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用钱砸
萧士睿哭笑不得:“允禾,可有男儿对你说过,恨为男儿身。”
温亭湛蓦然就想到了魔君之言,顿时淡声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姹紫嫣红,可不是谁都能够让温允禾不惜一切。”
“允禾,你的存在,就是让这世间除了摇姐姐以外的女子生无可恋。”萧士睿吐了一口浊气道。
“既然心中的郁结舒缓了,便振作起来,我们的时间不多。”温亭湛看到萧士睿重拾心情才道。
“你说,我听你之言。”萧士睿虽然面色无异,可温亭湛的话到底让他的心情复杂,故而他此刻一点都不想费神。
“我要将定伯府何家连根拔起。”温亭湛漆黑的凤眸一眯。
“我能够做什么?”萧士睿正色问道。
“三日内,让仲尧凡将所有能够调动的银钱调动出来。”温亭湛淡声道。
“钱?”萧士睿懵了,他知道仲尧凡给了夜摇光一枚印章,就可以调动仲家所有商行的银钱,可如今温亭湛竟然来寻他,显然要的不仅仅是仲尧凡明面上可以调动的银钱,就是倾尽一切的豪赌。
“是,我要用钱将定伯府砸死。”温亭湛神秘一笑。
仲尧凡有多少钱,号称天下第一首富,那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换成银锭子,还真的可以将何家整个宅子给淹没。萧士睿传信给仲尧凡之后,仲尧凡将自己关在了书房沉思了一下午,最终开始行动。
而就在当天夜里,萧士睿将温亭湛报考武举的消息稍稍在武比的人口中透露了风声,大多数对于这个大名远扬的淇奧公子是嗤之以鼻,因为他们眼中温亭湛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弱书生,不好好玩他的笔杆子,非要跟他们比划拳脚。毕竟温亭湛是以文举在截止报名之前搭上末班车,没有人知晓温亭湛的身份,就连好奇的人去白鹿书院打听,大多温亭湛的同窗都摇头表示温亭湛似乎没有武艺,有些人甚至恶意的揣测,温亭湛是不是知道自己的春闱考的不好,想到这边也来博一些名头。
这里面,也包括被所有人看好的何定远,他对温亭湛不屑一顾,三月初一就是武比,二月末他还在和一众勋贵在花楼里面笙歌燕舞,这是温亭湛第一次进入花楼,他之所以没有去寻夜摇光,这也是原因之一,早就打听到何定远最喜欢留恋这个地方,虽则他是因为正事来此,可一身的脂粉味总不能瞒过夜摇光,而他又不想欺骗她,反而让她胡思乱想。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身上的肌肤还没有完全康复,总是有细微的差别,他并不想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夜摇光发现,所以不在乎多耽搁一个月。
“救命啊——”大家都酒至正酣的时候,突然一阵惊慌尖锐的叫声从后院的某一个院子里传出来,这是帝都最有名的花楼,能够拥有独立院子的都是花楼里面的头牌,而这道声音或许别人不熟悉,可何定远却万分熟悉,这正是将他三拒门外的席蝶。
所以何定远当即酒杯一扔,怀里的女人一推,就纵身从窗外飞掠而去,在另外一个房间,点了花楼另外一个头牌浮梦的温亭湛隔着屏风唇角一勾,而后他不顾美人还在弹琵琶,只晚了何定远一步也朝着一个方向纵身而去。
当温亭湛追上来之时,就看到席蝶的闺房美人靠之前,席蝶正和何定远纠缠着,温亭湛顿时将一个充满正义感的意气书生表演得相当充分:“住手!”
几乎是出声之际,温亭湛一掌就朝着何定远击去。
原本被美人拖着的何定远顿时一手搂住席蝶,一手反手一掌迎上温亭湛的掌风,两掌相击,各自退了一步,温亭湛面上怒色不变,而何定远的手掌已经麻得不断的颤抖,他瞪大了眼睛,这时候冲上来的护卫只当何定远是愤怒不已。
“这位公子,快住手。”见温亭湛还要动手,席蝶连忙惊慌失措的挡在了何定远的面前,“何公子并非歹人。”
闻言,温亭湛面上有些窘迫:“方才……”
“是有贼人闯入奴家的闺房盗走了奴家的家当,何公子是将歹人驱走之人,只是奴家看到对方似乎跑的极快,若是有埋伏,何公子身份非比一般,要是公子因为奴家一些死物遭了暗算,奴家万死也不足以谢罪,故而就拦住了何公子,恰好公子你追了进来,就看到我们……”
这时候有些身手的勋贵都追了上来,都听到了席蝶之言,顿时明白是个乌龙,好在双方都没有损伤。
温亭湛一脸歉意对何定远作揖:“是我救人心切,误会了公子,还望公子勿怪。”
何定远的狐朋狗友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温亭湛,便笑道:“定远,一场误会,走走走,我们接着去喝酒,席蝶姑娘,我们定远可是为了你被人当做了贼子,你总不能再吝惜一展歌喉了吧?”
“就是就是,席蝶姑娘,我们可是想听你的曲儿,想得夜不能寐呢。”
“诸位公子哪儿的话,席蝶卑贱,承蒙诸位公子抬爱,哪敢拿乔,今儿为了答谢两位公子的仗义挺身而出,席蝶便是唱破了喉咙也不值当什么。”席蝶连忙道。
“我们哪里舍得让席蝶姑娘唱破喉咙。”
“定远可还在此处呢,我们哪敢啊。”
“快快快,老鸨给我找个大的厢房,我们要去听席蝶姑娘的曲儿。”
一众人的起哄着,见着温亭湛一动不动,还不等席蝶开口问什么,陆永恬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我说允禾,我不过上了个茅厕,你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小六!”温亭湛似乎看到了救星,连忙歉意的对四周的人点了点头,就挤到外面,“我方才听到人呼救……”
“你可的仔细点,过两日就是武比,若是遇上了歹人,耽误了武比可如何是好?早知我便不硬拉着你来这地方长见识……”
两人的声音随着他们的人渐行渐远。
第782章:下套
允禾?武比?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要参加武比,自然对着以文举人的身份硬是要插足武比的温允禾耳熟能详,他们都顿住了脚步,其中一人不由侧首望向脸色猝然一变的何定远:“这不会就是那温允禾吧?”
有一人猴急的跳到了何定远的面前:“定远,你方才不是与他对了一招,他的身手如何?”
如何?垂在宽大袖袍之中的手到现在还忍不住剧烈颤抖的何定远自然心里明白,他冷声道:“我突然想到家中有事,先走一步。”
何定远回到家中,他的手不但依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一股剧痛从手腕袭上手膀,他当即叫了府中的大夫,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摇了摇头,何定远的母亲何二太太险些哭晕:“远哥儿,你这好好的出去一趟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这眼看着还有二日就是武比,你此时伤了手可如何是好!”
“行了,你哭嚎什么!”何定远的父亲何二爷冷喝一声。
“我能不哭吗?远哥儿可是我一辈子的希望,你的心里偏着,没有了远哥儿自然还有旁人,你自然不急。”何二太太哭着反驳。
“你——”
何定远见父母又吵起来,手臂剧痛的他额头上青筋直跳:“你们是不是想看我废了!”
夫妻俩顿时闭上了嘴,何二太太扑倒在床榻上哭喊着我的儿啊!
何定远强忍着自己的母亲,对父亲道:“父亲,送我去永安王府。”
“对,对,对,去永安王府。”何二爷连忙派人去准备。作为永安王府的心腹,他可是知道永安王府有一个神医,而且他的儿子如今正得王爷重用。
于是何定远就被送到了永安王府的别院,这个别院极少有人知道,正是永安王特意为他手下第一得力助手人打造,非心腹不知晓,他们一路进入了别院,却完全没有察觉温亭湛一直跟踪他们,见他们进入了别院,便转身离开。
“老先生,我儿可还好?”等宅子里的主人,给何定远看了手,何二爷连忙焦急的问道。
“并无大事,令郎不过是被内力深厚之人封住了血脉,我行针为他过了气便无碍。”老先生冷漠的说着,就取出了三枚银针,只扎了三个地方,何定远的手臂疼痛感顿无。
“多谢老先生。”何定远活动手臂之后,对老先生抱拳道。
“无事。”
“老先生远哥儿还有几日要参加武比,可有碍?”何二爷又问道。
“无碍,对方对令郎并无恶意,造成这样的伤势,多半是无心之失。”老先生回答,“如今散了气,再休养一夜便好。”
何二爷松了一口气,何定远却想到了一件事:“老先生见多识广,不知老先生可知小子若是对上这人,可有胜算?”
“何人?封了你经脉之人?”老先生嗤笑,“非老夫看轻你,你若对上此人,难在他的手下走三招。”见何定远面色猝然一变,老先生道,“依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的目力来看,这人只怕只用了五成力,你可想一想他的功力高出了你多少。”
何定远脸色紧绷的离开永安王府的别院,一路上他神色不对,何二爷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远哥儿,既然老先生都说那人不好惹,索性你也无碍,便别急于一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不急?”何定远冷笑,“我能不急么?我不去寻人家,也避不开,过不了几日,我就要在赛场上和他碰面!”
何二爷的面色大变:“难道伤你之人乃是武比之人?”
何定远脸黑如锅底。
“完了。”何二爷顿时面色一片灰白,双腿一软。
何定远顿时目光一紧,眼疾手快的扶住何二爷:“父亲,你这是怎么了?”
何二爷苦着脸:“远哥儿,你舅舅的赌坊,你娘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赌你赢。”
何定远拳头一紧:“你们押了多少。”
“十……十万两……”
“你们哪里来的十万两!”他们虽然是嫡系,可却是二房,中馈由大伯母掌握,就他父母那一点身家,他门清,了不起有个二三万两顶天了。
“我……我寻你祖母借了三万两,剩下的五万里是你娘说动了永安王妃……”
“你们竟然敢把王妃也扯进来!”何定远觉得天空更加阴沉,一把将自己不成器的爹推开。
“为父也不是想多在王爷面前露脸,王爷素来敬重王妃,王妃养着一大家子,哪里不需要银钱?且王妃也是看好你,才会出银子,哪里知道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何二爷被儿子推搡,顿时怒气冲冲道。
何定远极力忍耐没有动手:“好,既然你们如此能,那你们自行解决。”
言罢,何定远负气离开。何二爷也不敢这个时候追上去,他这个儿子拳头暴,且又得老爷子和大哥的看重,如今在永安王面前也说得上话,他自然不敢招惹他,于是一脸死气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去寻何二太太拿个主意。
就见之前还要死要活的何二太太,乐滋滋的在床榻上数着银票,当即纳闷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远哥儿可好了?”何二太太问道。
“远哥儿无碍,你快说,这些银子哪儿来的?”
“这可是几个冤大头送上门的。”何二太太将五万两银票在何二爷面前晃了晃,“今日赌坊路过一队从江南来的富商,被我那弟弟忽悠了一通,让他押了那个文举人来武比的书生,我弟弟不是看我们钱都押了,先拿出五万给我们花花,等远哥儿赢了武比……”
听着妻子滔滔不绝的说着话,何二爷顿时觉得眼前发黑,那赌庄不过是挂在妻子弟弟的名头上,实际上是他的,他既然开了庄,自然对武比的人了若指掌,原本根本没有能够胜得过自己儿子之人,这会儿儿子这样,那么唯一的解释,这个人就是横空出世,他还来不及调查的那个文举人!
压制着喉头上的腥甜,何二爷紧紧的握住妻子的手臂:“他们押了多少!”
第783章:最终目的
“你这是乐傻了吧……”
“押了多少!”何二爷面色狰狞的问。
察觉不对的何二太太呆呆的说道:“一……一百万两。”
何二爷张开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在了妻子的脸上,而后晕了过去。
于是定伯府一阵鸡飞狗跳,而此时温亭湛刚刚回到淳王府,萧士睿和陆永恬包括闻游都等着他,看着他如闲庭漫步一般优雅从容的走进来,一起围了上去。
“允禾,你去了何处?”从花楼一出来,温亭湛就打发了陆永恬,自己一个人离开,陆永恬担心极了。
“洒了鱼饵,自然要去寻鱼。”温亭湛缓步走到大堂,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永安王把他的制毒之人藏得那般紧,我自然要亲自去一趟。”
“你寻到了?”萧士睿不可思议的看着温亭湛。
他包括他的几位叔叔,都知道三皇叔的手下有一位神出鬼没的用毒高手,却一直不知道被三皇叔藏在何处,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温亭湛给寻到了,震惊之情不知如何形容。
“是何定远,允禾伤了何定远,何定远这个时候大比在即,心中急切失了警惕。”闻游解释道。
温亭湛端着一杯茶,浅浅呷了一口。
“允禾,你虽然借此寻到了永安王的心腹,可也暴露了实力。”陆永恬皱眉,如此何定远有了防备。
“我就是暴露给何定远看。”温亭湛淡声道。
“允禾,武比虽则明文规定不得使用暗器,但里面龌蹉极多。”亲自参加过武比的陆永恬心里感触极多,他当初的武状元取的真的不容易,险些没有丢了小命。
温亭湛唇角的笑意不减,他从怀里取出一枚指环递给萧士睿:“这个暗器极好,将之不着痕迹的送到何定远的手中我想对于在帝都长大的你很容易。”
萧士睿纳闷的接过,仔细的端详,这个指环看起来只是比一般的指环厚一点点,但是却像三个环衔接而成,萧士睿发现中间那个环好似活动的,正准备伸手去扭动,却被温亭湛拦下,温亭湛将他的指环转动了一下,再眼神示意他可以动了。
几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却见萧士睿的指尖一转,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冷光快如闪电般射出,直直的射出去,没入了前方的廊柱。陆永恬迅速的奔出去,他看了看廊柱之上,竟然没有一丁点痕迹,顿时震惊不已,都怀疑他方才看错了。就连萧士睿都仔细的寻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半点痕迹。
“这里面的针极小,若是在白日凡人之眼极难看到,且没入人体无伤痕,也不会当即置人于死地,我用特殊的药物浸泡过针,只会令人呈现力竭之态,不过用不了五日,中了暗器之人就会‘心竭而亡’。”温亭湛放下杯子,站起身将指环放在萧士睿的掌心,“里面还有三枚银针,你让何定远知晓只剩两枚便是。”
一枚何定远自然要用来做实验,另外一枚自然是用来对付他,到时候里面已经无针,便是被人质疑,何定远也不害怕。
几人都背脊发凉,萧士睿稳了稳心神:“送到何定远手上倒不难,可武比作弊不亚于科举舞弊,重则可以杀头,何定远虽然心狠手辣,但他为人自视甚高,尤其是对于武艺格外的崇敬,我怕即便他明知道与允禾你相差甚远也不会用,毕竟除了允禾无人是他的对手,头三名都是可以直接授官,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极有可能不会为了一个武状元的名头铤而走险。”
“由不得他高风亮节。”温亭湛从怀里取出一张契纸递给了萧士睿。
闻游几人凑上前,看着萧士睿展开,上面正是一个赌坊一赔十的契纸,而温亭湛的金额是一百万两,押的是自己胜。
“这个赌坊是何家的赌坊!”在京城了做着五营巡捕,陆永恬已经将各个地方都摸清了。
一百万两赔十,那就是一千万两,莫说何家,就算是陛下的国库拿出一千万两,都未必有。这天下,只怕就三天凑出一百万两现银的仲尧凡可以倾力凑出一千万两银子,但那也得是把整个仲家连根拔起为代价,更遑论是何家!
“一百万两,何家也敢接!”闻游简直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就算再爱财,再没有脑子的人,稳操胜券的人也不敢接吧,难道不怀疑能够出得起一百万两的人使诈么?
“我可是请了江南十八家富商中一半的人去演这场戏。”温亭湛冷声道,由于仲尧凡大婚,在商的人都来庆贺,甭管私底下是不是有冲突,面上都要过得去,来的自然不是一般地位的人。
这些人难得来了一趟,自然要趁着春闱马上又是殿试又是淳王大婚多为自己的利益做打算,大部分都还逗留在此,温亭湛可是用了不少手段拿下了几个人去帮他下了这个一百万两的惊天豪赌。
何家人此时开设赌坊,不就是打着这些商户外人来好忽悠的注意,既然他们想忽悠,那他就如了他们的意。
“难怪……”闻游也不得不说是他多虑了,这世间就没有温亭湛想不周全的事儿,下注之人只要是真的江南豪富,何家盘踞帝都这么多年,且敢开赌坊,人脉方面肯定不用愁,只怕这些人前脚才进入赌坊,后脚就有人去探查他们的身份,还没有下注他们的身份就被赌坊的人知晓。
“允禾,从找上我便已经开始布局……”萧士睿此刻才反应过来,“不,应该更早。”
一直没有说要参加武比,偏偏在报名要截止的最后一天赶上,且以文举人的身份,就是要麻痹所有人,包括赌坊的人,查不到他的真实能力,为的就是让何家自己往套子里钻。
温亭湛默认了萧士睿的话,又放出一道重磅消息:“永安王妃也参与其中,且这么多年何家赌坊可是没有少孝敬永安王府。”
三人顿时打了鸡血一般活了,立刻明白了温亭湛的用意,原来对何家出手为的是这本账本,只要有了这本账本,就可以把何家赌坊变成永安王府的赌坊!何家拿得出来自然会饶了他们,拿不出来就只能自求多福。
第784章:入套
“允禾,若是何定远提前将这事儿捅到了永安王面前,账本之事恐怕……”闻游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毕竟何定远效忠的是永安王府。何定远去查实了几位下注人不会怀疑,但是老谋深算的永安王府即便真的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也会防备任何万一。
尤其是这件事牵扯到了温亭湛,别人对温亭湛不了解,几位王爷可是对温亭湛忌惮极深,永安王一旦知晓牵连到了温亭湛,自然要对温亭湛加倍防范。
“那是一千万两。”温亭湛云淡风轻的说道。
闻游顿时心领神会,对着温亭湛折服不已。
一千万两是永安王承受不起的重,若是何定远将之捅到永安王面前,除了得到永安王的抛弃和斥责还能够得到什么?
一切正如温亭湛所料,当何定远知道自己父亲和母亲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他第一反应是着了人的道,当即发了狠的彻查,然而查了一天一夜的结果竟然是这一笔天价押注完全是自己的舅父自作孽!
他顿时有一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偏偏父母还不给他清净,气得他拂袖离开了家中,去了至交好友家,順伯府和定伯府不但是世代故交,更是一起从国公府三代始降降到了伯爵的勋贵,順伯府的八少爷康寂一个不太合群的人,恰好和何定远是至交好友,且是过命之交,只不过极少为人所知,可偏偏萧士睿知晓。
因着康寂素来喜欢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鬼点子也多,又是个话不多之人,何定远喜欢向他倾吐自己的烦恼,期待有个人能够拿个注意,故而来順伯府寻了康寂。
“你说的这事儿啊,还真不好解决。”康寂听完何定远的话轻叹了一口气,“这一百万两并非牵涉到一人,而是六个人,且这六个人都是江南一带首屈一指的豪富,若是一个人,倒可以制造一场仇杀亦或是劫持,把人解决了,自然不用愁赔率。但若是这六人同时在帝都死于非命,只怕整个朝廷都要惊动,搅乱了江南,不用等陛下,就是那几位爷也饶不了你。”
“我如何没有想到这一点,否则如何会这般苦恼,可是一千万两,把何家掏空也未必掏得出一百万两。”何定远异常烦躁。都说他们是老牌勋贵世家,底蕴浓厚,可经过了这么多代,家里早就已经入不敷支,若不然他文不成武不就的爹,用的着用开赌坊,给家里添进项的本事在祖父面前争得一席之地?
“一千万两,若是传到王爷的耳里……”康寂的话点到即止。
这么大的野心和胆量,也不怕自己撑死,若是传到永安王府,只怕现在就要弃了他们二房,若非他爹会捞点银子,他自己又争气,定伯府内哪里还有他们二房的地位?
“为今之计,你只有一条出路。”康寂不常接触阳光有些苍白的脸漫上一个冰冷的笑容,“取胜。”
“我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何定远虽则自视甚高,可他却不是认不了输之人,“我前夜和温亭湛交过手,虽然只是一招,可他只用了五成力,险些让我成了一个废人。”
听了这话,康寂若有所思:“我曾听闻温允禾是一个才惊天下的人物,当年琉球形势那样紧迫,我都以为他此去必然是有去无回,不过这事是他自己捅出来,就算死在琉球也是他自找死路,倒是不可惜。却没有想到,他不但回来了,只是去了琉球不到一个月,就让琉球换了主。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早就在你面前露了底?”
“只是一个巧合。”何定远没有多想,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我已经去查过,盗取席蝶之物的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淫盗,这人不但轻功了得,世上鲜有敌手,且还有个怪癖,就是每每被他盯上的女子,他都会先盗了该女子的一件喜爱的饰品再下手。当天夜里,席蝶原是有客人,只不过她身子不适,才提早回了房休息,这淫盗想必也是知晓,只不过算漏了席蝶压根没有出去,才惊动了席蝶。若这不是巧合,那温允禾也就太可怕,不但可以支配席蝶,还能够引来淫盗,从江湖到花楼涉身朝堂,他若是有这样的通天本事,他和我们何家过不去作甚?”
康寂听了之后想了想也觉得没错,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将之抛诸脑后,伸手按住何定远的肩膀:“既然明的不行,我们只能来暗的。”
“暗的?”原本没有体味过来的何定远对上康寂的目光之后顿时明白,他瞪大眼睛:“不行,这可是杀头大罪!”
“杀头大罪?那也要人赃俱获才行。”康寂的眼底闪过一道幽光,“而且,你想一想你若是败了的下场。”
原本想要反驳的何定远,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到时候被追债上门,定伯府会成为整个帝都的笑话,这样的巨额赔付,会掏空整个定伯府,这样的事情被捅出来,陛下会彻底厌弃整个定伯府。而作为罪魁祸首的他们二房,会被整个定伯府驱逐,犹如过街老鼠……
光是想一想这样的后果,何定远的表情就出现了裂痕。
“阿远,你没有选择,只能放手一搏。”康寂道。
何定远伸出双手抹了抹脸,他的脸埋在双掌之中很久,才抬起头,眼底闪现一缕决然:“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我这里恰好有一个好东西。”康寂说着就从他背后上了锁的一个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盒子,将它推到了何定远的面前,“你也知晓我喜欢去淘些新奇玩意儿,这东西才刚刚入手,你看看。”
何定远有些迟疑的打开盒子,一抹寒光一闪而过,盒子里赫然躺着的就是温亭湛给他量身打造的指环,那花纹设计都是按照何定远的性格来设计,所以何定远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了,拿起来就直接套在手上。
第785章:武比
“大了些……”和他的手指并不匹配。
何定远看到似乎可以调节,正准备去转动,康寂连忙拦下:“这个可不能乱动,这里只需要稍稍一转动,那要人命的银针就会飞出来。”
“这是暗器,藏着银针?”何定远看着这个只有一根绣花针一半宽的指环,竟然能够暗藏杀机,他瞬间来了兴致,“这东西好生精巧。”
“这里面只有两枚银针,据万宝阁的万老大说,这是人家祖传的暗器,被他给坑来,正好被我撞上,就让给了我,我原也是好奇如此薄如此窄的东西如何藏了针,正打算将之拆开了一看究竟。”康寂道,“既然还有两枚银针,我们去寻一个人来试试,万老大说中了这里面的针不会当即要人命,便是大夫也只能查出是力竭之态,五日之后会死于心衰。我也是好奇得紧,是否如此神奇。”
“若真是如此……”何定远立刻就陷入了沉思,如果真的这样对付温亭湛再好不过,且里面只有两枚针,刚好一枚寻人试一试,一枚用掉,到时候就算是查出来,也是无凭无据,且这东西精小绝对可以过的了考前搜查,“要找,就的找一个身子健康的活人。”
“去村子里,买一条人命便是,你情我愿。”康寂冷漠道。
三月初一,又一轮武比开启,夜摇光本来对于一些民间凡人不感兴趣,且这次武比没有她认识的人参加,最重要的是温亭湛每日给她一封信,但信到的时辰完全没有规律,自从温亭湛开始给她写信之后,她几乎足不出户,就是为了第一时间等到温亭湛的来信,这一招真是让闻游几人都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参加武比的举人有五十七人,三日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二十四人,第二轮比赛过后只剩下八人。而这八人在三月十日最后一次大比之后只剩三人,这三人还有最后一场总决赛,角逐出名次,温亭湛和何定远赫然在列。温亭湛以文举人的身份一路杀入了三甲,让无数人侧目,引起了无数双目光的注意。
三月十三日,武状元的出炉日,许多勋贵都在考场争夺一席好位置围观,其目的不一,有些人就是热爱武学,有些人就是来凑热闹,而有些人则是来为自己的亲友呐喊助威。今年的总决赛因为有温亭湛的加入,不但萧士睿,从三皇子永安王到九皇子福安王都来了,可谓空前的隆重。
三人暂时的名次由之前晋级赛的成绩为准,温亭湛是挑战对手最多的人,自然是第一,所以第一轮是由何定远与另外一个人决赛出第三名,下午就是胜出者和温亭湛决赛出武状元。因为这个规则的缘故,许多武状元基本八进三的时候就定下了,因为另外两名不论是谁胜当日都要撂倒两个对手才能逆袭,但前面的成绩是自己拼搏而来,故而也不存在不公平。温亭湛上午并没有出现在赛场,以至于很多乔装而来,在家中听到父兄对前几场温亭湛的事迹描述的贵女大失所望。
不过当日下午,苦等了一日的众人,再看到那一个一袭素白窄袖长袍的少年迎着正午的日光翩然而至,他绝美无双完全不输于永福侯的容颜,他沉着从容的气度,他举手投足世家公子都不及的优雅雍华,顿时让在场的就连早闻温亭湛之名第一次见到温亭湛之人的男子都惊呆了。
“温公子。”何定远对温亭湛抱拳。
“何公子。”温亭湛回礼。
何定远目光戒备的看着温亭湛,从第一场起,他就在留意温亭湛,温亭湛看似温和无害,他出手也不狠辣凌厉,可到如今他击败每一个对手,都是一招制敌,不然上一轮温亭湛也不会一人击退三人,而他和第三名一人击退了一人。
温亭湛面色如常,他的目光只是淡淡的扫过了何定远的指尖,那一枚因为有些偏大被他缠了线的指环在正午的阳光之下散发着寒芒。
直到时辰到的锣鼓被敲响。
两人又互相打了招呼,何定远已经起势,温亭湛却依然负手而立。
何定远围绕着温亭湛转了一圈,才选择了从温亭湛背后下手,他的五指成鹰爪,蕴含着厚重的力量,朝着温亭湛的脖颈抓去。
温亭湛始终没有动一下,眼看着何定远的劲风已经将温亭湛的发丝震飞,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依然不动如山的温亭湛身子就在何定远的手要抚上他的发丝的一瞬间,他突然一转,那速度快的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愕的站起了身,然而就是那一瞬间,炽烈的阳光之中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抓空向前扑的何定远身后,众人只看到那一条细长的大长腿,对着何定远的后背迅猛的踢下去,何定远便被打趴在地上。
一招,至始至终,温亭湛都是一招。
看着那个翩然落地,衣袍在余风之中轻轻翻飞的少年,所有人的心都是深深的震撼。
那一脚,没有碎了骨头,可何定远只觉得浑身的力道都被卸下去。他有些模糊的视线,看着前方已经竖起了半柱香,这是给他平复的时间,若是半柱香之内他爬不起来,那么就输了。视线移到他的爹娘还有大伯那一方,看着爹娘如丧考批的模样,何定远也不知道何处来的力量,一掌拍在地板之上,翻身而起,就在他一跃而起的一瞬间,他看似朝着温亭湛挥来的手拇指在中指上的指环一转,正午的阳光炽烈,那极细极短的一枚银针飞射而出,直直的朝着温亭湛射来。
然而,何定远都没有想到温亭湛竟然不躲不避,那一只细长犹如仙鹤一般的手剪断光影,就那么轻轻一捏,就将那一根针捏住了,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变化着无数的手影,将何定远袭来的手抓住,他目光一沉,指尖一用力。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众人的耳畔响起,让人有一种断裂的是自己的骨头!
第786章:要生要死?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温亭湛一脚踢在了何定远的膝盖之上,又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而后一脚踹在何定远的胸口,将何定远踢飞出去。
动作迅猛而有些狠辣,大比有点到为止的规定,在何定远明明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之后,温亭湛竟然还下了这样的狠手,身为枢密使的主考官顿时一怒,然而不等他呵斥,就见温亭湛一跃飞身到考官席,他两指伸在几位主考官和副考官的面前,那一枚短小的银针因为温亭湛的角度选得好,折射出光芒。
他冷声质问:“诸位大人,学生听闻武比是不可携带暗器,所有考生比赛之前,都要经过严格搜身,那么诸位大人是否欠学生一个交代?”
嘴边的呵斥硬生生的咽下去,他们身为主考官,若是考生舞弊也是有疏于职守之责。另一位主考官兵部郎中皱眉道:“适才我们几位大人都不曾看到何定远用了暗器,你如何证明?”
“暗器还在何定远的身上,大人将何定远压来一搜便是。”温亭湛抱拳道。
于是受了重伤的何定远被两个人架了上来,立刻就有人去搜身,并没有搜到任何暗器,于是摇了摇头。
“何定远,你可知晓这针从何而来?”枢密使沉声问道。
“回……回大人,学生、学生不知……”何定远有些艰难的回答。
温亭湛冷笑一声,伸手就快如闪电的从何定远的手指上将指环刷了下来,递到几位考官的面前:“学生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暗器。”
指环过于薄过于窄,变成暗器是不太可能,几位考官都是皱了皱眉,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个饰品而已。
“学生亲眼所见,此针是从这个指环射出。”温亭湛斩钉截铁道。
“捉贼拿脏……”何定远语气虚弱的反驳。
温亭湛伸手就将主考官的茶杯端过来,将茶水往外一泼,不理会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的主考官,将空了的茶杯放在桌子上,他仔细的看了看指环,似乎掌握了要领,将指环悬浮在茶杯之上,轻轻的扭动着指环,随着一格一格的转动,一直没有任何东西飞射而出。
眼看着已经要转了一圈,何定远已经扬起了唇角,几位主考官也露出了不耐之色时,叮的一声在杯中响起,众人看着茶杯,看着温亭湛从茶杯里面取出一枚细短的银针,两只手上的针一对比,竟然一模一样。
顿时何定远的脸色煞白,而全场哗然,几位主考官更是怒不可遏,枢密使当即厉喝:“来人,将何定远收押,考场舞弊,待本官向陛下请罪之后,由陛下定夺。”
由于舞弊,故而武比的结果他们不能擅自宣布,要看看陛下的意思,是否要重比,谁也没有预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众人都在为此事议论纷纷,但是温亭湛的风姿在这一刻落入了许多人的眼底。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之后,萧士睿才带着温亭湛去寻了枢密使喻大人,枢密使已经五十有五,萧士睿很快就要成为他的孙女婿,情分自然不一样。
“老臣见过淳王殿下。”枢密使喻老躬身行礼。
“很快便是一家人,喻大人无须多礼。”萧士睿虚扶了一把,便道,“今日本王前来,是有事请大人行个方便。”
“殿下有事直管吩咐。”喻老连忙道。
“允禾想去见见何定远。”萧士睿道。
喻老看向温亭湛,皱了皱眉头:“考场舞弊之事,本官定然会彻查。”
“喻大人误会了,学生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何公子要使出这样的手段,毕竟何公子出生定伯府,名次仅次于学生,学生也打听过何公子的人品,当不至于为了一个状元的虚名行如此之事。”温亭湛谦逊的笑着,“适才是学生有些愤怒,故而并未细思,学生想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学生饱读圣贤之书,不想因为学生之故而冤枉了无辜,可此事若非学生亲自去查证,学生实难心服。”
听到温亭湛言辞之间仿佛还偏袒着何定远,喻老心里犯了嘀咕,可这件事还没有上报陛下,他自然也希望是个误会,这样他们这一帮老的也无需被陛下斥责,而且带温亭湛来的还是萧士睿,正如萧士睿所说他们很快就是一家人,萧士睿自然不会害他,这个面子他怎么都要给,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令牌,给了温亭湛进入大牢的机会。
故而被关押到大牢,经过大夫看过处理了伤势的何定远,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看他的人竟然是温亭湛,狱卒将牢门打开之后,就离开了,四周无旁人,何定远看到这样的架势,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的面色狰狞:“是你!”
“还不算太蠢。”温亭湛搬了一根长条凳子在何定远的对面,优雅落座。
“为何!”何定远自问他和温亭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温亭湛要对付他,从花楼开始,再到那么轻易的识破他的指环。
“怪,只能怪你跟错了主子。”温亭湛淡淡一笑,“我今日来见你,是想问你,想生亦或是想死?”
何定远的眼睛赤红,他恶狠狠的看着温亭湛:“你要我叛主!”
“哈哈哈哈,叛主?你现如今可还有主可叛?”温亭湛淡声道,“你可知早晨你在比武我在何处?”
何定远死死的盯着温亭湛。
“我去了京郊十里的一座别院。”看着何定远目光顿时产生了恐惧,温亭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和一个喜制毒的老家伙也比了一场制毒,结果么……便是我如今坐在了你的对面。算一算时辰,这个时间你曾经的主子,永安王殿下只怕已经知晓了他的心腹已经被毒死了。比起这个心腹,你在永安王心中算的了什么?他此刻无暇顾及你,他定是在彻查是谁泄露了他藏得死死的心腹藏身之地。”说到此,温亭湛目光一转,看向何定远,“你说是谁呢?”
第787章:我温允禾说了算
何定远的心口一颤,是谁?不就是他么,他那日被温亭湛所伤,而后去寻了毒医治伤,却没有想到温亭湛竟然跟踪了他!不用想永安王很快就会查到他头上,到时候永安王不亲自了结他已经是手下留情。正如温亭湛所言,他现在已经被永安王恨毒了,已经无主可叛!
“哈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温允禾,好一个淇奧公子,是我无能,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我认输。可你想让我成为一个叛主之人,我宁死不屈。”何定远冷笑道。
“好忠心。”温亭湛轻轻的拍了两下手,“就不知道若是永安王知晓何家赌坊之事,会不会念在你忠心大义赴死的情分上,饶了你的爹娘,饶了整个何家。”
“你!”何定远惊惧的看着温亭湛,“赌坊之事也是你……”
“如此重要的一环,难道我会坐等天降好运?”温亭湛摇着头看着何定远,“你是打算,要将整个何家都拉下去给永安王效忠么?”
何定远的眼珠慌乱的转动着:“左右都不过是一死。”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给你一条生路。”见何定远抬眼往来,温亭湛缓缓的站起身,“只要你将何家赌坊这么多年孝敬永安王府的账本给我,我就可以让何家赌坊成为永安王府所有,届时永安王自顾不暇,他可没有时间来收拾何家,不但那一笔千万两赔付与你们何家无关。就连你考场舞弊,我也可以帮你洗清。”
“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何帮我洗清!”最后一句话显然打动了何定远。
“哦,这还不简单,那指环明显和你的尺寸不符,谁这么笨打造一个暗器还要打造得和自己不合身的东西呢?”温亭湛负手道,“我曾听闻何家高祖曾有一块稀世锽铁,何家高祖也是马背上随着太祖陛下打下了天下,这指环便是你何家遗传之物,你不过是希望它能够给你带来好运所以才在赛场之上带上,并不知道里面有机关难道不可以吗?”
“你当世人是傻子么?”何定远讥笑道。
“是你把世人想得太聪明。”温亭湛毫不在意道,“你用暗器的动机在哪里?前三甲都会授一样的官职,你出生伯府,不需要一个武状元的虚名来提高自己的身份,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却要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虚名用暗器来暗算我,这是为哪般?”
何定远的心思百转,只要何家赌坊的事情不暴露出来,他没有任何理由去为了武状元这个虚名自毁前程,所以说这是个乌龙完全可信!而且几位考官对于这个结局更是乐见其成,因为考场舞弊,他们也难逃追责!
见何定远已经摇摆,温亭湛清淡的语气却说了一句格外狷狂的话:“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清白,我温允禾说了算。”
这一句话重重的敲击入何定远的心口。
一切的关键还在于温亭湛,温亭湛连破了几桩大案,他会在自己吃亏的事情上来包庇欲伤害他的人么?他的高风亮节在文人心中已经深入骨髓,他不会!
所以,只要温亭湛亲自去查了,亲口说了这是一个误会,那就一定是个误会!所有人包括主考官都会相信,不但他舞弊之事被清白,他甚至还拥有了第二名的名次,毕竟之前的成绩都是实打实出来的,那些手下败将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想到这里,何定远看着站在面前这个身子挺拔的少年,他即便是对永安王都只有敬佩,但长这么大却是第一次有一个让他有一种深入灵魂的惧怕。这个少年,真的太让人恐惧,黑与白只在他翻手覆手之间,生与死也只在他或放或抓之中。
“考虑得如何?”温亭湛沉声问道。
“我还有选择么?”能够活着,谁愿意去死?他是有骨气,可他的骨气若是牵连了整个家族,那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温亭湛只待了两刻钟就面带浅笑的离开了牢房,而后他以要去何家取证为理由,让枢密使喻老派人了人随同他一道去了何家,见了何二爷,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喻老的人眼皮子底下。每一句话听着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只有私下和儿子对了暗语的何二爷听得心惊胆战,最后温亭湛随着何二爷去取了证物,由于证物放在何家祠堂,所以闲杂人等不可以进入,不过有何二爷陪着,何二爷总不会和温亭湛联合起来陷害自己的儿子,故而跟随来的人也没有怀疑。
这份证据,自然是温亭湛一早就准备,当他递给了枢密使大人之后,枢密使大人带着证据直接去了宫中,次日陛下的圣旨就已经下来了,简要的说了武比的乌龙,最后盖棺定论名次依然有效,不能因为一个不知名的误会,就让国家失去一个人才,索性没有造成人员损伤,且温亭湛这个受害者都不追究。
成了武状元的温亭湛,顿时声名鹊起,尤其是他亲自替何定远洗刷冤屈的气度令所有人都竖起了大拇指。所以,除了闻游他们无人得知,温亭湛这是做尽了坏事,反而赚尽了好处。
“高啊,允禾,你真是让我越发五体投地。”陆永恬一脸狗腿的凑到温亭湛的面前,“你不知道外面的人现在都把你传的神乎其神。”
“外面都在传?”正在给夜摇光写信的温亭湛突然手一顿,眉峰微蹙。
“是啊。”见温亭湛似乎不高兴,陆永恬一脸疑惑,“怎么了?”
“允禾,是怕摇姐姐也听到。”萧士睿这一点眼力还是有。
“这个允禾就无需担心,南园本就离城里远,且这段时日正是清净之时,无人往来。小枢想要知道并不容易。”闻游笑道。
“今天几号?”温亭湛突然又问。
“二十四……哎呀,今天是放榜的日子!”陆永恬一拍脑门跳起来,就要冲出去。
这时听到了外面的锣鼓声,很快就有下人一边高喊着,一边飞奔而来:“王爷,温公子中了春闱第一名!”
第788章:相思
“允禾,这也已经是三元及第。”打发了报喜的人,小六笑道,三元便是秋闱第一解元、春闱第一会员、殿试第一状元,虽然还没有殿试,可温亭湛已经拿下来了武状元,也是状元啊。
“还差一个。”温亭湛淡声道,中了会员似乎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值得喜悦,他的面色浅淡,缓步走到王府的庭院,看着庭院开的旺盛的桃花,“快了。”
没有人明白温亭湛的快了是什么意思,闻游连忙道:“我得回去看看。”
闻游可是没有住在淳王府,他考试之时写的地址自然也不是淳王府,今天是放榜的时日,一心关注着温亭湛武比,他都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不过对这一次考试他很有信心。果然他回去他们暂住之处时,就恰好有报喜的人上门,他取的了前十五的好成绩。
这样的成绩必然会是两榜进士,绝对不会落为同进士。若是殿试有点考运,超常发挥挺入三甲也是有可能。闻游的成绩,自然是要报给好友,比如夜摇光。
第二日,温亭湛和闻游等人相携去了主考官府上答谢,罗沛菡就来分享这个好消息。彼时,夜摇光正在侍弄着已经开花的白鹤芋,将它们一盆盆的装饰到了温亭湛的房间。
“让蚊子加把劲,争取名列三甲。”夜摇光听完之后笑道。
“我可不奢望,他能够拿到这个名次,殿试之后得了两榜进士,我就心满意足。”罗沛菡之前一直为子嗣的愁苦一扫而空,脸上浮现红润的喜色,给她平常的五官添了一份女子的生动。
夜摇光看着有些晃神,若是……若是他也回来了,肯定也参加了科举,她此刻会不会也和罗沛菡一样的心满意足?抬眼看着枝头盛开的桃花,夜摇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桃花已经盛开,可你的人又在何处?”
罗沛菡听到夜摇光的呢喃,立刻明白了夜摇光心中所想,她之前虽然不知道内情,可昨日她多嘴问了一句会员是谁,也知晓了温亭湛回来了,但她却不知道为何温亭湛要隐瞒夜摇光,但闻游叮嘱了她,那她只好也瞒着,于是扯开话题:“灼华姐姐,你这花我都不曾见过,好生清雅,可以匀我两盆么?”
“这是白鹤芋,是一种异国花,我养了不少,原就是打算给你们一人送上两盆,你的那一份我已经归置好。一会儿你回去,带回去便是,这花放在屋子里既雅观,又对身子好。”夜摇光的失态也是一瞬间,她连忙收拾了情绪,将白鹤芋的好处给罗沛菡讲诉了一遍,说完之后,她细长的指尖抚摸着纯白的花瓣,“我喜欢这花的模样,高洁清雅正如他的人,我喜欢这花的名字,在我心中,若是要用一种动物来比喻湛哥儿,那一定是仙鹤。”
明明夜摇光只是浅淡的两句话,可罗沛菡却从中听出了刻骨的情意。关于温亭湛和夜摇光的事迹,闻游所有参与并且听说过的都告诉了罗沛菡。说实话,即便闻游对她已经好的超出了世间大多男子,可她依然忍不住羡慕,若非从自己的丈夫口中说出,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个那样遗世独立,绝世无双的男子,会对一个女子情深至此。即便在她眼里夜摇光足够的优秀,可仍然超出了她的想象。
罗沛菡陪着夜摇光说了一上午的话就离开,而夜摇光又开始了缝制喜服,只不过她的已经做好,现在做的是温亭湛,她拿着针线会发呆,她在想他现在该有多高,身形有没有变,想着想着又入了神。
服侍夜摇光的宜宁几次欲言又止,夜摇光都没有发现,倒是幼离发现宜宁不对劲,于是悄无声息的将她拉了出去:“你这是怎么了?和卫荆闹别扭了?我可告诉你,姑娘最近心情低落,你可不能拿你的事儿烦她。”
宜宁看了看房门里面,让宜芳和宜薇到近前伺候。拉着幼离出了院子,确定夜摇光听不到之后,才低声对幼离道:“幼离姐姐,少爷他回来了。”
“你说什么?”幼离一惊。
“我亲眼所见……”
原来是温亭湛回来之后,因为要对付永安王,好多事情吩咐卫荆,卫荆时常忙得不见影儿,宜宁好几次寻不到他,最初卫荆说是去办少爷交代的事儿,宜宁也没有起疑,尽管他们少爷不在,可少爷的影响无处不在,直到那一夜卫荆押着人去偷盗席蝶的东西,为防止有意外,卫荆也潜入了进去,回来一身的脂粉味,卫荆还说是为少爷办事,宜宁不信了。只当卫荆是欺骗她,当时她忍了下来,于是就开始偷偷留意卫荆,卫荆的身手比她好,她自然不能跟踪卫荆,于是她拐了个弯,打探到卫茁根本没有接到少爷的吩咐,就更加认为卫荆在欺骗她,伤心了好一阵子,最后她为了让自己死心,故而就让卫茁跟踪了卫荆,得知卫荆常去淳王府,她又再一次怀疑难道真的是为了少爷的事儿。耐不住心中的不安,她决定一探究竟,就是昨日她去了城里,还没有到淳王府就听到了报喜之声,她犹自不信特意跑去放榜的地方,看到第一名赫然是温亭湛三个字!顿时心里乱成一团麻。
幼离听了也是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她完全想不明白温亭湛的用意,看着往日那么灵动充满生机的姑娘,如今都快变成了一块望夫石,她心里第一次对温亭湛升起了怒意,但很快她就压下了情绪:“少爷如此做,定然有苦衷,以少爷对姑娘的心思,若非见了面可能出现让姑娘更伤心的事儿,他不会让姑娘苦等他,且少爷每日都给姑娘写信,我们且等等……”
“我也是想到少爷素来是一个有主意之人,才不敢贸然告诉姑娘,坏了少爷的事儿。”宜宁说着,又小声道,“幼离姐姐,若是、若是少爷是始乱终弃……”
第789章:心思深远
“旁的我不敢担保,可少爷对姑娘……”说到这里,幼离笑了,“若是少爷和姑娘有分离的一日,那一定是姑娘不要少爷,绝无少爷弃了姑娘的可能。”
见幼离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宜宁最大的担忧也落下:“那我们便再等几日,左不过这桃花也就一个月的花期,少爷可是答应姑娘,桃花信期,归来日。”
“等少爷自己回来给姑娘解释吧。”幼离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着。
她想少爷估摸着是想要给姑娘一个惊喜,可少爷却不知道,比起见到他,其他的一切在姑娘心里都不重要,只怕到时候少爷的下场……
这一点不止幼离他们想到了,就连陆永恬也有些担忧:“允禾,你何时去寻小枢,你就不怕么?”
“怕。”温亭湛很直接的回答,“可我现在更怕见到她。”
“为何?”萧士睿不解。
“我在阴阳谷损了身子……”
“啊,允禾你不会不能……”温亭湛话才说一半,小六就吓得跳了起来,他目光非常露骨且担忧的落在温亭湛的两腿之间。
“小六啊。”温亭湛慢悠悠的喊了一声。
“啊?”陆永恬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他觉得脖子有点凉。
“我突然觉着你很闲。”温亭湛凉凉的说道。
“没,我很忙。”陆永恬连忙缩了脖子。
温亭湛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陆永恬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就是一下子反应过激,可那也是温亭湛自己误导他,呜呜呜呜……他觉得他惨了,不知道温亭湛要怎么来折磨他。
温亭湛收回目光接着道:“阴阳谷……”
对于萧士睿他们,温亭湛没有什么隐瞒,很平淡的将一切经过叙述了一遍,却听得陆永恬和萧士睿心肝都颤抖,他们只要想到温亭湛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将割肉换肤的事情说出来,都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
两人一时间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心中的震撼。
好一会儿,他们才消化过后,萧士睿才道:“故而,允禾你是因着身子还未复原,才迟迟不现身。”
这一点,萧士睿他们已经是成年人自然是明白,温亭湛和夜摇光早就已经换了庚帖,且夜摇光是童养媳,他们已经是夫妻,不需要一个大婚的仪式。时隔三年不见,这一份喜悦很可能一时间燃起火焰,到时候一个不慎擦枪走火,这不就暴露了。可要忍得住那真的是圣人了,情到浓时难自禁啊。
自然这个话题大家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故而,闻游轻咳了两声:“永安王府之事,你打算何时动手?”
“我不是已经动手了么?”温亭湛笑道。
几人都摸不着头脑,然而当天下午,当初在何家赌坊押注的六名富商就集中去了永安王府索要千万两的赔付,永安王府还处于一种懵然的状态,自然是将人全部驱逐出去。
于是第二日,六人又去,两者之间还发生了冲突,伤了人这件事就这么愉快的闹到了府衙,府衙一听涉及到永安王府,当即上报了大理寺,大理寺接到这件事,又甩到了宗人府。宗人府自然是要上报陛下,原本正在阅览春闱考卷,心里颇为高兴,朝堂又多了几个人才的兴华帝一听到这话,顿时脸色一变,先是把永安王传到宫里呵斥了一顿。永安王自然是喊冤,陛下也给自己儿子一点信心,于是立刻派刑部协助宗人府调查,查出来的结果,让陛下在寝宫发了好一通火,当即就把永安王扔到了宗人府的天牢里面。
“这么多天,允禾才发作,为何永安王却迟迟没有察觉。”事情的结果出来之后,闻游等人觉得太过顺利。
比如要钱的人第一天去了,永安王当时没有怀疑么?
似乎明白闻游心中的疑虑,温亭湛慢条斯理道:“原因有二:其一,在我将何定远捞出来的当日,永安王妃便胁迫了何家,要走了我早就让何定远备好的假账本。我便是借此,让何定远彻底决心和永安王府斩断,让他们看清永安王府对他们的看重经不起一丁点考验,一旦有事,永安王府会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一脚踢开。才有了后面其二,让何定远使计将挂在他舅父名下的赌坊转到永安王妃的兄弟名下。永安王妃在何家捞了那么多好处,她定然不会亲自出面,这种事一般人她自然放不下心,故而只能是她的兄弟,这样一来二去永安王妃的兄弟自然会与何家的人有了交情。而已经得到了假账本的永安王妃,在不知道赌坊那一笔巨额赔付的情况下,不会出言叮嘱自己的兄弟也和何家划清界限。毕竟她还在犹豫,这件事到底会不会牵扯到永安王府,若是她冤枉了何家,她的兄弟也是一个重修旧好的纽带……”
至于何定远是如何搞定这件事,并且将赌坊转移的不留痕迹,推得一干二净,让永安王妃的兄弟百口莫辩,这自然是何定远的本事,要自保的人自然会孤注一掷。
“我明白了,永安王到现在都没有察觉,是因为这件事是由王妃出面,而永安王对王妃极其信任,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亲自过问,尤其是关于府中的进项问题,而允禾你将永安王的心腹弄死,但其实并没有泄露何定远,永安王正在为这件事烦心,王妃不会这个时候对永安王提及这件事,才有了事情突然爆发出来,永安王却毫无所知。”闻游顿时明白了。
“嗯。”温亭湛颔首,“永安王是一条老狐狸,对付永安王府,我时间有限,不能直接从他下手,否则他很快就会察觉,既然他这般信任永安王妃,我便让他尝一尝成也萧何败萧何的滋味。”
在给陆永恬设局,给萧士睿设局的事情上,永安王妃才是那个出力最多的人,若是没有永安王妃,永安王那般谨慎的性格,在必不可免要和太子接触引人怀疑的情况下,绝不敢行事,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
第790章:摇摇,我回来了
“允禾这一逼,倒是让皇爷爷也陷入了困境。”萧士睿想到今日早朝之后,皇帝爷爷单独召见他时的苦恼。
毕竟这是永安王府的事情,这样天价的巨额赔付,永安王府肯定拿不出来,永安王是陛下的儿子,儿子欠了债不能因为老子是皇帝就可以抵赖,虽然强权之下无人敢多言,可这样不是把皇家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然而,这一份债,就连皇爷爷也还不上。可毕竟是儿子欠下的债,实在是还不上就算了,总得表达诚意吧?但是这个诚意一表达,国库岂不是要被掏空?皇爷爷也不能撒手不管,这是自己把万乘之君的脸面往脚底下踩。
“你以为我为何不直接胁迫那六人自己出银钱,要用我们自己的?”温亭湛抬眼看着萧士睿,“这是防止财帛动人心。”
防止那些唯利是图的人为着这一笔巨额财富都脱了掌控。
“可我总不能去寻皇爷爷,告诉皇爷爷这笔钱是我的吧?”萧士睿皱眉。
温亭湛的目光扫过萧士睿:“再过两日便是殿试。”
这么突然来一句,除了陆永恬,闻游和萧士睿都在思考其中的深意,很快萧士睿便一扫愁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定然有办法,我这就去建议皇爷爷将这事儿列为考题之一。”
说完,萧士睿一刻也坐不住就进了宫,如此就可以让温亭湛名正言顺的出主意将这件事给圆满解决,并且一箭双雕,只怕除了温亭湛也无人能够解开这个困局,到时候状元之位还跑得了?每一年殿试,都会有时事时政考题,这个列入考题合情合理。
“论心思之深远,何人能及允禾?”闻游非常麻木的叹了一句。
然而,这一会儿闻游还没有真正的领会到温亭湛的心思之深远。直到四月一日的殿试,陛下出了三道题,一道策论,一道时政,一道时事。最后一道题,就是听从了淳王建议之后,敲定的永安王府之事。
关于千万赔付,大殿展开了激烈的争执,有人说赌坊本就是玩物丧志之所,此处不合律法,赔付自然无效,但这明显有强势抵赖嫌疑;有人则说,酌情赔付。可这个酌情的尺度在何处?给多了不行,给少了还不是在强权压制?这显然都不是陛下要的结果,陛下要一个脸上好看,能够体现陛下治国有方的计策,一堆人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到。
就在陛下不耐烦之时,温亭湛终于迟迟的开口,他的以利兑银之说对大元朝的影响格外的深远。简而言之,就是对这些富商在海运方面开了方便之门,并且让他们优先参与到御用之物上,来抵押他们赢得的赔付。他的最后一句话:“这世间,权可圈钱,可钱却换不了权,陛下最多的便是权,以大赔小,是陛下隆恩贤德,不与商人计较些许小利。”
兴华帝听得非常的心动,但是数位大臣反驳,认为如此会养大了商人的胃口,更甚者搅乱江南的格局。温亭湛一一慢条斯理的将如何防止,如何控制,如何掌握的方法列举出来,并且最后将如此做的双赢格局点出,陛下所得到的远远不是把永安王府的事情解决,而是此举可以真正的惠及到百姓,带动大元朝的经济,让百姓更加富足之策。
这一场舌战百官,不但让所有参加殿试之人对站在中间那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崇敬不已,就连能言善辩的御史都被温亭湛说的哑口无言,更是令兴华帝也忍不住拍手叫好,直呼人才。
当即御笔一挥,钦点温亭湛为状元。就连闻游知晓殿试最后一题,也试着揣摩温亭湛而后去揣摩答案,虽则与温亭湛相差甚远,但是比其他人可好了不少,于是也得了第三名探花郎。
陛下显然是因为温亭湛如此完美的给他解决了这样一个大麻烦,并且让他头疼依旧的江南也轻而易举不打破平衡的插手进去非常高兴,所以给了温亭湛无上的殊荣。
不但御赐了温亭湛状元府,还当即令礼部乐鼓仪仗游街,礼部侍郎亲自在传唱之后,捧着圣旨,陪着沐浴更衣,穿上了状元服的温亭湛接受万民恭贺。
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
所过之处,万人跪拜,不论是不是官身,都得跪,跪的不是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温亭湛,而是礼部侍郎手捧的那一卷钦点圣旨。
一大早被他们商量好骗来茶楼上的夜摇光,在听到宫门口传唱出来的今科状元温亭湛七个字时就已经呆了,当她被罗沛菡拉到二楼的美人靠之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那一个她朝思暮想的人,三年不见他变得更加高大俊美,他绝美无双的脸上挂着一抹疏离的浅笑,对着所有恭贺之人礼貌性的点头,阁楼之上有无数人扔来花球、香囊或是手绢,若非有圣旨在不能亵渎皇恩,这些人只怕已经疯狂。他们都在圣旨还没有到近前张望着状元郎,忍不住的小鹿乱撞,不顾矜持吐露爱慕。在圣旨过后站起身后纷纷追逐着状元郎的背影,只为多看他一眼,哪怕是一个背影。
这是从古至今,第一个四元及第的状元,解元、会员和文武状元。他还那样的风姿雍雅,沉稳从容,几乎把所有溢美之词都放在他身上都不够,如何能够不让为之疯狂,似乎早已经料到这样的局面,九门出了不少的士兵开路,将蜂拥而至的人都艰难的拦下。
夜摇光的视线模糊的看着一点点靠近的少年,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想,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气质独绝,她思念了三年的人。
就在温亭湛等人要路过他们的茶楼之时,不知谁将夜摇光推了一把,夜摇光直接从二楼摔了下去,她本能的想要旋身飞上去,却见到温亭湛已经起势,索性什么都不做。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眼中天神一般的状元郎突然纵身而起,在半空之中一个美绝的旋身,长臂一勾就将一个女子揽入怀中,而后抱着那一名女子一起坐在了马背之上。
那一瞬间,少年的疏离淡漠尽褪,他漆黑的眼眸只有无限的柔情,在因为变故而突然安静的街道上,听到少年无尽缱绻的声音:“摇摇,我回来了。”
第791章:逐出家门
摇摇,我回来了。
多么平凡的六个字,可滚烫的泪水就那么无法控制的滚落下来,那一双明媚的桃花眼,蓄起了水花,犹如晨间迎着朝露在阳光之下盛放的桃花,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明艳之美。
“摇摇,莫哭。”温亭湛的心一时间一团乱麻,他手足无措,动作笨拙的伸手擦着她脸上断线珍珠一般不断滚落的泪珠。
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目光一错不错,将视线紧紧的落在他的脸上,泪水止不住的滚落。她也不想哭,她也知道好多人都在看,可她就是忍不住,不过是三年的时光,她却宛如隔世,那一股思念的酸楚一下子涌上来,怎么也抑制不住。
最后温亭湛只能紧紧的将夜摇光揽入怀中,就这样抱着她驱马狂奔离开,所有人都愣然的看着他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二人。礼部侍郎更是瞠目结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带着榜眼和探花郎将仪式完成。
而温亭湛带着夜摇光迅速的回了夜府,将埋入他怀中的夜摇光轻轻的退开,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以及胸前湿润的一大块,他的心都碎了,双手轻柔的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吻落下,轻轻的点在她的眼睛上,吻去她的泪水,低声的说道:“对不起,摇摇。”
他的吻从她的眼睛沿着泪痕一路吻下去,每吻一次都会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却不知道他越是这般,夜摇光的眼泪越发的止不住,最后她终于不再隐忍,猛然的扑入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放声哭了出来,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担心与思念哭出来。
温亭湛只能静静的心疼的回抱着她,等她哭够,可却发现他心中坚强的摇摇,似乎要将挤压三年的泪水全部流出来,温亭湛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最后实在是慌乱,就捧起夜摇光的脸,他的唇就狠狠的压上了夜摇光的唇。
两辈子,夜摇光都不曾经历过这么猛烈的攻势,而后一把将温亭湛推开,伸手将自己的泪水给擦干,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乍然被推开,有些懵的温亭湛,就转身进了府邸。
温亭湛自然是要上去,哪知道温亭湛才刚刚走到大门口,先一步进去的夜摇光水袖一拂,门就砰的一声给关上了,险些没有碰到温亭湛的鼻子,温亭湛连忙敲门:“摇摇!”
可是门始终没有打开,温亭湛也没有灰心,他不停的敲着,好一会儿门打开了,不是夜摇光,而是幼离,幼离极力的压制自己的幸灾乐祸笑容,努力表现的很为难的样子,将一个包袱给了温亭湛。
“这是何意?”温亭湛抱着包袱,一脸茫然。
“少……温公子,我们家姑娘说了,这里是夜府。”幼离说着还指了指上方高悬的牌匾,“温公子的状元府并不在此,还请状元爷莫要走错了屋门。”
“幼离。”温亭湛的目光冷了下来。
“公子,这是姑娘的原话,奴婢是姑娘的奴婢。”幼离也不惧,她端端正正的给温亭湛行了一个礼,而后就将房门给重新关上了。
留下温亭湛面对着紧闭的房门,一阵风中凌乱。他不是不知道,若是夜摇光知晓他早回来却不来见她,定然会生气,所以他想了个法子,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顾及着他面子的夜摇光定然不会给他脸色,之后再徐徐图之,可却没有想到夜摇光见到他会哭的那么厉害,他怎么能够让那么多的人围观她的伤心,所以顾不得心中的算计,只能带着夜摇光策马奔回来。他也想过夜摇光会恼他,但是却没有想到夜摇光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抬起头看着牌匾上他亲笔所书的夜府两个字,顿时苦笑:“我也有作茧自缚的一日。”
抱着包袱,温亭湛自然可怜兮兮的坐在门槛上,谁也想不到早间还威风凛凛的状元郎,这会儿就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孤零零的坐在大门前。所以,当午后萧士睿和陆永恬等人赶来看到这一幕,真是忍不住的想要笑,只怕这世间能够让温亭湛这样狼狈的人也只有夜摇光。
但是三人都不敢笑,只能强忍着到上前:“允禾,今日是闻喜宴。”
闻喜宴,就是御赐的给中了进士,尤其是三甲考生庆贺的晚宴,不仅陛下要亲自前来,更有不少达官显贵,就设在闻喜苑,这个可不能缺席。
温亭湛目光一转,看了看屋子里面,对萧士睿招了招手,然后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萧士睿点头应允。
“姑娘,少爷他走了。”温亭湛前脚才刚刚好陆永恬等人离开,下一刻夜摇光就收到了消息,听到消息的夜摇光不慎一个用力就将一枝桃花给折了下来。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吓得幼离等人都不敢多说话。
“姑娘,今晚是闻喜宴。”王一林不得不替自家少爷解释两句。
夜摇光的脸色才好看一些,而还不等她说什么,薛大的脚步声就响起来,很快走上前,将一封请柬递给了夜摇光:“姑娘,邑诚公主派人送来的请柬。”
幼离上前接过,在夜摇光的面前打开,阅览之后对夜摇光道:“公主殿下请姑娘随同她一道去参加闻喜宴。”
夜摇光的面色一变,幼离非常机灵,知道夜摇光这是想到很可能是温亭湛捣的鬼,所以赶忙道:“姑娘定然不愿去,奴婢这就去回绝。”
“回来,谁说我不去。”夜摇光立刻将幼离给叫回来,“我不但要去,还要风风光光的去!”
第792章:闻喜宴
圣祖皇帝迁都到此,将闻喜苑建立在漪澜园,不在皇城之中,而是类似于圆明园之类的皇家园林。每一年的闻喜宴都是二月春闱就开始筹备,因为从太祖皇帝开始,就非常重视科举吸纳人才,闻喜宴的规模仅次于皇家的年宴。故而,从今日早上起整个闻喜苑都是宫婢内侍进进出出,直到夜幕快要降临,华灯初上,受邀之人大多数已经到了场,尤其是前三甲,可谓这次宴会的主角,许多人围绕着他们,大多都是同科的进士,直到褚帝师的到来。
“帝师。”围绕着温亭湛身边的进士们纷纷行礼,并投以崇拜目光。
有官身被邀请而来的人都身份不低,尽管温亭湛破了有史以来状元之最,已经被陛下授予了从五品的翰林侍讲学士的官职,但这些人都看不上,自持身份的坐在一旁,所以众人看到褚帝师走过来,不由纳闷。
“老师。”唯有温亭湛谦逊的行了礼,但是他喊的不是帝师,而是老师,这一下子让听到的人都愕然。
“好,你的考卷为师看了,你的殿试对答为师也已知晓,你果然不曾让为师失望。”帝师已经近八旬的高龄,但他依然气色极佳,颇有些鹤发童颜的模样。
这下众人才知道这个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贫寒出生的状元郎,竟然大有来头,早几年就听闻不再收徒的帝师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但具体是谁无人得知,却没有想到竟然是温亭湛。而且温亭湛是中了状元之后才暴露出来,也就是他的高中全然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褚帝师和几位学子说了几句话便把空间让给了年轻人,温亭湛也应付了两句之后,就以侍奉褚帝师为由,将已经凑上来的官员给甩开,真的规规矩矩的站到了褚帝师的身后。
自然,除了萧士睿几人无人知晓,是因为褚帝师地位非凡,他的位置已经靠近了陛下,那个位置可以极佳的将整个闻喜苑收纳眼底,温亭湛是想在那里等人,好让他在心心念念之人一出现,他能够第一眼就看到。
“老头子这是又给你做了筏子。”听到枢密使喻老向褚帝师夸赞温亭湛不但才华横溢,又孝顺,品貌无双,褚帝师寒暄了几句,才低声对身侧恭敬服侍的温亭湛道,“虽说陛下赐了你状元府,可空房子置办起来都得十来日,这十来日恐怕又得老头子收留你。”
温亭湛已经有了官身,再住在淳王府就说不过去,对萧士睿的名声也不好,又被夜摇光给赶了出来,自然最好的去处是褚帝师府。去外面住客栈,哪里能够将堆上门拜会的人杜绝?
“老师就不用为学生操心,学生岂能让自个儿无家可归。”无视褚帝师隐含挪揄的语气,温亭湛恭恭敬敬的回答。
“哼,老夫就看着你如何归家。”不知道是不是天才身边的人都很病态,和温亭湛在一起,不仅是夜摇光时时刻刻想要看到温亭湛吃瘪,就连褚帝师知晓他这个无人能够拿捏得住的小徒弟被赶出家门,也是好一阵乐呵,今儿他本是可以不来,可他还是来了,自然不是像其他人想得那样给温亭湛撑场子来,而是来看好戏的。
“邑诚公主携驸马到——”
就在此时,外面内侍一阵高喝。旋即就看到素来雍容华贵的邑诚公主,与其驸马牵着一个四岁的孩子走了进来,邑诚公主此刻小腹微凸,搀扶着她的却不是她的侍女,而是一个堪称倾国绝色的女子。
这个女子她面若桃花,殊色昳丽。
她着了一袭淡紫色缕金蝶飞桃花云缎抹胸曳地长裙,腰间是浅粉色的飘飞花瓣宽腰带系着水绿色丝带,腰带的边缘点缀着浅粉色的珍珠,再着了一身透明金色绣蝶缕金素纱,外罩一袭翻领浅粉色桃花薄水烟逶迤广袖长袍,臂弯一条紫色轻纱披帛。配上她精致的桃花妆,以及眼角精细点上去的一只萤火蝴蝶花钿,眼波流转间说不尽的美艳绝伦,一时间看呆了一大群人。
褚帝师听到咯吱咯吱关节脆响,侧首看向脸色已经黑了一大半,那仿佛要将所有看向少女的眼睛都挖出来的架势,不由乐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邑诚公主的位置比褚帝师还要靠前,夜摇光扶着邑诚公主目不斜视的走过温亭湛所站之处,好似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待到邑诚公主落座,她就坐在邑诚公主的身侧,女眷和男子自然还是分开,很快一众内命妇就围了上去,不着痕迹的打听着夜摇光是谁,有那不是很婉转的直接就可以听出这是要给夜摇光说媒或是相看的。
温亭湛耳朵好,尤其是他时刻关注着夜摇光,听了这些话脸色一沉再沉,萧士睿和陆永恬凑在一起,两人很不仗义的背着温亭湛笑。
而温亭湛的目光几乎是黏在了夜摇光的身上,那火热的目光想忽视都不行,于是夜摇光终于瞟了过来,温亭湛不承认那一眼明明略带挑衅,可偏偏风韵无尽,让他的心都险些漏了一拍。
他心想,他家摇摇还有这样仪态万千,高不可攀之姿,真是美到了骨子里,这样的美只给他一看就好了,以后脂粉什么的他得告诉摇摇,伤肌肤少用,女儿家的首饰戴久了也压身……
“你们两较劲也不要闹得久了,温允禾三个字现如今是香饽饽,多少人眼馋着,就算是打听到了他有婚约,也有不少人没有死心,你可不要让人钻了空子。”邑诚公主打发了见礼的内命妇,就对夜摇光低声道。
夜摇光正要回答一句,却感觉到了一股狂暴的气息从腰间传来,她立刻伸手按住突然发狂的阴珠,耳边便响起内侍的高喊:“邑德公主,驸马到——”
夜摇光抬眼,就看到了一个与邑诚公主有两分神识,与邑诚公主清雅高贵不同,一身华丽即便年近四十依然美得张扬的女人和一身深蓝色端得是谦谦君子的中年美男子缓步走过来。
第793章:岳湘龄
“九襄,冷静。”夜摇光连忙运气压制,好在她早有准备用了凝幽草又施了阵法封印了阴珠,否则这会儿月九襄只怕已经朝着这两人扑上去。
月九襄完全无法冷静,她看到这对狗男女,就想到自己的悲惨,想到了她的两个孩子,她的恨意甚至感染到了夜摇光的身上。故而与邑德公主走到邑诚公主身侧之时,岳书意莫名的感觉到了来自于夜摇光的敌意,不过看向夜摇光,却发现夜摇光并没有看着他,于是礼貌的收回了目光。
“邑诚身子这般重,还来凑这热闹,可得当心些。”夜摇光好不容易才费力将阴珠封闭,让月九襄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就听到邑德公主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听到了酸意。
“多谢三皇姐关怀,邑诚她自从有了身子便一直呆在公主府,是沉毅想着邑诚在府邸闷得慌,今儿难得陛下圣驾至漪澜园,离公主府也近,且今科状元又与邑诚有些渊源,故而沉毅才带了邑诚前来。”还不等邑诚公主说什么,邑诚公主的驸马宋沉毅就开口道。
“妹夫可真是将邑诚护得紧,我不过说了一句,你便堵了我这么多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邑诚呢。”邑德公主面色微凝。
“三皇姐可莫要多心,沉毅岂敢冒犯三皇姐,只是邑诚近日有些懒怠,不爱说话,沉毅担忧邑诚怠慢了三皇姐,故而替邑诚回了话,若是有对三皇姐不敬之处,沉毅在此向三皇姐赔礼。”说完,宋沉毅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这样一来所有人看向邑德公主的目光都有些变化,觉得邑德公主过于斤斤计较,小题大做。
而偏偏邑德公主发作也不是,会坐视了自己蛮横,不发作又忍不下这口气,她将目光投向岳书意,可惜岳书意的目光有些空洞,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尴尬局面,顿时面色一狰狞。
“七姑父,我母亲素来性子直,并无他意,还望七姑父和七姑姑莫要往心里去。”这时候跟在邑德公主身旁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美貌娇艳的少女开口,她的衣着华丽高贵,容貌与邑德公主有五分相似,那一双细长清亮的眼睛多了一些灵气,正是邑德公主的独女慧敏郡主——岳湘龄,她说着就温和的笑着弯下身,对着腻在夜摇光怀里的小男孩儿道,“城儿,可还记得我?”
四岁的孩子口齿已经清楚,邑诚公主与宋沉毅的长子宋越城点头:“慧敏表姐。”
“城儿真是聪明……”岳湘龄伸手想要抱宋越城,可宋越城却往夜摇光怀里一钻,岳湘龄似乎这才看到夜摇光,也被夜摇光的容貌所惊艳,不由看向邑诚公主:“七姑姑,这位姑娘是……”
“夜姑娘是我的大恩人。”邑诚公主道。
岳湘龄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静鞭的声音响起,很快众人便恭敬的站到了自己的位置前,不多时兴华帝便带着万昭仪缓步走进大殿。
夜摇光看着万千风华的万昭仪,不由一愣,因为她看到了万昭仪的运势竟然比之前潜入她的寝宫所看到的还要旺,她的颧骨有力,且有金红色之光外露,这是扶摇直上之气。
众人叩拜行礼,兴华帝显然很高兴,说了几句话,就让大家落座,而后自然是笙歌燕舞,不过期间免不了的是吟诗助兴,这才是闻喜宴的主打,那些在殿试没有让陛下记住名字的人自然要绞尽脑汁,尽力的展现他们的才华,以期让陛下记住,而温亭湛等人也就不和他们争抢。
“陛下。”酒酣之时,大家的兴致都达到了顶点,反而安静了一下,岳湘龄这时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兴华帝行了礼。
“慧敏怎么了?”对于孙儿辈,不管是孙子或是孙女更或是外孙女外孙,兴华帝都非常的和蔼。
“适才听了诸位才子诗意,慧敏突然得了一首诗,听闻今科状元九岁便能够在永安寺赋诗击退无数才子,所以慧敏想请状元郎赐教。”岳湘龄眼中带着三分喜悦,三分期待,三分羞涩,还有一分自信。
夜摇光目光一沉,她狠狠的剜了温亭湛一眼,都是这只骚包孔雀,到处开屏,招蜂引蝶。岳湘龄这样大胆的站出来,只怕不仅仅是自持身份,而是也同样明白温亭湛的桃花开得太多,她这样一举就是想用她的身份让那些狂蜂浪蝶退避三舍,只怕未必没有震慑她这个原配之意。
温亭湛冤啊,他虽然到处开屏,但只是为了摇摇而已,把最美好的都捧到他家摇摇面前,这些女人他是看都不曾看一眼,对上夜摇光的目光,温亭湛不由委屈。
你还委屈,你没有给人家暗示,人家哪儿来的自信?
温亭湛伸手拍了拍额头,他觉得女人是一部最深的学问,他绝对没有研究透彻。他和岳湘龄还真有过一面之缘,那就是会试成绩出来,此次春闱的主考官乃是岳书意和刑部尚书,他自然也是要按照礼节去拜谢主考官,就在岳府见到了岳湘龄一面,岳湘龄先是和几位二甲进士讨教了学问,而后又来询问他,他自问当时回答已经很冷漠,而且就说了一句,还是不想因为太冷漠,而让岳湘龄有了委屈纠缠的机会。这才用一句话把人打发了,就这么一句话,岳湘龄是哪里来的自信?
“当然自信,你可是不近女色,所有的女人都被你无视,你至少回了岳湘龄一句,她定然以为你对她与众不同。”魔君非常惬意的呆在阳珠内,乐滋滋的说道,“这个女人胸小,屁股也小,脸尖跟个猴子似的,没味道。”
温亭湛就没有正视过岳湘龄,她怎么样,好与坏他都不想多看一眼,所以没有接话。
倒是明知道温亭湛情况的兴华帝,饶有兴味的开口道:“慧敏素来是我们皇家的才女,颇有乃父之风,朕今日也听一听。”
第794章:誓不相负
岳湘龄笑颜逐开,其实她方才说那一番话,是为了试探陛下有没有赐婚给她和温亭湛的意图,若是同意自然是有,因着她相信陛下也知晓温亭湛是有婚约在身,若是没有,陛下定然不会坐视她被拒绝,毕竟她也是皇家子女,于是她更加有信心。
那一双清亮的眼眸带着属于女儿家的仰慕看向温亭湛,她朱唇轻启:“君似明镜台,妆罢照眉黛;画浅情深入,此心待不待?”
好露骨,好直白,这是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告白了。如果这对象不是温亭湛,夜摇光会想古代人告白就是比前世的人唯美婉转,可是换做了温亭湛,夜摇光的心里就无名升起了一股子怒火。
岳湘龄却还要在怒火之上浇油,就听到岳湘龄,似乎说出了心思,变得也不在忸怩,大胆的直勾勾看着温亭湛:“此诗名为《问情》,请状元郎指教。”
不少人对温亭湛投去了艳羡的目光,岳湘龄绝对不是魔君口中那个没有味道的女人,相反她是岳书意之女,自小在帝都就有才名,再加上她的身份,她可谓不少国子监学子以及勋贵高门之中长媳的不二人选,也是年轻一辈不少男子心中朱砂,可她心高气傲,今年已经十八愣是没有寻到心仪之人。
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看向温亭湛,如此美人恩,已经算是完美的女子,尤其是他们也和岳湘龄一样认为陛下有意成全,故而都是期待的看着温亭湛,毕竟温亭湛在岳鹿书院的文赛之时,可是言之凿凿不负糟糠。
谁知温亭湛面色浅淡的站起身,对岳湘龄道:“可否问一问郡主,在下何处让郡主仰慕?”
没有想到温亭湛竟然会这样问,大家都无语了,温亭湛这样的人才,是个没有心仪之人的女人只怕都会倾慕,这不是废话么?
岳湘龄面色飞霞,她却也没有避讳,而是坦诚的回答:“状元郎的才貌,试问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够不倾慕?”
“原来是才貌。”温亭湛唇角微微一扬,“那郡主可知,在下六岁父母双亡,生在穷乡僻壤,如何有今日之才?”
“自然是你勤奋刻苦,不懈怠,不负光阴,忍常人之不能忍,痛常人之不能痛,方有了今日的破茧成蝶。”岳湘龄越说越钦佩,语气之中也多了激动。
“不,有淳王殿下与探花郎作证,我们是同窗,同舍之中唯有湛最懈怠。”温亭湛轻笑道,“我能够有今日之才,只因一人。”说着,他的目光饱含深情的看向邑诚公主身侧的夜摇光,“在湛父母双亡,悲痛欲绝之时,她陪在湛身侧,轻声软语抚平湛心中的伤痛;在湛无能扛起一家之主之责时,比我年长三岁,她用她瘦弱的肩膀挑起了整个温家。细致入微照顾湛的衣食起居;在家中无余粮,温饱难继之时,也是她不辞辛苦,抛头露面赚取银钱,无怨无悔为湛辟出可专心攻读一隅清静之地。方有了今日郡主眼中光鲜亮丽,才貌双全的温亭湛。不怕诸位笑话,湛今日会站在此处,并非一腔壮志,也非满身热血,也只因这一人。不愿她再辛劳,再吃苦,再操心。父母生育之恩,反哺孝顺之心。可她非湛之父母,对湛之恩之情却不逊于父母,终此一生无以为报,故而湛此生不可负第一人便是她。因此,郡主盛情,湛不能受。”
温亭湛的话让所有人震撼的同时也陷入了深思,尤其是岳书意,他的目光变得茫然而又刺痛。
岳湘龄的心也是深深的被震撼着,可越是如此,她越发觉得温亭湛难能可贵,越发觉得温亭湛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完美夫君,她不想就这样错过了他,于是她有些慌乱道:“我可以与她共侍你左右,不分大小。”
郡主之尊,说出这样的话,倒是让人觉得温亭湛这齐人之福真是令人艳羡。
可温亭湛却轻轻的摇头:“郡主,湛与她曾同生共死,这份情无人可涉足。她免湛饥饿、免湛困苦、免湛劳碌、免湛孤独;湛之不负,便是免她伤悲、免她忧虑、免她愁苦、免她心痛。”
“依你之言,和我共侍一夫便是让她伤痛?”岳湘龄皱眉道,“那她便是妇德有损,是妒妇!她不配做你之妻。”
“呵……”带着一点讽刺的温亭湛低笑出声,“郡主,若今日易地而处,你若是她,你定然能够做到没有不甘,没有不痛,没有不伤?”
这一问,令岳湘龄顿时哑口无言,但是她却咬牙道:“若是……若是明知自己卑贱……”
“郡主!”温亭湛的声音带着一点清冷截断岳湘龄之言,“这世间从无公平,郡主生来金尊玉贵,这是福泽,但并意味着投身于百姓之家的人便卑贱,郡主可知你所食之物,所穿之物都是出自于他们之手,若无他们郡主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岳湘龄被温亭湛堵得说不出话来。
“湛之妻,在湛心中这世间再无一个女子可与她相比。佛语有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她之妒,只因她心中有湛,这是湛之幸。若有一日,她对湛无忧亦无怖,那才是湛的悲哀。”温亭湛沉声道。
“我不信,依你所言,你岂不是此生再不二色?”岳湘龄质问道。
“是,温亭湛今日可以在此立誓,请陛下与苍天作证,此生不论富贵贫贱,绝不辜负湛之妻,不伤她的人,不负她的心,不移待她之情。若有违背,愿受五雷轰顶之痛,死后魂不散,入十八层地狱尝十八地狱之痛。”温亭湛竖起手指,他的目光坚定不游移,他的语气清冷没有停滞,可他的目光真挚而坦诚。
他的身后是高悬的明月,苍白的月华打落在他的背上,将他包裹透出了银色的光芒,把他一袭崭新的长袍映照得更加不食人间烟火,挺拔修长的身子仿佛高山屹立不倒。
他的举动震撼的已经不是人心,而是灵魂。
第795章:御赐婚姻
大殿有那么一瞬间安静的针尖落地可闻,天地间仿佛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唯有那个站在席间的少年,他是鲜活的是有色彩的。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有些人心里觉得他傻,有些人认为年少轻狂,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有些人却是纯粹的欣赏,有些则是深深的敬佩……
且不说个人的心思复杂,兴华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好一个情深义重。温允禾,至情至性,朕今日便成全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朕为你夫妻二人赐婚!”
岳湘龄霍然抬眼看向她的外祖父,她的俏脸煞白。御赐婚姻,除非温亭湛愿意纳妾,是不可停妻再娶,更不能休妻,更何况温亭湛已经当众立誓永不纳妾,她站在这里就像一个小丑。
看着爱女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邑德公主忍不住要站起身,却被岳书意按下去,邑德公主瞪着他:“你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受辱么?”
“屈辱从不是旁人给,而是自己去找。尊重亦然,我岳书意的女儿,既然有当众表明爱意的勇气,那就要有承担得住被拒绝的本事。”岳书意沉声道。
“你!”邑德公主顿时红了眼眶,“你好狠的心!”
兴华帝当众为夜摇光和温亭湛赐婚,岳湘龄才知道这个方才有一面之缘的夜姑娘竟然就是温亭湛的未婚妻,她已经将温亭湛打听得很清楚,夜摇光比温亭湛还长了三岁,温亭湛很快就要弱冠,夜摇光已经二十有三,生于农户,自幼操持家务,在她心里夜摇光应该是一个粗糙的女子,可她的青春貌美竟然比自己更胜。
她隐忍着泪意,深吸一口气,从自己的桌子上端起了酒杯走到因为被赐婚而被人恭贺的温亭湛和夜摇光面前,所有人看到她走过来,都是尴尬的让开了路。
“我活了十八年,从未有一个男子让我动心,温允禾你是不一样之人,我不知日后我能够遇上怎样的人,可我信都比不上你温允禾。方才是我言辞不当,还望夜姑娘见谅。夜姑娘,温公子,这一杯酒岳湘龄敬二位,祝,二位白头偕老。”岳湘龄几乎是含着眼泪看着温亭湛和夜摇光,她握着酒杯的指尖也泛白,但是她却当先仰头喝下去。
她是皇室的郡主,她尽了最大的力量去争取了自己所爱之人,可依然得不到,纵然心中疼痛难以割舍,但她已经输了人输了阵,却不能输掉郡主的骄傲和风度。
其实对岳湘龄,夜摇光并没有多厌恶,哪怕她是邑德公主和岳书意的女儿,可岳湘龄也只是无辜的女子。哪怕她当着众人的面向温亭湛告白,哪怕她方才情绪慌乱之下言辞失当,但那也只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夜摇光看了岳湘龄的面相,和邑德公主完全不一样,她不能说是一个仁善的女子,但却也不是一个阴毒的女子。
“多谢郡主,也祝郡主早觅良缘,得配佳偶。”夜摇光同样落落大方,不输一点风度的喝了酒。
岳湘龄深深的凝望了夜摇光一眼,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父亲身边。岳湘龄的举动不但一点没有让在坐的人升起轻视之心,反而更加赞誉了她身为皇室子女的气度,一时间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只有温亭湛特别开心,因为有了陛下的赐婚,他强制性的将夜摇光拉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夜摇光自然当众不会给他脸色看,只能配合着他。甫一落座,温亭湛就连忙伸手抓住她的袖袍晃了晃:“摇摇……”
夜摇光面色不变,借着端茶杯的动作,另外一手就将自己被温亭抓住的袖袍给动作自然的抽出来:“淳王殿下,民女敬王爷一杯,王爷春闱以来对湛哥儿多有照顾,民女只能以薄酒一杯聊表谢意。”
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萧士睿顿时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他怎么觉着摇姐姐这是秋后算账的节奏呢?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萧士睿只能连忙端起酒杯:“嘿嘿,摇姐姐,在书院之时承蒙你照顾,应该的应该的。”
萧士睿内心此刻是奔溃的,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明明是温亭湛自己作,偏生他也要跟着倒霉,被摇姐姐给记上了一笔。
夜摇光没有说话,而是饮下了酒,将酒杯搁下,不着痕迹的和温亭湛拉开了一些距离。宴会接近尾声的时候,万昭仪突然晕倒在了兴华帝的怀里,倒是让宴会慌乱了一阵,最后草草收了尾。
众人各自出宫归家,温亭湛推拒了所有的邀请,跟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紧紧的跟着夜摇光,看得所有在殿试时看到过温亭湛气度的人瞠目结舌,都怀疑这个可怜巴巴的少年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两个人。
走到了宫门口之时,一直没有交集的单久辞倒是走上前来:“夜姑娘。”
温亭湛的目光一沉,因为他从单久辞的眼里看到了单久辞第一次见到夜摇光没有的光芒,能够让单久辞发生改变,必然中途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不由心里对卫荆升起了不满,都让他跟好摇摇,事无巨细,都要向他通报,竟然给他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环。
“三公子。”夜摇光回礼。
“初见时夜姑娘一身男儿装英姿飒爽,再见时夜姑娘一身女儿装翩若惊鸿,今日夜姑娘盛装出席却又端庄清雅,夜姑娘可真是风华万千。”单久辞仿佛没有看到温亭湛眼中的敌意,毫不吝惜夸奖之词。
“三公子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赞美我么?”夜摇光挑眉,她再恼怒温亭湛,都不会用别的男人来气他,什么手段都可以,唯有情伤不行。
“自然……”单久辞唇角的笑意加深,那一双细长的狐狸眼流露出夜色一般醉人的风情,“不是,那日之后,单某一直在养伤,一直不曾登门谢过夜姑娘,故而今日前来问一问,夜姑娘明日可方便,单某好携礼登门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