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4章:宁家的秘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能够让宁家姑娘动心的人,这个人只是个戏子,但倒有几分本事,因为他趁着戏班离开宁家的时候,把宁家姑娘和自己的师妹掉包了。
夜摇光听到这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承郡王。肃贞皇后,哦不,这位既然和戏班子的人私奔了,那么就不可能是后来进宫和陛下相濡以沫的元后,那么真正的元后……想到戏班子全部被灭口,夜摇光的心里有点明朗了。
宁家哪里敢把这种事情告诉先皇,告诉当时还是太子的兴华帝?如果当时兴华帝执掌大权,他们或许还敢开这个口,有太后在,到底是亲妹妹,最多就是丢了荣华富贵,可性命肯定是保得住,但当时的局势他们根本没有赌的勇气,先皇一定会将他们置之死地,那时候先皇已经日渐力不从心,而兴华帝又越发的权重,本来就已经到了危急的时候,好在兴华帝步步谨慎小心,这才没有被抓住把柄,可宁姑娘这逃婚,践踏皇室的脸面,就是大罪。
不但宁家,就连当时的兴华帝也要遭到牵连,日渐蛮横的寇家一点都不想让兴华帝这个不听话并且身体还健康的太子上位,正可着劲儿盯着兴华帝呢,宁家于公于私都不敢这么做。
可好端端的姑娘,突然说死了,也会引起人的怀疑,而且死了并不是最好的法子,寇家一定会给兴华帝弄一个扯后腿的太子妃。
“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事儿你们和太后合计过。”温亭湛对于他捅出一个惊天秘密表现得很平淡,他口中的太后,是荣家的姑娘,兴华帝的生母,而非后来的聂太后,“太后娘娘纵然惊怒交加,可也知道时局不容她发作,亲自下旨让你们移花接木。”
这个女孩去哪儿找?找别人家的不是又把把柄送出去,以免节外生枝,那位被掉包的戏班子的姑娘就是最佳的人选,戏班子出身豆蔻年华的姑娘,自然是看尽人间冷暖,给了她一个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她如何能够不把握?
兴华帝曾经亲口告诉温亭湛,他很是思念那个曾经为他险些丧命的未婚妻,母后不在身边,他连一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掰着手指头算着她及笄,可好不容易表妹及笄了,却生了一场病,调养了足足两年。
这两年到底用来干嘛,不用温亭湛说,夜摇光也已经知道。两年是宁家给这个女子的期限,如果她能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世家贵女,那么她就有光明的未来,会成为天下之母,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如果她做不到,那么等待她的只有一条死路。
之所以称病也是个退路,如果这个女子成不了,那也就让她多病两年,让兴华帝的正室悬空,等到太后再寻到合适人选,她再宣布死亡。
宁家是底蕴深厚的大家族,这一点夜摇光现在也能够感受到,他们宁家的涵养,两年的时间,一个拼命的教,一个死命的学,自然是事半功倍。再加上宫里已经通气的太后时不时套了些儿子和宁姑娘的小秘密传过来,而宁姑娘和陛下的通信也都在,那位肃贞皇后又是个十分玲珑剔透,会揣摩的人,嫁到帝都的头几年太后尚且健在,替她善后,以至于兴华帝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娶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表妹,而是一个卑微低贱出身的戏子……
听到这里,夜摇光真的不得不感叹女大十八变,真的一个女孩子如果只见过五六岁的模样,等到她十五六岁的时候或许判若两人,再到三十五六又会是一个样子,就连轮廓也会随着高矮胖瘦变得大相径庭。
“肃贞皇后,她是个好姑娘。”算起来,肃贞皇后算是现在承郡王的妹妹。
承郡王终于开口了,也终于不再和温亭湛打马虎转圈圈,他承认了这件事:“对于宁家,她由始至终是感恩,她嫁给了陛下,一心一意,陪着陛下吃尽了苦头,哪怕生死一线也没有离过陛下一步,可惜她到底福薄……”
兴华帝到现在也和外面的人一样,以为肃贞皇后会早逝,是因为幼时替他中了毒,但其实根本是两个人,肃贞皇后的确是中了毒,只不过这毒是嫁给陛下之后所中,那时候的陛下尚且还不能和寇家匹敌,和陛下风里来雨里去这些年,肃贞皇后也不再是个没有见识的小姑娘,她害怕陛下知道真相,因此在死前通知了当时的国公也就是承郡王的父亲,将她的死因归咎于幼年余毒未清。
否则兴华帝一定会和寇家提前鱼死网破,到时候就是一场非死即残的恶战,这不是肃贞皇后想要看到的局面。
“后来呢?戏班子都被灭了口,又为何有现在的事情发生?”夜摇光想不明白。
承郡王有些赞叹的望着温亭湛:“想来温大人已经猜到。”
“到底是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承恩公一定想不到他的一念之忍,给宁家的头顶悬了一把刀。”温亭湛轻叹,侧首望着夜摇光,“承恩公应该第一时间将戏班子全部灭口,但为了不让人起疑,他给了自己女儿和情郎远走高飞的机会……”
这是温亭湛通过戏班子灭亡的时间推算出来。
“是啊,父亲太仁慈,更没有想到他派出去的人,其中一个还是妹妹的仰慕者。”承郡王喉头发苦。
“仰慕者……”不会就是那个杀了戏班几口的凶手?而他其实不是怕被灭口才逃到吐蕃,而是自己制造了一场假死,追着宁姑娘追到了吐蕃,一直默默的守护?
似乎为了印证夜摇光的想法,承郡王有些颓然的开口:“两年前的确是我买凶杀人,死的也正如温大人所想,非我亲子,他是我妹妹的野种。家妹去后,那护卫杀了那个和家妹私奔的男人,让那人去黄泉陪伴家妹,抱着家妹的孩子寻上了我,要我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他手里有一份证明肃贞皇后身份的证据。”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第2265章:承郡王的谋划
“那份证据落在了岳书意的手里,在三年前。”也就是岳书意让小小和连山送回吐蕃的东西,只不过岳书意一定做了妥当的安排,只怕岳书意不开口,他们绝对寻不到。
“这些年,盯着宁家的人实在是太多……”承郡王有些无奈的叹息。
宁家不敢轻举妄动,他一再的低调行事,可随着陛下越发年迈,萧士睿在温亭湛的辅佐下日渐势大,在他们俩身上寻不到短处,自然有些人会动歪脑筋。否则,他如何能够让那人逍遥在外这么多年,且任由他威胁呢?都是因为那人出自承郡王府,对承郡王府太过于了解,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将之拿下,他害怕一个不慎,将肃贞皇后的事情捅出来。
承郡王府是小,但那戏子的身份一旦戳穿,朝臣会咬着肃贞皇后的清白不放,会质疑太子殿下的出身,就会牵连到皇太孙,这是真的会动摇国本。
“你是两年前才知晓这份证据阴差阳错落入了岳书意的手中?”温亭湛并不是所有细节都已经想明白,隐隐有猜测,但他还是想要把来龙去脉全部理顺。
承郡王无力的点了点头:“不瞒温大人,这护卫曾经是承郡王的护卫统领,深受家父的器重,对别人他或许不知如何防备,但对于承郡王府,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要挟,老夫并不曾派人去盯着他,家妹的骨血好歹也是宁家的人,我原本打算就这么将他养着,日后继承承郡王府也无妨,可宁绪洲他不是个草包,还是个野心不小之人。”
承郡王口中的宁绪洲是两年前天一居所杀的人,也是他的外甥。从承郡王的口中,夜摇光和温亭湛知道,宁绪洲仗着陛下对宁家的荣宠,在海津府都快做了土霸王,甚至干涉到了海津府知府的任免。举凡来到海津府的知府,如果上道听他的话,就能够顺顺利利,但他搜刮民脂民膏,甚至纵容怂恿包庇这些人,从中牟利。整个海津府谁敢不听他的话,轻则被孤立被检举革职,重则还闹出了人命……
承郡王府除了肃贞皇后那一点事情,可以算得上无愧于天地良心,一门忠烈的名声眼看就要毁于一旦,承郡王又不能大义灭亲,否则肃贞皇后的事情就瞒不住,但让他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外甥毁了承郡王府,他又做不到,于是他费了很大的功夫寻了一个和宁绪洲有着几分相似的人回来,如同当年培养肃贞皇后一般,秘密的培养着这个人,让他一举一动模仿着宁绪洲,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将这个宁绪洲给不着痕迹的换掉。
却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展开计划,就得知了那个能够威胁他的人早已经死了,这些年照例送来年礼警告他的东西,是那人死前安排好的东西,原本一个好消息,却更没有想到这份证据落入了岳书意的手中。
岳书意应当是知道兹事体大,所以他也担心这是构害,是有人给他设套,他要先核实。承郡王就不得不行动起来,因为关注起了岳书意,承郡王才知道了岳书意的发妻月氏,也才发现这么巧合,夏挽竟然是月氏的侄女,而且她们两长得很像很像。
“于是,你安排好了一切,等到时机成熟放出了风声,将岳书意引到这里来。”
“没错,我放出风声说夏挽是岳书意的亲生女儿,由不得他不重视。”承郡王并不知道月九襄母女是夜摇光亲自送入轮回,这件事岳书意心里明白。
岳书意会来,是因为他一早就知道这是承郡王给他下的套,但既然用上了自己亲女儿的名义,那就不会无的放矢,这才会回到咸宁又回到当年的汉源调查真相,夏挽是月九襄的侄女,这一点他估计早已经了然于心。
“你算准了一切,岳书意的忠君之心,你用了我的身世来威胁他,你需要宁绪洲有个正大光明的死因,不被任何人怀疑,不会去顺着宁绪洲查出肃贞皇后的真实身份,而你还掌握了夏挽的生死,于公于私岳书意没有和你讨价还价的理由。”温亭湛淡淡的看着承郡王,“郡王爷,你不了解岳书意,今日这套若是旁人所设,他会主动向我坦白,可设套的人是你,你是他的恩师,你当年在帝都对他的提携对他的恩情,他铭记于心,因此他才用生命成全你。”
一直挺直背脊的承郡王突然有些颓然,他先是震惊,而后深思最后化作狼狈:“人不能生恶,一旦有了恶念,就看不到旁人的善。”
“我现在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世’。”温亭湛不去深入调查,不想他调查的痕迹被别人察觉,这样完全不像他细致谨慎风格的来寻找承郡王,这才是最主要原因。
“是岳书意向你漏了痕迹吧?”承郡王理所当然的觉得温亭湛会知道这件事,应该是从岳书意那里得到了口风,才会查出来,“老夫是太子殿下的舅父,肃贞皇后在临终前将他托付老夫照料,老夫对他自然是倍加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都隐瞒不了老夫,太子殿下对你母亲是一片情深,若非他知晓自己寿命不长,你母亲不会扶灵回乡,他们不会分离,而他也不会另娶旁人,太子殿下不像陛下重情分,而是真正的重情……”
明德太子和柳氏果然不是简单的情分,不知道柳氏那边是如何,但是从承郡王口中,夜摇光可以笃定柳氏的确是明德太子的朱砂痣。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能活三十多年,他不想让心爱的人成为寡妇,留在深宫孤苦一辈子,所以他狠心斩断情丝,将她放开,期许她像所有贵女一样能够嫁个如意郎君,平平淡淡都好只要有个人能够常伴她一世便可。
至于太子妃,若非当年她撞破了宁安王生母的秘密,吓得将太子撞入池塘,令太子病情恶化,太子不想她无辜牺牲,太子殿下不会把她留在身边。
第2266章:太子与柳氏的故事
后来太子了解了太子妃在娘家的处境,也是个可怜人,以太子妃在家里的地位,永远不可能得到重视,到了年岁必然也就是孔家一个联姻的筹码,那时候的太子妃小小年纪,却因为自幼苦楚无依无靠很是有主见,太子殿下也没有把她当做孩子,而是正大光明的问她愿不愿做这个注定了的寡妇。
至少她可以脱离孔家,至少他活着的这些年,他会给她属于最尊贵女人的一切,就算他死了,他也会为她安排好,未必能够让她一生荣华富贵,但定然可以保住她一世无忧,绝对无人可以践踏,让她有尊严的活着。
太子殿下说这些话的时候,刚好得知太子病重的承郡王去探望,对于承郡王太子是不避讳的,也希望他死后,承郡王能够知道他的承诺,对太子妃多加照拂,因此没有比承郡王更清楚,太子和太子妃的婚姻算得上一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交易。
温长松死的时候,温亭湛已经开始记事,六岁的孩子自然是对父亲有孺慕之情,他心里对他慈爱有加的温长松才是父亲,因此听到承郡王的话他的情绪有所波动,夜摇光无声的握着他的手,即便承郡王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夜摇光的心里始终不曾有半分动摇。
“后来呢?”不论如何,他们是需要把这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和温亭湛讲给承郡王的故事,算是等价交换,温亭湛会替承郡王一劳永逸的解决肃贞皇后的事情,承郡王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告诉温亭湛,这已经是他们无声达成的协议。
“一切都因放不下啊……”承郡王长叹一声,“太子殿下的身体日渐衰弱,可他放不下你母亲的婚事,他想要亲自给你母亲挑选一个对她一心一意,家世好身体好品行好的郎君,你母亲是个刚烈果断的人,打从殿下的婚事定下来之后。你母亲就断了所有和殿下的联系,那时候你母亲也不过刚刚到了相看的年纪,尚未及笄。柳家原本柳居晏就不受待见,连带着你母亲处境也不好,太子殿下秘密安排的亲事,不知后来如何被你母亲察觉,那是时隔两年你母亲再次给殿下来信,我从未见过他笑得那么满足……”
可有多期待多满足,看到柳氏信中字字锥心,就有多痛不欲生,太子殿下就因为这一封信当着承郡王的面吐了血,昏厥了过去,之后反反复复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承郡王也是吓得六神无主,加上太子的几位兄弟越发的蠢蠢欲动,不论是太子本人,还是承郡王都无心去关注柳氏,却没有想到柳氏正好在这一个月出了大变故。
“你母亲当年那一场意外,是柳居旻亲自安排,但有柳市荏的默许。”承郡王抬眼对温亭湛道,这是他事后亲自查出来,其目的他倒是不确定,不过极有可能是以此来逼迫即将高升的柳居晏退步,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是如此,“我查出真相之后,并未告诉殿下。”
不但没有告诉,还特意动了手脚,让殿下当真以为这是一场意外,否则他太清楚柳氏在太子殿下的心中有多重要,柳家会被太子打入泥泞里,但那时候的朝堂哪里容得下他这样肆意妄为?陛下也会因此对他失望透顶,且柳氏更会因此而被推到风尖浪口。
看着温亭湛紧绷的脸,承郡王接着道:“太子殿下才刚刚好转,他求着我替他想法子,让他去豫章郡,你没有见过你的父王,他是个清贵至极,这一点和你像极了的人,他一辈子哪怕被病魔折腾得死去活来也没有求饶一声,可他为了你母亲求我……”
承郡王深知如果太子不亲自来一趟,他的身子会彻底的垮下去,只怕最后几年也坚持不住,最终他还是想了法子带着太子以求医为由,得到了陛下的许可,微服来了豫章郡。那时候正是柳氏被柳家族人逼得最狠的时候。
都以为柳居旻是因为柳居晏的让步才放过柳氏,其实不是,而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私下见了柳居旻,太子殿下从未怀疑过承郡王,当真信了那是一场意外,碍于柳家的家风,他恩威并施才压下了柳市荏,柳氏得以脱离柳家,带走她所想带走的东西。
太子殿下正在忧愁他要如何才能够保护好柳氏,安排好柳氏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柳氏转头嫁给了温长松,当时太子殿下的痛苦,是承郡王这辈子都深刻无法忘怀,但令承郡王更加没有料想到的是,在太子殿下再三亲自试探过温长松的品行之后,他竟然真的成全,没有参加柳氏成婚,狼狈而又慌忙的逃走了。
夜摇光看着温亭湛,元奕掌握的证据,柳氏和温长松是形婚,那么是不是这就是原因,柳氏想要和太子一刀两断,才会选择嫁给温长松,让太子知道她已经有归属,日后不劳他为她操心?
这样果断,这样刚烈的柳氏,又怎么可能在和温长松哪怕是有名无实的婚姻下和太子殿下再度产生纠葛?
似乎是知道夜摇光他们的疑问,承郡王继续回忆:“当年老夫也以为殿下和你母亲就此不再有所牵扯,可世事无常……”
承郡王带着太子来豫章郡求医并不是无的放矢,否则那是欺君大罪,兴华帝知道了他和太子都是罪责难逃,还会牵连柳氏,太子如何会这样不计后果?实则真的是有位神医在豫章郡,太子心灰意冷,但那位神医的学徒是故人,这位故人不是旁人,正是杜荇。
太子不愿治疗,还激起了那位神医的脾气非要治一治,加上杜荇帮忙,太子还真的渐渐有了起色,每年三七月要来医治,这事儿频繁了哪里瞒得住?于是不安分的人都动了手,太子在一次刺杀之中又遇上了柳氏。
“殿下的毒每拔出来一次,就会内火攻心,须得……”承郡王看了看夜摇光,措辞婉转,“须得阴阳调和,这也是为何太子妃后来会陪着殿下在豫章郡的缘故,那日殿下刚好拔毒,大量刺客追杀而至,我寻到殿下的时候,殿下安然无恙,身边只有你母亲一人……”
第2267章:承郡王的目的
“那是何时之事?”夜摇光蹙眉,阿湛比她小三岁,如果这件事发生没有多久,那她已经在温家三年,不过虚岁三岁实际也就是两岁,夜摇光想要记起来不可能,除非再一次去翻动她的记忆,但实在是太耗费精神力,损伤极大,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冒险尝试,一个不慎还会伤及神魂,对于修炼者那就是极大的麻烦。
“十月之后,温大人降生了。”承郡王从侧面回答了夜摇光的问题,而后他的目光变得特别恍惚,“老夫跟在殿下身边二十多年,除了和你母亲相识的那段岁月里,再也没有见过他笑得那般开怀的时候。”收回目光,承郡王直视着温亭湛,眼神变得有些锐利,似乎想要穿透温亭湛,“他亲口告诉我,你是他最期待的孩子,而且是个儿子!”
承郡王最后一句话重重的敲在了夜摇光和温亭湛的心口,太子殿下亲口对承郡王说,温亭湛是他的儿子?难怪,承郡王如此笃定。
她的目光晃动,有些愣愣的看向面色越发冷沉的温亭湛。握着温亭湛的手,她沉默不语,这个时候她只能紧紧的抓住他,给他力量,让他知道她无时无刻都陪在他的身旁。
低头看着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妻子,她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知道她在担心,担心他承受不了,其实这个事情如果是乍然得知也许他会受不了,但他已经过了缓冲期。元奕将证据交到他的手上时,他怀疑元奕是给他设了套,因此半信半疑自己去彻查过,他查出来的结果也和这个八九不离十,心中早就已经下了结论,如今只不过更进一步证实了而已。
“你的睿智不似温长松也不似柳氏,更肖殿下,你的样貌偏重于柳氏,但你的气韵却和太子如出一辙,当年在闻喜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殿下的孩子。”温亭湛高中状元的时候,承郡王也在,不过是远远的看过温亭湛一眼,“你出生没有多久,殿下的便中了暗算病入膏肓,殿下因何亡故,你已经查出来,是聂太后联合寇家在殿下的衣袍上浸了毒,殿下对外是宣称重病不治而亡,但其实是毒发身亡,这是陛下心中一直解不开的结,陛下一直以为那是寇家所为,却没有想到聂家也掺合了一脚,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应该你还殿下一个公道。”
“我很后悔,后悔当年没有将你从温家带走,带回皇宫,哪怕是捏造一个你的生母,不牵连柳氏也好,若是你长在宫廷,陛下这些年就不用这般殚精竭力,以至于熬坏了身子,士睿就可以如他心愿做个逍遥闲散的王爷,没有想到你是这般的睿智果决……”承郡王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遗憾和悔恨。
当年太子殿下故去,死前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永远不可以对外提及柳氏一家人,永生不得去打扰他们的安宁,他没有办法不答应,而后殿下去世,他便离开了帝都,彻底的回到了海津府,毕竟海津府还有个麻烦他得盯着,就没有去过问温长松一家。
重新再想起温长松这个名字,是温亭湛在文赛扬名,温亭湛那篇‘红颜祸水否’的言论送到帝都的时候,他正好陪伴圣驾,兴华帝对他的赞叹,并且直言要将培养成为萧士睿的左膀右臂,出于对萧士睿的关怀,承郡王才去查了温亭湛是何许人,这才知道温亭湛的身份,也才知道温家的变故,可那时候他除了装糊涂,除了将这个秘密掩藏,还能如何?
“为何要告诉岳书意。”温亭湛想不明白的还有这一点。
承郡王是个有城府有智谋的人,岳书意虽然正直不阿,但也不是不懂变通,肃贞皇后的事情,他知道有多严重,他不会轻易的去挑开,否则不会花了近三年的时间,但承郡王容不下宁绪洲是真的,他迟早要杀了宁绪洲,且让宁绪洲死的不引人怀疑。这样是一定要过了岳书意这个九州巡抚这一关,可承郡王不会不知道他用温亭湛的身份做要挟,岳书意会提醒温亭湛,不会让温亭湛日后再因此遭人构害。
“老夫想知道你的态度,也渴望你能够给我承郡王府一条生路。”承郡王如实相告。
如今温亭湛已经羽翼丰满,整个天下没有几处地方无他的人,他的威望他的能力都在萧士睿之上,如果他是皇子的身份揭露,也不知道多少人渴望拥立他,是以承郡王才想知道温亭湛到底是什么态度。宁王府的事情,任何来查都会可能被翻案,包括岳书意,因为翻案的那个人是温亭湛,所有人都会信服,可如果是温亭湛出手,没有人会怀疑,他相信温亭湛有能力将之处理的干干净净。
“我可以助你,但你须得告诉我,你们宁家和鲛人族的关系。”温亭湛提出了条件。
承郡王似乎早就知道温亭湛的想法,他轻叹一口气:“具体之事老夫也不甚清楚,是祖父曾经透露过些许。家父年少时曾经迷恋过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这个女子来路格外的神秘,祖父查无所获,又觉得她的容貌过于美丽,便怀疑她是精怪,因此几番试探,用尽了法子才看到了她的鱼尾人身,这才知道她是深海传说之中的鲛人,后来祖父请了高人将家父的记忆抹去,为家父聘了母亲。”
说着,承郡王就走了出去,温亭湛和夜摇光自觉的跟上,承郡王带着他们去了一个被封锁但是打扫干净的屋子,屋子里很多陈旧之物,他将一幅画轴和一个盒子拿出来递给温亭湛。
温亭湛拿过画轴展开,上面是个鱼尾人身的女子,这个女子的容貌极其的美丽迷人,她的鱼尾上是乾阳拿回来那种贝壳般的鱼鳞,夜摇光展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果然是一片鱼鳞,和散落在洞府里面的一般无二。
第2268章:她比江山更重要
显然,这个鱼鳞的的确确是来自于这个鲛人,算了算年岁夜摇光和温亭湛大概可以笃定,她就是海皇的妹妹,亓的亲生祖母。
“承郡王,您可知她后来的下落?”夜摇光迫切的追问。
承郡王却摇了摇头:“祖父未曾透露,不过温夫人和温大人慧眼如炬,也定然是看出了些门道,就在大约几个月前,我在花鸟市场看到一个卖锦鲤的老头,他有一条色彩斑斓的锦鲤,片片鱼鳞宛如珠宝生辉,花了大价钱将之带回家中悉心照料,某一天我喂鱼之时竟然莫名昏倒,而后做了个梦。梦见鱼仙,若非我幼时就在祖父这里见过这幅画,我只怕要被它所忽悠,它和画中人一样,是半鱼半人。他说想要助我,问我可愿意。”
难怪夜摇光觉得承郡王府一点浊气都没有,果然亓来过这里,不过亓估计没有想到,承郡王知道鲛人,它这一套入梦反而弄巧成拙,所以承郡王拒绝了它,但它身为灵修自然又不能对承郡王如何,尤其是承郡王还是高官郡王爵位,便无功而返。
果然啊,是她想复杂了,这两件事情并没有交叠,她都被亓折腾的草木皆兵,但凡有灵修的痕迹,就免不了想到是它的阴谋。夜摇光没有想到亓竟然被拒绝了,就这一点他对承郡王就刮目相看。固然有承郡王早知道它是鲛人的缘由在里面,但人家可以轻易把他弄晕,又入他的梦,他还能够不畏惧,不屈服,这份胆量没有几个凡人能够做得到。
“多谢郡王爷如此坦诚,既然郡王爷这般爽快,我也不隐瞒,尽管郡王爷所说皆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可我依然有所疑虑,便当真我是明德太子的骨血,在我心里我只认一个父亲,他没有显赫的家族,尊贵的身份,但却给了我记忆力不可抹去的慈父温情。”温亭湛正色道,“或许郡王爷觉得士睿不如我,您遗憾当年没有捏造一个身份将我送入宫廷,可我感激您。且我也告诉你,士睿比我更适合做九五之尊。”
承郡王愕然,只怕有眼睛的都看出来萧士睿和温亭湛之间谋略手腕的差距。
“郡王爷,我曾经教导士睿,帝王不需要聪慧过人,只要他懂得用人,懂得用权,这世间从来不乏能臣将才,士睿有一双慧眼,且他懂得看人。”温亭湛向承郡王解释,“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永远及不上士睿,他有情有义却不重情重义,无论何时他能够端正一颗心,而我不能,我不重情重义,我痴心痴情。我若为皇,除非永远不让我碰到牵扯我夫人之事,否则我必倾覆山河,哪怕是生灵涂炭,也要保她一世无忧无痛。”
这样的他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帝王,就算是夜摇光梦中,他没有她也登顶至尊,可他却是个冷酷无心的人,天崩地裂他不想管也会随它去。是以,无论是有没有夜摇光,他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只适合做那指点江山的权臣,恰好遇上萧士睿这样百般信任他的帝王。
他因为夜摇光有情有心,凡是会多思多虑,尊重无辜的生命,也会顾念萧士睿一番兄弟情义,而真心实意不含个人感情的去为他筹谋,哪怕是遇上和夜摇光有关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像苗族对付金朱尼一样,利用一些势力,但绝不会过分的牵扯,不是没有那个权力,而是有所顾忌,有所在意。
和他比起来,萧士睿就是最适合做帝王的人,他没有男女之情的牵绊,不论日后朝堂上的事情牵扯到谁,他都不会为情所困所累,永远站在最公正的角度,做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领导者最无私的决断。
“帝王之位,在你心里当真如此不值一提?”承郡王身为男人,他见惯了皇权争斗,从来没有见过像温亭湛这样的人,他明明有可能振臂一呼坐拥天下,却不屑一顾。
“郡王爷,这世间每个人都有其努力生存拼搏向上的信念,才能够让他们百折不挠,心中充满希望。有的或是权势名利,有的或是衣食温饱,可我这一辈子只为一个人而活。”温亭湛的唇角轻轻绽开,浅浅的梨涡摇曳,“她比江山更重要。”
她比江山更重要。
古来不少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帝王将相,可从来没有一个如此郑重其事的对着外人说出这句话,这样明明该是让人觉得英雄气短的言辞,不知为何从温亭湛的口中说出,反而让承郡王由衷的钦佩,一点也生不出对温亭湛鄙夷的心思。
仿佛他做的说的都是对的。
直到此刻,承郡王才相信,这世间的的确确有一种人,无论他做什么,多么的离经叛道,多么的有孛常伦,多么的惊世骇俗,都会油然而生的信服,觉得那些都是理所当然。
这种魅力,承郡王只在温亭湛的身上看到。
“郡王爷,阿湛任满之后将会请辞,我们一家人决定隐世不出。”夜摇光目光闪动着光芒,她温柔浅笑的与温亭湛四目相对,将这个事情告知了承郡王,“其实,在您之前,我们已经知道一些关于阿湛身世的事情,并非从岳大人口中知晓,打从那一刻起,阿湛便已经决定为了我远离朝堂。我们这类人是忌讳嫁入皇家,否则必有大劫,若阿湛有了九五之心,便是我们夫妻情断之时。”
人生都是这样,有舍才能有得,有些人或许得到了很多,失去的较少。但终究还是有个度,一个人得到拥有得太多,就会遭天妒。温亭湛如果一定要做这个帝王,他们如果没有孩子,夜摇光会陪着他疯狂一次,大不了就是共赴黄泉,可现在他们有孩子,他们可以不怕他们任性要承担的后果,却害怕这份恶果降临在他们的骨肉至亲身上。
那是不可原谅的生不如死。
也是这一刻,夜摇光才明白为何温亭湛当日突然说要退出朝堂,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他们的家。
第2269章:案子已破
寒冬的风冷冽而又苍凉,吹在树梢之上,扑簌簌洁白无瑕的雪卷着艳红夺目的腊梅,漫天飞舞,房门虽然是紧闭,但开在一侧的小窗却还是在这一阵乍起的风中飘进了飞花,轻柔的打着旋落在了距离窗户最近的夜摇光肩头。
温亭湛的手温柔的替她拂去,那么自然的动作,明明他还在和承郡王说着话,夜摇光并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察觉,这意味着温亭湛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关于夜摇光的一切,承郡王活了快七十年,他的孙儿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看了许多男男女女,但从未见过如温亭湛这般长情的男人。
是长情。
为情而生不如死,为情而不惜一切的承郡王见过,但这些人的情都会在岁月之中变得平淡,或者变质成为一种亲人般的习惯关怀。他知道温亭湛和夜摇光成婚已经六年多,且自幼一起长大,可他依然能够在温亭湛的眼里看到如同未婚一般对妻子热烈的深情。
这一刻,他是相信温亭湛的话,在温亭湛的眼里,夜摇光比江山更重要。
“老夫相信温大人。”承郡王颔首,而后对温亭湛深深一拜,“承郡王府之事,还望温大人从中周旋,肃贞皇后的身份不已公诸于世,老夫杀人买凶之罪,任由温大人处置。”
怎么处置?一旦要合理定罪承郡王,就必然要暴露承郡王谋害宁绪洲,亲爹杀亲子,多少人会怀疑,这其中的猫腻?还不来查个水落石出?
“棺材里的人是夏挽所杀,夏挽是你的棋子,毕竟养了好些年,心里很痛吧。”温亭湛忽而语气轻淡的开口。
“果然一切都难逃温大人法眼。”承郡王苦笑着承认。
“其实很简单,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岳书意、夏挽和死者……”温亭湛姑且把假冒宁绪洲的人称之为死者,实在是不知道他叫什么,也没有必要去追问,“我查过尸身,死者并不是死于后脑重击,死因是胸前的蛊毒,承郡王安排的很巧妙,却不知我与内子曾去过苗寨,内子与苗寨的族母乃是金兰姐妹。我对蛊虫也是知晓一二,细小的蛊虫若是入人体可以做到不留痕迹,但任何蛊虫都会影响人的言行举止,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您又自己下不了手,便选择了让他当着岳书意的面儿死,因为若我没有猜错,当日夏挽看到岳书意将死者推开,她毫不犹豫的上前去搀扶,也就是在那一瞬间,要了死者的性命。”
其实这里面有诸多东西还是夜摇光的话起了作用,夜摇光见到夏挽第一面就觉得夏挽很矛盾,夏挽复述了当日她看到的经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就算她从小遭遇,让她心冷如石。可她明明说她在利用宁绪洲,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免死金牌死了,承郡王府再宽容大度,不追究她的责任,以后也不会再照拂她吧?
她却依然那样的平静,身上没有看透生死的凛然大义,就算还想活着的人,既然如此她何故再提到唯一给她安稳的人死了却一点惋惜,为难,忧愁之色都没有。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就算宁绪洲死了,也有人照顾她,让她不至于成为卖身求存的人。
放眼整个海津府,得罪了承郡王府宁家,和承郡王府嫡出世子之死扯上关系的人,就算承郡王不追究,也有的是一大把人阿谀奉承,自以为是的想要替承郡王出口恶气,以期待让承郡王多看他们一眼,从而践踏她。
那么镇定自若的夏挽,如何能够看不明白?这就和她的反应有些违和,也是从见过夏挽的第一眼,温亭湛就把凶手锁定在了承郡王本人身上,只有承郡王才能够让她这么心平气和。
“摇摇,信。”温亭湛将手伸到夜摇光的面前。
他有很多东西在夜摇光的芥子里,什么东西是什么他从来不说,夜摇光也是随手放进去,信就更加数之不尽,但夜摇光就知道温亭湛要的那一封特别厚,在从苏州出来前交给她的。
这份默契,让从夜摇光的手里接过信的温亭湛眼底荡开融融柔光。
“郡王爷要的答案都在里面,接下来要如何做,郡王爷想必明白。”温亭湛递到了承郡王的手上,就牵着夜摇光的手离开。
走过长廊,寒风吹起了他的衣袍,院子里的寒梅随风而来,夜摇光忍不住侧首看着目不斜视,从容往前的温亭湛,他的轮廓不是那种刚毅的男子,但线条流畅,他的五官既不阴柔也不刚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刚柔并济,他的眼睛如深海之中的黑珍珠,幽深神秘,华光内敛。
青丝飘扬,清眸拓墨,丰神镌刻,毓灵内秀。
这就是她的夫君,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他都是那么的雍雅清华,让她骄傲而又迷恋。
她就这样任由他牵着手,走到了正堂,知道喻擎和龚西政迎了上来,才回过神。
“温大人,案子……”龚西政试探性的问。
“案子已破。”温亭湛回答。
“已破……”
龚西政和喻擎眼底都是惊骇莫名,他们来了这里半个多月一筹莫展,温亭湛就来了三日……
案子就已经破了,还有两日就是年关,他们还以为又要拖到年末,却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够赶回去和家人团聚,共同守岁,要知道海津府比邻帝都,可是很近的!
“那凶手是……”喻擎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他从来不怀疑温亭湛的判断,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凶手到底是何人。
龚西政也是万分期待的看着温亭湛。
“此案凶手共有三人,二位大人可亲自去问郡王爷,若是手脚快,今晚便可以出发呈上帝都,等待陛下发落。”温亭湛礼貌的含笑回答,“明日一早我们夫妻便会离开海津府,若有疑问之处,二位大人见过郡王爷,再来寻下官便是。”
言罢,温亭湛和夜摇光就相携离开了承郡王府。
第2270章:三个凶手
“阿湛,你说的三个凶手,是……”坐上了马车,夜摇光才询问,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摇摇,这件事我做不到绝对的公正,但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让所有人都得到惩处。”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柔声对她道,“凶手是承郡王、夏挽、岳书意,一个主谋两个帮凶。”
“他们三就这样成为了共犯?”夜摇光明白了温亭湛的意思。
“不论初衷如何,不论内情如何,妨碍司法公正,杀害无辜生命,都得付出代价。若人人有苦衷,就可以枉害他人,这世间哪里还有安宁可言?”温亭湛对着夜摇光的颔首。
“是啊,这件事最无辜的就是躺在棺材里的人……”夜摇光轻叹一口气,而后对温亭湛道,“你虽然是陪着我去给广明过了生辰才来海津府,其实早就已经着手调查。”
夜摇光知道,温亭湛递给承郡王的那封信里应该全然是宁绪洲做下的恶。
“最初我也和你想得一样,岳书意去海津府不是巧合,郡王府必然不干净。”温亭湛说的不干净,指的是承郡王府一定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被岳书意洞悉,“因而我就派人去追查,发现了宁绪洲坐下的事情。虽然宁绪洲罪行累累,郡王府也不像霍家有免死金牌,但我看了看宁绪洲的罪名,不至于牵连宁家满门。对于承郡王我多有了解,他不可能为了这么区区一个事儿就栽赃嫁祸岳书意,而且偏偏这个时候宁绪洲死在了岳书意的手上,就更加耐人寻味。”
一定有什么能够让宁家粉身碎骨的事情,才会让承郡王让岳书意做替死鬼,问题的关键自然就在宁绪洲的身上,其实就算玄月不说宁绪洲两年前就死了,温亭湛也会知道,只是迟早的问题,因为这两年宁绪洲太安分,安分的和两年前判若两人。
“就这样你就想到了宁绪洲的身世可疑?”这样飞跃的也太大了,夜摇光已经没有对温亭湛说这两个字,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变态……”
温亭湛低低的带着一点纵容的笑出声:“自然不会如此贸然怀疑宁绪洲的身世可疑,毕竟见过夏挽,我也只是知道承郡王是杀了假的宁绪洲之人,但却并不肯定是否承郡王早就知道这是个假的,而他自己又做了什么,这才顺势嫁祸了岳书意。”
“那你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宁绪洲的身世?”夜摇光疑惑。
“见到承郡王的第一面我就怀疑。”温亭湛回答,“宁绪洲这些行为,可以说是承郡王疏于管教,以往我并没有和承郡王交谈过,那日去验尸我发现承郡王是个满身正气之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包容得了自己的儿子行下这样的事情,承郡王又闲赋在家,就算发现得完,可要遏制自己的儿子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既然容不下,为何又管不了?”
是啊,作为老子管不住儿子,这种实在是少见,除非是老子年迈儿子掌家。可承郡王虽然年迈,他说一句话,在兴华帝那里比别人十句都有分量,就算他真的管不了,他又没有被禁锢被夺权,就不能找陛下教训这个不孝子?如此大义灭亲,陛下念在亡妻的份儿上,也不会责难这个大舅子,自然会把他不着痕迹,且被人抓不到短处的方式解决麻烦。
可承郡王偏偏没有这么做,如果承郡王是那种贪图权势的人也还说得过去,承郡王不是这样的人,他的行为就有一点说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敢,他畏惧宁绪洲。亲爹畏惧儿子,这亲爹还是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的正直人,这里面自然是大有文章。
“所以你去了桂林郡亲自去印证你的猜测。”对于温亭湛的敏睿,夜摇光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承郡王是个极其忠君爱国之人,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拿宁家覆灭来威胁他,都不可能让他作恶,唯一的可能就是牵连到太子……”说到这里,温亭湛顿了顿才接着道,“我原以为是牵连到太子殿下,继而牵连到士睿,去了桂林郡我才知道问题的症结出现在肃贞皇后。”
“仅凭推论你也敢去寻他这样说,也不怕……”说到一半夜摇光就顿住了,温亭湛看人很准,这样的行为也只能在承郡王身上行得通,换个人他不会如此,“就因为承郡王府在国公在世的时候,派人去暗杀了一群唱戏的,你也能想这么多。”
“其实是陛下曾经对我说过,他说肃贞皇后很喜欢听戏,而且一学就会,偶然一次还不慎说起过这个戏班子,因此在桂林郡看到案卷之后,我便有了定论。”一个名门贵女,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和帝王经历了多少千辛万苦,竟然还能够记得一个早已经没落不知多少年的戏班子,这个戏班子在她的记忆中该是多么印象深刻,又该是在她的人生里划下了多么深厚的一笔?
承郡王府的侍卫首领为何会去灭口一个戏班子?还是偷偷摸摸。如果这个戏班子得罪了承郡王府,承郡王多少理由借口让他们死的光明正大?而是什么让素来仁善的承郡王府如此大开杀戒?寻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真相自然也就不远。
“不过亓也真是够异想天开,竟然想把自己和皇室扯上关系,为了让你罢手,想要让士睿成为鲛人后裔!”如果承郡王真的和他合作,那岂不是承郡王的母亲就是鲛人,而肃贞皇后和承郡王也都成了鲛人之子……
温亭湛笑了笑不语,目光深远。
承郡王府世子被杀一案落下帷幕,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杀人的竟然是承郡王自己,承郡王在家颐养天年,不曾想儿子竟然阳奉阴违,背地里恶行昭彰,岳书意惊觉而来。发觉承郡王意欲大义灭亲保全王府名声,感念恩师不易,为了偿还恩情,他联合寻找到的发妻侄女替恩师顶罪。
所以,凶手有三人,承郡王是主谋,他们成为了帮凶,如何顶罪,犹待圣裁。
第2271章:送你盛世太平
温亭湛是协查,后期的事情和他无关,他仁至义尽的等了一整夜,不论是龚西政还是喻擎都没有来寻他,第二天一早他连招呼都不打,就带着夜摇光走了,连山和小小还是留下,等待着岳书意的结果。
岳书意不过是妨碍公正,并没有杀人,不过他作为九州巡抚知法犯法肯定不会轻,但念在这六七年他走遍大江南北,翻案无数,这一次又是为恩师顶罪,陛下自己又老迈,必然是不会重罚他,正好借这个由头将他调回去,革了官职,让他修养,等到陛下大行之后,新皇登基再重用他,这就是施恩,历代君王惯用的手段。
“就……这么不管了?”他们没有御空而行,而是坐在了由绝驰拉的马车上。夜摇光知道其他事情不需要温亭湛收尾,那肃贞皇后的身份?还有他自己所谓的身世都不管了?
“肃贞皇后那份证据,在岳书意手上,岳书意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没有了这份证据,便是有人猜到了又如何?如此惊骇之事,没有确凿证据,谁敢开口?”温亭湛逗弄着想过猫儿一样趴在小木床边缘的女儿,漫不经心的对夜摇光道,“至于我的身世……越是遮掩越容易露馅,顺其自然便是,若是陛下大行之前还未被闹出来,也就不足为惧。”
这事儿如果萧士睿已经当家做主,就算再多人更看好温亭湛,也不敢是一声叹息,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心思?左不过陛下也就这二三年的光景,实在是天意弄人,那就坦然面对,温亭湛也心中存疑,到时候将之彻底撕开也是好事。
岳书意其实是为了朝廷牺牲,他不敢把这个事情告诉温亭湛,因为他自始至终看不明白温亭湛,而温亭湛的能力又太强,他并不想温亭湛去争夺这个地位,否则不但和萧士睿情分到了尽头,且还会给刚刚趋于稳定的朝廷迎头痛击。
这些年,他走遍大江南北,可以说朝廷有今日的安稳,他也功不可没。就好比他亲自建起来的高楼,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垮下去,他希望温亭湛的身份永埋地下。
现下温亭湛已经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他自然是没有顾虑,温亭湛的人品他信得过,才会配合好承郡王的安排,承认了替师顶罪。
温亭湛和夜摇光并没有立刻回苏州,而是沿着两江雪灾最严重的地方亲自去走了一遍,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旅途之中度过了新年,却也是最沉重的新年,许多地方的灾情不容乐观。好就好在,各地的官商配合默契,一个上心,一个用财,不至于让人无家可归,冻死在大街上,就连那些乞丐也是妥善的安置。
“阿湛,我从来未见过这样的画面。”看到这些,夜摇光很动容,哪怕是后世所为的和谐社会,都没有这样的温情,都有人哪怕是做好事也是算计着。
她不是说这些人没有算计,但她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真诚。这一路下来,已经是年关,可没过县城的县令即便是封印,也会每个三到五日亲自去一趟设立的临时收容屋看完这些灾民,这样的举动也影响了守卫的军营,带着士兵不惧严寒亲自来维持秩序,甚至基本每个地方设立的收容所都有二三个大夫一天一轮值,可谓是将守在的百姓保护的滴水不漏。
“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可喜欢?”温亭湛低声在夜摇光耳畔道。
他承诺过,他会为她尽自己的努力,让这世间多一片净土;他说过,他要天下人都知道,盛世烟火是为她所绽放。本来他是希望有朝一日权倾天下,带着她登高楼远望,看到更宽更广的繁荣昌盛,但他的仕途已经止步于此,这才提前送给了她。
答应她的每一件,他都做到;许诺她的每一句话,他都实现。
寒风吹来,夜摇光突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这真的是她想要看到的盛世太平。
所为的太平,不是没有争端,没有恶人,没有血案暴乱,没有狂徒乞丐;而是在灾难面前,所有人都能够放下成见,放下私心,放下得失,挺身而出,奉献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夜摇光知道,这是温亭湛的上行下效,以身作则开创出的局面。这些在温亭湛手底下的官僚,为了讨好温亭湛也好,为了来年的政绩也罢,他们敢于这样落到实处的关心每一个百姓,这份举动不论目的为何,都值得歌颂。
正因为有了他们这些父母官都不畏天寒地冻的暖心之举,才能够打动这些百姓,让他们不害怕无论何时都安分的,尽量的不再给大人惹来麻烦。也正因为他们的感恩,他们的知趣,才会让这些供应物资的商户觉得自己的血汗钱花的有意义。
朝廷军政素来是两派,平时没事的时候还会争得你死我活,在一个地方从来是王不见王,有时候还会为了自己的权益互相算计,但这也是一种平衡之术。不论他们平时如何,但这一次他们能够抛下这些,一心为着百姓,这真的很难。
那些守着寒风的士兵,夜摇光看得肃然起敬,也会看到有灾民给他们端来热水,很简单的举动,会让他们觉得他们在风雪之中守护是一份温情。还有那些大夫,并不是官府安排,夜摇光有去打听,几乎都是自发自愿,从一个县影响到另外一个县,如此一层层的蔓延开。
甚至夜摇光还有一种荒谬的想法,这些地方官员,商户,军官,乃至类似于大夫的义工,似乎在别苗头,有一争高低的架势,就看谁做得更好一般。
“这世间,为善之人多余为恶之人,甚至许多为恶之人也未必心无善念,有机会堂堂正正做人,有机会被人所喜被人所需,他们都会更加的卖力,不分贵贱,人性如此。”温亭湛的声音在寒风之中飘远,“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正确的引导,一个表现的机会。”
第2272章:唯一不能答应的事
“阿湛……”
雪地里,夜摇光伸手圈住温亭湛的腰身,靠在他的怀里,她心中感触颇多,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很满足很满足。
温亭湛填满了她的心,甚至她的灵魂。
对于岳书意他们的裁决,是在夜摇光和温亭湛从江浙绕了一圈打算回苏州的路上就传来。虽然陛下已经封印,但这件事影响还是有点恶劣,亲爹杀了亲子,若是不早些判罪,只会引来议论纷纷。
宁绪洲作恶多端,罪证确凿,兴华帝很是恼火,斥责承郡王教子无方,疏于管教,又为了保全脸面杀人性命,私心过重。陛下到底没有将他问斩,剥夺了承郡王府的爵位,将承郡王收押天牢五年,承郡王已经年近七旬,这五年下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被释放。
这个判决,倒是没有多少人不服气,也没有觉得陛下徇私偏袒,就连御史都纷纷认可。至于宁府,宁绪洲两个儿子都在国子监,被勒令退学,宁绪洲这一脉三代不得入朝为官,其他宁家的人没有任何牵连。
岳书意知法犯法,兴华帝在大殿斥他有负圣恩,罢了他的官位,将他幽禁岳府。至于夏挽,兴华帝也许是气都已经出够了,念在她不能自主,受人摆布指使,倒没有给她牢狱之灾,而是杖责三十,既然她是岳书意的妻侄,就一并幽禁岳府。
“这对于夏挽而言未必不是因祸得福。”从此就摆脱了青楼,夜摇光轻叹。
“是承郡王求的情。”这事儿全程萧士睿都在场,自然是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温亭湛,到底是发妻的哥哥,在陛下的心里分量不同。
“承郡王是个守诺之人。”难怪夏挽可以这么轻判,忽而夜摇光歪着头,“你呢?”
温亭湛这又立了功,可以说这个案子根本就是温亭湛制造,在外人看来就是他破的案。兴华帝怎么着也得要有所表示才是。
“我已经上奏陛下,拨些粮款发放两江。”温亭湛正好有由头开这个口。
总不能让两江商户承担了一切,也不能让灾民只知道感谢他,感谢这些地方官员。但实在是今年雪灾的波及的并不只有两江,且相较而言两江虽然雪灾大,可损伤少,两江都没有开口请求陛下拨款赈灾,其他地方就更加不敢开这个口,那是往陛下的枪口上装。
但是温亭湛哪里能够让这些平日里不思为百姓筹谋,就知道鱼肉百姓的人这个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却来蹭他的好处?他的确可怜那些冻死的百姓,但毒瘤若是不遏制,日后会牵连的无辜弱小又岂是这次这么轻省?而且伤亡到一定程度,朝廷也会主动管理。
这下温亭湛就将自己协查之功化作了求拨款赈灾惠及于民,其他人也想要,行啊,先去立个功再说。
“物尽其用嘛,我懂!”夜摇光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好了。
温亭湛这一举动,真的是一箭数雕。两江的灾情他们应付的过来,可正如温亭湛所想,不能让他们自感谢温亭湛,感谢他们的父母官,必须还要感念兴华帝,兴华帝不给点实际行动,这种时候他们再怎么说皇恩浩荡,百姓眼里也只看得到真正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
可明明可以解决的灾情,朝廷哪里需要拨款?温亭湛这下给了兴华帝一个理由,同时等到这些东西都送到百姓手上的时候,也为兴华帝赢来了英名。再则朝廷不论拨款多少,在这些竭尽全力的商户眼里,都会觉得并非他们孤军奋战,朝廷和他们是一起在付出,会更加激励支援的商户,也更加会调动赈灾出力之人的积极性。
如此一来,就是上下一心,众志成城。
这样的同甘共苦,未来至少十年两江的百姓念及此,都会心怀感动,自然这十年两江会因为他们的安宁卖力,发展到一个高度。同样也会对其他地方影响深重,至于能够达到多少效果,夜摇光就不敢妄自断言。
“赢,从来不是个人,每个人都得到了好处,才是最大的赢面。”这一直是温亭湛的观念,只有所有人都心里舒坦,才能够真正的和平。
“理是这个理,但真正能够做到的有几人?”夜摇光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撇开能力不说,并没有多少人这么大公无私,心胸开阔。
活了两辈子,夜摇光见过了无数的人,但能够把任何事都做得这么尽善尽美的人。
只有一个温亭湛。
“阿湛,我突然……”夜摇光幽幽的喊了一声,他的目光移到她的身上,那双清湛的黑眸疑惑的望着她,她略带一点调皮的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我突然有点想做皇后了。”
温亭湛先是一怔,旋即无奈而又宠溺的笑了:“你不是突然想做皇后,而是想我做皇帝。”
想他能够像做两江布政使一般,做了皇帝将天下治理得犹如两江这么美好。
“摇摇啊,疆土每扩一寸,治理起来的难度和耗费的心力便会成倍而增。”一个天下并不像两个省那么好打理和统一。
“只要那个人是你,我便觉得总有一天会实现。”这是温亭湛给她的信心,她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难倒她的夫君。
“不管士睿了?”他要做皇帝,又将萧士睿置于何地?
“阿湛,我很了解士睿,他若知晓你……”顿了顿,夜摇光接着道,“他巴不得甩手。”
别看萧士睿这些年为了做好一个帝王付出了多少心血,换个人他或许不甘,但这个人如果是温亭湛,夜摇光觉得萧士睿会高高兴兴的做他的逍遥王去。和他那些叔叔们争斗,是为了活命,并不是为了皇权。
“摇摇,这一辈子我什么都能答应你,都能够让你如愿,唯独这件事不行。”温亭湛从未这么郑重其事的对夜摇光说话,可见他的坚定不移。
夜摇光心里明白,温亭湛不答应,是因为她是修炼之人,其实她可以废掉修为,从此不再窥探天机,这样他们也可以不再遗憾彼此的寿数,做一对平凡到老的夫妻。
但,他舍不得。
第2273章:萧士睿到来
“我只是有些遗憾。”夜摇光的叹息飘散在茫茫大雪之中。
正如温亭湛所说,她对皇后真的没有一点兴趣,以往温亭湛可以做个权臣,照样可以施展抱负,指点江山,名扬万里。尽管温亭湛一再的说,他并没有什么执念,但那不过是相比而言,这些没有她和孩子们重要而已。
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抱负?空有情与爱的人生也是不完整,每个人再豁达也是需要有什么来体现他的意义和价值。就像夜摇光自己,她就喜欢斩妖除魔,就喜欢为人去灾消难,这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好比人需要工作,未必是为了财富,也许只是为了学以致用,只是为了让人生更加的圆满。当年温亭湛对她说给他三十年,他就和她去四海为家。夜摇光拒绝,并不是担心他操劳过度,为了实现这个承诺而奋不顾身,而是希望温亭湛的人生更完整。
现如今,他不做皇帝,也不能留在仕途。否则随着他的人脉,人气,功绩的增加,一旦这件事情掀出来,就算他自己无心,也有太多的人疯狂的想要把他推上去。
可是,他还这么年轻,不到三十岁,就要让他离开那个令他发光发热,为他而存在的圈子,随着她一起去过另外一种生活,她知道有他们母子陪伴,他不会孤独不会寂寞也不会难过,甚至也相信到了如今,便是融入她的圈子,温亭湛也能够做的很好,甚至很快适应。
可到底,不一样,她的心里难免有所遗憾,为温亭湛也为天下百姓感到遗憾。
温亭湛幽深漆黑的双眸忽而深深凝望着夜摇光:“摇摇,你想让我把这事儿告诉士睿。”
被看穿了心思,夜摇光一点也不意外,他们都太了解彼此。
低下头,夜摇光看着自己的手伸到他的手掌心,与他十指交扣:“阿湛,我只是觉得可惜。我知道,这天下并不是没有了你我就会大乱,可终究是觉着你就这样离开,你的人生并不完整,别说我这是胡思乱想,你再心如止水,再波澜不兴,你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也要俗人的七情六欲,不过是你更懂得克制和取舍,没有人心里没有梦想,没有梦想的人是行尸走肉。也不要告诉我,你的梦想是和我长相厮守。”
夜摇光承认,在温亭湛没有入仕之初,她没有体验过温亭湛为官之后,和他辗转各地的生活,心里的的确确有些忐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她会不会无聊,会不会成为一个天天见不着夫君的怨妇,虽然这不是她的性格,但她也是会想过。
及至这些年和他从帝都到青海再到两江,她才发现在她害怕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他有他的领域让他大展拳脚,散发光芒;而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劳碌充实生活,他们会互相帮助,互相担忧,互相体谅,互相包容,这样无数的情感交织才有这么美好的人生。
也正因为他们两有各自的空间,各自的朋友,所以人生才真实才多彩。随着温亭湛定下的隐退之期越发的逼近,夜摇光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心里也不知为何突然会有种落空的感觉。
不问世事,神仙眷侣,这是很多人的美好期待。夜摇光也希望有朝一日和温亭湛这样,但并不是现在,她和他都还没有到看破红尘,厌世心灰意冷的地步,而且要做神仙眷侣,也不想带着孩子们,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希望把孩子们养大,看着他们独当一面,成家立业,这样再和温亭湛安安心心的离开,也会更加利于孩子们的成长。
他们是大人,可孩子不是,他们需要一个环境,让他们懂得如何与人相处,如何看明白人与人的不同,以后才能够放得下手。什么年纪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她和温亭湛都不到隐居的年纪,不仅仅是孩子,还有他们那些朋友,那些牵挂。
“摇摇,我们回家吧。”温亭湛轻柔浅笑,没有应答夜摇光的话,而且牵着她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们一家人在正月初八的时候回到了苏州,在家门口看到了不少生面孔,这些人都带着刀,站得犹如松柏般笔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侍卫。这些人显然是认识温亭湛,对温亭湛的态度也是相当的恭敬,夜摇光和温亭湛才刚刚入了府宅,里面就迎来了两个人。
是萧士睿和喻清袭,夜摇光看了看温亭湛,两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允禾,你和摇姐姐为何不早几日回来,我可是等了三日。”萧士睿抱怨着。
“你们俩怎么来了?”夜摇光惊奇。
“是允禾让我来看看民间疾苦,这一次皇爷爷给江苏、江浙两省拨了一批粮款,大过年的官员难得放个长假,也就别为难他们,正好我许多年未出帝都,又是来两江,这就带着素微亲自押送粮款,随便看看你们。”萧士睿已过了而立之年,正是一个男人成熟稳重的时期。
虽然他的眉目内敛了不少,但依然还是那个他们在书院里相识的萧士睿。
“摇姐姐,我可真的是想你了。”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前的年关,夜摇光和温亭湛为着福安王和霍家的事情回帝都,不过也没有好好叙旧。
“你啊,可真是心大。”夜摇光都不知怎么说喻清袭了,跟着萧士睿跑到苏州来,那东宫岂不是都交给了尚玉嫣,夜摇光信任尚玉嫣的人品,可东宫多少孩子,也不怕尚玉嫣有个疏忽照料不周的地方,竟然把三个孩子都交给了尚玉嫣。
“摇姐姐你放心,现在数我最清闲,东宫不但有玉嫣还有曹布德,几个孩子对她们两也是喜欢得不行,曹布德本身也像个孩子,带着他们几个不是问题,我从未离开过帝都,这次是我求了殿下许久,才有机会。”喻清袭敢来,自然是放得下心。
她的几个孩子最小的也已经四岁,都不是撒不开的年纪。
第2274章:如实告知
夜摇光和温亭湛夫妇将两人招待进去,他们俩已经在这里住了三日,喻清袭特别喜欢夜摇光这栋宅子,苏州园林秀雅唯美,和帝都的气势恢宏各具特色,但喻清袭的性格更偏向喜欢这里,觉得夜摇光的宅子一辈子都看不够。
好久没有见到他们,夜摇光将叶蓁和桃蓁交给稀罕他们俩稀罕得不行的喻清袭,亲自去过问了厨房,然后下厨准备做一顿好吃的招待他们。
四个人凑在一起,就像平常的两对深交的夫妻,有聊不完的话题,可惜年关的时候陆永恬和卓敏妍回了扬州陆家老宅,而乾阳和褚绯颖夜摇光也让他们回褚家看看,不然可以把闻游夫妻也叫来,那就能够好好聚一聚。
并没有聊多久,也许是顾念夜摇光和温亭湛他们奔波回来,天刚黑没有多久就散了场,温亭湛带着夜摇光回了水色桃夭:“摆一些士睿爱吃的东西。”
“你让人去把士睿请来了?”把两个孩子哄睡的夜摇光轻声道。
温亭湛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开始烹茶:“我和他是该聊一聊。”
“好,我去准备。”虽然他未必有胃口吃,但夜摇光却明白,这是最好的结果。
这件事由温亭湛亲口告诉萧士睿,是尊重,是信任,也是维护他们之间的情份。
很快,萧士睿就被卫荆撑着小船而来,虽然今年的苏州格外的冷,大雪小雪不间断,但夜摇光的宅子布了阵法,家里的小河流自然没有冻结。
“摇姐姐,你这里可真是人间仙境。”萧士睿看着飘垂的桃花,啧啧称奇。
“喜欢的话,等你把儿子养大,轻松自在的时候,我也给你弄一个。”夜摇光笑着道。
“摇姐姐,你这话我可当真了!”萧士睿咧嘴一笑,走到温亭湛在的亭子里坐下来,“允禾,你早些给我把继承人养大,像你一样能力卓越,我也早些可以逍遥快活。”
“这般不想做皇帝?”夜摇光把准备好的萧士睿爱吃的糕点端上来。
“摇姐姐你还不了解我,我不是那块料,若非为了活命,我哪里想问鼎至尊,别人看着千好万好,与我而言就一个字:累!”萧士睿也不顾及,用夜摇光放在一旁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抓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抱怨,“要不是这两年允禾为我清理了障碍,我真是只有一种想逃离皇宫的感觉,每日呆在宫里,总觉得喘不过气,这皇帝我若是做个十年,只怕就闷死。”
“胡说八道什么!”夜摇光不满的低斥他一声。
“我这不是在你们两面前,才这么畅所欲言。”现在他也只能在夜摇光和温亭湛他们面前吐露心事,不戴面具,夜摇光还呵斥他,萧士睿觉得委屈。
“都三十多的人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夜摇光白了他一眼,在温亭湛的身边坐下来,“阿湛打算明年任满,就离开朝堂……”
“什么!”萧士睿蹭的一声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夫妻两,眼里全是被他们夫妻两抛弃的幽怨。
夜摇光低下头不去看他,温亭湛将放在旁边的东西无声的推到他面前。
萧士睿浑身上下都是控诉的气息,气呼呼的把温亭湛推到面前的盒子打开,将里面整理好的,温亭湛自己查到的,元奕查到的,乃至承郡王提供的关于他的身世信息毫无保留的拿出来,他看了开始整个人都僵硬了,然后越往下看越不可置信。
细雪无声,花落无痕。
萧士睿看完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他呆呆的坐下去,目光没有任何焦距的看了温亭湛和夜摇光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收回了神,声音有些干哑有些颤抖:“是……是真的么?”
“就目前的证据,是如此。不过我心中还有些疑问,有些宫廷的密档我无权翻阅。”温亭湛告诉萧士睿这件事,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他希望萧士睿能够帮他彻底的落实心中的疑惑,虽然他要离开朝堂,但该弄清楚的事情他还是要弄清楚。
“允禾,我们去见皇爷爷吧!”萧士睿蓦然目光坚定的看着温亭湛,“允禾,你是皇爷爷的孙儿,是我的弟弟,皇爷爷一定会高兴至极,你必须得认祖归宗。”
“士睿,你知道阿湛若当真是皇孙,会发生什么事情么?”夜摇光虽然知道萧士睿不会因此心怀芥蒂,对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之间的感情,萧士睿早就看明白,他也没觉得母亲委屈,若他觉得母亲委屈,那他的妻子也委屈,皇家的儿媳,不论是他的母妃还是他的妻子,他都觉着过得是拔尖的。但,夜摇光也没有想到萧士睿是这样的反应。
“这有什么,我很早就想有个允禾这样的亲手足,不就是皇位么,我也不稀罕。”温亭湛又不是他那些叔叔,一旦登基就会要他和他母妃的命,而且他真不想做皇帝。
身不累心累,这个要平衡,那个要忍让,大臣们的小心思,要做一个好皇帝,有时候没看到要装看到,看到了要装糊涂。明明有些人痛恨到不行,为了大局着想还得对他怀柔安抚,萧士睿觉得一点自由都没有,大权在握却根本不能随心所欲,除非他做一个暴君昏君。
“士睿,这并不仅仅只是皇位问题。”温亭湛心平气和的如同以往教导他一样说着,“我的母亲,你的父亲,他们俩的名声才是首要,一个不慎还会牵连到你和太子妃。”
温亭湛如果真的是明德太子和柳氏的孩子,两人的德行在世人眼中都会有亏,如果柳氏未婚,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可柳氏已婚,这件事宣扬出去,明德太子和柳氏将会背负骂名,受千夫所指,旁人是不会去管他们之间多少曲折,皇室的颜面将会被丢尽。
如此一来,就连士睿身为明德太子的嫡长子,明明是最无辜的人,但也会被处心积虑的人泼脏水,这才是最可怕的局面。
第2275章:双枝长相依
名不正则言不顺,诚然帝王威压可以强势压倒一切流言蜚语;现如今诸位王爷都已经不堪帝位,可还有一个清清白白,这些年不争不抢,却兢兢业业的宁安王。纵使宁安王也无心帝位,但那些从永安王到福安王曾经的旧臣,哪一个不是迫于情势才低头?
温亭湛这些年在外面,根本无暇腾出手对付他们,萧士睿是皇太孙,也不能太小肚鸡肠,兴华帝还看着呢,有些根基深厚的也不能轻易动,动一个其余都会唇亡齿寒,又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如何会放过?
与其等到兴华帝驾崩,萧士睿登基慢慢来收拾他们,不如放手一搏拥立其他就算不感激他们,至少得倚重他们且不会对他们下毒手的人!
日趋于安宁的朝廷会因为温亭湛的身世动荡不安,如果再来一点天灾,萧氏江山危矣。
“柳姨与父王是情有可原……”萧士睿把所有的纯善都给了夜摇光和温亭湛。
在他看来,如果没有柳氏的离去,没有太子的放手,就没有他的存在。幼年时他就好奇,为什么母妃对孔家不亲,也时常叮嘱他不准和孔家的表哥表弟亲近,在他稍微懂事之后,太子妃就把自己在孔家受到的遭遇,以及孔家人的嘴脸全部告诉了萧士睿。如果父王没有娶母妃,就冲着当年母妃将父王推到河里,哪怕是皇爷爷不追究或者小惩大诫,孔家也会把母妃弄得生不如死。
母妃对父王是用了真情,这份真情也有无尽的感激。
“你偏向于我,自然是原意包容,士睿,别人不会如你一般偏向我。”温亭湛轻声叹气,他知道萧士睿不愿意他离开,为了挽留下他,哪怕是拱手山河也无所谓,可情势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原本打算就此一去不复返,但你摇姐姐觉得我不应该这样撒手不理,她心中会有遗憾,可若我不走,元奕必然将这件事公布于众,那就先让我松快两三年。”
有些沮丧的萧士睿突然目光明亮的起来:“你的意思是……”
“此事尚不能盖棺定论,不论是与否,都不能在陛下面前揭露出来。”温亭湛低声道,“你回去之后便多加留心,也莫要轻举妄动,等几年……我会回来襄助你。”
萧士睿没有登基前,这件事是不能掀开,太多人可以借此作妖。可一旦萧士睿登基,他是实打实的皇孙,哪怕是用明德太子名声做文章,也不能说萧士睿无德,更不可能反了天要造反,同理那些会发了疯的支持温亭湛的人也只能偃旗息鼓。
原本已经打算一走了之的温亭湛,想了想夜摇光的话,看了今日萧士睿的态度,他决定等到萧士睿名正言顺的登基之后再回来,这也不算是违背和元奕之间的约定,也巧妙的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的祸端。
“好,允禾,就这么说定了,我把君佑交托给你可好?”萧士睿突然开口。
温亭湛难得反应有些大,皱眉看着萧士睿:“你这是何意?”
君佑乃是萧士睿的侍妾所生,是萧士睿的长子,如今养在尚玉嫣的膝下,夜摇光见过几回,和叶蓁同年,看着也和喻清袭很亲。
“是素微的意思,她看开了,也不想再拼着劲。”萧士睿轻叹一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士睿现在有两个儿子,另外一个喻清袭也没有多管,就让生母养着。
唯独君佑是当年尚玉嫣为喻清袭筹谋而来,而君佑的生母去年的时候病逝了,喻清袭生了君欢之后,一直很想再追生一个,可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后来她觉得这或许就是缘分,且就算她再生一胎也未必不是女孩,与其这般不如早早的培养君佑。
“她还没有三十,日后有的是机会,这个时候开始栽培萧君佑,也不怕日后自己生下嫡子?”夜摇光皱眉不赞同,喻清袭这个想法太过于草率,以后两个孩子都尴尬。
“素微的意思是以后她如果有幸也有嫡子,都交给允禾来教导,她和我都相信允禾会将孩子教导的很好,到底谁适合做我的继承人,暂且先不论。”萧士睿进一步道,这是为了不耽误孩子的启蒙,总不能为了日后有没有还是个未知的嫡子,耽搁了长子。
以后就算喻清袭有了嫡子,萧士睿也把他们俩放在一个公平的位置,不论尊卑只论实力,给两个孩子一样的教育,一样的栽培,他的长子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
“这事儿不急,开蒙你找岳书意或是去国子监随意寻个品行端正即可,待到他八岁之后,不论你有没有嫡子,我都做他的先生,日后便是你有了嫡子,我依然从八岁开始教导。”这样一来,也是一碗水端平,也少些麻烦。
萧士睿是有点失落的,他之前不赞同喻清袭的做法,现在赞同是不希望温亭湛和夜摇光消失无踪,倒不是他觉得没有了他们自己就活不下去,做不了皇帝。而是一种不愿分离的感情,这种感情无法形容。
“放心吧,不会抛下你。”夜摇光真是受不了萧士睿这么大个人,还像当年在书院一样,每次她说要去抓鬼,他都眼巴巴的看着。
得了许诺,萧士睿才离开了水色桃夭,正月十五过后就要开印上朝,萧士睿自然是不能在苏州耽搁多久,从这里回帝都五六日的行程,他们就在苏州又逗留了一日,温亭湛夫妇就将他们送出了苏州城。
夜里用过晚膳,夜摇光看着伫立在门前的温亭湛问:“士睿临走前对你说了什么?”
送他们出城,萧士睿特意将温亭湛来到一旁说了悄悄话。
“他希望我们是亲兄弟。”温亭湛的眸子柔和,将夜摇光揽入怀中,看着围墙内外两棵树,明明根被一道墙给隔断,但粗壮的树枝却向上伸展,有了交错相触的点:“朔风飞柳去,细雪迎春立;一堑分东西,双枝长相依。”
夜摇光听了,唇角不由上扬。
真好,无论什么都不能改变温亭湛和萧士睿的情义。
第2276章:陌钦失踪
自从和萧士睿坦诚了这件事,夜摇光仿佛就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温亭湛答应和她去暂避风头两年,再回归朝堂,到时候依然可以做他的权臣,在萧士睿的陪伴下,将他的一腔治国之才全部施展出来,因此夜摇光的每一日都过得很轻松自在。
这一日,温亭湛从外面回来,就看到夜摇光着了一袭米白色裙摆迤逦于地的长裙,将她修长的身姿映衬得更加婉约窈窕,夜摇光很少穿这类的长裙,除非是出席重要的场合,否则她偏爱于长至脚踝,配上靴子,如此便于她行走。
因此,让温亭湛看着格外的与众不同,尤其是她的一瀑青丝是披散着,从两鬓梳了一些到后颈用头绳松松的随意扎了一下,整个人看着有些妩媚慵懒,随性自然。站在窗台前,侍弄着送给他的白鹤芋,又如花一般清雅脱俗,让温亭湛看得情不自禁的上前从身后抱着她。
“摇摇这几日很是高兴。”自从萧士睿来过之后,温亭湛就感觉得夜摇光紧绷的心松开了,颇有些醋意,不过到底没有在妻子面前表现出来。
偏头微微扫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三分情韵,看得温亭湛目光迷离,正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妻子的声音传来:“我是高兴,但不是因着士睿,而是为着你。”
“嗯?”温亭湛的声音轻轻的上挑,宛如钩子有些勾人。
夜摇光一把拍掉他不安分的手:“一会儿寻哥儿要来上课,别胡闹。”
现在已经正月十二,过了正月初十荣寻就开始上课,往年也是如此,看着这个时间点,荣寻应该很快就来了,两个小不点也才刚刚被哄睡,她难得今天不想陪着午睡,有点闲情逸致,才不想和温亭湛白日宣淫……
“我高兴是因为,我又可以看到我的男人意气风发,将那些牛鬼蛇神绳之于法。”夜摇光转过身,捧起温亭湛的脸,狠狠的亲了他一口,“阿湛,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看到你惩奸除恶,看到你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看到你睥睨天下的模样,真的是丰神俊朗,令人仰望。你天生就合该是为这个而生的人,这里才是你绽放万丈光芒的地方,所以阿湛,日后不要轻言放弃,我一直觉着不论家底多丰厚,不论与生俱来多少光环,都不如自己青葱年华,尽情明媚一次,哪怕这光无人欣赏。正如花一般,绽放过留下芬芳,即使终将随风飘散,但不枉此生。”
温亭湛用脸轻轻碰了碰夜摇光的脸,才低笑着回答:“谨遵夫人教诲。”
“别贫。”夜摇光抬手将他的脑袋推开,“我们青春年华,不可虚度光阴,否则日后如何教导孩子,你不仅是我的骄傲,也是我们孩子的榜样。”
宣开阳会对仕途那么感兴趣,都是受到温亭湛影响,她也希望叶蓁他们长大了,用最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伟岸高大的父亲,并且以父亲为楷模,努力做一个正直的公平的有用之人。
“嗯,我以后不再轻易说离开。”温亭湛郑重的允诺,其实很早以前,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想要努力读书,日后走上仕途,那时年幼只是想着长大了要做什么。
后来为了母亲的死因,再后来为了夜摇光,他理所当然的走上了这条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内心,其实他也是很喜欢的,毕竟是从小的愿望,只不过他习惯了把夜摇光的一切摆在第一位,就如夜摇光看到的那般,不是不喜欢,而是相比较而言,这个可以舍弃,如果他的宏图大业,掺杂了夜摇光的牺牲,那么他宁可不要。
“我也答应了,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也不会想着有什么缘由废掉修为和你做对寻常夫妻,我们以后都不要在为这些烦扰,一切就顺其自然。”夜摇光深深望进温亭湛的眼眸。
额头轻轻的抵在夜摇光的额头,温亭湛一只手抚着她的脸,铿锵有力的应了一个字:“好。”
唇角舒展,笑意飞上眼角眉梢。
若说他们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就是太过于在乎对方,在乎到把自己撇在了一边。温亭湛知道自己可能是皇孙,他害怕被迫走上皇权之路,担心会累及他的妻儿,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自己心中所好,远离这个属于他的舞台。而夜摇光心中最大的症结莫过于她和温亭湛之间的寿数,以往她总是勤勤勉勉的修炼,近来却越来越懒怠,甚至好几次遇险,她都有一种疯狂的想法,就这样再废一次也好,如此温亭湛也不会内疚,他们之间再没有不同,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又何尝与温亭湛远离官场不同?两辈子她都是修炼之人,修炼,斩妖除魔,是她的事业,是她的爱好,也是她生存的本事,现在她对这些曾经执着的热爱的生出了厌倦,为温亭湛。
他们俩也是该反省反省,在深爱对方的同时也要爱惜自己,万事万物过犹不及。
似乎说开了,他们夫妻之间那种缱绻之情反而更加浓厚,两颗心仿佛在一刹那融合,夜摇光一直以为他们夫妻的感情已经到了极致不可能在升华,却原来并非如此。
两人正在你侬我侬之际,外面响起来了幼离的声音:“侯爷,荣少爷来了。”
“快去吧。”夜摇光轻轻推开温亭湛。
温亭湛也没有留恋,而是在夜摇光的脸上偷亲一口,带着笑满身愉悦的大步而去。
摸了摸脸,看着温亭湛的背影消失,夜摇光正准备去看看两个孩子,却听到了小乖乖的声音,转头小乖乖就飞落在了窗前。
她立刻上前去将上面的信取下来,原来是今年陌钦没有来与他们一道过年,也没有稍信,和以往不同,夜摇光有些担忧,所以送走了萧士睿之后立刻让小乖乖带着信去一趟九陌宗。
信是牧童回的,夜摇光脸色一变,只有四个字:少爷失踪。
第2277章:魔之域
没有写明原因,笔迹也不是很匆忙,那就说明陌钦如何失踪整个九陌宗都不知道缘由。
夜摇光有些心急,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冒然去把温亭湛拉回来,也不急于这一时,和温亭湛在一起久了,她倒是学了他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两个小家伙醒来,她也依然陪着他们走走路,说说话玩会儿游戏玩具,到了饭点仍然细心的吩咐幼离让厨房做什么。
“发生了何事?”不论夜摇光表现的多么镇定自若,就连两个孩子都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同,但温亭湛只需要靠近就能够感觉得到,这种感觉没有根源,但就是那么的心有灵犀。
“阿湛,陌大哥失踪了。”夜摇光也不隐瞒温亭湛,“我要去一趟九陌宗,问清缘由。”
上一次陌钦被困在万妖谷,九陌宗都还是夜摇光上了门才知道陌钦失踪,因为陌钦常年在外,一段时间不联系实在是没什么大不了,可这一次牧童回信明确的说陌钦失踪,他们肯定有十足的理由推断出陌钦失踪,她不能坐视不管,这些年陌钦帮助他们夫妻太多,他们早已经将彼此视作至亲。
“你先去,我随后再来。”温亭湛点了点头对夜摇光道。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于紧急,他才刚刚从海津府回来没有多久,根本没有来得及安排他离开后的适宜,加上今年两江闹了灾情,马上又是上衙的时间,这一次无法和夜摇光同去。
“阿湛,你别来了,孩子们就交给你照顾,你若来我们又得带走他们俩,还有半年你就任满,今年开春又是春闱,朝廷的事情本来就多,别为我分心,我应付得来。”夜摇光阻止温亭湛,他还要安排离任之后,对于两江各自的布政使人选,以及他离开之后朝堂一些事情的安排,温亭湛的事情已经太多,夜摇光不希望这个时候他还分心。
见温亭湛欲言,夜摇光连忙先一步道:“你可别忘了,我们方才的约定。”
“好,我在家带着孩子等着你。”最终温亭湛妥协。
没有温亭湛和她一道,加上孩子不用送到缘生观,夜摇光心里踏实很多,顾忌也会更少,又担心陌钦还想着早去早回,不愿和孩子和温亭湛分别太久,所以她用了晚膳陪着孩子们玩了会儿,将他们哄睡,就亲了亲绷着脸的温亭湛,笑着离开了苏州飞往南海。
陌宗主知道牧童回了信给夜摇光,算算小乖乖的速度,应该今日就会收到,可陌宗主却没有想到夜摇光会这么快的赶来,有些欣慰也有些遗憾。欣慰是因为夜摇光将陌钦看得重,遗憾是这份看重不掺杂男女之情,夜摇光和自己那执拗的儿子,注定是有缘无份。
“陌宗主,我们也无需客套,在我心中陌大哥是亲兄长,您自然也是长辈,还望您直接告知我,陌大哥是如何失踪。”夜摇光惊喜的发现陌宗主身上萦绕的气息很深重,且没有游离,这意味着陌宗主已经成功进入了渡劫期,且稳住了修为。
想来这个喜讯陌钦还不知道,否则他一定会亲自分享给她和温亭湛。
“阿钦失踪之时,我尚且在闭关,让他二叔告知你吧。”陌宗主目光投向陌荻。
夜摇光也跟着望向陌荻,陌荻也是满脸的无奈之色:“阿钦怎么失踪,具体我们也不确定。对面小岛上封印的锡杖,在前段时日突然有要冲破封印而出的躁动,我们九陌宗倾注全部力量才惊险的将之压制下去,险些掀起了一阵海啸,殃及百姓。阿钦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将锡杖重新压制下去,但阿钦听说之后,就很是担忧,亲自上了岛。”
岛上的石门夜摇光打开过,自然告诉过陌钦,也是以防万一锡杖出现控制不住的局面。陌钦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上一次,就是想知道到底锡杖镇压的是什么,为何屡屡躁动,早些知道缘由也可以早些做出防备,至少一个月前,陌钦按照惯例去岛上,牧童一直随身跟着,每次都在外面等着陌钦,这一次牧童等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等陌钦出来。
他立刻回来报信,陌荻请了云非离前来,摸清了这道石门如何打开,几人进去之后竟然完全没有陌钦的身影,锡杖还是好好的竖立在石洞里面,除此之外石洞依然空荡荡的。
“我可以肯定少宗主没有出来,也不曾听到里面的动静,宗主也说少爷的本命牌安好。”牧童一脸焦急的对夜摇光补充了一句。
“我们也试图用过所有可以与阿钦联系的法子,都无法得到阿钦半点回应。”陌荻也是愁眉不展,“按理说,除非阿钦被封在一个领域之中,否则他不可能感应不到我们的呼唤。”
“另一个领域?”夜摇光蹙眉,她懂得陌荻说的是什么意思,并不是另外一个时空什么,而是类似于真君劈出来的领域,一个修为极高的精神世界,如果进去了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陌钦本命牌安好,应该还有什么给了他保障,“我们再去石洞里看看吧。”
既然陌钦是在这里消息,那么必然是触碰到了什么契机,也只有在这个根源处,才能够寻到陌钦失踪的缘由。
石洞还是她七年前来过的模样,有一些翻找的痕迹,应该是陌荻他们来寻陌钦留下。一目了然的地方,只有那一根锡杖,夜摇光缓步走到锡杖的正前方,她的目光落在锡杖上那镶嵌的几颗硕大的宝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几颗宝石有些诡异,宛如一双不知名的眼睛,在扫视着四方。
“佛门至宝素来是镇压魔物,我与大哥还有云宗主几经商讨,猜测阿钦可能被锁入魔域。”陌荻将他们的推测告诉夜摇光。
“魔域?”夜摇光有些陌生这个词。
“妖魔鬼怪皆有各自的领域,西域魔宫不过是它们在世俗的一个落脚点,正如花之灵齐聚万花之都,万魔也有魔之域。”陌荻给夜摇光解释。
第2278章:锡杖内的魔气
夜摇光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她又打量了四周一遍:“魔之域不应该在南海之境才是。”
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魔族与宗门之间,虽然不像与佛门之间那般遇上必有一死,可也是正邪不两立,九陌宗在南海已经有几百年的根基,若是九陌宗之前魔之域就在南海之境,魔族不会允许宗门侵犯自己的领地,可若是九陌宗先立于南海,魔族也不屑这一块地。
是以,魔之域不可能在这里,那为何陌钦会无缘无故的在这里消失无踪?当年,她也来过这里,这里没有一丝邪魔之气,更何况这柄锡杖一定是极其有威望的神僧才能够拥有,这里应该是魔族的禁地才对,陌钦消失的就太过于诡异。
“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之处。”陌荻看了看陌宗主,面带愁容,“若当真是陷入魔之域,这里定然是有契机进入魔之域,”
陌钦可能不慎陷入魔之域这是他们的猜测,锡杖必然是镇压魔物这一点毋庸置疑,陌钦消失无踪且他们无法联系上,证明陌钦在一个与他们术法相驳,有着隔绝的地方。两相结合,那就只能是魔之域。
肯定有契机,夜摇光把目光落在锡杖之上,她缓缓的一步步的走过去,夜摇光相信九陌宗的人一定把这里每一寸都翻遍,如果还有什么遗漏的一定是这根锡杖。不仅仅是因为这根锡杖乃是佛门至宝,还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这根锡杖镇压在这里意义非凡,加上之前几次暴动,更让他们笃定,这根锡杖所镇压的魔物非同一般,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不慎放出了魔物,那岂不是罪孽深重?头一个受害的就是整个九陌宗。
“夜姑娘……”当看到夜摇光站在锡杖的面前,伸手要触碰的时候,陌宗主下意识的阻拦,“不可妄动。”
并不是他们不知道这根锡杖嫌疑最大,实在是一动就非同小可,也许会将镇压的魔物放出,也许会将夜摇光也吸入魔之域,不论是那一种,对他们而言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们叫夜摇光来,也并不是要让夜摇光冒险。
夜摇光自然也是知道其中轻重,不过是凑近看一看。
“夜姑娘……”陌宗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面带愧色,“夜姑娘,听阿钦曾说过,夜姑娘交友广阔,不知可有识得对魔之域有所了解之人?”
陌宗主说得婉转,但夜摇光也明白他的意思,估计是知道她认识魔族之人,对于魔之域他们这些正统修炼者都是两眼一抹黑。但要让陌宗主直接说她和魔物相交,他也说不出口,又怕让夜摇光心中不舒服,心生误会他们以为她与魔勾结。
“陌宗主无需这般为难,我的确识得几个魔,可以去打探一番。”夜摇光坦坦荡荡的承认,“且在我心中,万物生灵都有善恶,魔亦有天生为魔,更有被迫为魔,虽则我不会与他们深交,可我并不认为与他们共存是一种错误。正如凡俗之人,出生无法选择贫富贵贱。”
对于夜摇光看待魔物的观念,他们并不认可,诚然魔物也有天生而来就是魔物,从它拥有神识的那一刻它就是魔,为了生存它必须要危害其他生灵,否则死的就是它。这一点他们也生表同情,但并不能因为这样就放任甚至和魔讲道理原则。
遇到魔物他们必然是会拼尽全力除去,不论它是否身不由己,他们都不能让它为了自己的存活而祸害其他生灵。尽管不认可,但陌宗主他们也不反驳,倒不是因为这一瞬间有求于魔,而是每个人的处世之态不同,夜摇光的为人和操守他们都是知道,很多时候也是钦佩,夜摇光能够做到的一些,他们因着顾虑因着大局因着私心都不会去做。
陌宗主他们的想法,夜摇光很理解,这是所有宗门之人的心思,她幸运就幸运在从小不是在正统的修炼宗门长大,没有受到他们过于刚正的思想影响,一个人独自流浪在外,看得也多,因此想法和他们自然是孑然不同。
妖魔鬼怪,曾经夜摇光最排斥的也是魔,在她心里其他的生灵还有选择还能够克制,而魔哪怕是生而为魔,非是自甘堕落也是无法克制,一旦克制必然是烟消云散,她对魔物也是有过偏见,直到遇上了耀星,她觉得虽然它们天生为魔,为了存活又不得不牺牲其他生灵,但可以给它们一个机会,至于它们曾经造下的孽,那就去和天道掰扯,毕竟对它们不公的是天道。
夜摇光也就没有想要多言,而是含笑道:“那我便去打听打听……”
说着夜摇光猛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朝着她袭来,她转头恍然间就看到锡杖倾倒下来,本能的伸手就去扶。
“夜姑娘!”
是特殊的磁场产生了特殊的幻觉,其实锡杖根本没有动,不过是夜摇光被迷惑,在陌荻和陌宗主看到的就是夜摇光突然就伸出手抓住了锡杖。
抓住锡杖的一瞬间,夜摇光就感觉到了手一麻,瞬间清醒了过来,而后她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似电流一般从锡杖的下方沿着锡杖瞬间袭来,她的手只是一刹那就被黏在了锡杖上,想要挣脱却是不能。
就在这时,她的胳膊被一股力量束缚,侧首就看到五行之气从陌宗主的身上流出,化作一股绳索将她给套住,先是用了力道拉了拉,看到夜摇光眉头一蹙,就知道这样强硬的拉下去,除非夜摇光自断一臂,否则是不可能摆脱。
故而,手诀一变,五行之气顺着夜摇光的肩膀蔓延到被锡杖束缚的手,这一股力量传入手心,和锡杖的力量发生的碰撞,夜摇光也尝试着运气,但突然间手臂一麻,整只手都失去了知觉,体内的五行之气竟然完全无法汇入手臂。
呲呲呲的声音响起,夜摇光看着锡杖松动的根部,立刻惊骇喊道:“陌宗主,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