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阴灵？妖？
心思既定，姜奈便动身赶往杏子林。
当日被常山寂夜门的婆子深夜掳来此处，后续性急赶回去，也不曾仔细打量过这里的环境。
这会儿看着，冬日下的杏子林枝杈横生一片萧索荒芜。
脚下踩着的亦是稀松泥土，入目寂寥、寸草不生。
姜奈站在一棵树下，忽而听到一丝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哭声。
随着一股子冷风直入耳中。
姜奈蓦地转过身去，入目依旧是一片寂寥苍茫，空无一人。
这装神弄鬼的小东西，可真有意思。
姜奈勾了勾唇角，解下背在身后的大长刀，一把抗在肩头。
倏地窜上一棵树，俯身打量半刻，蹬腿又掠到另一棵树上。
如此这般行进须臾，姜奈缓下速度，悄然落在一根树杈上，居高临下望着不远处围殴打斗的场景。
四五个武者正攻击一名黑衣男子，看样子是找着目标对象合力围剿了。
宰杀一个幽灵佣兵团小喽喽就能获得五百金。
即便是四五个人瓜分，每人至少也能得到一百，足够一段日子花销，的确是一桩极好的买卖。
姜奈并未插手他们之间的打斗，悄然而来无声离去。
入夜，姜奈满载而归，收割了两千金，随便找了棵树坐下休息。
也算是那四个幽灵佣兵团的人倒霉，碰到了小姑娘这么棘手的人物。
战斗时不知疲倦，此时坐下歇息，便觉困倦袭来。
只是这样的环境下，姜奈自然不能安心入睡，何况她还惦记着坎卦，心中略有几分忐忑。
幽灵佣兵团的人似乎也没那么麻烦。
那这困难重重的坎卦又怎么解释？
“主人你可以睡一会儿。”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飘到她身旁，上下浮动。
“有什么事我会叫你。”
姜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灰蒙蒙的雾气，“你的妖灵为何不显示本体形状？”
赤砂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往后慢慢告诉主人吧。你先抓紧时间休息。”
姜奈确实有点困乏，闻言便点了点头。
在不明确的环境中，还是少用山居图为好。
万一被人发现她忽而消失忽而出现的，那这秘密就保不住了。
姜奈靠着树干，闭目沉入睡眠。
到后半夜十分，突然被小灰灰叫醒，姜奈这小身板依然觉得十分困倦，唯有勉力睁开眼睛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主人，前面出事了。”
姜奈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
“原本有一支队伍在前面围剿幽灵佣兵团的人。突然间杂乱的声音就消失了。”
姜奈一愣，“突然间是什么意思？”
“主人你听。”
姜奈侧耳倾听，只听林子内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破破碎碎的哭声。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刚入林子时就听到这哭声了。”
“主人，我感觉到有一股同类气息盘踞在此。”
姜奈一愣。
哦？她原以为这装神弄鬼的小东西，或许是一只野生小阴灵。
如今听小灰灰所言，这似乎有可能是……一只装鬼吓人的妖？
137 骤然消失
姜奈眨巴眨巴眼睛，迅速站起身，打算过去一探究竟。
若是寻常小姑娘，怕是要被这林子内横七竖八的树枝残影给吓到哭。
姜奈一路走了过去，面色如常、表情波澜不兴的。
小灰灰此时已经悄然缩入小姑娘的衣袖中，用意识与她说着话。
“主人你看到了么？这便是方才他们打斗的地方。”小灰灰说道。
姜奈四下看了看。
果不其然，这四周的树干上还留有打斗的痕迹，地上也掉了许多树皮枯枝，周围还有不少血迹。
一看就是之前在这儿进行过一场混战。
“他们突然就没了声音。”
“仿佛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一样，所有声音突然都没了。”
姜奈的神色微微凝重起来，她明白了小灰灰什么意思。
之前有一小股行会武者在这围剿幽灵佣兵团团员，小灰灰看她睡得熟原本没想吵醒她，只等他们打完散去便罢。
谁知就在分分钟之内，所有声音骤然都消失不见。
小灰灰大概是感受到那股同类气息，这才匆匆将她唤醒。
上京城郊外的杏子林内，居然隐藏着一只妖？
“这只妖实力如何？你能应付得了么？”
小灰灰语气略显低落：“主人，我在获得形体之前，暂时对付不了任何东西。”
姜奈不造为毛，竟觉得这样的小灰灰有几分可怜。
它似乎不该如此消沉。
姜奈轻轻拍了下衣袖中那团灰雾，“主人我就是随口问问，其实也不需要你来应付哈。我自己就能对付得了。”
说话间，就觉一丝凉风送入领口，吹得后脖颈凉滋滋的阴寒无比。
“咯咯咯”一道清脆的笑声，时而在远处飘浮，时而便出现在姜奈耳畔。
离得近了，就感觉有人贴在自己耳边，轻声发笑。
姜奈轻嗤一声，缓缓转身打量四周一眼。
当那轻飘飘的笑声再次钻入自己耳中时，这货长刀一甩，“哐当”一声，便将近处一棵杏树拦腰砍成两半。
笑声一下子就木有了。
姜奈笑眯眯地转身，对着空气喊道，“这位妖人姐姐，你不打算现身么？”
“你这黑炭头倒也古怪，是半点都不怕的么？”
黑炭头的小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心里暗暗骂街：卧槽，怎么人人叫我黑炭头，就不能换个名字？
“我怕什么？莫非你长得特丑，跳出来会吓到我？”
对方隔了老半晌，才有些咬牙切齿地回道：“小黑炭，你说话很不客气哦。”
她一语甫落，便直觉一道劲气朝自己脚下窜来，心中暗叫不好，想要避开已是不及。
钢针一样的东西击中她的左脚踝，刺痛袭来，让她一个站立不稳，歪歪斜斜从树上滚落。
姜奈拍了拍手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阿姨，半夜三更就不要出来吓人了。这么做不合适知道么？”
“主人小心。”
意识内传来赤砂的提醒，姜奈忽而旋身凌空飞起，倏地避过一道白色妖光。
手中钢针接连齐出，嗖嗖冲着对方上中下三路射去。
138 浑身都是刺儿
倏然间，一抹艳红人影拂过树梢。
只听嗤啦嗤啦数声过后，对面传来女子恼恨咬牙的怒骂声：“你这黑炭头，竟敢把老娘衣物弄得千疮百孔！”
真正是气煞人也！
姜奈便立在一棵光秃秃枝杈横生的杏树下，笑眯眯地望着远处，“阿姨，你老了，蹦的这么慢要小心哦。”
言罢，抬手间点点寒芒钻了过去，直直朝着女子藏身之处飞去。
一阵嗖嗖风动，伴着女子手忙脚乱的避让声传来。
姜奈身形一掠，飞上杏树树端，居高临下眉眼冷冷地盯着下面。
“臭小子，你以为你这些破头烂铁能对付得了老娘？？”
“嗷！”她一语尚未说完，就见姜奈拂袖一扫，一阵天女散花般乒乒乓乓，落下无数飞针飞刃。
这女人躲闪不及，只能将浑身妖力汇聚头顶上方，撑出一道屏障。
就听“叮叮当当”响声不绝于耳。
那阵暗器袭击，特么足足持续了大概有半盏茶时间这才结束。
女子用妖力撑出的屏障，眼看已到极限，听闻耳边嗤嗤声结束，赶紧收起屏障。
还没来得及叫骂一声，就听一道破风之响滑过眼前。
明明眼前一片空气，却似被什么尖锐之物擦出一声厉啸。
女子只来得及看到小黑炭似有若无对自己笑了笑，下一秒就被一簇锐光击中胸口，刺痛感让她发出一声惨叫。
转身间立马化成一只毛色雪白的大狐狸，嗖一声钻入林子内便不见了踪影。
姜奈也不着急，笑吟吟看着她飞速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极浅薄的嘲笑。
饶是这狐狸奔逃迅速，姜奈也瞅见它左面缺了半只耳朵。
原来是只身有残疾的小动物呀，啧啧，真是可怜。
小灰灰僵在奈奈的衣袖中一动不动。
他突然有种极强的预感！
当初第一次见面时，若非自己以极快速度交出妖丹，表示出最大的诚意与真心，恐怕……
它当初早已成为个刺猬，么得小命在了。
主人不动手则已，一动手有点吓人。
“跑什么呢。”小姑娘悠悠地叹了口气，一脸平静地收取着掉落在地上、扎在树干上、散落在泥土里的各种暗器。
“我又不会杀你，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了。”拣起一枚梅花形的暗镖，小姑娘对着上头染到的泥土灰尘吹了几口气，伸手拍了拍。
“年纪大的人，果真是不经吓呢。”
被主人吓到的小灰灰，继续蛰伏一动不动，心里却感觉无数头那啥，狂奔而过……
主人的精神状态估计真不太正常。
她平时看着软软糯糯天真可爱的模样，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狂化，杀招齐出时，脸上依然微微含笑，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姜奈轻声一叹，将暗器收拾完，摸了摸僵在自己袖中的小灰灰，高高兴兴道：“我们去找那位阿姨。”
小灰灰：……
突然有点同情那位女妖，估摸着她应该被小黑炭吓得不轻。
姜奈的身影淡淡消失在原地，速度快的只剩一点残影，若隐若现闪过。
139 有点受打击
与此同时，白毛狐狸亦在林间玩命奔逃。
边奔逃边在心中不停怒骂：杀千刀的小黑炭，浑身都是刺儿。
妈蛋，碰一下就扎的浑身上下千疮百孔，哪哪儿都是窟窿！
那货应该是属刺猬的，发射暗器的手速，太特么变态了。
瞬发千百根飞针飞刃，看似随心所欲，却根根朝人死穴而去。
她在杏子林仙女峰纵横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出手狠辣的小人类。
那小子是当真要她老命啊！
白毛狐狸抖了抖身子，嗖嗖在林中狂奔，迅速退回自己的老巢。
吸口气的瞬间，肚腹瞬间膨胀。
大狐狸蹦到一张长形石桌上，蓦地张开大嘴。
几十道身影被她从口中吐了出来，连滚带爬四散落在地上。
这些人多半都是行会武者，少数几个幽灵佣兵团团员混杂其中，个个都目露恐惧之色，惊诧交加盯着眼前的白毛狐狸。
狐狸也不跟他们这些人废话，尾巴晃动了下，一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众人。
不到数秒，在场所有人都一脸迷迷瞪瞪站起身来，一个接一个排好队，规规矩矩往洞穴外走去。
姜奈赶来时，就看到几十个人排成一支队伍，晃晃悠悠毫无神智的往仙女峰上走去。
此时天空飘起微微细雨，那只白毛狐狸就蹲在山峰入口的一块巨石上，睥睨众生似的冷眼望着那群人。
“小灰灰，你能感觉得到这只妖的妖丹么？”
小灰灰从某人的衣袖中飘了出来，压低震惊的声音，“主人，你这是想杀了这只妖，取下它的妖丹？”
这不能吧！
虽然小主人一手暗器精妙无比。
可若是想要动手杀这只妖，恐怕小主人会跟女妖两败俱伤。
女妖方才虽然被小主子的暗器全面压制住，但极大原因是，这妖一开始轻敌之故。
后续她无心恋战迅速逃跑，怕是也不想跟小主子多做纠缠。
“你就说她有没有妖丹吧。”姜奈低声问道。
“千年以上的妖兽，进阶为妖时，无论资质高低，皆会凝成一颗大小不一色泽不同的妖丹。”
姜奈点点头，小灰灰意思是，只要是修炼出形体的妖，自然都有妖丹，这就行了！
“那妖丹对你有用吧。”
“以我如今的状态，什么样的妖丹，都对我有用。”以他现在的妖灵状态，哪怕是一颗最下品的灰色妖丹，对他的助益也会巨大无比。
当然，无论是什么品级的妖丹，其帮补效用肯定都超过妖灵石与普通妖兽灵魄。
“那就好。”姜奈唇边泛上一抹笑意。
把小灰灰往袖子里塞了一下，小声说道，“躲好，待会儿就给你弄一颗妖丹。”
小灰灰屏息以待，突然感觉小主人这黑炭头的形象，似乎高大了不少！
“主人你小心点，这女妖方才并未出尽全力。”
姜奈轻啧一声，“妖修果然比人修厉害，我已出两成力，她竟能跟我打个平手。”
小灰灰：……
主人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莫名其妙被一个小姑娘打击了是怎么回事？
140 背后有人
主人那意思是说，方才她天女散花般的花式暗器打法，特么其实才出了两成力？？
这……这还有天理么？
小姑娘居然还一脸遗憾的小表情，觉得女妖能抗下她两成力量，端得是厉害无比？
噢老天，他早就该觉悟的，毕竟能够得到山居图认可的人，肯定不是池中之物。
再者那女妖，小灰灰瞅着似乎也有一点古怪，于是通过意识跟姜奈说道：
“主人，这小妖身上，我不曾感受到半点血脉妖兽之力。”
“她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竟能辗转多年进阶成妖？这其中若说没有非凡奇遇，我肯定不信。”
“你还是得小心，主人。切不可大意！说不定这狐狸身上有什么天地降赐的绝品顶级灵宝。”
要知道，每一只妖兽最终进阶成妖时，都要经过天火地雷的洗礼，没有半点血脉之力的普通妖兽，如何能扛过三十三道天火地雷？？
这不开玩笑么！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小灰灰怀疑，这女妖身上定有古怪。
“别慌，主人很惜命的。先跟过去看看再说。”
这货猥琐地跟在队伍后面，一路跟到仙女峰半山腰。
队伍在一条晃悠悠的锁链前停下。
姜奈探头看了看，原来去往更高处的山峰，必经之路便是这根大铁链。
这铁链甚是陡直，一路直插云霄似的，没入山峰尽头。
狡兔三窟，上面莫不是女妖的最终巢穴吧？
姜奈心中略微一动，忽听耳畔传来飒飒风声。
之前在杏子林外瞧见的爷孙二人飞步而来，二话不说拔出兵刃朝女妖方向砍去。
“妖人，休要害人性命。”
老者一个高窜飞身而起，几个纵落间，已到了那只白毛狐狸面前。
一个照面，两人便已动上了手。
剑光飞闪，那只硕大的白毛狐狸在半空中腾挪跳跃，闪躲速度极快。
名叫幽幽的小女孩，就站在队伍前面，脸色有些焦急地望着老人，连声叫唤“爷爷、爷爷”。
“嘭！”老者避开狐狸踹来的一爪子。
倏忽间便见白毛狐狸化为人形，披上一件大红色薄纱外罩，嘲讽的笑声咯咯咯响起。
“臭老头，多管闲事，也得有命能管！”
老者一转身刚要抬剑，手腕就被妖力击中。
吭哧一声，腕上多了个血洞，汩汩鲜血流出，急得幽幽跺脚直叫，“爷爷。”
老者左手持剑面色凝重，将全部劲气注入剑中，一招横贯飞甩。
剑身化作一道流光，眼看就要击中女妖身体，后者惊呼一声：“妖尊大人！”
面前顿时飞起一层飞沙走石，漫天尘土四起。
姜奈忙闭上眼睛，心里一阵吐槽。
小妖背后是有人啊，难怪如此嚣张，敢盘踞在此，一坑坑这么多人。
最讨厌这种打不过找爹的类型，有种你正面硬杠呀！
呸！
姜奈睁眼闭眼，闭眼再睁眼。
我去，从上面的山峰上，飞下无数根细软的柳枝，倏地缠绕在众人身上。
连带站在队伍最末位置的姜奈，也被柳枝给捆绑住。
这不池鱼之殃么？？
141 妖尊大人你眼神显然不行啊
啊喂，她原本只是想凑个热闹围观一下的好吗？
这下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姜奈只觉身子一轻，眼前顿时出现一幕奇景。
几十个人包括她在内，全都被无数根柳条提飞而起。
顺着茫茫无边的白云，被一根根柳枝快速提着，横七竖八杂乱无章飞上仙女峰峰顶。
搁远处看，他们一群人就像是一只只提线蜘蛛，被一根根抽拉的蛛丝提溜过去。
姜奈落地时，引来一道惊声娇斥。
“诶呀小黑炭，看不出你这人还这么色的啦！”
姜小四手忙脚乱满脸通红一迭声道歉，“对，对不起啊，对不起。”
这妇人，正是杏子林前找她问路的冒险小队中，唯一的女人。
俩人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姜小四同学见那肥美妇人朝自己抛了个媚眼，顿时浑身恶寒不已……
这臭不要脸的，她还是个宝宝啊，你怎么忍心下媚眼！
“噗通，噗通”
肥美妇人一转头，见周遭所有人在徐徐蔓延的白色雾气中，一个个跌倒在地昏了过去，忙抬手捂住额头，娇滴滴叫道，“诶呀，我好晕啊，啊，晕啊，晕啊。”
“噗通。”这货跟着倒在地上，戏演的特别特别假。
姜小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环顾一圈，发觉就自己孤零零一个立在那儿，有几分傻不愣登。
见腾腾白雾蔓到她面前，姜四姑娘急忙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学着美妇阿姨“噗通”往地上一栽。
美妇人闭着眼睛，嘴角却狠狠抽了两下，用全身意志力按捺住自己，才木有一脚蹬开这块小黑炭！
夭寿啦！这死小鬼，绝对是故意的吧！
姜奈没成想自己摔得这么不长眼，本想赶紧滚过去挪个地方，却听些微风声传来，似是有人走近而来，忙屏息继续装死。
装死绝对是个技术活啊！
像她身下那美妇，这就明显不专业了是吧？
姜奈使劲撞了她一下，感觉到妇人紧绷而僵硬的身躯窒了窒，呼吸也跟着停滞下来。
一道轻盈的微风拂扫过她的面庞，伴着一股浅浅清幽的香味袭来。
姜小四直挺挺装死一动不动。
她知道来人已经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此刻大概正在打量着自己。
“妖尊大人。”女妖怯怯叫了一声，声音中饱含着尊敬与恐惧之意。
“好一个白胖胖的宝宝呀。不知道一口咬下去，感觉会如何呢？”磁性的笑声钻入姜奈耳中，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飘飘拂过心间。
姜小四挺尸不动当口，明显感到一根冰凉如玉的手指，轻戳了下她的脸颊。
内心忍不住严重吐槽：这什么妖尊大人，眼神明显不行啊！
人人都叫她小黑炭，他这是眼瞎啊，不得去看看大夫才行？
“妖、妖尊大人。”女妖战战兢兢叫了一声。
“别吵。我看看哪里下口比较好。”
女妖一脸懵逼。
142 胖你妹！
以妖尊大人的修为，不造几百上千年不曾吃过人类这种东西了吧？
今儿个这是兴致来了，想开开洋荤？
可，可眼前这小黑炭，哪里白白胖胖了？
莫不是妖尊大人看花了眼。
她内心苦逼加一连串问号，可她一句话都不敢问啊。
姜奈也十分懵逼。
姜小四甚至都能感觉到那妖人把她往上一提，她单薄的小身板就这么横空飞起。
这下再装死就有点过分了！
她装不下去了呀卧槽……
姜小四在半空翻了个跟斗，刚站起身来，就见四面八方突然冒出无数根柳枝，再次把自己给结结实实捆住。
这货被裹在一个柳枝形成的茧子内。
飞剑甩出，仅仅在柳枝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姜奈心知不妙了。
糟糟糟，她心里大骂数声坑爹。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不是蠢是什么。
当初在杏子林外，卜出个坎卦，就不该跳进这大坑啊！
搜捕幽灵佣兵团团员这个任务，应是没什么危险，但最大的变数危险就在眼前！
这什么妖尊大人，给她一种莫名的压力与危机之感。
隔着茧状的柳枝柳条，姜奈从柳叶的缝隙与缝隙中间，勉强看清楚那位妖尊大人半露的锁骨与优美的肩部。
他走近她身前，步伐轻的几乎听不到丝毫声音。
姜奈只看到两条笔直修长的腿，霎时间便移到了自己面前。
他帮她拿掉遮住眼睛的两片柳叶，歪着头笑吟吟看着她。
姜奈这才看清楚妖尊大人的模样儿。
虽然这货戴着半张金色骷髅面具，但下颚与唇形优美的弧度曲线，还有露出来的那点肤如凝玉的肌肤，大概都在昭示着他长相颇佳。
一袭紫金长袍覆在他松竹玉立的身上，领口大敞，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肌肤。
一把长发松松挽起，头上仅插了一根玉质发簪。
但古里古怪的是，这男人的玉簪上竟还缀着一颗拇指长短的小玉葫芦。
姜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抬头却见那位妖尊大人，隔着柳枝裹成的茧子，正侧头望着自己。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姜奈发觉，这大妖的一双眼睛，竟有如红宝石一般璀璨夺目耀眼。
“小胖子，想跑呀。”他隔着柳枝囚笼，笑眯眯地对姜奈说道。
胖你妹！
回应他的，是姜奈陡然爆射的一根毒针。
“妖尊大人小心！！”女妖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这小黑炭是个刺猬，浑身都带刺儿。”
“啧啧。”妖尊大人一侧身避开的瞬间，转头手指微微一指，姜奈甩出去的那根毒针就被他用两根手指给捏住了。
姜奈心下不可谓不震惊的。
她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实力如此强悍的对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甚是恐怖。
连她高速行进中的一根如此细微的毒针，都能不偏不倚地捏住，可见此人不管是眼力还是速度，肯定都高出她一大截！
完了完了完了，鸡飞狗跳的童年刚刚开始，莫非她就此完蛋了？
“脾气坏，动不动就想杀人。真是个坏蛋小胖子。”
143 一劳永逸
妖尊大人伸手一招，小黑炭连同那只柳枝茧子，一同滚了过去。
姜奈内心深处，将妖尊大人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骂过一遍。
眼前这人，简直比冷面神沈翊更加讨厌。
沈翊成天冷着张脸，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好像全世界都特么欠了他几百万金子一样。
眼前这货却笑得一脸春风得意欠扁样。
姜小四真想就地把他打飞，再拽下他那张装模作样的骷髅面具，使劲揍他的脸。
但也终归只是想想而已……
面无表情地看着妖尊大人抱着大茧子，也就是隔着柳枝笼子抱住她，找了块石墩墩坐下。
姜小四内心极力吐槽：画风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大，大人。”女妖战战兢兢上前，立在三尺开外，恭敬地朝妖尊大人行礼，目光却老不由自主瞟到小黑炭身上。
“哦，这个是我的了。我带回去养胖一点再吃。”妖尊大人随口说了一句，又对女妖道：“绣姑，最近你频频动作，已经被好几股势力盯上了知道么？”
他抬袖指了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者，“这是宇文世家的人。宇文世家位列五大门派六大世家之一，属于皓月帝国的高等势力。”
“你说你怎么办吧？”妖尊大人抬袖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淡淡开口道：“你这么做，也毫无意义，你隔三差五抓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前来泄愤，实际有用么？”
“还是本尊帮你一劳永逸解决此事吧。”妖尊大人低声说话，磁性的嗓音，仿佛有着一种极端诱人的味道，诱着人忍不住深入其中。
姜奈面色波澜不兴，她一声不吭也没啥动作，倒像是个极有规矩的看客朋友。
绣姑闻言神色一紧。
姜奈看出，她的眼中似乎滑过一丝惶恐之意，心下略有几分好奇。
“妖尊大人您……”
妖尊微微一拂袖，只见两大两小，四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人影，骨碌骨碌滚到了他们脚下。
姜奈定睛一看。
见地上趴着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名十八九岁作妇人打扮的女子。
另还有两名十三四岁的男孩，看长相……姜奈猜测极有可能是一家四口？
绣姑的神色变得极端奇异，她的眼里流露出水光、火光，嫉恨愤怒阴沉冷冽各种复杂多样的情绪，最后又全部归于平静。
她就这么平静地望着这一家四口人，目光最终落在那位长相普通，浑身瑟缩，眼神惊惧的中年男子身上。
“张郞，你还好么。”绣姑的眼里盈满泪意。
姜奈在柳枝茧子里换了个姿势，正襟危坐。
妖尊大人低头望了这货一眼，唇角似有若无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小胖丫似乎十分有趣。
“你，你你不要过来，妖，妖怪！妖怪！”中年男人声色俱厉地尖叫出声，一双眼睛满是愤怒地瞪着绣姑。
绣姑摸了摸残缺不全的左耳，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么多年未见，眼前这男人容颜已老，但厌恶她的心，似乎不曾改变分毫。
“你要干什么？”地上的女子忽而神情激动尖叫。
144 恩比纸薄
盯着绣姑的眼睛深处，露出无尽的怨毒之意。
“妖物！你不是答应过冷老宫主，永远不会再来寻我们麻烦的么？”
“当初你还立下天地誓言，永生永世不得主动前来接触我们，如今难道是想违抗天命不成？”这女子说话时，一张脸完完全全扭曲了起来，原本姣美的容颜也显得甚是狰狞恐怖。
“她没有主动接触你们啊，是本尊想让你们一家四口，来见见她。”一道温和的声音落入张家四口人耳中，如同一汪死水，冷冷注入所有人心间。
“好歹也是你们一家的救命恩人，都已经十几年未见了，如今见一面又能怎样？不会好好说话嘛。嗯？”
妖尊大人出声低语，音色淡悠悠的，温柔中透出一丝磁性。
然而就是这样淡薄的声音，让张家一家四口瞬间哑然失声，紧缩成一团，哪里还敢出言造次。
“小胖子，本尊满足你的八卦之心，让你看一个故事吧。”妖尊大人忽而拂袖一扫，轻声笑道，“看完，不如你来告诉本尊。到底是你们人有情呢，还是我们妖有义。”
姜奈只觉眼前恍然出现一片奇幻梦境。
她踩在青青绿草上，淙淙水流间，好似能感受到一丝花草芬芳，隐隐传入鼻息之间。
姜奈一转头，只见十几名劲装男子，追着一只负伤的白色小狐狸，喊打喊杀从她眼前奔了过去。
姜奈赶紧跟上他们，远远瞅见小狐狸跳入一户破破烂烂的农户围墙。
那十几名修者冲进农户家，把一名中年寡妇吓得脸色发白，搂着个小男孩直打哆嗦。
修者们在农户家搜寻一圈无果后，骂骂咧咧提着刀冲出去继续追了。
姜奈看到那个小男孩偷偷摸摸回到自己房间，掀开地上一块盖板，把受伤的小狐狸给抱了出来。
后来，小狐狸就在男孩家悄咪咪住下了，时不时会叼一些野山参灵果之类的回来，男孩的寡妇母亲拿出去卖了，每每都能获得一大笔银钱。
家里的生活条件慢慢好了，男孩交了束脩，前去村里的私塾上学。
下学回来就抱着小狐狸在后院习字作画，一人一狐满院子疯跑，玩累了就滚作一团，切一半香梨分着吃。
经年过后，男孩家境渐渐殷实，寡妇母亲亦穿金戴银日渐丰腴。
男孩考中了秀才，又中了举人，成为村里家家户户追捧的对象，十里八乡媒婆上门，几乎将张家门槛给踏破了。
寡妇娘一身雍容华贵坐在大厅中央，神情得意地望着一串串上门相求的媒婆，拿着姑娘们的画册子挑挑拣拣，有如皇太后给大皇选妃。
小狐狸躲在一边看着，忽然撒腿跑到院子里，咬着少年的衣角拖着他来到屋里。
随着一阵微光徐徐散开，少年蓦然睁大眼，吃惊地看着小狐狸在他眼前缓缓变成一个女人。
一名长相美艳，艳绝十里八乡的绝美少女。
小狐狸满心以为，会在少年眼中看到自己一心期盼的光芒，没想到却是全然的恐惧与被欺骗的愤怒。
145 人心叵测
那大概是小狐狸首次感觉到心痛。
她看到少年连滚带爬往后退去，随手拿起物件就朝她身上砸了过来。
书本、砚台、笔墨，一件件砸在小狐狸的头上身上，她却恍若没有感觉似的，怔怔地立在那儿。
后来，小狐狸被相依为命多年的寡妇娘轰了出去。
寡妇带着儿子，娘儿俩连夜去镇上禀报发现了妖的踪迹。
他们镇子上就一个低等势力小宗派，一听说此地有妖兽化为人，便连夜组织宗派内上百余人，纷纷赶来围追堵截。
小狐狸第一次大开杀戒，就在少年人家门口。
那次战斗，死了十几个低等修士，小狐狸也身受重伤，夹着尾巴躲回深山老林里去了。
少年抱着不小心被流箭钉死在墙上的寡妇娘嚎啕大哭。
他不恨飞箭射杀他母亲的三流眼瞎修者，他只恨自己当年年幼无知，救了小狐狸这个祸害。
小狐狸经此一事后心如死灰，躲在深山中几年不曾出来。
再次出山是因为无意中探听到一个消息，说张家郎就快病死了。
于是，小狐狸漏夜跑去张家看望少年，殊不知却落入捕妖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内。
原来，她的张郞把她卖给了那些捕妖猎人，想谋取一笔丰厚的赏金。
小狐狸燃烧妖血最终杀死了围捕她的猎人们，回头却发现被猎人一刀砍翻在地奄奄一息的张家少年。
他好像快死了，脑袋耷拉在那里，嘴巴鼻子缓缓翕动，出气多进气少，目光却依然恨恨盯着自己。
姜奈看到小狐狸呜呜哭泣，心里很是为这傻子感到不值。
她见她吐出妖丹喂张家郎吞下。
张郞昏死过去前，小狐狸对他说：我一年后再来取我的妖丹。
再后来，重伤难愈的张家郎果真活了过来，身体也渐渐变得非常壮实，娶了邻村的一位姑娘为妻。
一年后，小狐狸来收取妖丹时，适逢张郞媳妇临盆难产。
望着自己一心所爱的张郞，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哭得稀里哗啦。
小狐狸再次心软，将妖丹从张郞体内取出，转送入张郞媳妇口中。
两人约定，一年后她再来取回妖丹。
再后来，张郞媳妇发现妖丹不仅使自己容颜变美，甚至还让自己身体轻盈柔软，肌肤细腻如雪。
一想到年后就要归还此等宝物，心中顿生不甘情绪。
于是她绞尽脑汁辗转半年，寻到当世第一名门，顶尖势力秋寒宫冷老宫主，编了一通极其夸张的谎言，求他出手对付狐狸精。
小狐狸没想到她一再出手帮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与冷老宫主一战，小狐狸输了，失去了一只耳朵，但相比肉身的痛苦，内心更是千疮百孔难以平复。
张郞媳妇盼望着老宫主能出手解决掉这只狐妖，永绝后患。
奈何老宫主念小狐狸修炼千年，成妖之道不容易，便言明放她一条生路，但要她发下天地誓言永远不能私自去见张家人。
被所爱之人再三背叛，失去妖丹的绣姑彻底疯了。
146 废物，废物
再然后，就是十多年的游离断肠之痛。
小狐狸每去到一个地方，都会想尽办法杀人取乐，仿佛这么做，就能填补她心里的伤痕。
而张郞媳妇十几年容颜不改，艳色如常，渐渐嫌弃上了自家平凡又无用的夫君。
近几年与一名商户纨绔子勾搭成奸，多次与张郞闹和离，丑事街知巷闻，乡里乡亲风言风语让张郞日益痛苦，生活亦是水深火热。
姜奈看到这儿，眼前的浮光掠影，如水纹一般徐徐褪散。
眼前依然是仙女峰上的一座洞窟。
洞顶悬挂着不少七零八落的白骨手臂，昭示着绣姑这些年的非凡战绩。
张郞媳妇面色难看地往后缩了缩，指着绣姑尖声叫道：“你这是违背天地誓言，会被天地抹杀。”
“违背什么违背。如今是本尊执意让你们见上一面，即便是天地也管不了那么宽。”妖尊大人轻忽一笑，食指微微一勾。
张郞媳妇顿感喉间似乎被无形大掌给掐住似的，脖子不由自主往后仰去。
一颗灰色妖丹，倏地从她口中跳了出来，悬在半空散出盈盈光芒。
与此同时，张郞媳妇满脸惊恐失色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面色扭曲地尖声叫着，“不要，不要！那是我的宝贝，是我的！我的。”
她霍地往前一扑，妖丹便自行升空半米，让她怎么抬手怎么够，都够不到那颗近在咫尺的宝贝。
姜奈厌恶地别过眼去。
取出妖丹后，张郞媳妇瞬间老了十多岁，但比老去的容颜更丑陋的，是她的心。
“我，我的脸，我的脸。”女子似有所感，伸出颤颤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口中不住发出呓语，“不，不要，不要。”
她状若疯癫地往悬在半空的妖丹扑去，口中发出疯狂尖叫，“我的，是我的，我的！！”
不，不会的，她还没享受够呢，她的美貌，她的长寿生命，啊！如此宝贝怎能离她而去？
妖的寿命比普通人类长许多，甚至比努力修炼的修者都长，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资。
人类梦寐以求追逐的长生之道，对于大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儿，大妖的寿命少则三千多则上万年。
就连那些不能化形的普通妖兽，战斗力与生命力都比人类强上许多。
女人匍匐在地，只能眼睁睁望着那颗灰色妖丹慢悠悠浮动到妖尊大人指尖上方，她恨自己卑微弱小，更恨身边无用的男人。
“你为什么趴着？起来！起来啊废物！你去抢啊，给我抢回来啊！”尖锐的吼叫声，充斥在这片洞窟内。
姜奈眼神怜悯地望了她一眼，扭头看向那位饶有兴致瞧向自己的妖尊，“她快死了。”
“是的呢小胖子。这个愚妇依附于妖丹而生十多年之久，一旦妖丹离体，她当然要死。”妖尊大人目光柔柔的，声音异常温缓：“不但她要死，她两个孩子，也要死。”
姜奈打了个哆嗦。
疯狂抓咬张郞的女人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转过僵硬的脖颈，张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瞪向他们。
147 帮你
“凭什么！！”张郞媳妇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凭什么？”妖尊大人从始至终语气皆是淡淡的，无波无澜风平浪静，“凭你鸠占鹊巢十多年，凭你恩将仇报应有此报。”
“其实你早该难产而亡。而你这两个孩子，原本也应在出生那天夭折。”妖尊大人清冷的声音徐徐扬起。
“是妖丹，改变了你们全家人的命运。如今契机成熟，本尊只是拨乱反正，再次夺走不属于你的东西。终归也是符合天地法则运转的。”
“你应该感谢，这颗妖丹，让你们母子三人，多活了十几年，亦享受了十多年的天伦之乐。”
女人口中喃喃着“不，不”，使劲推了一把身边的男人，“相公，你说句话呀，你快去求求绣姑，求求她。让她莫要对我们如此残忍。”
“相公，相公！”张郞媳妇恨铁不成钢地推了男人一把，怒声骂道，“去啊，你赶紧去啊！”
张郞被女人推了好几把，如梦初醒似的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一旁的绣姑。
“绣姑，绣姑。”张郞急急忙忙爬到她身边，动手扯扯她的衣角，“绣姑，你不会那么做的是不是？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对我们的。”
“你不能害死我的儿子，这是我仅有的两个儿子，你不能代替任何人，夺走他们的性命！不可以！”
绣姑面色复杂地望了男人一眼，转头看向靠在石椅上的妖尊大人，动了动唇皮，嗫嚅着喊了一声：“妖尊大人。”
妖尊抬手一挥，“你什么都不必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只是好心帮你，了断这件破事而已。”
“收回你的妖丹，杀了这一家人，往后好好修炼，不必再管凡尘俗事，岂不快哉？”
张郞心中狂跳不止，恍惚间听到自己的妻子惨叫一声。
转过头一看，只见两个儿子骤然倒地不起，面色发白发青，浑身直挺挺地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儿子，儿子！”张郞连滚带爬滚到两个孩子身边，伸出发颤的手试了试二人的鼻息。
张郞当场便白了脸色，浑身气力像被什么瞬间抽空似的，“哇”一声瘫坐在地。
死了？
竟然死了？
两个儿子在分分钟内就死了？
妖尊大人勾了勾唇角，磁性醇厚的嗓音淡淡响起：“不用觉得奇怪。他们本是依附于母体的妖丹而生，与妖丹气机相缠生死相依。如今妖丹物归原主，他们这种逆天地法则出生的东西，自然是要魂归大地。”
张郞夫妇哪里听得懂什么气机不气机，他们只知道自己的一对儿子死了。
张郞媳妇发疯似的拍打身边的丈夫，嘶吼怒叫：“都怪你，全都怪你！要不是你招惹那只骚狐狸，我们会这样子么？儿子会死么？！全都怪你！没用的东西，我这辈子真是瞎了眼才会嫁你！”
张郞忍无可忍一拳打在妻子脸上，“你还怪我？还不是你自己贪心不足之故。你扪心自问，你想要将妖丹据为己有，不是因为贪恋美貌妄念长生？”
148 帮到家破人亡……
“你打我？你这个没用的男人，你居然打我？”张郞媳妇眼睛气红了，随手拣起地上一把柴刀，发疯似的朝自己男人身上砍去。
“你怎么不去打那只骚狐狸？你就只敢打自己老婆么？”
“没用的臭男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嫁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废物！我早知如此，还不如嫁给村口的牛屠户！啊！”女人状若疯癫地举着刀扑上来。
男人也是急红了眼，一拳甩到女人脸上。
霎时间，女人身子向后一个倒仰，提起的柴刀一偏一歪，狠狠落到自己的脸上。
她张大嘴巴，柴刀挂在脸上，血线从脸部中央渲开，一片梅开艳色，至死亦不能瞑目。
张郞瞬间惊呆了，呆若木鸡站在那里，一脸木讷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绣姑急忙上前查看。
然而，女人伤势过重，倒下的当口就已经咽气了。
她转过身，对一脸呆滞的张郞道：“她死了。”
“是你！全都是你害的。你害死我娘还不够，现在又害死我的妻子和儿子！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张郞充血的脸上满布狰狞的恨意。
绣姑摇了摇头，眼里含着的泪水倏然滴落。
她原本以为，这都十多年过去了，自己早已心如干草心死如灰，再也不会有任何痛感。
但原来，当眼前这个人满腔恨意瞪着自己时，她的心，还是会痛的。
很痛很痛！
“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也没想伤害你的家人。”
绣姑颤声说道：“但你却从来不给我机会，对你说明这一切。”
“说，说什么！现在人都死光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张郞厉声大喊，眼中扬起一抹毒光：“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年救下你！”
“你要是那天就被他们杀死了，哪里还有后面这么多事。”
“小心！”姜奈用力抓住面前的柳枝笼子，目光一变，禁不住高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郞突从袖中摸出一把五寸长的匕首，闪着烁烁寒光，蓦地扎进绣姑的腰间。
妖血倏地喷了出来，溅在男人脸上。
张郞惨嚎一声，伸手捂住在妖血腐蚀下不住腐烂的五官，疼得满地打滚。
“张郞，张郞。”绣姑一手拔出腰间寒光凛冽的匕首，当啷扔落地上。
脚步踉跄地往前挪移几步，跌跌撞撞倒在地上，双手颤颤地扶起面部早已被融的男人，凄凉地喊了一嗓子。
姜小四愤怒地转过头，瞪着一脸平淡无波的妖尊大人，“你为什么不帮她？”
刚才张郞拔匕首的瞬间，以妖尊大人的修为，一定可以立马制止。
“帮？我不是一直在帮她么？”妖尊大人一脸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
姜小四顿时有种不寒而栗之感，深深注视了他一眼。
妖尊大人不帮则已，一帮就帮到别人家破人亡，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的。
姜小四如今瞅着他，眼底又多出几分忌惮。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149 不寒而栗
“本尊是个讲道理的妖。”妖尊大人满面无辜地一挥手，将原本绑缚在姜奈身上的柳条齐齐挥开。
姜奈一获自由，立马从他膝上跳下，奔到绣姑身边，只见她失魂落魄抱着渐渐咽气的张郞，泪如雨下喃喃自语：“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你眼前化为人形。”
“如果我那天没有这么做，是不是就能一辈子，快快乐乐跟在你身边了呢？”
姜奈恨铁不成钢地怒吼一声，“没可能了我告诉你，你别再做梦了！”
“就算时光倒流，你没有选择在他面前化为人形。但只要让他知道，你有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卖了你。”
“因为人心思变。他再也不是当年救你的那个单纯善良的男孩了。他早就变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你喜欢的那个人，早就在这个世上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绣姑抱着死去的张郞放声大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模糊了她眼前所有的所有，她梗着声音一字一顿道：“你们……人，是，那么，多变的么？”
“是！”
“如果我不想改变呢。”绣姑搂着张郞腐烂的脑袋痛哭失声。
“现在再也不会变了，他死了。”姜奈的目光落在她汩汩血流的腰间伤口，冷冷说道，“你要是不想死，就马上躺下。”
绣姑摇了摇头，“没用的，这是灭妖刃，是冷老宫主留给他的防身利器吧，对付我这种品级的妖，绰绰有余了。”
“他将灭妖刃刺入我身体的时候，就没想再让我活了。”
灭妖刃入体，她的妖力会随着时光流逝缓缓散去，并且伤口永远不会结痂。
“你不是有妖丹嘛？吞了它定能缓解伤势。”
绣姑再度摇摇头，声音淡淡道：“不要了，你拿走吧。”
姜奈愤而怒骂一声，“我要你妖丹做什么？你自己吞回去！”
“绣姑，你太令本尊失望了。”妖尊大人语气凉凉。
“妖尊大人。”绣姑趴在地上，卑微如斯地给妖尊磕了个头，“我唯有一事相求。”
“人跟妖，生不同衾死不同穴，你还是莫要妄想了。”
绣姑渐渐化作一只小狐狸，摇摇脑袋低声道：“我不敢奢求什么，只求能将我烧成灰烬，洒在张郞的坟前，亦是心满意足。”
妖尊大人冷笑一声，绯如红玉的眼底，滑过一道冷光。
“小黑炭，请你帮我，谢谢！”绣姑转头冲她微微一笑，随手抛出一物丢了过去，“权当谢礼，谢谢。”
“喂你！”姜奈下意识接住那物，撒腿便要朝绣姑身边奔去。
猝不及防被妖尊拽住，只能眼睁睁瞅着绣姑蒸腾着身上的妖血，一点一滴散个干净。
“绣姑！”
“你可以救她的！”姜奈愤怒之下，用小胳膊肘使劲撞了妖尊一下。
后者似笑非笑扫过她一眼，语调平淡而冷漠：“本尊从不救蠢货。”
姜奈望着他那双如血的眼睛，遍体生寒。
妖尊大人满面无辜冲她展颜一笑，“小胖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150 护食
“你说，是你们人有情呢，还是我们妖有义？”妖尊大人笑吟吟地望着她问道。
这个问题，姜小四还真不会回答。
绣姑和张郞的故事，只是开头有了一个美好的相遇，却没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
“小胖子，你觉得妖兽化人，真得很可怕么？”妖尊大人似在问她，又似只是低声喃喃。
“当然不可怕。”姜奈瞟了妖尊大人一眼，心中暗道：妖兽化人有啥可怕的？阴灵附体不比妖兽化人更凶险万分么？
后者可是真正要人命的玩意儿。
算了算了不谈也罢，小四姑娘自顾自垂眸望了一眼手中之物，眼神微怔。
黑不溜秋手掌大小，看造型……有点像是个锅盖啊？
妖尊大人笑着说道，“哦，狐妖把密雷盾都给你了，也算是有心。”
“密雷盾？什么东东，干吗用的。”姜奈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小手说道，“我懂了，这只小狐狸，她就是靠这个东西，扛过三十三道天火地雷的洗礼是不是？”
“哦？小胖子，你懂得倒是不少。没错，妖兽进阶成妖，都要经过天火地雷的洗礼。这只小妖，的确是因缘际会，靠了这件灵宝，抵挡住三十三道天火地雷，顺利转形为妖。”
如此说来，这个灰不溜秋的锅盖，它还是个绝品顶级灵宝！
姜小四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妖尊大人凑近她笑了笑，“是不是有种，天上砸馅饼的感觉？”
小姑娘立刻将锅盖收回自己衣袖，目光警惕地瞅了瞅他，“你，你，你是大妖，得得有大妖的尊严和荣誉感。不，不能随便打、打劫！”
妖尊大人扑哧一乐，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满布着笑意。
“你磕巴什么？本尊会打劫你这个小胖墩？呵！”
呵什么呵，不打劫最好！还有，谁是胖墩来着？姜奈悄咪咪往后退了退。
忽见他转身之际，扬起衣袖欲要下手，姜奈立马往他面前一挡，“诶诶诶！人、人都死干净了！什么恩怨情仇都随风而去了。就、就留个全尸又能怎样？”
妖尊大人眯眸望向她，忽而笑了，“你，看上去，不怎么像是那种，十分有同情心的宝宝呀。”
“你看走眼了。”姜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脾气差。”还敢对本尊连翻好几个白眼！
妖尊大人咕哝一声，转手忽地劈出一掌。
姜奈吓了一跳。
但见妖力轰然落在地面，形成一道爆开的漩涡，惊得原本一地装死的人，全都爬了起来，歪七扭八四散躲闪。
姜奈：……
卧槽这些人比她还能装死。
居然从开局装到现在，听完了整场好戏，还趴地不动哒。
妖尊大人笑眯眯说道，“好了，你们这些人，还能爬的动的话就赶快滚吧，可别等本尊改变主意哦。”
众人一听此言如蒙大赦，连忙七手八脚从地上爬滚而起，蒙着头缩着脖子，仓促往外奔跑。
“大，大人，我，我们怎，怎么下去呢？？”一名魁梧大汉忍不住战战兢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