,快拉住她们!拉住她们!”
“住手,还不快给我住手!”
韩香被胖姑娘揪着头发哇哇乱叫,反手使劲拍打胖姑娘身躯。
俩人滚到船板上劈里啪啦撞翻不少东西,一旁几个嫲子想拉都有些拉不住。
韩薇面色发急,口中叫着“你们别打,香儿,你先住手”,伸手去拽自家妹妹。
岂料韩香与胖姑娘正打得红了眼,抱作一团滚来,把韩薇用力一撞。
韩薇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脚踩滑身体失衡,仰面便朝栏杆外翻出去。
林夫子惊得心都快跳出胸腔。
婆子们惊叫几声,“不好啦,韩姑娘落水啦!”
“哗啦”一声作响,韩薇当即头重脚轻掉进水里,仰面伸出两只手,胡乱拍打水面,一脸痛苦地在水中浮浮沉沉。
“姐姐!姐姐!”韩香急忙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胖姑娘,钗发散乱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栏杆边发疯似的喊了两声。
汪夫子也慌了,这些小姑娘可都是上京城内官家千金,闪失了谁都要不了她的好。
198 见义勇为的四姑娘
一群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甲板上窜来窜去,又说要拿绳子,又说要划小船去救人的,乱成一锅粥。
忽听一声水响,秋叶连忙扑到船栏前,大声叫着,“姑娘,姑娘!”
“谁,谁又跌下去了??”汪夫子林夫子一脸苍白失色,齐声惊叫。
方才身影一晃实在太快,众人眼花缭乱都没瞧清楚是谁。
“姜小四,是姜小四跳水了。”姚甜儿指着水下人影急声叫道。
“胡闹,胡闹!”林夫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众人齐齐凑到栏杆边张望,就见这几个呼吸当口,韩家大姑娘已经沉下去了。
林夫子看水面上两个孩子身影都不见了,急得直跺脚,呵斥一旁的嫲子们,“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呀?找绳子找绳子!划小船划小船!倒是去做呀!”
众人纷纷乱乱在船板上跑来跑去,几个婆子匆忙间互相撞到一块儿,齐齐摔了跟斗。
一群人正六神无主干瞪眼时,就听水下“哗”一声作响,一颗小脑袋从水底钻了出来,双手还托着昏了过去的韩家大姑娘。
“啊!”林夫子汪夫子齐齐长出一口气,又惊又喜地叫着,“快快快,绳子呢绳子。”
此时有婆子取了粗绳跑来,急忙丢至水面。
一个手脚利索的婆子正想爬下去捞人,就见那位圆圆胖胖精致可爱的姜家小姑娘,蓦地伸手一拽绳索,提着韩家大姑娘,人便猛地蹿了上来。
足尖在船栏上轻轻一点,人如乳燕穿堂而过,轻飘飘便落在了船板上。
一圈人目愣口呆望着她,那五花八门的表情简直了。
姜奈却没空管她们是何表情,径自将韩家大姑娘放在船板上平躺。
伸指在她胸腹处点了几下,就见韩姑娘呛出几口水来,虽然面色仍然苍白,但人已渐渐醒转。
那厢,秋叶已经命人抱了一件鹤羽大氅过来,急忙蹲下身将湿淋淋的小姑娘给裹住了。
“姑娘,今天出来的着急,都没带替换衣服。”
其实山居图内有替换衣服,但此处这么多双眼睛望着,她自然也不能凭白把东西拿出来招眼。
那厢,韩家的丫头也急忙把披风什么的往韩大姑娘身上套去,转头对姜奈连声道谢:“多谢四姑娘相救。”
“韩大姐姐怕是要受凉了,赶紧送回去,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对对对。”汪夫子也连忙说道,“快让船家返程。”
……
“怎么湿成这样?这是落水了?”春芽吃惊地扶着姜小四上车。
“快别问这么多了,赶紧回去。”秋叶帮着小姑娘将大氅往上拽了拽,忽而扑哧一笑。
春芽气得一巴掌拍她背上,“笑什么呢?姑娘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我是想到,方才那些人看姑娘的惊诧眼神,我就特别想笑。春芽姐姐,你是没瞧见,她们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毕竟小姑娘一个猛子扎下去,拎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韩家大姑娘轻松蹦上船,这手法当真有些悚然听闻。
199 一病不起了……
马车到了姜家门口。
姜小四裹着一件毛茸茸的鹤羽大氅一下车,便见外院管事王来领着两个门房,堆满笑朝她身边跑来。
“诶哟四姑娘,四姑娘啊,您总算回来了。老爷让咱在这儿等着,只要四姑娘一回来,就请四姑娘去前厅问话。”
姜奈眼神冷冷扫了他一眼,根本不屑与他言谈。
春芽立即会意,上前一步拦在王来面前,不凉不热道:“王管事,怕是没长眼吧。没见着我们姑娘赶着回苑换衣服嘛?你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们姑娘去路!滚。”
王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先前在小姑娘手中,他已是吃过两个大亏,所以这次见着小姑娘就没敢造次。
却不成想,这小丫头片子,是当真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他。
“这也不是小人非得拦着不可,而是老爷吩咐的……”
春芽一转头,“噼啪”一记耳刮子落在他那张老脸上。
王来吃了一耳光,又惊又诧又愤怒不堪,满脸通红嗷嗷叫了两声。
春芽一顿抢白,“没眼色的东西。老爷若是见着姑娘这样,会拦着不让回苑更衣么?迟一会儿再去又能如何?滚!”
王来捂着脸瑟缩下脖子,扯着嗓门怒道,“我可真是枉做小人了,只怕姑娘这一回去,怠慢了厅里的两位贵人,老爷责罚下来,奴才们又落不得好。”
小姑娘只当他狗叫连连,早已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这会听他在身后不停嚷嚷,转过身来眸色冰冷地瞅了他一眼。
忽而,伸出一根葱段如玉的小手指,隔空冷冷地点了王来几下。
后者只觉小姑娘面容高傲、眸光似利刃,即便凌空一指,亦是叫人胆寒不已。
姜奈自行回了玉兰苑沐浴更衣。
才换上一袭簇新的月白色小袄,就听苑外传来乳娘胡氏的声音,“姑娘,大老爷派了谷嬷嬷前来,请姑娘去前厅一趟。”
姜奈声调冷冷,“等着。”
须臾,给春芽使了个眼色。
后者推门而出,含笑与苑子门口的谷嬷嬷说上了话。
秋叶则快速挪到一旁小轩窗前,轻轻推开窗,低声问道:“如何?”
窗下传来一道声音:“是摄政王与昭王殿下来访,大老爷正在前院陪那二位说话,等主子过去。”
姜奈一口茶水差点呛了出来,满脸匪夷所思的小表情,“谁来了?”
“摄政王与昭王殿下。”
姜奈:!!
……
姜富贵满头大汗跑到荔园,一进门便瞧见邱氏迎面而来。
“怎么回事?出门时不还好好的么?”
“老爷别着急,已经请了大夫了,说是突感风寒,小孩子体弱,看上去症状有点严重。”
姜富贵冲了进去,就见小闺女身上压了七八床被褥,把她整个人都给埋在被褥堆里了。
一张苍白小脸,看上去完全融在褥子内,瞧着竟十分可怜。
姜小四一看到老父亲,装腔作势滴了两滴泪下来,娇弱地咳咳两声:“父亲,恕女儿病得严重,不能起身相迎。”
邱氏抹着眼泪,“这突然一病就病得如此厉害,还讲什么虚礼呀,好好躺着就是。”
200 倒霉的姜四姑娘
“怎么盖这么多床被子?”姜富贵满脸疑惑。
只听床上传来一道细声细气,轻如蚊呐的声音:“女儿觉得甚冷,大夫方才给看过了,说女儿身子虚吹不得风,这阵子需要好好卧床静养,还望父亲体恤。”
看小女儿气若游丝说着话,时不时掉两颗金豆子下来,姜富贵心里一紧,一时都不造说什么好。
女儿这早不病晚不病的,关键时候就这么掉链子了,卧床静养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可问题是,前院那两尊大佛,还在那儿等着他回话呢,呜呜呜,他怎么就那么的难?
姜富贵一时觉得自己很倒霉,一时又觉得闺女实在是气运不佳。
他好端端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万一得罪那两尊大佛,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女儿病成这样,老父亲总不好强行把小闺女从病榻上拽起来,送到前院去吧?
这也太不尽人情!
姜富贵叹了口气,对闺女说了一声“你勿须挂心好好静养”,人便往卧室外走去。
一路走,一路轻声问邱氏:“怎么回事?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忽然就病成这样?”
邱氏抹了抹眼角,小声回话:“说是今日同姑娘们前往静湖习字作画去了。结果不知怎么的,韩家的二姑娘与礼部侍郎府的姑娘打起来了!”
“咱们闺女是被她们打下船的,真正算得上是池鱼之殃了。”邱氏恼怒道,“老爷,你是不是应该去礼部侍郎府问问这事儿。他们家姑娘如此蛮横无理,他们礼部侍郎府不应该略施薄惩的么?”
姜富贵见老婆又动怒了,忙点点头安抚,“晓得晓得,我回头问问杨侍郎府上怎么回事。”
邱氏絮絮叨叨,“我苦命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跟夫子出去游湖作画,回头就病成了这样。”;
姜富贵总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辣么简单,可他又不知实情如何。
这会儿他正愁着如何应付前院那两尊大佛呢,安慰妻子两句,急急忙忙就赶回前院。
对两位王爷行了一礼,慌忙解释道,“小女方才落了湖,如今病得十分严重,怕是连床都起不来了,看来是无法过来回王爷话了。”
说着,老父亲露出一副非常抱歉的神色,恭恭敬敬又行了一礼说道:“王爷您看,要不等小女身体好转之后,下官亲自带小女前往王府拜见,听凭王爷问话,您看如何?”
沈云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毕竟,人家姜大人已经说了,闺女落水突发风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实情。
沈云看了一下自己兄长,却见后者冷着一张俊脸半晌不发一言。
姜大老爷为官多年,惯会瞧人脸色,此时见摄政王大爷面色冷凝,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传太医。”沈翊突然开口说道。
别说姜富贵一脸懵逼,连沈云也一脸蒙。
甚是疑惑望向自家兄长,完全搞不懂,兄长对这位姜四姑娘,何至于如此执念相见。
201 召太医
姜富贵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说道:“怎敢劳烦太医院?小女是因落水受到惊吓,风寒导致的头疼脑热。将养几日应就能完全康复。”
沈翊却不理他,说完召太医这话之后,他就端起一旁的茶,再也懒得看姜富贵一眼。
这货只需吩咐一句,自然便有人奉命赶往太医院请人。
姜大人却有点心塞。
他感觉今天真是把十八辈子的霉运都走完了。
这位摄政王,你从他那张木无表情的脸上,那是完全看不出丝毫情绪的,不知其喜怒如何。
但姜大人凭借为官多年的直觉,他认为这位古里古怪的王爷,似乎正在因此事生气。
姜大人很是泪目,不懂这位大爷对自家小女儿,为何竟如此执着?
但既然摄政王坚持要招太医,那……就招吧。
招太医来看看他家小四,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从姜家跑去宫里请太医,来回往返的耗时不少,没半个时辰不可能完成此事。
这么一折腾,指不定两位王爷就得留在姜家用晚膳了……
想到此处,姜大老爷就没来由感到一阵心塞。
得,今日若跟两位王爷在府上吃完饭,明儿刑部尚书与两位王爷把酒言欢的流言,就得满京城到处飞了。
另一厢,满心以为装病把沈翊给打发掉的姜奈同学,一听说人家要去宫里把太医请过来给自己看看,不由满脸古怪之色。
春芽和秋叶二人也忍不住紧张起来,“姑娘,现在怎么办?”
俩人虽然搞不懂姑娘先前为何装病,但现在却十分清楚,小姑娘怕是要露馅……
姜奈翻身从床上坐起,推开压在身上的七八床棉被。
二人抽了抽嘴角,忙上前去扶她,“姑娘,这既然装了,那还是得装下去啊!”
“这还用你们说。”姜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跑到一旁柜子前翻箱倒柜找出两个瓷瓶。
卧槽,沈翊这猪头,居然神经兮兮请太医过府给她看?
他森精病吧!
方才她装的气若游丝的样子,骗骗普通人那还成,到了太医手里,一眼就要露底。
这混球沈翊,逼得她还非得吃药“加重病情”了!
春芽秋叶二人,见小姑娘往嘴里塞丹药,不由抽了抽眼角,急忙说道,“姑娘,姑娘,你,你这样成么?”
怎么不成?不成也得成!先蒙混过关再说。
姜奈没好气地滚回床上,把七八床被子往身上一压,立刻哼哼唧唧开始了她的表演。
俩丫头一阵无语,立在床边都不知道该如何配合小姐的天才表演。
“待会儿问你们什么,一概不答,哭就是了。”
秋叶:……
不造为毛,她总有种小姐会翻车的直觉……
小半个时辰后,当姜大老爷看到十几名老太医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差点没坐稳,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事情正在往古怪的方向发展。
小闺女不过是风寒落水而已,怎么惊动了整个太医院?
这声势会不会太浩大了些?
他感觉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202 弄巧成拙
荔园玉兰苑
姜四姑娘的房前站满了人,两位王爷派了小厮前来等候消息。
整个姜家都被此事惊动。
嬷嬷们扶着老太太拄拐而来,这会儿长长辈辈们全都在房外围着。
有苦难言的姜四姑娘,只能躺在床上继续装死。
但心里已经感觉到,这事被她操作的正向歪路上发展,有点出乎人意料之外。
不对,也不是她操作不对,根本就是沈翊那货反应不对劲,丝毫不按她的套路来,把整件事引导的向歪门邪路上肆意狂奔。
十几个太医围在姜四姑娘床帐外,个个愁眉深锁,表情苦大仇深。
邱氏早就被这等太医会诊的架势给吓蒙了。
记忆当中,好像只有太元皇帝快驾崩时,宫里才召集辣么多太医来会诊啊。
她闺女不是风寒入体?怎么感觉像是得了绝症一样呃?
姜大老爷这会儿也坐立难安,满头大汗问道,“徐太医,怎么回事?我女儿她,没问题吧?”
“唉。”一名太医愁苦地望了姜富贵一眼,摇了摇头便推门往外走去。
姜大老爷被他这一摇头,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匆忙就跟了出去,“怎么了?啊?这不是,不是掉了个湖受了寒气么?”
卧槽这太医什么表情,对着他摇什么头,摇的他心情紧张,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徐太医朝姜大老爷拱了拱手,一脸沉寂道:“姜大人,令千金脉象紊乱,一丝浊气在筋脉中寸走,不出一日便要游荡到心肺,怕是药石无灵。”
姜大老爷一脸懵逼。
啥?
只听“咕咚”一声,邱氏眼一翻竟吓晕了过去。
苑子里一片混乱,婢女们叫着“夫人”抢上前来搀扶。
老太太也吃惊地鼓着眼睛,颤巍巍问道,“徐太医,这,这?您说我孙女她?命不久矣?”
这怎么可能,昨儿见着还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怎么就药石无灵了?
徐太医忙朝着老太太与姜富贵拱了拱手,一脸苦大仇深的小表情,“两位请节哀,下官还需前去回禀王爷。”
也不晓得王爷跟小姑娘啥关系,兴师动众招来这么多太医会诊,若知晓小姑娘不好了,会不会杀了他们泄愤啊?
徐太医等人一脸悲愤,去前厅复命完毕,立在堂下大气都不敢出。
沉闷的气氛甚是压抑。
沈云小心翼翼望了眼坐在隔壁的兄长,用商议的口吻小声问道,“兄长,要不?先回府?”
沈翊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随手丢给立在下面的一名长随,冷着声音道:“去把卫公子请过来。”
众太医满脸羞愧地互相偷瞄两眼,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
王爷为了这位姜府四姑娘,居然派人去请仙医圣手卫公子去了?可见这位爷对人家小姑娘是有多上心。
若当真救不回来,他们怕是个个得倒霉。
可这会儿将卫公子请来就不一样了,万事有卫公子在前头挡着呢,他们总算是能保住条小命。
另一厢,秋叶鬼鬼祟祟放下窗格子,急忙跑到姑娘榻边,“不好了姑娘,一在前院打听了,说是那位摄政王派人请卫公子去了。”
203 宝宝心口疼
什么?
小姑娘一掀被子翻身坐起,顶着一脑门莹亮莹亮的汗珠子,气愤地叫道,“他到底有完没完啊?”
她都“病”成这样了,这人还变着法子折腾她,真是倒霉催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夹缠不清的货。
“卫公子是什么人呐?”姜奈没好气地问道。
“小姐你还是快躺好吧,啊。姜家所有人都在外面呢。”这万一有人跑进来一看,还不得立马露馅?
春芽与秋叶急忙将小姑娘塞回被窝里,满脸无奈。
“听说那卫公子是出了名的仙医圣手,只要经他手问诊的,疑难杂症皆可药到病除。”
“骗子。”小姑娘蒙在被子里嘀咕一声,“那还治不好沈翊的寒症。”
“啊姑娘您说什么?”春芽没听清楚小姑娘咕哝啥,凑近过去,却见她黑着小脸闭口不言。
“外面有说卫公子师承一位丹医大家,但具体是谁却不清楚。”春芽一脸无奈地给小姑娘掖好被角。
“这位公子半月前入的京,如今却已名声大噪,大皇都召见他好多次呢。奴婢想,应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小姐怕是在他面前糊弄不过去。”
姜奈用小拳头捶了捶床板,顿觉胸口闷得不行。
不会吧,她这是要翻车的节奏啊??
“姑娘,要不,要不你再吃两颗丹,让病症看上去,更严重些!”秋叶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瓷瓶,对姜奈用力点了点脑袋。
吃什么吃,再吃就得诈死了……
方才就把母亲给吓晕了,再吓一吓,只怕要吓出个好歹来。
事情演变到如今的局面,真是越来越失控,令人头疼嗷!
姜小四此时已然有些后悔。
要不是自己作死装病,怎么可能连祖母她老人家都惊动了?
即便出去见沈翊一面,以他现在的记忆,肯定不识得她,糊弄两句也就过去了,何至于到如今的局面。
这下是真骑虎难下了啊。
小姑娘气得用力捶了两下床板。
诶呀气得宝宝心口疼~
这沈翊怕是前世跟她有仇,今生跑来追债的吧。
事已至此,她是装也得装,不装也得继续装下去!
呜呜,想想就心累啊,奈奈想哭。
秋叶见小姑娘急的满头大汗,掏出扇子心疼地给她扇了扇,“姑娘,要不,要不逃吧?”
春芽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抽手一巴掌拍在那丫头的背上,“出的什么馊主意。逃什么逃,这原先根本没什么事,一逃反倒是逃出事来了。”
她就不明白了,人家摄政王又不是上门来逼婚的,不就是问个话么,姑娘至于装病又装死的,搞的如今事情一团混乱,无从收拾……
春芽想了想,寻到问题症结,一脸疑惑问道:“姑娘,你认识摄政王和昭王殿下?”
小姑娘摇了摇头,埋在七八床被子下,感觉自己快被捂得热乎死了。
“不认识,我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两位贵人?”
春芽一脸古怪之色。
“可是姑娘,您先前不还去过昭王殿下府上,拿了许多卷宗资料么?”
204 一朵奇葩
姜奈:……
什么情况,这是动不动就翻车啊。
姜小四张了张小嘴,感觉嘴瓢了,头发还有点秃噜。
春芽哭笑不得地握着她汗津津的小手,“姑娘,您能不隐瞒我们嘛?咱这三个至少得先串好话才行,待会儿也不至于说漏了什么。”
春芽哪里想到,小姑娘早就准备好抵死不认份。
她得装作自己彻底没见过沈翊此人,首先得把自己都说相信了才行……
故而谁来问都是那句“不认识”脱口而出。
倒不是有意隐瞒,而是潜意识里“不认识”已经根深蒂固。
“所以姑娘是认识他们的?”
姜小四连忙摇摇脑袋,“不是他们,是他,就那位昭王殿下,之前在白云山脚下,算是遇到过吧。”
小姑娘说到最后两句,嘴里囫囵不清的,很不情愿的承认了。
秋叶忍不住想笑,姑娘有时候瞧着分外滑稽。
这遇到就遇到了,没遇到就没遇到,啥叫算是遇到……
姜小四又想翻身坐起,却被春芽伸手按住。
这货忙说道,“你赶紧把这件事忘了。从现在开始,无论谁问起,你都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好。”春芽无语地直点头。
这时,屋外有人高声喊道:“来了来了,卫公子来了,快请进去。”
姜奈连忙让俩丫头把双层纱帐全都放下,使了几个眼色让她们按她吩咐去应对。
卫公子人还未入门,一股清清淡淡的药香便飘进屋里。
隔着粉色帐幔,姜奈暗戳戳观察着那位仙医圣手卫公子。
只从幔帐缝隙间瞧了个模模糊糊的瘦高轮廓,那帐幔就被春芽防贼似的合了又合。
“我家小姐虽然年岁还小,但也瞧不得外男。”春芽两手放在腰间,对来人欠身行了一礼。
姜小四演技爆发,配合的咳嗽几声,气若游丝叫道,“春芽,谁来了……”
春芽半垂脑袋,低眉顺眼回话,“姑娘,又来了一个大夫,说要给您瞧瞧。”
“我不瞧,我不瞧!”小姑娘捶着床铺,声如蚊呐喊道:“全都是一群庸医,说我要死了,还瞧什么瞧。”
“四姑娘莫要着急,有什么病症需得看过方知,讳疾忌医可不好。”
这什么卫公子,声音温润醇厚,听来还颇为顺耳,姜小四心想。
但想是这么想,她还是要继续作的……
她这头刚发出一通急促的咳嗽声,秋叶便立马会意过来,往卫公子面前一挡,“我家姑娘方才被一群庸医诊的哪哪儿都疼。听闻公子是医术绝佳之人,那定是会悬丝诊脉吧?不如就给我们姑娘试试,也好让我们长长眼。”
卫柟雪啼笑皆非,声音依然温雅:“医者讲究望闻问切,问诊并非儿戏。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亲眼看一看四姑娘的气色再说。”
“不行!”秋叶朝他面前一挡,横着胳膊嚷道,“你要是跟先头那些大夫一样医术不佳,那就根本没瞧的必要!”
卫柟雪无奈,隔着纱幔望了里头一眼,点点头道,“那好吧。”
205 我觉得四姑娘还能再抢救一下
姜四姑娘原本就是存心刁难人家,希望这什么卫公子能够知难而退。
岂料人家迎难直上了,这货不禁有些神伤。
京城里的小哥哥们,似乎都有些难缠?
为啥就不能按她的套路来呢,这位宝宝又有点心塞了。
秋叶抿着小嘴,把丝线另一端递到卫柟雪手里,见他伸指搭着丝线,还真有那么点儿把脉的架势。
隔了不多会儿,秋叶就出声干扰可怜的卫公子,“卫大夫,您诊出什么问题没有?”
她嗓门颇大,换了旁人若是专注于某件事,定是要被她吓一跳,心生不愉。
岂料眼前这位温和似玉的卫公子,闻声只是淡淡一笑,依然一派和煦道,“四姑娘若是能将丝线系在腕上就更好了,系在脚踝处总是有些偏差的。”
姜奈:……
秋叶春芽:……
若不是不能拆自家小姐的台面,俩人这会儿怕是都要笑出声来。
完了完了完了,感觉自己要倒戈怎么回事?
这位卫大夫脾气也太好了,实在不忍对他恶言相向大小声呀。
姜奈装模作样轻咳一声,很不情愿将丝线解下来系到腕上,细声细气温温吞吞道:“原是想试你一试,没成想卫公子还挺厉害,倒不愧于当世丹医圣手的盛名了。”
卫柟雪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点点头温和道:“四姑娘过誉,在下只是尽医者本分。”
姜小四哼哼唧唧应了一声,心里端着事,便感觉时间过了许久。
但其实卫公子诊没一会儿便吩咐人收了丝线,随后对她柔声说道,“四姑娘吃的丹药种类有些繁杂,恕在下一时间未能考虑到妥善方法,帮你解了这药性。”
“我还需要考虑考虑,待会儿再写张方子给姑娘。”
姜四有种大祸临头之感,本想掀开被子霍地跳起身来。
哪曾想秋叶春芽二人看出她的意图,赶紧跑到床边将她按住,一脸讪笑对卫公子道:“那就不送公子了。”
卫柟雪退出小姑娘的闺房,小姑娘一手捂住心口,小脸纠结着皱成一团。
“嘣”一声倒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这货干嚎一声,“天要亡我。”
……
不多时,卫柟雪便随人来到前院。
沈翊从始至终都端坐在那里,不疾不徐地喝着茶。
倒是姜富贵,被人叫来前院便一直坐立不安。
此时看到卫柟雪进入,连忙起身冲他拱了拱手,一脸虚心恳切问道,“卫公子,不知小女病情如何?”
“令千金吃了不少药性相冲的丹药,导致脉象十分紊乱。看着气若游丝,快要断绝生机的样子。但我觉得,四姑娘还能再抢救一下。”
姜富贵满脸懵逼,“你说什么,你说我女儿是吃丹药吃到如今这模样?并非是因落水风寒之故?”
“嗯。”卫柟雪温文尔雅点了点头,“四姑娘吃错药了。”
众人:……
沈翊倏然起身,淡淡说了一句,“那便过去看看吧。”
气氛越发诡异,众人沉默以对,面面相觑一眼。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姜大老爷不造该说什么好……
206 赶紧抢救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玉兰苑。
刚到厢房门口,就见邱氏抹着眼泪从姑娘闺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两个药瓶。
看到姜大老爷,就跟找着主心骨似的,赶紧把药瓶往他手里塞去,“闺女都跟我说了。她昨日晚上在后门口拣到这两个瓶子,觉着里面的糖豆味道好闻,贪嘴吃了几颗。”
“原本还瞒着不肯说,现如今发作起来,不得不吐露实情。”
众太医:……
合着这位小作精四姑娘,把他们这伙人折腾至人仰马翻的,还着实被卫公子说准,就是吃错药了?
沈翊眼神冷冷的,他心里已然感觉到姜四姑娘对自己的排斥了。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糊弄鬼呢?
先前这么多人会诊她又不说实话?
这边卫柟雪才诊断出她吃错药,那厢她就提前想好说辞来解释了?
这个姜四,定有古怪!
越是不让他见,他越是要见,还就跟她杠上了。
姜富贵等人骤然觉得身边温度好似降了好几度,一股凉飕飕的冷意爬上了脊背。
正要抬步向前,就见两名丫鬟冲了出来,冲着卫柟雪一脸焦急道:“卫公子卫公子,小姐她吐血晕倒了,怎么办呀?您那方子现在能开么?吃什么药能化解呀!”
“苑子里这么多人围在这里怕是会妨碍小姐养病吧,要不卫公子您叫他们都先回去?你赶紧给开方子,熬了药好给小姐吃啊。”
卫柟雪一愣,刚要回话,就听耳畔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姜大人,既然卫公子说令千金还能再抢救抢救,那便送到随云别苑去抢救吧。”
姜富贵:??
众人:……
“这都吐血了,再迟会儿怕真得药石无灵。”沈翊一脸淡淡说道。
春芽和秋叶张口想要辩解,就见那少年一眼淡淡瞥来,顿觉浑身冷寒不已。
俩人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小姑娘这回怕是要踢上铁板!
老父亲也不傻,忙摇摇头赔笑道:“王爷,这怕是不妥。小女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到底是男女有别……”
“有何不妥?令千金病入肺腑,心脉都难以保全。卫公子施针下药也需时间,一时半会儿的你让他怎么处理?”
“随云别苑地处幽僻,环境清雅,是养病的极好居所。医者仁心,有卫公子亲自看护,令千金肯定能及时抢救过来。”
众人:……
感觉王爷说话有点搞笑是怎么回事?
姜家四小姐怎么就到了紧急抢救的地步了?
姜富贵张口结舌,“可、可是。”
“你多带些丫头婆子过去便是了。这么多人看着,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莫非还能引起卫公子兴致不成?”
难得好脾性的卫公子,竟对摄政王怒目以对。
这话真是不成体统。
沈翊侧过脑袋,只当没瞧见卫公子的小眼神儿。
沈云忍住笑,轻咳一声说道,“姜大人,你且放心就是。随云别苑本就是我兄长的别苑。”
“如今卫公子暂居在那,施针问诊都是比较方便的事。其实就是挪个地方给四姑娘看病罢了。”
207 悔得肠子都青了……
姜富贵觉得,他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呐?
他凭啥把好端端的闺女交到别人手里去?
再者他们大皓月还是比较讲究传统的,男女大防虽没那么严苛,但到底不是无边荒漠那种不开化的蛮荒民众。
姜富贵正寻思着如何婉拒,就听一众太医们纷纷点头说道,“如此极好。”
“姜大人,既然卫公子有绝对把握能医治四姑娘,您还考虑啥呀。”
“是啊,治病救人,宜早不宜迟,姜大人,您还是早做决断吧。”
“对对对,就照王爷所言,把四姑娘送去别苑调养吧。四姑娘这个身子啊……”徐太医忧愁地摇了摇头,“不好好养着,活不活得过一年半载,真不好说。”
邱氏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颤声说道,“徐太医,真、真有这么严重啊。”
“这胡乱吃药,危及心脉,可不是开玩笑的。”
主要是你家闺女,看着跟摄政王关系匪浅的样子,要是治不好,届时可别找他们问罪。
故而一众太医们肯定得唆着姜大人,赶紧把姜四姑娘这块烫手山芋给送出去。
如今送给卫公子刚刚好!
卫公子若是治不好人,那王爷也别怪他们学医不精,毕竟连卫公子这种丹医圣手都治不好,他们怎可能治得了。
姜富贵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心里七上八下,转头看向一派风轻云淡的卫公子,急急忙忙问道,“卫公子,小女的病需要治疗多久?”
卫公子下意识瞅了沈翊一眼,后者冷峻的脸上,木有旁的表情。
“这,抢救一下的话,估摸着月余可……可转危为安。”卫公子又看了沈翊一眼,后者唇角微扬并无吭声。
“老爷。”邱氏一惊一乍,急忙搂住姜富贵的胳膊,“那就照卫公子的吩咐去做吧。女儿的病耽搁不得!”
姜富贵还想跟卫公子商量一下,“那卫公子,可否到我们姜家住一段时日,也免得小女搬来搬去……”
没等姜大人说完,那厢沈翊便冷冰冰道:“不行。大皇时不时要召见卫公子,住在府上怕是不妥。”
邱氏抹着眼泪道,“老爷您别担心,我跟着奈奈一块儿过去,自当尽心尽力照顾咱们闺女。”
姜富贵思来想去也别无办法,再者闺女胡乱吃了药,如今啥也甭说治病是首要任务。
难得人家仙医圣手肯帮忙抢救,总不好为了闺女的事耽搁了别人面圣。
如此一想,姜大人忙点头道,“那就有劳卫公子了。”
转头拉着邱氏的手,“辛苦夫人了。”
春芽秋叶二人一脸懵,闻言赶忙转身跑回屋内。
沈翊扫了她们一眼,唇边泛起一丝凉笑,倒是没阻止二人通风报信。
快让被子捂死的姜四姑娘,其实已经听见外头那些动静,毕竟众人谈话声也不小。
彼时的四姑娘肠子都快悔青了。
宝宝心里那个苦啊,别提了!
这不弄巧成拙么?
若非自己装病作死,就不会被人抬到别苑去抢救……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
这上京城内的小哥哥们,全都森精病啊!
208 悔不当初啊
甭管姜四姑娘如何悔不当初捶床喟叹,这货当天下午就被搬去随云别苑疗养了。
收到风的姜家二房三房众人,惊诧之余心里兀自揣测不断。
姜姚氏合上房门,气得摔了一套上好茶具,指着女儿恨铁不成钢道:“今日究竟发生何事?姜奈那小作精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会儿说落湖,一会儿又说吃错药,请了一众太医来会诊,又请了名满天下的卫公子前来?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细细道来呢。”
姜念芯绞着指尖的手帕,一脸无措道:“女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你可急死我了,你倒是明说啊,今日在船上究竟怎么了,你给我仔细道来。”
姜念芯鼓着腮帮子,用力绞着帕子,“船上十分混乱,女儿只知道,是韩家的二表姐与侍郎府的姑娘打起来了。后来韩家大姐姐落了水……”
“你等等,你说韩家大丫头落湖了?那怎么他们又说,是姜奈那死丫头落了水?到底谁落了水,姜奈这死丫头又在撒谎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姜念芯耸耸肩,坐到一旁的矮圆凳上,“小四她跳了湖,把韩家大姐姐给捞了上来。”
姜姚氏吃惊地睁大眼,半晌才缓过神来,连连点头道,“对,对,那死丫头是个有力气的,她打人时那个狠劲儿……”
想想都会做噩梦。
苏常吃了二十六鞭,去了半条老命,左手还被死丫头给废了,养了大半个月,到现在还没完全好转呢。
这死丫头绝对有能力跳水把韩家丫头捞上来。
“我且问你,那死丫头,是怎么跟摄政王、昭王殿下认识上的?”
“我哪知道。”姜念芯将帕子揉成一团,一脸不耐:“你又不是不晓得姜小四那人,她连听学都能睡着过去。平日里就老懒在床上的一个人,又不太爱出去玩儿。”
“上次邀她游湖,她都懒得去。她出门也就是去白云观跟老道学点神神叨叨的东西。大概,来回路上碰到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姜姚氏没好气地骂骂咧咧:“你也经常出门呀,我怎么不见你今儿出门碰着摄政王,明儿出门碰上昭王殿下?”
“就她,那么走狗屎运,一出门就遇上了??你当人家王爷闲着没事干,满大街给她偶遇呢。”
姜念芯扁了扁小嘴,小声小气道:“那人家就是气运绝佳嘛。”
“你!”姜姚氏瞪了女儿一眼,“你要想想办法动动脑子,踩着姜四当跳板。要不明儿个你就借口探望妹妹,跟过去瞧瞧?”
姜念芯直翻白眼。
姜姚氏见状,戳着女儿的脑袋瓜子骂道:“你这蠢货,看看人家姜小四。这才多大点年纪,心计就这么了得。生个病,干脆把自己弄到王爷别苑去了。这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嘛!”
“我看她也并非如此吧。”姜念芯没好气的嘀咕,眼前恍惚间似又闪过船上那一幕。
不说旁的,就当时姜四果断跳水,拽着韩家大姐姐飞身上船那一瞬。
就姜念芯自己觉得吧,姜小四那人,当时有如圣光笼罩一般,看着倒不似以往那般面目可憎了。
“她那个人……其实吧,倒也没母亲说的那么坏。”
“你说什么?”姜姚氏虎着脸瞪向闺女。
“母亲,夫子今天布置的功课尚未完成,女儿还得回屋习字,就先行告退了。”姜念芯屈膝一礼连忙离去。
把姜姚氏气得捂住胸口连连拍桌骂道:“不成器的东西。”
而随云别苑内圣光笼罩的姜四姑娘,这会儿是悔啊,悔不当初的悔!
尤其夜半被一丝寒气惊醒,坐起身发觉沈翊像个鬼一样坐在她身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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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无意外,零点上架,零点更新^_^
等我~
209 丑就对了
宝宝心里当时那个感觉,别提了……
想想看,再缠人的厉灵也不过如此!
大半夜坐你床前,眼神幽幽盯着你,这特么搁谁身上都得疯啊!
姜奈直挺挺坐起片秒,又直挺挺躺下,翻了个身只当没瞧见那森精病。
沈翊这人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怎么老喜欢夜半三更搬张小凳子搁床头,坐人旁边盯着看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别装了,也不嫌累。”少年冷冷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姜奈索性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半晌过后没听到任何声音,姜小四翻了个身,鬼鬼祟祟把被子从脸上拿了下来。
这一眼便看到少年朗目星月近在咫尺的眸,吓得骂爹差些魂飞魄散。
“你,你谁啊?”姜小四抓着被褥爬起身来,一骨碌缩到床里愤愤盯着。
合着这人白天没来寻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沈翊眸光幽深盯着她,缓缓站直身子,“我认识你。”
姜小四心里猛地一跳,她差点就要以为这货被封的记忆自行解开了。
随即反应过来,暗暗戒备:这货肯定是在套路她。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她反应如何。
人第一时间的本能反应,会让情绪外露。
姜奈绷着小脸,尽量用听上去非常和缓的语气道:“王爷自是那高山胜雪,非凡人物。小女子怎会有幸认识您呢?”
沈翊眸色沉沉地望着她良久,总觉得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又不知是何缘故。
姜奈却被他这样看的浑身都有些发毛,连忙细声细气问道,“王爷还有旁的事么?没事我就要休息了。卫大夫说,让我好好静养,不可劳心费神。”
“不装了?”沈翊似笑非笑望了她一眼,“不是知道我身份么?”
姜小四很想蹦跶起来,用拳头捶爆他的大头,然而脸上却端着很是甜美的笑容。
这森精病到底想怎样啊?
“这是你绣的么?”沈翊手指一动,一条帕子被他轻轻抖开,露出一朵针脚歪歪扭扭的菊花。
姜奈:……
“不是。这么丑的帕子,怎么可能是我绣的。”这货不动声色否认,视线却顺着他的手指落在帕子一角。
很显然,沈翊这货要她看的,并非那朵绣的扭扭歪歪的烂菊花,而是那只歪着脑壳吐着舌的小狼头。
“我感觉就是你绣的。”沈翊淡淡说道,“丑就对了。”
姜奈:……
我特么想暴起打死他是怎么回事?
这人从山居图中出来后,好像比以往更讨厌千倍了!
毒舌暴力注孤生的死男人。
“姑娘,是你在说话么?是不是要起夜?”门外传来乳娘胡氏低低的声音。
姜奈一惊,刚想翻身下床,就听沈翊幽幽说道,“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了,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谁特么要你来看我?
姜奈很想骂一句,却听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乳娘胡氏急急忙忙冲进门,姜奈抬眼一瞥,只见床幔前空空寥寥,沈翊已从窗户飞速闪了出去。
姜奈心里一松,就见胡氏一脸狐疑,将床幔前后翻动了下。
210 一对狗东西
“怎么了乳娘?”
“方才似听到……人声。”胡氏原本想说听到男人声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敢胡言乱语坏了小姐名声。
姜奈跑下床来到胡氏身旁,动动胳膊动动小腿,“乳娘,我睡了一觉,感觉身体松快了很多。”
“你再给我多点几盏灯,我不睡了,雕会儿东西。”
胡氏很是不同意,“小姐,您还小呢,时间多的是,可别把眼睛熬坏了。”
“乳娘放心,我心里有数着呢。”
胡氏点点头,命人进屋又点了几盏灯台,出去时犹不放心地望了小姑娘一眼,这才退至门外。
姜奈这心里七上八下折腾着,理了理今天这事儿的顺序。
总感觉这套路不对劲啊。
到后来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她竟完全没能掌控住全局?
不对劲,很是不对劲。
明知每次给自己卜卦都卜不出啥结果,这货还是忍不住给自己卜上了一卦。
果真,卦象显示一团迷雾,瞅不出任何东西。
如今她这是坐困愁城,不知何时能解放出去啊?
姜小四蹦跶起身,负着一双小爪子,在屋子内溜达来溜达去,溜达半天跑去打开了窗户。
蓦地,一颗堪比灯烛的脑袋从窗下冒了出来,恭恭敬敬对她拱手一礼,“四小姐有什么吩咐请讲!”
姜奈:……
“嘭!”一声关上窗户,姜小四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沈翊这狗东西,居然还派了人前前后后看守住她?
她姜四,命怎么这么的苦呢!o(╥﹏╥)o
天将大亮时,姜小四有点困了,收起一枚雕好的玉兰花法器。
再雕完两枚,手里就有三套可供布阵用的驱邪镇灵下品法器。
马马虎虎凑合下,算是够用一阵了了吧,往后她也无需那般着急,日夜苦心雕刻。
这货打了个哈欠,滚进被褥睡起了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身子被人晃醒。
姜奈张开茫然的眼睛,就听耳畔传来春芽的声音,“姑娘,卫公子送了药过来,让姑娘趁热喝。”
姜奈直挺挺坐起身来,木着一张小脸看向春芽。
只见后者对她眼睛直抽抽,像是眼神经不协调似的,疯狂暗示小姑娘要糟!
其实春芽秋叶二人知道自家小主子装病,根本不需喝什么药汤!
奈何摄政王派了一堆人在外守着啊,小姑娘既已装病,那就得一装到底才行,不然岂非欺瞒王爷,不知又会被定个什么罪名。
春芽的身子往边上让了让。
姜奈一脸吃惊地看着一名陌生婢女,端着一大盆药汤走上前来。
对,就是那种,用脸盆装的一大盆汤药……
四姑娘眼角直抽抽,抬头看向站在一旁苦着脸的春芽,后者又冲她使劲眨了眨眼。
意思大概是,苦了小姐您了,赶紧喝吧!
姜四没啥表情地望了那婢女一眼,“这真得是卫公子开方熬制的汤药??”
婢女急忙恭恭敬敬跪倒在地,“不敢欺瞒四姑娘,这是卫公子亲手开方,且是公子亲手熬制的汤药。”
一对丧良心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