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6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8
朝臣们心里的想法如何,静瑜不想管也不想问,她每日只负责尽情地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一个孩子的角色。
虽说娘亲在朝堂上立储的时候就说让她开始接触朝政,并学习如何处理政务,但静瑜不可能突然间就成了一个爱国爱民的好储君,所以她觉得暂时只管让宸王和轻鸾代替她做好监国重任,有这对夫妻在,朝臣也不敢欺她年幼。
静瑜喜欢春暖花开的季节,因为满园风景宜人,环境清幽雅致,空气清新,气候也格外的舒适。
躺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听一首悠扬舒缓的曲子,嗅着百花清香,赏一支舞蹈,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和乐趣。
当然,前提是无人破坏这和谐优美的气氛。
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她晒到她脸上的温暖阳光,静瑜半睁开眼,声音淡漠如雪:“伤还没好,又忘了规矩?”
容陵目光沉静地凝望着她,眼底凝聚了浪潮一般深沉的情感,抿了抿唇,他退后一步,屈膝跪下:“容陵给殿下请安。”
“你的名字叫华阳。”静瑜只说了这一句,就重新闭上了眼,“锦墨,换一首,本宫要听凤求凰。”
不远处坐在琴前的锦墨应了声是,指尖轻挑琴弦,一曲凤求凰从指尖下缓缓倾泻而出。
耳膜里钻入熟悉的乐音,容陵眼底猝然划过一丝怔然和怆痛之色,脑子里闪过恍如隔世般的情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如太阳神般俊美的脸上点点苍白如雪。
因着容陵的到来,花园里的空气似乎也微微有些凝滞,漪澜坐在凉亭石阶下,手里拿着画笔和画板,抬眼间,目光从容陵面上掠过,眼神微怔。
缓缓垂下眼,她看着画板上的满园春色,眉眼间闪过一丝犹疑,良久,才又拿起画笔,在几乎已经完成的画作上添了几笔。
太阳渐渐往头顶方向移动,凤求凰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地在花园里回荡,容陵目光微抬,瞬也不瞬地凝视着眼前女孩精致若仙的小脸。
然后,他慢慢抬手,欲抚上女孩的小脸,却在半空中被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抓住了手腕。
他没说话,沉默地看向睁开眼的女孩,对方冰色琉璃般清透的眸心弥漫着雪一样冰凉的光泽。
“你别告诉本宫,从几千个孩子之中脱颖而出进了宫,却只为做男宠而来。”静瑜声音淡漠,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便是鄙夷的言语也听不出鄙夷的语气,“华阳,从你踏进皇宫的那一刻,你就只是东宫伴读中的一个。三番两次逾越了规矩,你是活腻味了,还是不择手段想成为本宫的男宠?”
容陵没说话,仿佛并没有听到这字字句句比利剑更能杀人的讥诮言语。
“就算想成为卑贱的男宠,也要看你有没有资格。”静瑜放开他的手,目光毫不留恋地转开,“男宠是个温顺的物件,如你这般不识时务的,你觉得本宫眼睛瞎了,能看得上?”
第1747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9
话音落下,容陵脸色刷白,眼底尽是苍凉黯然之色。
眼睛瞎了……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怎么会是出自她的口中?
尖锐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他缓缓垂下眼,薄唇微启,苦涩言语溢出唇畔:“瞎了的人……不是你,是我……”
是他眼瞎,心也瞎。
静瑜冷冷一笑:“滚出去。”
容陵跪着不动,心头一阵阵无助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赎罪,可此时方知,她的心已冷硬如磐石。
丝丝缕缕淬毒利剑般的琴音还不断地飘进耳朵里,折磨着他浑身的神经,容陵死死压抑着心头剧痛和深沉的悔恨,良久,才终于开口:“兮儿,我……已经放弃了‘修行’。”
静瑜倏地一静。
随即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你说什么?”
容陵定定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已经放弃了……”
“跟本宫有什么关系?”静瑜语气骤冷,丝丝缕缕沁着仿佛能将血液冻僵的寒气,“修行是什么鬼?难不成你进宫不是为了做伴读,而是为了到宫里出家?”
“我不是……”
“你可知道皇宫是什么地方?”静瑜一字一顿,冰冷而讥诮,“这里是权力的最巅峰,是权欲和名利集聚之地,是勾心斗角充满阴谋暗算的地方,跟无欲无求圣洁清贵的佛门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是你修仙的道观,你若要修行,是找错了地方。”
容陵摇头:“兮儿……”
“兮儿又是谁?”静瑜语气越发寒冷,如千年不化的极地冰川,“你是认错了人,还是以为皇宫是你家?”
“我不是……”
静瑜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今日打扰了本宫的休息,也破坏了本宫的好心情,便在这里跪到晚上,以示惩戒。”
说完,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去。
容陵抬眼,沉默地注视着她纤细娇小的背影,唇角抿得发白,眼底盛满浓烈的伤痛。
静瑜离去,漪澜自然不可能继续待着,很快收拾好了画板和工具,锦墨抚琴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两人各自安静地看了容陵一眼,然后谁也没说话,转身离开了园子。
这个时辰,其他的孩子都还在上课,离午膳时间约莫还有半个时辰,锦墨直接去了琴太傅那里,而漪澜则是跟在静瑜身后走进了凤鸣殿。
沏了茶,将一杯清香的花茶递到小主子身后,漪澜看着慢慢倚在软榻上的公主,沉默了须臾,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公主,那个华阳……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觉得他说的话,好像……”
受了刺激?
静瑜淡淡看了漪澜一眼,知她毕竟是个孩子,无法理解容陵的言语行为也是正常,语气平静地道:“他的脑子大概是有点问题。”
还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啊?
漪澜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想到前些日子他自残似的行为,倒是相信了公主的话。
若非脑子有问题,他怎么会对自己下那么狠辣的手?疼都疼死了。
第1748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10
容陵是个让东宫所有孩子都无法理解也无法看透的人。
当然,这些孩子固然学识不错,脑子也聪明灵活,学东西很快,但毕竟经历过的事情太少,没有那么多的人生历练,自然不可能轻易看透谁。
可在他们眼里,容陵也是个孩子。
但是容陵这个孩子却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三番两次做出惹怒公主的事情,虽公主温柔宽容,却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每次被罚跪,看着惩罚不严重,可一天下来,膝盖都是钻心的疼,他为什么就不长记性?
此时被罚跪在花园里的容陵,自然不会去关心那些孩子们心里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也不是罚——只是他心甘情愿的一种赎罪方式而已。
虽然这种赎罪的方式相比起他曾经做过的,根本不值一提,但只要能让她解气,只要是她开口的,他绝不会反抗。
或许,在他想到办法之前,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太阳照在头顶的感觉很暖,可他的心底却是一片看不到希望的荒芜。
他知道焐热一颗心需要多久,那是很漫长的一个时间。
可他不知道,这颗心好不容易被焐热之后,又被狠狠践踏过,摔得支离破碎之后……还有没有修补的方法。
若有,这个修补的时间又是多久。
容陵闭上眼,不敢去想,只觉得一想,四肢百骸都就立时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仿佛骨头筋脉被凌迟一般,痛不可当。
从巳时跪到申时,太阳从东往西一点点移动,申时之后,天色一点点暗下,直到黑幕降临,他才抬眼看向周遭,并慢慢站起了身。
午膳没用,晚膳也已经错过,他却仿佛一点都不觉得饥饿一般,踩着碎石小路离开了花园,径自往心头牵系的地方走去。
拾阶而上,面前小小的孩子出现在眼前,冷漠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不得允许,不可随意踏入公主的寝殿。”
容陵看着他,不发一语。
这个才六岁的孩子,名叫轩辕予修,是宸王的儿子。
作为一个孩子来说,他的武功不错,心性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是她看重的弟弟。
所以,不能伤害他。
容陵伸手将他拨开,声音很淡,不复初见时的阴鸷,“她不会怪罪你的。”
予修小小的眉头一皱,正要阻止,却发现容陵似乎只是随意地将他朝旁边一拨,他就完全没有了抵挡的余地。
容陵踏着殿阶徐徐走上,跨进了殿门。
予修心里的震惊平复之后,立即转身跟上,却见容陵伸手朝后一关,沉重的殿门被缓缓合上。
予修脸色微变,伸手欲将殿门推开,然而无论他使出多大的力气,被关起的殿门却丝毫没有开启的迹象。
“公主姐姐!公主姐姐!”他大声开口,声音焦急而充满担忧,“那个人进去了,予修去请父王过来对付他——”
“予修。”听到动静抬头的静瑜,看着又一次出现在眼前的容陵,眉心微冷,声音里却透着对孩子特有的温和,“不必着急,我没事的。”
第1749章 无情无爱,方得善终11
予修在殿门外安静了下来,小小的眉头却依旧皱着。
“漪澜。”静瑜淡淡又开口,不希望孩子在外面担心,“你带予修去找锦墨他们练剑。”
站在公主身边的漪澜抬头,沉默地看了一眼慢慢走过来的容陵,低下头,恭敬地应了声:“是。”
便转身走了出去。
静瑜倚在精巧舒适的软榻上,淡淡道:“你是不是真的要等让黑翎卫把你丢出皇宫去,才能安分下来?”
“兮儿。”容陵目光静静地看着她,满眼眷恋和涩然,“我想知道……摔碎的东西,究竟怎么样才能修补好?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只要有一点点可能……”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工匠。”静瑜唇畔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本宫不擅长修补任何东西,皇宫里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即便是上等美玉摔碎了,本宫也只会随手丢掉,谁会花闲工夫去修补?”
声音微顿,她漫不经心地道:“就算修好了,也不过是一个残次品。”
容陵一震,眼底猝然划过怆痛。
双手不由自主握紧,他僵了一般呆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兮儿,我保留了你的元——”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瞬间让容陵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俊美白皙的脸上红肿一片,清晰的五个指印浮现,由深红慢慢转为青紫,掌印不大,刚好跟一个七岁孩子的手掌差不多大小。
静瑜小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眼底冷得没有一点感情,声音更是冷得如日月寒潭里的寒气,“滚出去。”
容陵唇色白得透彻,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声音带着浓烈的愧悔和轻颤:“兮儿,我错了,你别这样……”
静瑜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重复了一遍:“你给本宫滚出去。”
“兮儿……”
“滚出去!”静瑜猝然抬眼,眸心如冰剑般森然无情。
容陵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浪涛翻涌般的情绪,终于不敢再跟她僵持,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慢慢转身往殿外走去。
背影透着一层清晰而强烈的黯然孤寂。
静瑜身子缓缓靠上软榻,冷漠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巴掌大的小脸上寒霜未褪,一阵清晰的无力感却缓缓席卷全身……
殿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容陵很快离开了寝殿,寝殿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
静瑜收回了视线,眸光微敛,盯着不远处的白玉屏风,目光像是定格了一样,久久不曾移开。
谁说东西碎了……还可以修补?
哪怕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要出现了裂痕,她都不会再要……更何况,已经碎成了渣渣的东西。
……
“公主姐姐,我……我父王求见。”
予修带着几分不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静瑜思绪定格了一瞬,然后才慢慢抬眼,面上神色渐渐归于平静。
“我不是说不用请宸王伯伯来的么?你怎么不听?”
予修摇头,小声地道:“是我父王自己过来的。”
自己过来的?
静瑜微默,随即起身下榻,“让宸王伯伯过来吧。”
第1750章 相位乃有能者居之
宸王突然到访,是为了请示朝政上的事情,静瑜在隔壁殿里招待了他。
“苏相年纪已经不小,到了卸任的时候,而苏家嫡子苏慕臣也已经入朝九个年头,资历上已有所积累,苏相的意思是想让苏慕臣顶替他的位置,所以臣特来征询殿下的意思。”
“顶替?”缓缓啜了一口花茶,静瑜漫不经心地挑眉,“丞相的位置是世袭制?”
宸王摇头:“并不。”
“既然如此,何来顶替一说?”静瑜轻敛了眸子,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刚发了一通脾气的人根本不是她,“宸王伯伯,这些事情其实不必请示本宫,本宫相信宸王伯伯可以拿主意。如果苏慕臣有足够的能力,他可以自己去争那个位置,一步步脚踏实地,而不是试图世袭罔替。”
抬眼看着眼前的皇族长辈:“丞相之位乃有能者居之,而不是独属于苏家的相位。”
宸王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喝茶的女孩,从她还带着几分纯真稚气的眉眼间,看出了几分不属于孩子该有的睿智。
“殿下。”宸王收回探究的目光,语调里透着几分深沉,“女皇陛下和帝君的离开,对于朝臣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殿下来说,以后又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殿下心里可有数?”
静瑜嗓音雍然:“宸王伯伯想说什么?”
“女皇陛下是神灵选择的南族之主,南族臣民虔诚地信奉神灵,所以对于女皇即位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敢有异议。”宸王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淡漠,即便是面前眼前这个七岁的女孩,也听不出明显的感情波动,“女皇陛下圣明而睿智,朝上无人不服,臣子大多勤政而清廉,执行陛下旨意不敢有丝毫疏忽懈怠。”
语气微顿,他缓缓道:“但是不敢,并不意味着不会,争权夺势是自古以来朝上不变的法则,女皇陛下能震住朝臣,所以朝上朝下一片清平,可女皇陛下的离开,却会慢慢打破这层清平的表面。”
静瑜轻轻叹了口气,秀气的眉头轻皱,“宸王伯伯,本宫还只是个孩子。”
宸王:“……”
“虽然宸王伯伯说的都是事实,但是有宸王伯伯在,朝上还有轻鸾婶婶,谁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宸王淡淡道:“就是因为有臣和轻鸾在,他们心里才会生出更多的不平。”
“哦?”静瑜意外了一声,“是因为轻鸾婶婶破格成了左相的事情,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宸王顿时一默,不得不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
“宸王伯伯今日既然来了,那本宫不妨就告诉宸王伯伯。”静瑜放下茶盏,小手托腮,“本宫明白宸王伯伯和轻鸾婶婶心里装的是南族社稷,只要社稷安稳,自身利益什么并不要紧,所以本宫永远不会怀疑宸王伯伯和轻鸾婶婶的忠心。”
宸王闻言,下意识地皱眉。
“当然,人心易变,这个道理本宫还是明白的。”静瑜不疾不徐地道,“所以只要宸王伯伯一直坚持初心不改,本宫就绝对会给予宸王伯伯最大的信任。”
第1751章 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宸王沉默,并没有就此表忠心的言行举动,这样的行为也不符合他的脾性。
“至于苏家……”静瑜声音变得懒懒的,带着几分孩子的娇气,“苏家是伴随着轩辕皇族传承得最久的一个家族,朝中历代丞相几乎都是出自苏家,可这只能说明苏家往上数几十代人都是有能力也忠心耿耿的,所以值得重用,也配得上天都城第一清贵门庭世家的荣耀。”
顿了顿,她淡淡又道:“不忘初心这四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很难,苏家做了这么多年,也是难能可贵,可仅仅一个轻鸾婶婶就让苏相生出了危机意识,宸王伯伯不觉得可笑?”
宸王一点儿也不觉得可笑,他已经能预料到往后几年之内,朝堂上的局势会发生怎样的转变了。
而苏家……
或许正是传承得太久,而没办法再维持初心了。
“宸王伯伯去忙吧。”静瑜今日说的话有些多,口渴了,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就寝的时间到了,本宫该去沐浴了。”
宸王点头,离开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殿下心里对很多事情似乎都看得很透彻,这些是女皇陛下教的,还是公主殿下自己的想法?”
“这个很重要么?”静瑜扬了扬眉,“本宫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该操心的不是那些阴暗的勾心斗角,而只要负责吃好喝好睡好,然后赏花听琴玩耍就可以了。朝堂上的事情还需要宸王伯伯和轻鸾婶婶多费心。”
宸王淡淡颔首,“公主虽年纪小,却并非一般寻常的孩子。女皇陛下和帝君此番固然有些任性,但他们既然能把公主一人撇下而放心出去游玩,想来对公主的能力还是有些了解,并且也足够信任的。”
撇下她而放心出去游玩?
静瑜没说他们之所以能这么早离开,自己在其中也是出一份力的,闻言只淡淡道:“能力是能力,年纪是年纪。本宫如今只有七岁,就该做一个七岁孩子该做的事情,太早熟了不好,会失去很多乐趣。”
宸王沉默地瞥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义正言辞地试图去反驳或者教训她什么。
这样一个通透而睿智的公主,不想要他提点,纵然他是长辈也一样。
宸王离开之后,静瑜一个人待着,慢慢喝完了一盏花茶,然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漪澜温温柔柔地声音在耳边响起:“殿下该休息了,就算是花茶,喝太多了也不好。”
静瑜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这世上很多事情做多了都不好,可还是有人不顾一切地去做,直至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
话音落下,漪澜微凛,只觉得公主小小年纪,这番话却说得让她心里一阵心惊胆战。
虽然,漪澜现在还无法清楚地体会到静瑜话中意思。
静瑜站起身,举步往寝殿里走去。
“热水备好了?”静瑜淡问。
“备好了。”漪澜回道,“奴婢去给公主拿衣服。”
第1752章 朝堂上的暗潮汹涌1
时间一天天过去,东宫的日子很平静。
年纪小对于静瑜来说似乎是个无往不利的大杀器,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不管外面的人对她如何印象,她只管享受一个七岁孩子该享受的,其他的任由暗潮汹涌,她也完全漠不关心。
朝上有宸王和轻鸾在,有苏相和其他几位辅政大臣在,一般的朝政大事根本无需她操心。
但她依然会坚持每日早起,按时坐在那张属于娘亲以后也会属于她的龙椅上,安静地听着朝上大臣商议朝政,决策家国大事。
后来有一天,苏相果然在朝上提出自己年事已高,不适合再待在属于年轻人的朝堂上,并朝静公主举荐自己的儿子苏慕臣为右相,与轻鸾并列文武百官之首。
静瑜看到了宸王瞬间皱眉的表情,心里便已明白,这件事苏相应该已经在宸王面前提过了一次,可显然被宸王拒绝了,所以他不死心,在朝堂上又提了一次。
而与此同时,他这样的行为是否也宣告了要跟宸王对立的意思?
轻鸾出现在朝堂上,瓜分了他苏相的权力,轻鸾又是宸王的妻子,苏相不是不可以看在宸王的份上,对这件事平静以待——但前提条件是,宸王会与苏家同心。
可现在事实证明,铁面无私的宸王不会看任何人的面子,即便苏相是他的舅舅,即便苏慕臣是他的表弟,他也没有给予丝毫的照拂。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情面可留?
静瑜是个孩子,这个时候自然要做好一个孩子的本分。
“苏相很老了么?”她狐疑地看着苏相,语气中颇有几分不解,“本宫觉得苏相正当壮年,就算在朝堂上再效力十年也依然游刃有余,让贤一事本宫觉得不靠谱,苏相也别太急切了。”
说完,她顿了一下,“对了,苏慕臣现在是个什么职务?按照资历,有资格晋升为相么?”
苏幕臣走出队列,躬身道:“回公主殿下,臣今年年初刚刚升任兵部尚书一职。”
“刚刚升任兵部尚书,怎么就能再升丞相?”静瑜皱眉,却是一副孝子的口吻,“而且,虽然你是苏相的儿子,但朝上还有很多老臣,他们资历比你老,政绩也都不逊于你,你有足够的魄力凌驾于他们之上,做百官之首?”
苏慕臣一窒,顿时无言以对。
满朝文武无人插话,静瑜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大殿上所有朝臣的面上扫过,这些人的面孔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但是她知道,其中所有在不惑之年以下的朝臣,几乎都是母亲这些年一手提拔上来。
而位列群臣前面的一些老臣,则大多是天都城几大家族的当家人,资历老,能力应该也都不错,做重要的是必须忠心。
行为偏差者,娘亲不会还放任他留在朝堂上。
但是静瑜心里清楚,不管他们以前的行事作风和为官态度多严谨,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更迭,帝位传承之际往往也预示着人心的浮动。
第1753章 朝堂上的暗潮汹涌2
不管是母亲还是她,能容忍他们为了自身家族利益而做一些事情,但莫要触犯了君王底线,否则不管是谁,都只有一个下场。
苏相正要开口,静瑜已语气软糯糯地开口道:“此事以后再议吧,你们可以再谈点别的事情。”
说完,她似乎有些没睡好,捂着小嘴,轻轻地打了个呵欠,然后倚在龙椅上,忍不住闭上了眼。
群臣见状,齐齐肃静了一会儿。
苏相转头看了宸王一眼,又看了看轻鸾的方向,眉心微皱。
若是论年纪,论资历,宸王妃又有什么资格?
就凭她是女皇陛下亲自提拔的人?
“各位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要奏?”宸王转身,目光淡扫一圈,“若是无事再奏,便可以退朝了。”
殿上一片安静。
“退朝。”
退朝两个字落音,刚刚闭上眼还未睡着的静瑜就睁开了眼,“你们的事情都议完了?”
宸王淡淡道:“议完了。”
静瑜闻言哦了一声,也没问今天怎么这么快,天下安平,朝务相对就要要少一些,这是正常的事情。
“那本宫先回了啊,好困,回去补个眠。”
“臣恭送殿下。”
“臣等恭送殿下!”
静瑜挥挥小手,脚下匆匆离开了大殿。
苏相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小公主跟小时候的表现有些不太一样。
以前的公主聪明又文静,而如今的公主……
不过,年纪小总归有年纪小的好处。
今日在朝堂上的提议不过只是一个提议,他本就没打算这小公主会同意,而且慕臣眼下的资历的确不够,又没有可破格提拔的政绩,怎么可能如此之快就晋升为相?
他只是想告诉宸王和小公主,告诉满朝文武,苏家子嗣连续数代为相,苏家是效忠皇族最长久的一个家族。
苏家的能力和忠心,都是其他家族无法相比的。
这一点,请所有人都别忘了。
群臣转身离开朝殿,苏相落在最后,转头看着并肩从殿中走出来的宸王夫妇,淡淡一笑:“王爷,贵太妃近来身体可安?”
宸王点头:“母妃身子还行,没什么问题。”
“我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苏相叹了口气,眉眼间有些落寞,“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隔着咫尺距离,也没办法想见就见,只能请你经常去她那里请个安,聊表安慰了。”
宸王点头。
“爹,您不必担心姑姑。”苏慕臣跟着走了出来,面上带着沉稳的笑意,“深宫里的女子最大的牵挂也就是自己的家族,只要苏家安好,姑姑待在宫里自然也会过得很好。”
说着,他看向宸王,恭敬地维持着该有的礼仪:“宸王表兄请代慕臣给姑姑请个安。”
“本王会代为转达。”宸王淡淡说完,转头看向轻鸾,“先回去吧。”
轻鸾点头,朝苏相父子颔首告辞,举步跟着自家王爷一起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抬眼看向前方已经走远的百官,轻鸾语气轻松地道:“王爷,这段时间修儿的武功进步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第1754章 上书房里,剑拔弩张1
正如轻鸾所说,予修的武功每一天都在进步,身在东宫的孩子们,不止是武功,其他各方面的本事都是突飞猛进。
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容陵。
这个人对于东宫的伴读们来说,不止是在心性方面跟他们不一样,在文采武艺上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对,不是高深莫测,而只是有些捉摸不透而已。
在他的左手臂慢慢痊愈之后,就开始跟其他伴读们一起上早课——现在的宫里已经不止是伴读们在上课,还有所有王爷家的孩子也早已入了上书房。
所以湛太傅的学生已经多达近三十人。
不过,虽然这些孩子的年龄都差不多,但入学时间不一样,所吸收的知识程度也有些差别,所以湛太傅授课也会考虑到他们每个人的吸收程度,在集中一次测试之后,给他们的上课时间做出了一些调整。
锦墨他们九个人加上予修和容陵,这十一个人全部是早上卯时到辰时的课,一个时辰结束。
而今年刚进东宫的十五个孩子是辰时到巳时的课,也是一个时辰。
其他王爷家里的孩子都是巳时到午时的课,之所以把这些孩子的课安排在这个时辰段,第一是为了让这些王爷家的孩子早上能多睡一会儿,午时下课时,也刚好可以跟下了朝的王爷们一起回王府。
当然,湛太傅的这些决定事先也都是经过公主和各位王爷们同意的。
现在宫中的气氛有些怪异,风向也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在几位王爷看来,这位女皇陛下和帝君唯一的孩子静公主真的是个另类的孩子,撇开她开后宫一般招选伴读的举动不谈,便只是一些亲疏关系她似乎也有些满不在乎的意味。
后宫那么多孩子都是谁家的,她不管不问,每日安静地跟他们一起相处——当然,相处的方式外人不得而知,就连湛太傅都不清楚东宫里的具体情况,更何况是其他人?
但是他们心里却分明都清楚,小公主对这些伴读到底是上了心的,而对于几位皇伯伯家里的弟弟妹妹,她的态度却着实说不上热情。
上课时候,王爷家的孩子们跟公主压根打不着照面,他们的上课时间完全错了开来,而孩子们上完课,不得允许也没法进入东宫内苑,就是想跟公主请个安套个近乎,都不是一件易事。
慢慢的,不止是王爷王妃们,就是这些慢慢长大的孩子们,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些想法。
公主是刻意疏远他们,还是根本不屑于他们?
他们是皇室兄弟姐妹,是流着相同血脉的一家人,竟然比不上那些无亲无故的伴读来得重要?
大雪纷飞的天气里,一场决斗彻底打破了东宫上书房的平静。
“公主殿下。”漪澜匆匆走到寝殿,看着裹着纯白貂皮大氅的公主窝在矮榻上,安静地欣赏着窗外的梅花,“太傅大人请公主殿下过去一趟,上书房那边发生了一点事情。”
共1页,现第1页
第1755章 上书房里,剑拔弩张2
窗外的梅花开得正好,静瑜目光沉静地落在那一株株染了白雪的梅花上,眼底一片平静。
身上裹着厚厚的貂皮,她的旁边还放着一盆炭火,手里同时抱着一个暖手的手炉。
没有人知道,静瑜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公主,其实极为畏冷,她喜欢冬季的雪,喜欢雪后的梅景,但是她不喜欢在冬天的时候走出去让寒风吹。
当然,不喜欢是一回事,当真的需要出去时,她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畏冷的弱点——或许在她看来,这也压根算不上什么弱点。
因为心思全部放在了窗外的梅花上,所以漪澜的话在耳畔响起之后,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在静瑜脑子里回温。
……上书房,发生了一点事情?
她缓缓蹙眉,转头看向漪澜,“发生了什么事?”
“齐王和宣王家的两位小世子朝十五月宣战,比试武功,谁输了谁跪下磕头,两位小世子武功略逊一筹,十五月让他们愿赌服输,但是……”
话未说完,静瑜已经从矮榻上站起了身。
两人一起走出凤鸣殿,往上书房的方向而去,路上漪澜把详细的情况给她讲了一下。
比武宣战。
男孩子发生冲突之后,最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而皇室子女们毕竟养尊处优,虽然也学过武功,但今年春季进宫的伴读都是严格筛选,真正凭实力进来,他们的武功基础是能和予修不相上下的人。
齐王和宣王家的两个孩子,当然不可能是对手。
而至于跪下磕头……让皇家的孩子给平民跪下磕头,对于两位小世子来说自然是奇耻大辱,他们怎么可能愿意?
然后双方发生了言语冲突,吵到最后所有的孩子一窝蜂全上,打成了一团,或多或少都挂了彩。
“锦墨他们在不在?”
“不在。”漪澜摇头,“十五月的功课刚好巳时结束,接下来就是世子们的课,平时十五月下课之后就会离开,今日被提前到上书房的世子叫住了,然后才起了冲突。”
而锦墨他们的课都在早上,跟世子们都挨不着,所以并不知道上书房发生的事情。
到了上书房,远远就听到一声冷怒的高喊:“简直大逆不道!要在宫里造反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皇宫,不是任由你们撒野的地方!”
静瑜裹了裹身上的貂裘,拾阶而上,很快走进书房里。
还真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十五月乌压压站在一旁,虽沉默着,气势上却不容小觑,对面站着的是四个男孩和两个女孩。
齐王和凛王家的位小世子胤然和衍昭,宣王家的女儿青黛和世子廷烨,以及钰王家里的龙凤胎安平和康儿。
“似乎挺热闹啊。”静瑜目光环顾一周,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个时辰不应该是上课时间么?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因为她的到来,一屋子的闹腾瞬间安静了下来。
十五月齐齐转过身来,叩首行礼,脸上都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第1756章 打仗亲兄弟,有难要同当
“公主殿下。”湛太傅走了过来,苦笑了一下,“孩子们年纪虽小,这脾气可都不小,老臣有些招架不住了。”
“招架不住?”静瑜目光从十五个孩子脸上一一掠过,看见他们脸上挂的彩轻一些,而站在另外一头的四位世子,脸上伤势则明显重些。
人数上他们劣势,年龄上比不过人家,武功也落了下风,他们到底哪来的底气挑事?
静瑜安静地打量着那四个弟弟,淡淡道:“谁先挑的头?”
四个孩子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公主,一个个小脸微红,似乎有些害羞,还有些心虚,然后,不由自主地默默退后了一步。
“敢做不敢当?”静瑜眉梢轻挑,朝前走了一步,目光微转,看向旁边的两个女孩,“安平,青黛。”
“公……公主姐姐。”六岁的安平小小声地开口,“不关我的事。”
青黛年纪跟安平差不多大,见静瑜朝她看过去,也连忙举起小手:“跟我也没……没关系。”
“一人做事一人当。”六岁的胤然很硬气地开口,然而扯动嘴角的伤势,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动作,却生生破坏了那点硬气,“是我挑的。”
刚才那番颇有气势的冷怒声音也是出自他的口中。
“还……还有我。”站在胤然身边的,是宣王家才五岁的儿子廷烨。
衍昭悄悄举起手,“我也有份。”
康儿左看看衍昭,右看看廷烨和胤然,然后不安地抬眼看看静瑜,有义气却很小声地道:“打仗亲兄弟,我们有……有难同当。”
好一个有难同当。
静瑜嘴角一抽,暗自叹了口气,眼前这几个还都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奶包子,即便惹了事,看着也是这么萌……要罚么?
“是谁提出输了的人要下跪磕头的?”
这……
几个孩子脖子又缩了缩,然后胤然把头深深地埋下,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静瑜,声音也再没有了方才的大义凛然,“是……是我。”
静瑜淡淡道:“既然自己提出的挑战,赌注也你是你说出口的,为什么输了之后却出尔反尔?”
此言一出,不止是孩子们都愣住了,便是湛太傅也呆了一呆,不由抬头看了小公主一眼。
天气寒冷,白雪纷飞。
小公主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貂裘大氅,裹住了小小的身子,如仙如玉般精致脱俗的小脸在貂裘的映衬下,越发显得清贵出尘,也美得灵气逼人。
此时小脸上无喜无怒,宝石一般清透的眼底也看不出一点情绪,让人有些想不透她话里的意思。
“公主姐姐?”胤然诧异地看着她,终于有些变了色。
他对静瑜不是很熟,却有一种莫名的畏忌,他知道自己随便打赌的行为有些不自量力,也有失皇族风度,但……
让他们跟一群伴读下跪磕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此事的前因后果我不问了。”静瑜淡淡说道,“今儿只教给你两个道理,也教你们长长记性。”
第1757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话音落下,她目光从每个孩子身上扫过,淡淡道:“弟弟们都小,本宫也不重罚,但是下跪磕头这件事既然是你自己提出来的,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明白言出必行的道理。”
此言一出,几位小世子脸色纷纷变了。
湛太傅忍不住开口:“公主殿下,这使不得,他们毕竟是皇族子嗣,这般举动实在有损皇室尊严,公主殿下还请三思。他们……他们都只是个孩子。”
“身为皇室的孩子,自当明白皇族子弟该有的德行修养。”静瑜语气波澜不惊,“本宫给你们两个选择。”
说着,她语气微顿,目光朝周遭看去。
这个上书房很大,除了学习听课的正书房之外,还有两个隔间,是为了给孩子读书之余临时休息用的。
收回视线,她看向眼前四个男孩,“第一个选择是现在就履行诺言,愿赌服输,给他们下跪磕头。如此一来,固然有损尊严,但本宫看在你们年纪尚小的份上,就不再多罚,你们觉得如何?”
胤然,衍昭,康儿和廷烨齐齐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摇头,不……
静瑜见状也不恼,不疾不徐地道:“扰乱课堂上秩序,在太傅面前惹是生非,不懂尊师重道,技不如人却看不清局势,不自量力地挑事却又自毁诺言,实在有失皇家风度,本宫罚你们去暖阁里跪两个时辰,用戒尺打手心,每人十下。”
目光微沉,静瑜平静地道:“你们自己选一个。”
话音落下,四个孩子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唇瓣,小脸发白。
他们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公主姐姐也是个孩子,他们以为这件事只要太傅不罚,他们的父王不知道,就没什么大碍。
他们甚至以为,公主来了最多训斥他们一顿,但最终还是会站在他们这边。
但是显然,情况跟他们预料的不一样。
四个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静瑜。
“公主姐姐。”安平小声开口,“康儿还小,而且……这件事跟他没、没什么关系。”
果然是龙凤胎姐弟,还知道要护着。
“打仗亲兄弟,有难要同当。”静瑜轻飘飘地说道,然后目光在眼前四个孩子面上掠过,“你们衙了没有?”
胤然咬唇,他们平时在家要是做错事,被罚跪半个时辰,膝盖都疼痛难忍,这会儿要跪两个时辰……这时间也太长了些,腿都能跪肿了。
而且……打手心很疼,太傅要是能轻点还好,若是不放水,那……
可要他们跟这群伴读下跪,却是万万不可能。
所以只有一个选择。
胤然绷着小脸,小声道:“我选第二个。”
说完他转头看向廷烨、衍昭和康儿三人,“你们呢?”
廷烨道:“我也选第二个。”
衍昭点头:“第二个。”
康儿小小声道:“我不给他们下跪,父王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给人下跪,除非是该跪的人。”
父王说,如果见到宫里的女皇和帝君叔叔,还有公主姐姐,就要跪拜,他们说的话也必须要听。
第1758章 不成器的东西
父王说,公主姐姐是君,他们是臣。
他们见到公主要行礼,公主说的话要听,不能违抗,否则会被打板子。
可康儿心里忍不住想,他们都没有违抗公主姐姐,为什么也要被打手心?
静瑜没理会小奶包子们心里的想法,淡淡道:“既然都做出了选择,现在就可以去执行了。”
于是衍昭和胤然默默看了静瑜一眼,转身往她指定的暖阁里走去。
静瑜注视着他们小小的背影,眸心色泽微缓,对他们的选择并没有太过意外,但到底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虽然小孩子冲动不懂事,轻易说出一些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起码几位皇伯伯都没有疏忽教导。
对于有损皇室尊严的事情坚决不能做,只怕他们之前下了那个赌注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但话已出口,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这会儿明知只要愿赌服输就能免去惩罚,却仍然宁愿被罚跪和挨打也不愿意服从第一个选择,可见他们也是个骄傲的小东西。
下跪磕头跟被罚跪,虽然都是跪,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意义。
目送着他们进了暖阁,静瑜道:“不必看着他们,本宫希望他们能做到无愧于自己,偷懒耍滑者,本宫也不会再另外给予惩罚。”
安平和青黛还小,不明白静瑜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湛太傅却是听得清楚明白,心里不由抖了一下。
这个小公主……看着虽小,却绝对是个高深莫测的孩子,甚至于……是个无情的人。
她的意思很清楚,这些孩子的毅力和心性值得她高看一眼,那么以后必不会亏待,若是心性不行,意志也软弱,那么她以后看都不会再看一眼。
“打手心的事情就交给太傅去做了。”静瑜慢慢抬眼,看向湛太傅,“您是太傅,他们是太傅的学生。扰乱课堂秩序,影响太傅上课,给太傅添了麻烦,太傅教训他们理所当然,本宫就不过问了。”
湛太傅点头,心道已经不必过问了。
连他自己都浑然没有料到,七岁的小公主朝这边一走,就如此轻易地解决了一桩棘手的事情——对湛太傅来说,的确有些棘手。
他们一方是皇室子弟,一方是公主的伴读,而且个个人小身手却不差,要不是静瑜亲自走这一遭,他可降不住他们。
“另外,这上书房只有太傅一人授课未免有些辛苦。”静瑜道,“本宫会另外再安排一个人过来,给太傅分担一下,也治治这些不成器的东西。”
不成器的东西……
湛太傅嘴角一抽,这话也只有公主敢说,给世子们授课的太傅可不敢这么大逆不道。
沉默了片刻,他道:“公主若想安排一人,老臣有个人想举荐一下。”
“太傅想举荐谁?”
“左都御史,风云涧。”
静瑜眉梢轻扬,看着湛太傅的目光中透着清晰的了然之色,似乎一瞬间就已明白了他举荐此人的用意。
风云涧,之前可是女皇陛下的得力重臣,轻鸾从左都御史上升任左相之后,风云涧取代了左都御史的职务。
第1759章 把东宫内外的雪打扫干净
点了点头,她道:“今晚午膳之前,太傅让他进宫一趟,本宫先见见他。”
湛太傅躬身道:“老臣遵旨。”
静瑜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之际,才淡淡看向跪成了一排的十五人,“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以下犯上……你们倒是每一条都占全了。”
十五月中排行最末的十五心中不服,低头道:“是他们先挑衅……”
“对,本宫还忘了说一条。”静瑜平静的挑唇,“经不住挑衅,你们的定力在哪儿?”
话音落下,十五人瞬间脸色微白,再也不敢吭声。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而且,那四个主动挑衅的孩子比他们小,比他们身份尊贵,比他们人少,此时却比他们先一步受了罚。
若说公主偏心,显然也不公平。
“今日所有的课程全部暂停,也别杵在这里打扰太傅。”静瑜说完,举步离开了上书房。
十五个孩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沉默地尾随在她身后。
走下书房前石阶,抬眼间,静瑜目光微顿,随即平静地继续往前走,容陵拿着她护手的暖炉,走到她面前,“当心手冷。”
静瑜眼神很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很闲?”
容陵微默,随即点头:“的确不怎么忙。”
虽然跟他们一起进宫当了伴读,但是他的武功才艺早就精湛到不想要再学任何东西。
“很闲的话,把东宫内外的雪打扫干净。”静瑜说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凤鸣宫后面的梅园就不必打扫了,本宫喜欢雪后的梅园风景。”
容陵跟上她的脚步,把手炉塞到她的手里,“这个你拿着。”
静瑜停下脚步,目光瞥向他手里的手炉,眸光微抬,落在他的脸上。
容陵峻美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眼底却有深沉的情愫在翻涌。
静瑜伸手接过手炉,却慢慢的,两只白嫩纤细的手掌微微一使力,铜制的暖炉在她掌心点点碎裂,连同炉中炭火一起化为粉末。
双手五指微张,粉末飘飘洒洒自指尖滑落。
直到白嫩的掌心干净如初,没有一丝粉末残留,静瑜才面无表情地举步离去。
身后的十五个孩子清晰地看见这一幕,个个脸上划过惊骇的神色,让铜制的手炉化为粉末,这是……什么功夫?
需要多深厚的内力?
而暖炉中的炭火热度那么高,竟然没有烫伤公主的肌肤,纤细白嫩的掌心连一点泛红都没有……
十五个孩子咽了咽口水,眼底清晰划过惊惧之色,然后不敢再想,快步跟上了前面公主殿下。
容陵却仿佛呆了一般,目光微垂,僵硬地盯着脚下的方寸之地,还留有余温的粉末很快将白雪融化,露出了白雪下的地面。
不自觉地蹲下身子,他慢慢伸手,抓起那已经与雪水融为一体的铜屑,久久没有反应。
“漪澜,让锦墨他们都过来一趟。”回到了凤鸣宫外,静瑜转漪澜吩咐了一句,然后淡淡道:“本宫不想知道谁参与了,也不想知道谁是无辜的,既然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本宫今日刚好见识一下你们的身手。”
第1760章 共同承担守护南族的责任
这些孩子武功究竟如何,静瑜并没有特意去试过,但他们当初能在予修手里过了第二关,那显然证明是不错的。
漪澜搬了一张椅子到门前殿阶上,将火盆也搬了出来,放在静瑜旁边不远的地方,静瑜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殿阶下十五个孩子。
漪澜传了令之后,锦墨几人很快到了凤鸣殿外,躬身行礼:“公主殿下。”
“二对一。”静瑜道,“各自挑出自己东西暖阁里的二人,本宫看看你们武功如何。”
几人虽不明白为何,却依然恭敬应是。
除了漪澜这个女孩子之外,锦墨、霁月、流裳和萧寒是第一年入宫的,他们首先叫出了住在各自殿里的两个孩子。
然后是第二年进宫瑶华、云影、碧霄和隐月四人,眼前的孩子只有十五人,人数上落了单,所以隐月的殿宇中只住了十五月一个人,西暖阁空了下来。
锦墨第一个动手,他殿里住着的是一月和二月。
没什么规则,就是单纯的武功较量。
十五个人进宫之前虽是过了第三关,却不代表他们的武功都胜过了予修,而不过是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没落了下风而已。
当然,在那么多孩子之中脱颖而出,已经代表了他们拥有一定的实力,所以锦墨他们一对二本该是有些吃力的。
而于这些孩子来说,也不算欺负了他们。
雪已经停了,但庭院里地面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清理,三道小小的身影在眼前划过一道道劲风的时候,同时带起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寒气丝丝缕缕在空气中飘散,冰冽寒凉之气扑面而来。
漪澜倒了杯热水过来,“公主喝点暖暖。”
“公主姐姐。”予修站在静瑜身边,静静地看着她,“为什么要在下雪天里让他们比武?”
静瑜斯文地喝了口热水,淡淡一下:“因为下雪天我无聊。”
予修噎了一下。
无聊?
这应该不是真正的原因吧?
但是既然公主姐姐不肯说,那他就不问了。
静瑜看着下面两个人的比试,其实没什么可欣赏的地方,就算这些孩子的实力都不错,并且两人联手,也不可能是锦墨的对手。
“予修。”静瑜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予修,“本宫给你个任务,你要不要接?”
“……什么任务?”予修不解。
“凛王、钰王、宣王和齐王,四位伯伯家里的弟弟交给你来负责,好不好?”
予修一愣。
那四个弟弟?
为什么交给他负责?
“公主姐姐。”予修皱眉的表情中,清晰流露出几分宸王的影子,“予修不明白公主姐姐的意思。”
“他们都是一群很乖的孩子。”静瑜淡淡道,“但我没那么多耐心,所以把他们交给你。你可以跟他们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学习治国之道,以后共同承担起守护南族的责任。”
跟一个六岁孩子讲治国之道和责任,似乎有点早,但对于培养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此时却恰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