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让他没机会说话
“宫里已经是一片大乱,太后最先赶至雍和宫,发了一通怒火,下令让睿王彻查此事,并封锁了宫廷内苑和皇城城门,然后皇后和后宫嫔妃也匆匆赶到,再然后皇子们也都进了宫,雍和宫里一片凄惨的痛哭声。”
玄七将宫里的清醒简单地回报了一番,末了补充了一句,“太后质问了喻大总管,那位大总管似乎并不想让太后知道皇上召见瑾王的事情,编了个谎言,对于瑾王进宫一事只字未提。”
“只字未提?”紫陌皱眉,“皇上召见夜瑾的事情,太后不知情吗?”
玄七摇头,“应该是不知道的。”
紫陌道:“但是皇帝的圣旨传到了瑾王府,宫里知道的人应该不少,太后稍一盘问,还能瞒得住?”
玄七淡淡道:“喻成海是个老狐狸,这些年皇帝召见瑾王的事情,除了皇帝和他之外,任何人都不知内情。太后只道皇帝对瑾王过分宠爱,因此常常恼怒在心,绝不会生出特殊的想法。”
紫陌皱眉,不会生出特殊的想法?
玄七续道:“若是太后当真问起,喻成海只要随意编个理由,太后也不会起疑,毕竟这些年宫里无人不知皇帝对瑾王宠爱有加,刺杀一事,怎么也不可能与瑾王有关。”
似乎有点道理。
紫陌沉默了下来,心里第无数次咒骂皇帝是个龌龊无耻的变态,然而又庆幸这些事情宫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污了瑾王的名声不说,皇帝被刺杀的事情,太后也一定第一个联想到瑾王。
“接下来宫里还会乱上一阵子。”九倾走出了药房,将屏风拉过去掩上,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皇帝重伤,无法理政,玄七,你觉得他会让谁暂代朝政?”
玄七想了想,“论威望,论能力,都当属睿王,但是皇帝不一定会让他掌权。”
“那就让他没机会说话。”九倾淡笑,“皇后和金贵妃争斗厉害,他们各自的皇子对储君之位都有觊觎之心,不管让谁代理朝政,另一方必定都不会同意。而翎王刚刚得了战功,母亲又是四妃之一,同样对皇位有威胁,太后绝对不会眼看着他掌控朝政大权。”
紫陌点头,“这么说来,只能由睿王暂时摄政了。”
“既是众望所归,背后又没有支撑的母族背景,就算暂时掌握了朝政大权,对于秦太后来说,睿王也不足以成为威胁。”九倾慵懒地靠在榻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朝臣支持,金贵妃和皇后对此也不会太大异议,可谓皆大欢喜。”
玄七皱了皱眉,“若是皇帝沉睡时间太久,太后和朝臣兴起立储君的想法,又该如何?”
储君和摄政王爷不同。
储君以后是要继承皇位的,除了金贵妃的儿子,秦太后一定不会同意由其他任何皇子来做储君。
“稍安勿躁。”九倾语气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秦太后没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能决定储君的归属。”
玄七闻言,不由沉默了下来。
“姒姑娘。”无寂恭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醒了,想让你过去一趟。”
第183章 好姑娘是不会撒谎的
昨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夜瑾被打至重伤昏迷,喻总管被废了一条手臂,皇帝被刺成重伤,也同样昏迷在床。
经此一夜,西陵的朝局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九倾到了昭宸殿。
无寂留在了殿外,殿内只有夜瑾和九倾两人,经过一夜的昏睡,夜瑾的脸色相较于夜里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好看了不少,不过还有些苍白。
看见九倾进来,他趴在床,淡淡道:“听说昨晚是喻成海把我送回来的。”
“嗯。”走到几案旁,九倾取盏倒了温水,走过去送到夜瑾唇边,“喝点水。”
夜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着她的手喝了半盏温水。
九倾将茶盏搁在一旁,在床头的梨花木雕花纹的凳子坐了下来,语气温和地道:“感觉如何?”
“能有什么感觉?”夜瑾嘴角淡勾,一抹清淡的嘲弄掠过,“皇给我用药了吗?”
“没来得及。”九倾说完,看着夜瑾状似不解的眼神,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喻成海把你送回来之后,皇帝又命太医院的顾太医送了药过来,要给你药,药被无寂留下了,顾太医被赶出去了。”
话音落下,夜瑾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表情平静的九倾,看的九倾挑眉,“怎么?”
“好姑娘是不会撒谎的。”夜瑾轻笑,笑容却仿佛雨过天晴一般,阴霾尽散,眼底流动着清风朗月一般温润的光泽,“姒九倾,虽然你说的话毫无破绽,但是我也不是个愚蠢迟钝的人。”
九倾微默,须臾,淡淡道:“殿下在怀疑我?”
“本王不是在怀疑你,是在质疑事情的合理性。”夜瑾调整了个姿势,将两手横放在头下,下巴轻轻抵在手臂,偏头看着九倾,“昨晚我去雍和宫的时候,看到了案摆放着一盒忘忧。”
九倾眉心微动。
“皇原本应该是想亲自给我药的。”夜瑾说着,冷笑了一下,“可惜他的如意算盘遭人破坏,如果我所料没错,他此时应该非死即伤,对不对?”
九倾不说话,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她的确有些疏忽了,当时看着他伤重,只顾着救人和掩盖真相,倒是忘了案还防着一盒忘忧,没想到仅仅一盒药膏,能让夜瑾对事实的经过产生了怀疑。
夜瑾见她不说话,不由挑眉,“你不是很能编故事吗?怎么不说话了?”
编故事?
这句话是讽刺,还是嘲笑?
九倾蹙眉,心里生出些许异样之感,淡淡道:“或许是皇忘了给你用,事后又命顾太医送了过来。”
说到这里,她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盒药膏,“不信你看,是不是这一盒?”
这七年来,夜瑾受伤所用的药膏不计其数,药膏是同一种药膏,药膏的盒子自然是一样的,但是夜瑾其实很想说,他方才说的才是假话。
皇帝案根本没有这样的药膏,那个人算要亲自给他用药,药膏也绝不会随意摆放在案。
第184章 皇帝重伤,是睿王的一个机会
但是夜瑾此时看着这盒药膏,嘴角却微微扬起,“你说是就是吧,看着是有点像。”
柔和灯光下,他黑色的眸心似乎有流光轻漾,只是太过深邃,因而让人无法准确地探知,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九倾打开了盒子,放在他的鼻翼下,“里面有忘忧的成分。”
夜瑾很配合地嗅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虽然本王对药理不怎么懂,但闻着,似乎的确跟以前所用的药膏是一个味儿。”
九倾默然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话里有些别样的意味。
“姒九倾。”夜瑾微微抬眼,注视着她清丽出尘的容色,“本王前天早上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没忘吧?”
九倾微默,随即淡淡道:“嗯,我记性还不算太差。”
“那本王想问你一下,皇上遇刺和喻成海被废了胳膊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他眸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眼,似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然而看来看去,却依然只看到一片如古井般波澜不惊的平静。
“皇上遇刺,喻成海被废了一只胳膊?”九倾淡淡勾了唇角,“是影一做的,玄七教他的刺杀方法,一举得手。”
又撒谎。
夜瑾磨了磨牙,不动声色地轻笑,“那影一还真是幸运,平白无故得了一套如此厉害的杀人手法。”
“也不算平白无故。”九倾平静地道,“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玄七教他的,否则凭他一个影卫,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夜瑾道:“本王是不是该觉得受宠若惊?”
九倾静静地看着他,须臾,缓缓摇头,“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
顿了一下,“你现在该操心的,是接下来的西陵朝局。皇帝重伤,是睿王的一个机会。”
的确是睿王的一个机会。
夜瑾敛眸,心里转了无数个想法,皇帝重伤不能理政,膝下皇子皆不是无能之辈,所以摄政的人一定会在自己儿子中选一个。
夜氏皇族中,目前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皇子有三个——
二皇子夜翎,梅贤妃之子,善兵法懂谋略,手掌三十万精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强劲的威胁。
五皇子夜琛,皇后之子,身为皇后的儿子,这本身就是他角逐皇位最大的筹码,兼之掌户部大权,背后又有皇后家族柳家的支持,同样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而六皇子夜珩,有秦太后和金贵妃在,对皇位自然是势在必得。
其他的三位皇子,长皇子和夜瑾皆是没有母亲,也没有母族势力,自然与皇位无缘,八皇子夜离母亲位份不高,他自己年纪又不大,在朝上没什么威望,朝臣对他印象也不深,所以不在考虑之列。
摄政王的人选关乎着以后的皇位归属,万一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所以秦太后绝不会让夜翎和夜琛掌摄政大权,而皇后和梅贤妃,也同样不会坐看夜珩掌权。
既然如此,能让这三方放心,也同时让大臣们满意的人,只有长皇子夜昊。
第185章 储君之位,立嫡立长
“但是很多人都忘了一个事实。”夜瑾唇畔浮现一抹讥诮冰冷的笑容,“长皇兄跟我虽然没了母亲,可当年母亲过世之后,被追封为四妃之一,那是名正言顺的妃位。所以,长皇兄并非没有角逐皇位的资格。”
九倾缓缓点头,“对,而且储君之位历来是立嫡立长,除非嫡子无能,长子无德,否则怎么轮也轮不着其他皇子。”
夜瑾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仅他明白,便是西陵皇朝上至皇帝太后,下旨文武百官,甚至是贩夫走卒,都无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很多时候,决定最后结果的却不是规则,而往往是掌握权力的人。
大臣们都知道金贵妃是秦太后的侄女,金贵妃和六皇子背后有秦家门庭,所以下意识里就把非嫡非长的六皇子放在了储君之位的人选上。
有了六皇子,那么手掌重兵,母亲同样是四妃之一的二皇子翎王,自然也被提到了眼前。
反观长皇子,虽然在手里同样掌握着京畿营,在朝上才能卓越,政绩突出,颇有当今圣上之风范,然而只因为没有母亲,皇上对他的态度又颇为冷淡,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便自然而然地将他自储君之位上摘除了。
可说到底,谁也无法改变他是长皇子这个事实。
也忽略了,长皇子的母亲,已经封妃了。
“长皇子才能卓绝,此番若能顺利掌握摄政大权,以他的魄力和治理天下的能力,得到大多朝臣的信服不在话下。”
一旦朝臣信服拥护,其他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秦太后和秦家势大,一步步瓦解了便是,皇后的嫡子最有资格登上皇位,制造一些事端让他失去臣心,失去民心,对夜瑾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而唯一一个清楚长皇子身世的皇帝,只要让他一直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皇朝易主却无力改变现状,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最冷酷的报复。
这一切计划只是这般想着,似乎就觉得无比的完美,然而——
夜瑾轻轻垂下眼,掩去眼底一抹黯然复杂的情绪,在母亲的骨灰盒没找到之前,这些计划还只是心里勾勒出的计划而已。
皇帝不能清醒地活着,却也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夜瑾,皇帝重伤,你是否需要进宫?”九倾看着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此时皇后和后宫嫔妃,以及各位皇子应该都已经聚在雍和宫了,你不需要进宫去看看?”
“不去。”夜瑾淡淡道,“我这两日治病,闭门不出,宫里所有的消息都传不到瑾王府,除非有人来传旨,否则我不会进宫。”
九倾闻言,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你先睡一觉吧,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
“你去哪儿?”夜瑾抬眼,面上闪过不满,“本王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身为贴身大夫,居然不在这里陪着本王?万一本王需要喝水,需要如厕,自己一个人把伤口挣开了,怎么办?”
第186章 不小心失落了一颗心
“我是普通的大夫,而并非殿下的贴身大夫,殿下切莫胡言。”九倾嘴角一抽,对他突然间的任性有些无语,“殿下身边有贴身的护卫伺候,不管喝水还是如厕,都没什么太大问题,殿下莫要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
夜瑾静静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轻嘲的弧度。
自欺欺人。
若真的男女授受不亲,那么早在他们第一晚见面时,他们已经授受不亲了,还等到现在?
素雅纤细的身影踏出了殿门,消失在了视线之,夜瑾才缓缓垂下眸子,眸心思绪轻涌,一时有些复杂怔忡。
身为皇子,因为特殊的命运,从十三岁那一年他的心封闭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这一生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不会对任何女子产生情愫——
世间最不可信的是感情,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身在皇家,他更是见多了虚伪与肮脏,表面的风光永远掩饰不了私底下的阴暗龌龊,感情说得好听,本质是欺骗人心的玩物。
可夜瑾从来也不会预料到,自己的感情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虽然不想承认,也极力地想抗拒,可他欺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对于九倾,他大概真的是不小心动了情,乱了心。
而九倾对他的关心,他却非常理智地清楚,不过是因为那场梦境,与是否喜欢毫无关系。
待她完成了她此番前来的目的,甩甩袖子,云淡风轻一般潇洒离开,而他,却要独自伤情?
夜瑾苦笑了一下。
虽然昏迷,可他的脑子却并非笨得无可救药,怎么会轻易相信她的一套说辞?
龙影十三卫的能力他清楚得很,影一能独自潜入宫廷将他救出,已经是不大可能的事情,算真有玄七相助,他也完全无法做到救人的同时,还能将喻成海重伤,又刺伤了皇帝。
退一步讲,算真的有此可能,但是把时间算得那么准,刚好在他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才进去相救?
若救人的真是影一,他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因为影一清楚他的事情,没必要为了顾及他的骄傲而刻意等到他昏迷的时候。
并且,影一若是救人心切,重伤喻成海有可能,但是刺伤皇帝……他还没这个胆量,算只是基于不给他家主子惹麻烦的理由,他也不会对皇帝下重手。
夜瑾闭眼,在心里想着,九倾于大事聪明,可在这些细节,却似乎总是抱着一点漫不经心的态度,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真觉得他迟钝。
不过,她既然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便装作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本没什么好说的,说出来不过也不过让自己难受而已。
夜瑾在心里想,骄傲和自尊对他来说其实很重要,可起不小心失落的心,究竟谁孰轻孰重?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九倾在离开西陵之前,对他也动心?
第187章 你那双招子,还想不想要了?
夜瑾本是练武之人,虽说以前被剧毒折磨得身子骨有些弱,然而毕竟是练武之人,这段时间解了毒,身子又经过一番悉心的调养之后,很快恢复了强健的状态。
所以,此番即便看起来受伤不轻,但到底也只是皮外伤,喝了两贴药,午的时候九倾又给夜瑾背换了一次药,夜瑾便不再待在床趴着了。
起身下榻,着衣整齐,看起来神情自若,行动自如,完全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无寂看得心惊胆战,一个劲地劝着他不要逞强,夜瑾置之不理,直到九倾说了一声无碍,无寂才闭嘴不言。
“宫里应该很快有消息传来,殿下不可能一直在床趴着。”九倾道,“算如何我行我素,皇遇刺这样的事情也是兹事体大,只要得到了消息,应该进宫。否则只怕太后借机发难,朝臣不满,于睿王的处境也是不利。”
夜瑾没有说话,心里自然是同意她的说法。
这个时候,不管怎样也要顾及夜昊的处境,只有让他先掌握了摄政大权,以后才能徐徐图之。
不出所料,傍晚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秦太后身边的孟公公亲自来了王府,悄悄地传了太后口谕,让瑾王即刻进宫,因为皇遇了刺杀。
夜瑾在孟公公面前从来不假辞色,因此听到他的话,也依然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孟公公以为他不信,此时也顾不得夜瑾态度如何,急急低声道:“奴才所言是真的,此时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太后娘娘责问了喻总管,处置了雍和宫外当值的侍卫,但是如何愤怒也于事无补,太医院的太医对皇的伤势没有丝毫办法,陛下现在还昏迷着呢。”
夜瑾皱眉,似乎这才信了他的话,“宫里情形如何?”
“乱着呢。”孟公公表情焦急,显见是真的乱,“殿下还是赶紧进宫吧。”
夜瑾冷冷瞥了他一眼,“无寂,备轿。”
无寂躬身应道,“是。”
孟公公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夜瑾进宫,从来都是坐着自己专属的轿子,此次有伤在身,当然更不会虐待自己。
无寂很快备好了红色金丝软轿,依旧是八名侍卫轻抬,张扬得很。
九倾看着夜瑾坐轿子,淡淡道:“殿下切记,进宫不要碰任何入口的东西。”
“嗯。”夜瑾慵懒地靠在柔软的白虎皮软榻,闭目假寐,闻言只是轻应了一声,随口答了句,“本王知道。”
孟公公听着九倾的话,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是在担心宫里有人暗算瑾王?
然而这一看,孟公公表情却微微一变,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惊诧。
这位姒姑娘,容貌竟是生得如此之美?
那晚宫宴,她的容色看起来分明有些黯淡,今日所见,却有一种惊为天人的倾城绝世之感。
“孟公公。”夜瑾的声音冷沉响起,“你那双招子,还想不想要了?”
孟公公一惊,忙转过头,低声赔笑,“奴才放肆了。”
第188章 根治寒毒的办法
轿子离开了王府,往皇宫的方向而去。手机端
九倾回了静心苑,此时晚膳时间还没到,她半靠在软榻,安静地想着夜瑾体内的寒毒。
忘忧易解,寒毒却不易根除,而且夜瑾体内的寒毒已经沉珂已久,要想彻底根治,至少需要一年时间。
可她,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耗费在西陵。
若是用特殊的手法,虽然也能治好他的寒毒,但是……
“小姐,尝尝奴婢新泡的茶。”紫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把托盘放在桌,取了茶盏给九倾倒了杯茶,端着送到了九倾面前,“小姐觉得瑾王殿下进宫会有危险吗?”
“没什么危险。”九倾接过茶盏,淡淡道,“太后、皇后和金贵妃一流,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朝政,没心思去为难他。”
况且,夜瑾也不是一个会轻易被人为难的人。
紫陌点头,“说的也是。”
但是夜瑾身有伤,所以她才是生出了一点担心,不过有无寂在他身边,想来也不会有人近得了瑾王的身。
“小姐方才似乎在想事情?”紫陌眨了眨眼,表情突然有些讪讪,“奴婢是不是打扰小姐思路了?”
九倾摇头,“我只是在想瑾王身的寒毒。”
寒毒?
紫陌闻言微默,随即蹙眉道:“小姐没办法吗?”
她觉得不大可能呀,小姐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被区区一个寒毒难住?
“不是没办法,只是寒毒较特殊。”九倾啜了口茶,语气有些迟疑,“若以寻常方法根治,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多时间耽搁在这儿。”
紫陌闻言,点头,“对的,小姐还要回去参加红莲盛会呢。”
红莲盛会……
九倾眸心闪过一道异样神色,须臾便恢复了平静,“若要在三个月之内根治瑾王身的寒毒,也不是做不到,只要我用些特殊的手法……”
特殊的手法?
紫陌讶异,随即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瞪大了眼,“小姐是说,用赤火真气?”
九倾端着茶盏,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缓缓点头。
“但是小姐……”紫陌眉头皱紧,显然觉得这个办法不妥,“赤火真气修炼不易,而且若是用于根治寒毒,至少需要耗损一半的真气,这样一来,小姐体内七种真气无法达到平衡,以后会不会有危险呀?”
九倾抬眼看她,须臾淡笑,“你懂什么?若只是因为无法达到平衡有危险,那我以后岂非一直无法动用这些真气了?这七种真气皆是分开使用,各自独立存在,没有所谓的平衡一说。”
“……哦。”紫陌闻言,这才稍稍放下了心,“那小姐刚才在犹豫什么?”
“我犹豫,是担心夜瑾的身体会受不住。”九倾道,“赤火真气性烈,从未有人用它治愈过寒毒,所以我不确定,夜瑾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这么猛的真气入侵。”
紫陌闻言,不由又蹙起了眉,“瑾王武功似乎挺不错,内力应该很深吧?”
第189章 温柔而残忍的梦1
夜瑾内力的确很深,然而那只是相较于一般高手而言,可赤火真气并非寻常练武之人所用的真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没必要跟紫陌说的。
九倾淡淡道:“我小憩一会儿,你是要自己去休息,还是——”
“奴婢当然是守着小姐了。”紫陌不待九倾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表忠心,“小姐睡觉,奴婢怎么能走开?万一有不知死活的家伙闯进来,冒犯到小姐怎么办?”
九倾嘴角一抽,失笑摇头,“瑾王府里各方小鬼已经被肃清,哪里还有什么不知死活的家伙?”
“那也不能。”紫陌摇头,“万一小姐醒了要喝水呢,突然间想沐浴呢,或许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情,奴婢得候在这里,随时等着伺候小姐。”
好吧,说不过她。
不过九倾其实很想说,自己手脚健全,又不是残废,想喝水想沐浴什么的,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但是九倾也知道,就算她这么说了,这个小丫头也一定还有很多话等着反驳她呢。
索性闭嘴不语,放松了身体靠在榻上,缓缓阖上双眼。
……
九倾做了一个梦。
一个温柔而残忍的梦。
每年的六月里,是莲花盛开的季节。
而天都的红莲,却一年四季常开不败,所以红莲被誉为是国花,拥有祥瑞之名。
天都城外最负盛名的日月寒潭里,红莲开得最是妖艳绝美,偌大的一片寒潭,寒气缭绕,轻烟如雾,衬着如斗大的花盘夺目绝艳,红得似火,美得惊心动魄。
皇族九公主出生在一年之中最炎热的六月,也是红莲开得最盛最美的季节里,此女天生冰肌玉骨,且周身萦绕一种寒凉的气息,绝美倾城,美得让人窒息。
常人见之,几乎都情不自禁地脱口赞出一句,“小公主好仙容。”
帝后得此公主,喜不自胜,大赦天下。
天都沉浸在欢乐喜悦的气氛之中,整整一年。
往后的十数年之中,宫廷内外,皇室父母宗亲,皇兄皇姐,个个视她若掌中宝心头肉,可谓真正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九公主姿容绝美,小小年纪便已成为天都第一美人,并天赋异禀,于十二岁那一年习得皇室最为上乘的七字咒心法,一时惊为天人,轰动天都,帝后为之震骇。
七字咒心法乃是皇室君王必修心法,在以强者为尊的天都,习得心法方可成为名副其实的帝王——若此代皇室之中,无人有此天赋,则择一修为至高之人继承皇位,成为天都之主。
而九公主以一介柔弱女子之身,十二岁之幼龄习得此心法,让天都上下,宫廷内外,所有人感到惊骇而敬畏。
十二岁之后,皇室宗亲,天都臣民对待九公主,已不再是单纯的宠爱,而是一种仰望和真心的膜拜。
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殊荣,九公主却对此感到不满。
她觉得自己被疏远了,以前出门动辄有人将她抱在怀里,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呵宠,突然之间疏远敬畏的态度,让她好不习惯。
第190章 温柔而残忍的梦2
在周遭所有人都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之中,唯有一人,从始至终,温柔呵护,单纯地把她当成至亲的妹妹。
那是她的四哥,名为寒钰。
他宠她,爱她,纵容着她的一切要求,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寒潭的莲子,他也一定想办法满足她的愿望。
他说,“你是上天赐给我们家的珍宝,是我心中的祥瑞。”
她听了笑得格外开怀,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像个无忧无忧的女孩子,充满着童真与美好。
“四哥哥,你的名字真不好。”有一次她窝在他的怀里娇嗔道,“四哥哥明明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用寒潭的寒字取名,与你的形象一点都不符。”
他则笑得无奈又宠溺,“名字乃父母所赐,又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况且寒钰的寓意是清冷高洁,容貌俊雅,九儿觉得四哥配不上这名字吗?”
她一听这解释,顿时眉开眼笑,“配得配得,这世上也只有四哥哥能配得上这个名字了。”
寒钰不说话,只笑得温柔雅致。
父皇母后说她长大了,要维持端庄高贵的形象,且男女有别,十二岁的女孩子不能再与兄长如此亲昵,可她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四哥哥这么好的人,她为什么不能多亲近一些?
皇室之中个个看她的眼神比看父皇母后还要敬畏疏离,唯有四哥哥一个人对她好,肯无条件地宠着她,她才不要跟四哥哥疏远呢。
父皇无奈,对她不合礼仪的行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却数次训斥四子,寒钰只低头认错,却依然不忍拒绝小公主的一切要求。
日子无忧无虑地过着,父皇与众臣经过半载廷议,决定立九公主为储君。
立储君的圣旨颁下之时,朝上朝下无一人反对,或许早在半年前,他们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对于被立为储君,九公主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彼时,十二岁的女孩子对君临天下这四个字还没有太深刻的认识。
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对很多人来说,那是一种怎样可望而不可得的诱惑与执念。
她依旧无忧无虑,单纯而快乐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四哥哥因为目无尊卑,礼仪失当,被当庭鞭笞,九公主大怒大惊之下,质问了父皇,为何要如此责罚四哥哥。
父皇说储君是下一任的帝王,需高高在上,维持自己的威仪,以前可以放任,做了储君之后,不能再与兄弟这般没有尊卑之分,男女之别。
当庭责罚寒钰,是为了让她记得深刻一点。
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怒吼着父皇不讲道理,残忍无情,对自己的儿子都下手这么狠。皇帝听着她气急败坏的指责,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父皇是为了你好,你以后会明白的。
九公主不听,只觉得父皇蛮不讲理。
然而不过数载,她却是明白了父皇的苦心,可付出的代价却太惨重,惨重到她至死也无法瞑目……
第191章 窥见了她的脆弱
九倾醒来的时候,脊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容色苍白,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怔忡。
近半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陷入这样的梦境,所以除了眼底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之外,面并未表现出太明显的失态——
至少,蹲在地替她捏着小腿的紫陌,此时还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九倾轻轻吐出一口气,垂着眼,安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以及平复心里的思绪。
这半年来,同样的梦境已重复了无数次,次次带给她锥心刺骨般的疼痛。
一道人影走进屏风隔断的拱门,映入眼帘的是她发怔出神的表情,脚下不由微顿。
察觉到有人靠近,九倾下意识地抬眼,眸心迅速掩去的一抹怔色却被敏锐的夜瑾捕捉了一个正着。
心尖像是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泛起了轻微的痛感。
“王爷回来了?”只须臾功夫,九倾面已经恢复了平静,稍稍坐起了身子,唇边亦缓缓扬起一抹淡笑,“紫陌,给王爷倒杯茶。”
一切失态,掩饰得毫无痕迹。
紫陌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睡醒的九倾,站起身道:“是,小姐。”
夜瑾走到她对面的矮榻坐下,心头忍不住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方才,他分明看到了一个脆弱的九倾。
虽然时间短到让人几疑眼花,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再看对方倚在榻的姿态,和紫陌方才蹲在地给她捏腿的动作,夜瑾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判断——自己进来之前,九倾应该是刚刚睡醒。
所以,是做噩梦了?
然而,什么样的噩梦能让素来如古井般波澜不起的九倾,流露出罕见的脆弱?
“殿下请喝茶。”紫陌倒了一杯给夜瑾,又递过一杯给九倾,“小姐,喝杯茶润润喉。”
夜瑾捧着茶轻啜一口,心里已经快速地闪过了几个念头,并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她在他面前流露出的,那种沁入骨子里的寂寥。
还有她说过的那番话,“我曾经也有过梦魇。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感觉眼前的一切,像一场镜花水月。”
“梦境里,有人生,有人死,有人荣华富贵,有人妻离子散……”
她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个女子身,究竟又发生过什么事情?
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夜瑾突然间急欲想知道九倾的一切,包括她的来历,她的真实脾性与实力,她的家族背景,她心里的秘密与伤痛,以及她身一切的一切……
“宫里的情形如何了?”九倾缓缓啜了口茶,话落之际,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旁。
屋子里灯火已经燃起,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内室里精致典雅的摆设,也映得窗外一片漆黑如墨。
“紫陌,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近亥时了。”
九倾微默,从傍晚到亥时……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
“紫陌,去准备晚膳。”夜瑾看九倾的表情知道她一定还未用晚膳,“摆在外面厅,本王晚膳也还没用。”
第192章 需早做准备
紫陌点头,转身出去命人准备晚膳了。
夜瑾眸光注视着眼前女子,不自觉地以指腹摩挲着茶盏的外缘,淡声道:“皇帝还在昏迷。”
九倾敛眸沉默。
昏迷才是对的,在夜昊掌摄政大权之前,他不会有醒来的机会。
“太医院所有太医聚在雍和宫,从早到晚轮流把脉了一次又一次,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受了内伤,但是谁也无法明确地说出个所以然来。宫廷圣药用了不少,皇帝却一直不省人事,太后大发雷霆,气得几乎要掀了雍和宫。”
“皇帝这一倒下,宫里定然会陷入混乱,太后会焦躁也是应该的。”
九倾的声音平淡沉着,听来没几分明显的情绪。
夜瑾点头续道:“皇后和后宫嫔妃一顿失声痛哭之后,皇后和金贵妃各自强忍悲痛,言道国不可一日无主,齐心协力请太后早作决断。”
强忍悲痛?
九倾听着这四个字从夜瑾嘴里说出来,不知怎么听出了一种讥诮的感觉。
皇后和金贵妃悲痛的不是皇帝,而是怕对方的儿子抢走储君之位的惶恐不安,所以她们才迫不及待地请太后做主。
金贵妃想倚仗秦太后,可秦太后在这个节骨眼,却偏偏不能光明正大地偏向于她。
“皇后看似低调,实则却金贵妃聪明得多。”九倾淡淡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看透人心的了然之色,“她开口请求太后做主,目的是要断了太后帮金贵妃的心思——至少,在此时这个风口浪尖,秦太后不会蠢到会为了金贵妃和六皇子,而冒着惹怒皇室宗亲以及满朝武的风险,甚至给自己冠一个后宫干政的罪名。”
“太后下令,太医院全力救治皇。”夜瑾将茶盏送至唇边,轻抿了一口,眼底掠过一抹幽深,“若明日早皇还不醒,早朝便由朝臣从皇子之推选出一位暂代朝政的王爷。”
九倾闻言,淡淡点头,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件事本来该如此解决,皇帝骤逢意外,储君未立,只能推选一位能服众且让大部分人心里平衡的王爷摄政,而这个人选必须由武百官在朝商讨。
太后纵然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却也无法做到一言堂。
“不过,太后虽然没办法过分地决定摄政人选,但是此番之后,她和金贵妃不会再安分了。”九倾说着,眉心微皱,“应该说,所有觊觎那张椅子的人都不会再安分。接下来的日子里,朝将出现严重的派系斗争,殿下应该早作准备,帮助睿王掌控大局。”
夜瑾微微颔首,“本王心里有数。”
紫陌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侍女,紫陌自己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很快摆满了一桌,夜瑾道:“先用膳吧,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不急于一时。”
九倾自然不反对。
两人移驾厅外,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紫陌负责给九倾布菜,一顿形同宵夜的晚膳用得静谧无声。
第193章 有奴婢在,谁也不能欺负了小姐
次日午时,九倾待在瑾王府的园子里赏花,便听到玄七送来的消息,“不出主子所料,摄政之权由睿王暂代。”
“朝臣廷议的结果?”
“是。”玄七点头,“但是最初提出这个建议的,却是翎王,而后重臣廷议之后,大半之数的官员都同意了这个决定。”
九倾没说话。
为了不得罪秦太后和皇后,也因为睿王的能力足以挑起大任,所以武百官自然会同意这个决定——甚至该说,这是暂时唯一的,能不引起内乱的决定。
不过,由翎王提出这个建议,却让九倾微感意外。
玄七离开之外,九倾在凉亭里又坐了一会儿,看着满园开的正艳的牡丹,心思却并不在眼前的这片景致。
“小姐,长公主送来一份帖子,让小姐明日去公主府做客。”
“做客?”九倾眉眼微挑,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应该是兴师问罪吧?”
次在睿王府,长公主家的小郡主受了委屈,回去定然少不了要添油加醋告状一番,不过长公主没立时发作,一直等到今天才送来了帖子……
这份心思,大概还需要斟酌一下。
“小姐要去吗?”紫陌问完,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小姐还是不去了吧,西陵皇族这些公主郡主的,没几个好东西,个个心思不正,指不定备下什么鸿门宴等着小姐呢。”
想起次那个嚣张跋扈的小郡主,紫陌忍不住一阵厌烦。
九倾安静了片刻,淡笑,“横竖这几日待在王府也没什么事,去走走也无妨。”
“小姐要去?”紫陌讶异。
“西陵朝局此时正陷入了敏感的时候,待在府里也无聊得紧,当打发时间了。”九倾偏头轻笑,“况且有你在,谁也为难不了我,对不对?”
紫陌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语气傲娇极了,“小姐说的是,有奴婢在,谁也不能欺负了小姐。”
小姐这话的意思是,只要有人敢对她们无礼,便可以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管他是什么公主郡主还是皇帝太后呢,是天王老子也没用。
午膳的时候,九倾把长公主邀请她的事情跟夜瑾随口说了,“我猜想,长公主应该不单是为了小郡主的事情。”
“皇家之人,有几个目的是单纯的?”夜瑾语气淡漠,似乎对长公主厌恶得很,“长公主的驸马跟镇国公是亲兄弟,但是这兄弟两人关系并不好。”
九倾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高门世家里一向是由嫡长子继承爵位,但是如同皇室规则一样,勾心斗角,争权夺势,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
庶子身份卑微,或许起不了那些心思,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却难免生出非分之想。
夜瑾语气清淡,三言两语解释了事情大概,“镇国公忠于皇帝,而长公主驸马则一心想着支持皇子,以争一个从龙之功,只是目前来说,还不清楚长公主夫妇心里支持的人是谁。”
九倾扬眉,“或许明日之后,便可知晓了。”
第194章 艳压全场
九倾原本以为,既是做客,就算并非只邀请她一个人,也不可能有太多的人作陪,充其量也就像上次睿王妃一样,邀请三五个姑娘一起赏赏花,做做诗什么的。
然而到了长公主府之后,九倾才知道,眼前这阵仗委实是不小,跟做客两个字相去甚远。
前院主厅很大,里面已经坐满了宾客,男女皆有,不少都是熟面孔,有上次宫宴上见过的,如六皇子夜珩,十公主夜曦玥,也有在睿王府打过交道的,如国丈府小姐秦云歌,大学士府宫月华,还有镇国公府小郡主云初舞。
还有一些锦衣玉带打扮的,跟夜珩一同坐在席上的世家公子,九倾大多不认识,女子席上也同样有一些陌生的面孔。
九倾站在门口位置,面上并未刻意掩饰讶异。
皇帝刚刚遇刺,宫里气氛一片低迷,长公主却还有心思在这里设宴?
“启禀长公主殿下,姒姑娘到了。”
此言一出,席上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来,在目光落在女子身上的一刹间,厅中顿时陷入了一片近乎于死寂的安静。
近段时间,帝都已经掀起了许多关于这位姒姑娘的传言,她在宫宴上三言两语打发了太后的刻意发难,让金贵妃下不来台,她的婢女甚至敢对十公主动手,一场宫宴,让很多人心里对她生出了好奇和佩服,或者厌恶与敌意。
而今日一见,不管之前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男客们的眼底几乎清一色是惊艳和倾慕,而女客们,除了两三道友善的目光,则大多是审视和敌意。
这位瑾王身边的大夫,仅仅是容貌,就压过了在场的所有世家贵女,包括帝都并称二美的秦云歌和宫月华。
“姒姑娘。”坐在主座上的女子便是长公主,一声雍容华贵的深红色宫装,精致的妆容,一头乌发盘成了一个凌云髻,头上插满珠宝翡翠头饰,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含笑看着九倾,“请席上坐。”
九倾闻言,目光微转,朝女席上淡淡一扫,却正巧对上了一双愤怒的眼睛。
十公主夜曦玥。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此时看着九倾和紫陌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仿佛恨不得将她们凌迟处死一般,死死地掐着掌心,才没有让自己失控地跳起来。
“九倾。”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响起,“这里有个座席,你坐这边吧。”
九倾转头,对上宫月华友好的目光,含笑间轻轻颔首,举步走了过去。
虽有些意外于今日这么大的阵仗,但既然来了,便也只能静观其变,长公主在此时这个敏感的时候设宴待客,大约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
“哼,果然是没教养的山野女子,在长公主面前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还有脸来参见长公主的宴会。”
一个女子的嘲讽声音响起,虽音量不高,然而在此时这个全场安静的时刻,自然听得格外清晰。
众人神色各异。
紫陌眸色一寒,也不管说话的是谁,身影一闪,抬眼间已到了说话女子的面前,伸手就是一个耳光。“啪!”
第195章 她是太傅的孙女
满厅静寂,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皆呆滞地看着那个紫陌,唯有九倾平静地座席坐了下来,似乎并没有看到眼前这让人变色的一幕。
“你说谁低贱没教养?想找死是不是?”紫陌冰冷地开口,是一片死寂之唯一响起的声音。
被打的女子呆了一下,随即刷地站起身,发生一声尖锐的质问,“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放肆!哪里来的贱丫头敢打我家小姐?”
两个婢女从被打的女子身后站了出来,怒气冲冲地瞪着紫陌,其一人伸手要朝紫陌脸掴去,紫陌轻飘飘地抓住了她的手,瞬间让她动弹不得。
那侍女大惊,只觉腕骨处痛得要碎裂一般,脸色慢慢变得苍白而惊惧,“你……你放开我!”
不咸不淡地瞥了两个侍女一眼,紫陌目光微抬,看向捂着脸的女子,“你是谁啊?”
“她是李太傅的孙女,虽没有郡主封号,在帝都的显赫地位却形同于郡主。”
席一人开口,也不知是好心告知,还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众人回过了神,复杂的目光都落在这个胆大包天的侍女身,没见过她的人等着看她痛哭求饶,然而次在宫宴见过她发威的人,心里却显然不会抱着这样的想法。
“太傅的孙女?”紫陌撇了撇嘴,看着眼前捂着脸愤怒地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女子,嗤笑了一声,“太傅不是皇帝的老师吗?传授治国之道,连自己的孙女都教不好,还能教好皇帝?”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惊,长公主厉喝一声,“放肆!”
厅众人齐齐凛然。
长公主表情愠怒,眼神冰冷地盯着紫陌,“你这个侍女好大的胆子!连太傅和皇都敢随意嘲弄,想谋反吗?”
谋反两字一出,其他人更是惊得脸色都变了。
夜珩沉默地瞥了一眼女客席的九倾,见她垂眼喝茶,表情淡定如常,似乎完全不关心厅正在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由一阵不满。
这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根本没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或者说,她对这个侍女的死活毫不在意?
紫陌不紧不慢地甩开了那个婢女的手,看了不看对方痛苦地揉着手腕的动作,转头看向前面主座的长公主。
众人屏息,心忖长公主发怒了,这侍女终于知道要害怕了吧?
长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姐姐,身份显赫,皇帝对她恩宠有加,甚至允许长公主府拥有私兵,她此番一怒,连六皇子和十公主都不敢擅自开口。
没有人能在长公主发怒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
如果这个愚蠢胆大的侍女此时认错,能及时消了长公主的怒气,或许……最多也拉出去打一顿板子了事,而不至于丢掉性命。
然而,紫陌却扬唇,蓦地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清清楚楚地钻入众人耳膜,明明白白地透着不屑,在场的人脸色不由又是一变,长公主的脸色更是刹那间铁青含煞,难看至极。
第196章 长公主对我们不太友好
紫陌冷笑之后,却是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九倾,不满地嘟了嘟嘴,“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觉得长公主对我们不太友好。”
不太友好?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呆滞,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恶人先告状?
这是明目张胆地恶人先告状吧?而且还是告长公主……
他们又不是没眼睛看,明明是她一个侍女打了人家太傅的孙女,还公然嘲弄太傅和皇上,这会儿却真敢如此强词夺理?
究竟是谁不友好?
长公主气得脸色僵硬,浑身一阵阵颤抖。
偏生那个不知死活的侍女,压根感受不到暴风雨到来的危险气息,还无知无畏地抱怨着,“而且西陵皇室这些公主、郡主,还有世家小姐的素质和教养都太差了,奴婢觉得小姐坐在这里,都被辱没了。”
都被……辱没了?
这是一句话辱骂了帝都所有的世家贵女,甚至把尊贵的公主和郡主全部骂进去了?
真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来人!”一声尖锐的怒吼响起,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少女站起身,愤怒地指着紫陌,“给本郡主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话音落下,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外面刷刷刷进来了好几个带刀的侍卫,气势一触即发。
紫陌冷冷看了一眼眼前虎视眈眈的几个侍卫,俏丽的脸上,已是一片煞气,转头看着长公主旁边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寒色,一字一句缓慢说得缓慢却清晰至极,“你,才,是,贱,婢!”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纷纷变了脸色。
夜珩站起身,“不得放肆!”
云素心脸色狰狞,尖锐地大吼,“来人!立马把她拉出去,乱棍打死!尸体拖出去喂狗!拖下去——”
“我的婢女犯了何事,需要被乱棍打死?”
一个温和平静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声音不高,却瞬间打破了森寒肃杀的气息,也打断了云素心尖锐的嘶吼。
众人心神一荡,仿佛炎炎烈日里突然注入了一抹寒凉,厅中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说话的女子。
九倾漫不经心抬眼的同时,自席上优雅起身,敛衽走到紫陌面前,转头看着首座上的长公主和暴怒的郡主云素心,“长公主发帖邀请我来,只是为了给我下马威?”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又是猝然一变——为这个女子的淡定,也为她的大胆。
长公主自打立府以来,从来还没有一个人敢如此质问于她。
眯了眯眼,长公主缓缓敛了失控的怒火,眼神却还带着几分厉色,“本宫自然不是为了给姒姑娘下马威,但是姒姑娘这位婢女,似乎太没规矩一些,本宫面前容不得如此放肆的下人!”
“她是我的侍女,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别人。”九倾淡淡说完,转头看着紫陌,“既然长公主不欢迎我们,紫陌,我们回去。”
紫陌脸上煞气顿时消失无踪,浅浅一笑,“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