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9章:事情始末
“奴家夏挽,见过温大人,温夫人。”几人上前见了礼,夜摇光和温亭湛落座,那女子便走上前来行礼,而后低眉顺眼不言不语。
夜摇光光明正大的打量她,为何夜摇光说她和月九襄只有九分像,其实她们两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唯一那不像的一分,就是两人的气韵天差地别。月九襄温婉,就算她浑身充满戾气的时候,也感觉不到锐利,否则她也不会克制得了自己在阴珠下没有魔化。
而眼前这个女子看着更加年轻,却又骨子里透着一股沉重,和年龄不符的沉重。
如果不是夜摇光确定这个女人是人,她都会对她产生怀疑。
“夏姑娘请起。”温亭湛客气的开口。
站直身,夏挽也是很温顺的等着温亭湛先开口。
“听说夏姑娘是亲眼见到岳大人杀了承郡王世子?”夜摇光先温亭湛一步开口问。
夏挽抬起头看了看夜摇光,又看了看温亭湛,才不急不缓的应了声:“回夫人的话,是奴家亲眼所见。”
“夏姑娘倒是很镇定。”虽然事情过了这么久,可夏挽到底是个寻常女子,她回想起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死,哪怕是误杀在她的面前,也应该有点情绪,她竟然如此面色坦然,目光可以说平静无波。
“夫人见笑,夏挽自幼在青楼长大,幼时为了挣一口饭,甚至拿过石头砸破其他孩子的脑袋,也有那不听话的,想要逃跑的,老鸨为了让我们看得清楚明白,当着我们的面打的血肉模糊,后来熬不过去也就死了,奴家是见惯生死之人。”夏挽说起这样语气很淡漠。
夜摇光皱了皱眉,她很清楚这个社会因为奴隶制度,家里的女儿卖出去,就命不由己。虽然太祖建了法,就算是家奴也不可任意打杀,否则同样以杀人偿命论处,可上有政策,就下有对策,比如夏挽口中的就是一种。
不打死,打得半残,家奴不安分想要逃跑,自然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处罚,处罚之后,她身体弱自己撑不过去,或者后期调养的不到位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命,就算对簿公堂,也是与人无尤,这是打了律法的擦边球。
对此,夜摇光也只能叹一口气,她不由自主的望了温亭湛一眼,有那么一缕希冀闪过,但最后却消失无痕,她还真的希望温亭湛能够成为那个改变这个世道的人,但这是个极其艰难的任务,正史上的奴隶制度是在多么血腥惨痛的代价下才消失?
“夏姑娘,可否请你将你与岳大人的相识,以及当日案发的情形再对本官说一遍?”感觉到妻子的情绪变化,温亭湛接了她的话问夏挽。
夏挽很恭顺的将那日的情形说来:“世子爷想要为奴家赎身,在海津府并不是什么秘密,不少人都知晓,若非承蒙世子爷青睐,夏挽也不能如此轻松自在,更遑论保住清白。对于世子爷,夏挽心存感激……”说到这里,夏挽顿了顿,“夏挽也不可否认的确有利用世子爷之心,为了在虎狼之地的夹缝中求存,夏挽对世子爷一直若即若离。只因夏挽并不想被抬入承郡王府,也不害怕失去了世子爷的庇护,沦落不堪之地。直到岳大人的出现,岳大人是在承郡王府见到夏挽……”
岳书意为什么去承郡王府,恐怕只有岳书意自己直到,但承郡王府很客气的招待,宁绪洲对夏挽热乎,便不由余力的想要和她多相处,当晚就派人将她接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夏挽多露脸,却没有想到夏挽这模样让岳书意失了态,当时宁绪洲就心里不舒服,觉得岳书意是看上了他的女人,如果他没有表明,宁绪洲倒不怪罪不知道的岳书意,可岳书意明知道自己对夏挽的心思,还这样横刀夺爱,就没有给岳书意好脸色。
原本的宁绪洲愿意和夏挽玩这种若即若离的游戏,甚至乐此不疲觉得很新鲜,是因为他没有危机感,整个海津府谁敢抢他看上的女人?否则夏挽又怎么可能保持清白到现在?
但是岳书意不一样,他是掌握实权的大官,并且岳书意才四十几,保养得更是三十多的模样,横看竖看宁绪洲都觉得自己没有胜算,他变得迫不及待,甚至想要对夏挽用强。
正好被去看望夏挽的岳书意撞上,岳书意是文弱书生,可岳书意身边跟着不少人,但却没有想到宁绪洲也是有暗卫的人,当时那一场争斗可是所有青楼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岳书意的人还落了下风,后来是连山和小小赶来,才把宁绪洲的人打跑。
岳书意得知夏挽被宁绪洲纠缠,他想带夏挽走,否则夏挽根本不可能逃得过宁绪洲。但岳书意算错了一点,他救得了一个夏挽,救不了一个青楼,青楼的老鸨哪里敢得罪宁绪洲?如果放走了夏挽,承受怒火的就是他,因此他死咬着不放人,给多少钱都不放。
夏挽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趁着没有磨去宁绪洲对她的情意之前,先低头服软,入了郡王府,对她,对岳书意,对郡王府都是皆大欢喜。当时岳书意也不知道为何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暇分身,因此写了一封书信让人捎给夏挽。
“给你带信的是不是当日在青楼帮助岳大人的女子?”既然要来青楼找夏挽,又要掩人耳目,小小是最好的选择,闯入夏挽的闺房也不唐突,温亭湛敏锐的听到这里就开口问。
夏挽颔首:“后来奴家接到信,心里实在是彷徨,不安之于便去了郡王府,我去寻世子一向不需要通报,正好就看到了岳大人和世子发生冲突,身旁竟然连个吓人也无,我正要上前劝阻,就看到岳大人将世子一推,世子整个人就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在了地上……”
所以,当时小小送信回来就被人给拦截,而一定是遇到了危险,并且通知了连山,连山亲自去营救,导致岳书意身边无人,至于岳书意的暗卫去向,这要见了他才知道。
第2250章:摇摇的想法
“如此说来,夏姑娘与承郡王世子相识已久?”夜摇光听完之后,忽而出声问道。
“奴家自十三岁登台,便有幸与世子相识。”夏挽认真的回答,“至今已有四个春秋。”
十七岁了,和宁绪洲相识了四年,夜摇光点了点头:“不知夏姑娘可有觉得承郡王世子有过大的变化?”
夏挽仔细的想了想,并没有觉得宁绪洲有什么变故,于是摇了摇头:“不曾。”
这个回答着实让夜摇光有点惊讶,四年的时间,前后两年分明是两个人,不但能够隐瞒他的家人,还能够让被他爱慕,且时刻注意着他想要利用他的女子没有一丁点怀疑,到底要如何才能够做到这一点?
“本官要问的话,都已经问完,日后若还有疑问,再派人去请夏姑娘。”温亭湛觉得差不多,也就打发夏挽。
夏挽对他们四个人分别行了礼,然后无声的离开,夜摇光看到门外有两个穿着不一样的侍卫,原本以为是龚西政或者喻擎的人,现在看来竟然是承郡王府的人,这是保护还是监视?
“阿湛,我们既然来了,理应去拜见拜见郡王。”夜摇光突然有点好奇。
按照道理来讲,宁绪洲虽然不是被夏挽杀害,但好歹他也是受夏挽连累,承郡王府这样明白事理?嫡亲的儿子这么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对夏挽动手,甚至夜摇光觉得夏挽除了被监控,没有任何损伤,有些不合常理。
似乎看懂了夜摇光的疑惑,温亭湛轻笑道:“比起夏挽,承郡王更恨的是岳书意,夏挽是人证,他此刻自然是不会对夏挽动手,否则如何来定罪岳书意?”
“你说的这一层我也想到,可夏挽很明显是个聪明人,她难道想不到她现在的价值就是做证人,一旦此事了解,宁家不会放过她么?”夜摇光第一次和温亭湛辩驳,“她没有一丝想要求救的心思。”
“此刻求救为时尚早。”温亭湛也不顾及龚西政和喻擎在旁边,“她不确定我们会不会为她与郡王府作对,她尚且还在郡王府中,若是此时就贸然开口求救,只怕回去的日子不好过。”
“不,阿湛。”夜摇光反驳,“她是证人,保护证人是龚大人之责,她若有心自然能够要求龚大人。而且阿湛,她和宁绪洲相识四年,岳大人身为九州巡抚为何突然找上了承郡王府?难道不是因为承郡王府有什么需要他彻查的?如此一来,她难道没有从宁绪洲的口中听到什么风声?她这么聪明的人,懂得利用宁绪洲保护自己,就不怕宁绪洲始乱终弃?这四年的时间她没有从宁绪洲的手里获得一些退路?我坚信她的手上一定有宁家的把柄,如果她愿意求救,有这些东西,还不足够你们和宁家撕破脸来保护她?”
还有句话,夜摇光没有说,那就是夏挽就算不相信龚西政和喻擎,也应该相信温亭湛。温亭湛的官声是毋庸置疑,明明回到郡王府,等她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就是死路一条,她为何如此平静,是心如死灰,不在意生死,还是笃定承郡王不会要了她的命?
从方才的三言两语,夜摇光能够看出夏挽是个聪明人,这样聪明的她不可能将手中的东西拿去和承郡王交换,那是加速她的死亡,她应该清楚,和承郡王府比起来,那就是蝼蚁,逞强和承郡王府对抗,无疑是螳臂当车,最好的自救法子就是借力打力。
只有承郡王府垮了,她才能够真正的自由和活下去。
“原以为温大人是诸葛在世,如今看来温夫人也是明察秋毫,当得起女青天。”喻擎不由赞美夜摇光,的确夜摇光心细如发,洞察到很多他都没有深想的问题。
“下官自幼便是夫人养大,言传身教,一身本领无不是因她而来。”温亭湛这个时候,自然要顺势为夜摇光塑造形象,不在乎是踩在自己的肩膀上。
如果不是龚西政和喻擎在这里,夜摇光真的很想冲着温亭湛翻白眼,她从来不是个聪明绝顶,心细如发的人,是跟着温亭湛看多了,潜移默化的被他给影响,才会慢慢看问题越来越透彻,平时不体现是因为有温亭湛在,就像后世人有了电脑,谁还愿意费脑?今天只是因为她格外关注夏挽,才会这么迅速的看出了矛盾点。
“我们要去见见岳大人么?”夜摇光转移话题。
“夫人说得对,我们既然来了,自然要去拜见郡王。”温亭湛含笑道,“有些事,还得经过郡王允许。”
龚西政和喻擎:……
说好的破案要紧,见完夏挽就去见岳书意呢?
这两个老头自然不知道,夜摇光的一句话随时能够改变温亭湛任何安排和想法。
于是四人便亲自去了承郡王府,郡王府到处都是素缟,发了丧但没有下葬,郡王府也没有强制的要先让死者入土为安,尽管已经过了头七,应该都是想要还个清白,让死者走的安心,所以一直在等着破案。
好在现在是深冬,海津府又偏寒,加上尸身处理得当,并没有什么腐烂恶臭的现象。大堂就是灵堂,棺椁也停在那里,夜摇光等人是在那里见到了承郡王。
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满头白发,看着很是憔悴,眼眶里带着血丝,身上也游走着悲痛之气。
夜摇光和温亭湛是初次来,自然要吊唁,亲自上了香,温亭湛转过身对承郡王行礼:“王爷节哀。”
“温大人,老夫希望你能够给老夫一个满意的答案。”承郡王不是以王爷的身份压迫温亭湛,而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恳求温亭湛。
夜摇光觉得承郡王很明白事理,也难怪这些年兴华帝对宁家如此的恩宠,虽然没有高位,但无论任何年节,或者宫中有什么稀罕物进贡,除了萧士睿之外,宁家就是头一份,甚至隐隐超过了荣家。
第2251章:人,是我所杀
“王爷放心,下官定然全力彻查,一定给王爷一个真相。”温亭湛对着这样的承郡王也是极其的尊重,他嘴上尊称着,但心里已经将他当做与其他死者家属一样,想要给他一个公道,“下官此来是想亲自给世子验尸,还请王爷准许。”
已经发丧,死者也已经清理过穿上了寿衣,按照道理就算有什么证据也已经没有了,入殓之前仵作都已经仔细查看,都有案录记在,温亭湛看一看也就差不多。
古人很忌讳轻易打扰死者,承郡王再通情达理,也不想儿子死后一再被人触碰。
“王爷,死者为大,可死者的亡灵得到安抚才是最重要,并非我夫君不信仵作,而是有些东西仵作未必检验的出来,也许还有疏漏,想来王爷也想早日让世子下葬,得到真正的安宁。”夜摇光也是轻声上前道,“王爷放心,待到事情结束,我会亲自为世子寻一个风水宝地,让他死后能够得享福泽。”
以温亭湛今时今日的名声,他时常挂在嘴边,处处维护的妻子,自然是人尽皆知,夜摇光的本事也就瞒不住,承郡王看了看夜摇光,无声的点了点头,就招来了几个下人,吩咐他们把棺椁抬下来,然后准备一些验尸需要的东西。
干净整洁的空屋子,就只有夜摇光和温亭湛夫妻,还有承郡王,温亭湛连下人都打发,他也不需要别人帮忙,是夜摇光和温亭湛一块检查,温亭湛检查的尸体,夜摇光检查的神魂。已经过了头七,神魂如果没有人做法,就应该已经进入了轮回,或者它心有不甘凝聚,只不过上不成气候,但夜摇光发现他是前者、
夜摇光没有查出异样,倒是温亭湛在尸体上查到了与众不同,就在胸口下方有个极其小的黑点,当温亭湛的手触碰到它的时候,他体内的蛊皇竟然微微的动了动,起初温亭湛还以为是巧合,但他又试探了一下,才发现这并不是巧合。
温亭湛没有打算解剖尸身,他对夜摇光点了点头,夜摇光的五行之气注入到尸体内,却没有发现任何活物,于是冲着他不着痕迹的摇头。
虽然没有看到夫妻两的互动,但是温亭湛的手在那里停留了很久,承郡王还是关切的上前:“温大人,是否察觉有异样。”
“此处有个小黑点,这是虫洞,是蛊虫所咬的痕迹,昔年我在青海曾经见过类似于的虫洞。”温亭湛不能说体内蛊皇给他的反应,只能瞎编一个由头,好在当年他在西宁任职的时候,破获不少案子,具体的也不是每个人每一件都会去了解,“不过这世间蛊虫千万,下官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蛊虫,不过下官的夫人与苗族圣女是结义姐妹,下官立刻修书一封,请他们来一位高人指教一番,世子爷也许并不是死于磕伤,下官查过后脑勺的伤,以下官的经验颅骨并未眼中受损,且头皮的变化也证明世子大脑并未大量出血,死因也许与这蛊虫有关。”
承郡王的年纪大了,那个针眼一般大小的小黑点,他看不到,但是他相信温亭湛不会忽悠他,因此他点了点头:“有劳温大人,老夫也不信岳大人乃是如此穷凶极恶之人。”
这话倒是让夜摇光诧异,承郡王竟然相信岳书意的清白?原来这么多长的时间,承郡王不闹也不对龚西政他们施压,更加没有催促温亭湛早日赶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通情达理,更因为他竟然是相信岳书意清白的人!
“岳书意是承郡王的门生。”这个疑问,还是离开了承郡王府之后,温亭湛才为夜摇光解答,“岳书意会试之时,主考官便是当时的承郡王。”
承郡王曾经做过官,当时他还只是国公世子,是老国公去世,陛下加封郡王爵位,承郡王才避嫌辞官。
“所以,岳书意来承郡王府,很有可能只是来看望郡王爷?”夜摇光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温亭湛一点都不觉得承郡王把夏挽扣押在郡王府求救没有什么不对劲,合着也许承郡王也许根本就是干干净净,岳书意上门只是看望,而承郡王扣押夏挽,也许是担心夏挽诬陷了岳书意,不但害得他得意门生受冤,自己的儿子也会枉死。
“你早就知道,还看我笑话,为何龚西政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夜摇光纳闷,刚才他们也赞同她,“你刚刚和我争辩的话,也是说给他们两听?”
“你所考虑的也并不错,他们只怕早就忘了,郡王爷为官并不久,封了郡王宁家全部辞官,低调了二十多年。”元后的母族,是个独特的家族,温亭湛也是颇为感慨,但其实温亭湛也是怀疑,岳书意登门的原因,并非是看望这么简单,这个现下无法定论,只能见了岳书意才知道。
至于夜摇光后面的问题,温亭湛没有回答。
不过承郡王府实在是太干净,不仅仅夜摇光觉得干净,就连温亭湛走了一遭也是觉得所为的书香世家,清流抵住,大抵就应该是这番模样,整个府邸上上下下的涵养,真的是温亭湛走过这么多高门大户之最。
“我突然有点明白,为何陛下对元后如此钟情,从这样的家族教养出来的女儿,必然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由内散发着美的人。”不过是短短的一个照面,夜摇光对宁家的印象真的是好到了极点,看着马车外和来时不一样,夜摇光又问,“我们去哪儿?”
“去府衙见岳书意。”
虽然不是温亭湛管辖的领地,但海津府的知府也不敢怠慢温亭湛,他又是奉旨协助办案,只是开了口就被送到了牢房,岳书意没有被略带,自然也没有什么优待,他和普通的杀人嫌犯一样关押在这里,精神尚且不错,不过面色一直紧绷,似乎在沉思什么。
他看到温亭湛的第一眼就格外的激动,不过有狱卒在旁,他把话又吞了下去。
温亭湛打发了狱卒,待到夜摇光觉得没有任何气息,点了点头之后,岳书意面色凛然:“人,是我所杀。”
第2252章:主谋岳书意?
夜摇光惊在了当场,她一直以为岳书意是被构害,他只字不吐非要说等温亭湛来了之后才开口交待一切,是希望温亭湛为他洗清冤屈,却没有想到他见到温亭湛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弄得夜摇光都忍不住去看一看岳书意是否本尊,亦或者被什么所迷惑,可惜令她失望的是岳书意一切都很正常,她忍不住看向温亭湛,这个案子实在是太奇怪了,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
在她想来应该面目狰狞的郡王府却那么春风化雨般令人敬佩;在她想来应该有什么是被岳书意盯上的承郡王,竟然是那样明白事理刚正不阿的慈祥老人;在她看来应该是被郡王府扣押的夏挽竟然成了被郡王府保护;在她看来应该是被陷害的岳书意竟然亲口承认杀人!
“既然人是你所杀,你认罪便是,为何要把阿湛千里迢迢引来?”夜摇光有些烦躁,也有些不高兴,若是往常她还能够心平气和,但现在两江到处雪灾,温亭湛虽然游刃有余,但最好还是亲自坐镇,否则一个不慎,多少人要死于灾情?
“夫人这个问题问的极好,既然你杀了人,为何又要我前来?”温亭湛唇角衔着一抹笑,他漆黑幽深的眼眸平静如暴风雨前的海面,清湛得令人着迷,可熟悉他的夜摇光,却能够读出深处的滔滔怒火。
“允禾,这件事便如此吧。”岳书意的语气里竟然有些哀求。
温亭湛静默沉沉的看了他片刻,看得岳书意狼狈的移开目光,不敢直视他才冷声道:“岳书意,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九州巡抚,你肩负着天下冤狱的清白,而今你竟然成了一个制造冤狱的人,颜面何存?”
岳书意低着头不语。
温亭湛负着手走进去,他缓步往前,望着牢房的窗户,背对着岳书意:“岳书意,你在保护谁?”
夜摇光看到岳书意的身子一僵,旋即他的唇角扬起一抹苦笑。
“你请我而来,是想我亲自给你定罪。你害怕我知晓你的案情之后,会前来核实真相与否,从而查出了你不想我知道的实情,所以你不能让别人给你定罪。”温亭湛的语气平淡,“你不是向我求救,而是向我求死,想让我成全你。”
夜摇光目光一凛,岳书意是知道萧士睿看重他,而且温亭湛也希望萧士睿上位之后,能够有一批老臣辅佐,否则全是像温亭湛一样的青年才俊也会失去平衡,岳书意这一批是最适合,毕竟是熬资历熬上去,且岳书意这些年九州巡查,功绩显著也没有人敢不服。
他若是出了意外,不管是不是真的,温亭湛都必然要亲自来核实。如果没有冤枉他,自然是依法裁决,如果他是蒙冤,温亭湛决计不会坐视不管。这就更加让夜摇光纳闷了,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让岳书意苦心到了这个地步,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真相也需要衡量,如果真相揭开,是国之损失,是天下颠覆,那就让我以残躯将此掩埋,只求你看在这些年我兢兢业业,没有行将踏错一步的份儿上,成全我。”岳书意转过身,对着温亭湛深深一拜。
他们两明明岳书意官位更高,但岳书意在温亭湛的面前,从来都是谦顺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当年温亭湛和夜摇光帮助他知道了月九襄之事的真相,而是岳书意是极其了解温亭湛的人,这个可以颠覆山河乾坤的年轻权贵,只要他说不,任何事情都可以翻盘,不论其本质是黑还是白,对与错都由他说了算。
温亭湛没有动,他负在身后的手轻轻的有节奏的动着,大牢里面一片压抑,许久之后温亭湛才开口道:“岳书意,你以为你不牵连无辜,你牺牲了你自己,我就可以让你大义凛然额牺牲?你太不了解我,我不会让这世间存在任何一件事,一件我无法掌控的事。就算你想死,就算我愿意成全你,我也要刨根问底,把一切摊在我的面前。”
“温大人!”岳书意高声喊着,他的一脸忧愁,满眼复杂让人读不懂。
“连山和小小在何处?”温亭湛转身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质问。
夜摇光又是一惊,她还以为连山和小小是被有心人算计,这里面牵扯进来的了修炼者,这才失踪,听了温亭湛这么问,她才反应过来,既然这件事岳书意不是主谋就是同谋,那么连山和小小很可能根本不是遭了毒手,他们俩纯粹,又跟着岳书意这么久,岳书意要将他们俩支开,实在是太容易。
所以,是她把该简单的想复杂了,该复杂的想简单了?
“果然是什么都隐瞒不了你……”岳书意颓然的闭上了眼睛,“我派他们去了一趟吐蕃,帮我寻找昔日一位旧友,算算日子他们应该过几日便回来。”
难怪连山和小小明明身上有她给的传讯符,遇到危难可以求救,但却没有一点反应就消失了,合着他们俩根本没有危险,而是被岳书意派出去办事,想来那位旧友不好寻,连山和小小要耽搁多少时间岳书意都已经算好。
“真是煞费苦心。”夜摇光冷嘲的笑了笑,“其实你的局应该更完美,你没有想到你出事,陛下又下旨,阿湛却还是以两江雪灾为由推到了现在才来,眼瞅着小小和连山要回来了,这个时候你很多安排都会露馅,完全派不上用,你才干脆果断的承认杀人,然后求阿湛成全是么?”
夜摇光这一刻很想知道,若非有广明的生辰,岳书意算漏了一点,她和温亭湛接到他这样的消息,必然会马不停蹄的赶来,两江雪灾想必岳书意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应该也猜到温亭湛能够迅速解决,到时候岳书意又给他们安排了什么!
“人,的确是我所杀。”岳书意语气坚定的重复一遍。
第2253章:可有为皇之心
“人不是你所杀。”温亭湛掷地有声,对上豁然抬首的岳书意的目光,温亭湛很平静,“也许,你是有杀他之心,但你到底这一辈子没有杀过人,你又不能正大光明的谋杀,否则你交代不出一个理由,你弄了个误杀,还要费心寻找一个证人,自然是拿捏不到分寸。我在尸身上看到了一个小蛊虫的位置,他是被谋杀,你只是一个替罪羊。”
不可置信从岳书意的眼底蔓延而上,他似乎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你知道什么,最好早些告知我,以免我绕了弯路,耽搁彼此的时间。”温亭湛的声音在狭窄的牢房,格外具有压迫性。
岂料,岳书意冲口而出一句话:“你可有为皇之心?”
夜摇光觉得她今天听到的爆炸性的话可真不少!多少年了,这句话还是十多年与明光相识之时,明光第一个问出口,那时候明光是觉得萧氏皇朝岌岌可危,他要的是破而后立,作为宣家的人,他想要选择温亭湛,但温亭湛拒绝了。
后来是在青海,黄仞也婉转的探过,温亭湛对他说,成为君主,远不及成为一个无冕之皇,现在就连岳书意都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难道他和黄仞一样,觉得温亭湛有称帝之心,忌惮温亭湛手中的权势?如果连他们都这样想,那么身为帝王的兴华帝又该如何作想?
突然间,夜摇光的背脊微微发寒,她想到温亭湛对她说要退出朝堂,是那样的匆忙和突然,而且一再的对她强调急流勇退,是不是温亭湛早就听到了什么风声?
夜摇光将目光移到温亭湛的身上,她看不到温亭湛负在身后的手在岳书意问出这句话之后紧紧的握起来,因为震惊于岳书意的言论,而错过了方才温亭湛眼底暴风雨一般奔涌的情绪,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温亭湛已经平静下来。
他审视的看着岳书意,与他四目相对:“我已经与夫人约定好,明年我任期一到,便向陛下辞官,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到,这些年我造福的苍生,也足够为我夫人遮风避雨,朝堂之上的事儿也实在是没有多少趣味,远不及与我夫人山水田园,来的轻松自在。”
听了温亭湛的话,岳书意身上萦绕起一股颓败的气息:“原来你早已经知晓。”
“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且我知道的比你多。”温亭湛缓步走到夜摇光的身侧,他握住夜摇光的手,“你或许不知,修炼之人最忌与帝王之家扯上牵连,若有一日我主天下,必然会受天道不容,不能与我夫人相守。在我心中,皇位不过是一把冰冷的椅子,这世间再无任何事任何人,在我心中比我夫人更重要。”
岳书意的目光游移的看了看夜摇光,又看了看温亭湛。
“我大概知晓你是为何会做出这等愚不可及,自以为是的蠢事,不过这件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也并不是你以为你牺牲了,就可以将之压下去,你就留在牢里反省。”温亭湛语气淡漠,牵着夜摇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
夜摇光脑子里乱的很,她觉得很多东西一下子揉进她的脑袋,让她有些消化不了,坐上马车,她抓住温亭湛的手:“阿湛,你告诉我,是不是陛下要对付你了?”
温亭湛轻轻的将夜摇光揽入怀中,无声的抱着她,沉默不语。
“为何会如此突然?”就算是要卸磨杀驴是不是也太早了点?兴华帝不是昏君,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温亭湛算是他一手扶持,他又扶持了单久辞,如果没有了温亭湛谁来和单久辞牵制,还是说他以为单久辞自断手脚之后,单家不足为惧了?
这不像是兴华帝的作风,难道真的是每一个皇帝,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都会做出一些令人无法理解,完全丧失理智的做法么?
“摇摇,陛下容不下我是迟早的事儿。”温亭湛轻叹一声。
“那士睿呢?士睿他这样?”夜摇光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萧士睿怎么会让这样的局面发生。
“傻摇摇,连我都无能改变的事情,他又如何能够改变?我留下只会让他陷入两难之地。”温亭湛轻声对夜摇光说道。
“阿湛,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管,现在就走!”这是夜摇光最没有理智的时候,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愤怒的在温亭湛的面前咆哮。
他们夫妻为他萧家做了多少?不说殚精竭力,至少也是尽心尽力,如今的天下能够如此安稳太平,温亭湛不说十分功劳,至少一个人有五分吧,他们就是这样对待他么?
心里一团寒气,夜摇光从来没有这么心灰意冷,这么失望透顶过。
抱着夜摇光的力度加深,温亭湛的语气清润如梵音,流入耳里去抚平夜摇光躁动的心:“摇摇,我们做事须得有始有终,我入仕求官求财,非是被人所迫,在其位谋其政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与上位者之间的冲突,并不能成为我将无辜之人置之不理的理由。这天下从来不是谁的天,也不是谁家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我之于天下人,无论多少付出,都与统御者无关。”
夜摇光将脸埋在温亭湛的怀里,她承认她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冷静,甚至有了迁怒的情绪,但是她真的太心疼温亭湛,不过温亭湛的话又让她平静了下来,她觉得不公平,可这世间又哪里来的那么多公平呢?有些事本就是通天之能也无法改变,除非这个冷血无情,视天下生灵如草芥。
她的夫君,她是相信的,他可以不这么憋屈的退让,他有这个能力问鼎至尊。可这些年他的心血,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代价,改朝换代的沉痛又是多么惨烈?
有时候,很多事总需要有个人退一步,才能够海阔天空。
不计较名利,不在乎权势,不过问得失,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第2254章:鲛人鱼鳞
“阿湛,这世间没有人比你的心胸更宽广。”夜摇光低声叹道。
温亭湛轻轻的笑出了声,他摇着头:“心宽是因为不看重,再明白事理之人都有一颗执着之心,若当真视如生命,又如何能够看得开?与我而言,除了你和我们的孩子,其余的都无所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些年陛下也给予了我很多,虽则离不开我的功劳,可他若不给我这个建国立业的机会,我也不会这般快有今日。是摇摇你教我,我们要学会多看一看别人给予我的,莫要只盯着别人负了我们的。太计较,会太累,心就这么大,何不只放着快乐度日?”
“阿湛,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何陛下这样突然就……而岳书意为何又要这般做?”平复了情绪,夜摇光觉得还有好多地方他们没有搞明白。
“摇摇,我不想你知道原因,对你和我都是伤害。陛下现在还没有动手,若是我没有猜错,宁绪洲知道了什么,岳书意就是查到这里来,他想保住我,不想让这件事传到陛下耳里,所以他选择杀了宁绪洲。”温亭湛依然坦白的告诉夜摇光,他不想让她知道原因。
夜摇光深感无奈,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去说服温亭湛,论口才她从来不是温亭湛的对手,很明显这个理由是温亭湛极力不想让她知道,她自然是可以那夫妻之间应该无论何时甘苦与共的话来逼迫温亭湛,温亭湛也一定会对她就范,那真的就是最好的结果么?
“我不明白,岳书意要保住你,为何要牺牲自己,杀了宁绪洲?”这个逻辑似乎说不明白。
“宁家有能够让陛下将我置之死地的东西,岳书意恐怕来宁家,也是因为发现了宁绪洲是假的,他杀了宁绪洲,但却不合宁家撕破脸,就是担心将他们逼得狗急跳墙,对我不利。”温亭湛轻叹一口气,“他是和宁家做了一个交易,他带着宁家的秘密进入坟墓里,并且帮宁家除了一个后患,宁家把知道我的事情也带到棺材里。”
“不怕宁家……”
不怕宁家言而无信,夜摇光说到一半就打住,既然岳书意连命都搭进去了,必然是留了后手,宁家想要相安无事,那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宁家出尔反尔,他都是一个死人,还能够害怕什么?
“在吐蕃……”夜摇光反应过来了,岳书意让小小和连山将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别人,这份东西就是掌握着宁家生死存亡的东西,夜摇光想到她刚刚看到的承郡王府,她无法相信那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可事实又证明着那里只是表面光鲜,“这份证据,只怕我们现在追上去,也未必能够拿得到。岳书意不愿意告诉你宁家的事情,他害怕你和宁家鱼死网破。”
这一刻,夜摇光明白为何岳书意说事关国家兴亡匹,如果兴华帝和温亭湛对上,那真的是天翻地覆,这是岳书意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与其说他是为了温亭湛牺牲自己,不如说他是为了朝廷的安宁,只不过他不知道温亭湛从来没有打算要和兴华帝你死我活。
夜摇光狐疑的看着温亭湛,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兴华帝将一手栽培,未来朝廷的栋梁之才亲手毁去,不惜让萧士睿齿寒,瞬间翻脸无情?她不觉得温亭湛会做什么兴华帝容忍不下的事情。也不觉得兴华帝是个老糊涂,在临死前要作妖的人。
那么宁家到底掌握了什么?让岳书意如此笃定,这个东西呈到兴华帝的面前,温亭湛必然是死路一条?
“我们只能自己查,就从宁绪洲查起来。”岳书意那边,温亭湛也不指望。
岳书意就算相信温亭湛会退出朝堂,可如果真的把宁家逼到走投无论,将那些东西送到兴华帝的面前,兴华帝对温亭湛起了杀心,温亭湛难道还会坐以待毙?
自然是绝无可能!
既然岳书意不愿意说,那他就来掀一掀宁家的老底,为何宁家明知道宁绪洲是个假的,还要把他留在家中?为何堂堂世子被暗杀而死,宁家却不闻不问?这些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揭开。
夜摇光突然有些看不明白承郡王,他今日明明就是一个死了儿子的可怜老人模样,如果这是演戏,那么未免演的太可怕,也演的太逼真,令人觉得可怕。可如果不是演戏,很多地方又说不清道不明。
“如何?岳书意说了什么?”既然岳书意说了只有见到了温亭湛才开口,龚西政两人也没有跟上去,但却在住所耐心的等待,看到温亭湛带着夜摇光回来,两人急忙上前。
夜摇光知道温亭湛是防着这两个人,于是先开口:“我去看看孩子醒了没有。”
虽然有金子照料着,而这里又没有她想的修炼之人,连山和小小是自己离开,但离开了这么久,夜摇光还是担心两个孩子想她。
夜摇光不知道温亭湛如何对龚西政和喻擎说的,下午的时候乾阳带着褚绯颖来和他们汇合,一脸的沮丧:“师傅,我没有寻到师弟和师妹。”
“不用去找了,他们俩压根没有在海津府,过两日他们俩就回来。”夜摇光安慰他道。
“咦,他们俩没有遇险?”乾阳立刻高兴,“那就好。”
乾阳的纯粹让夜摇光的脸上有了笑意,看着褚绯颖身上的疲惫:“你们俩去休息会儿,用膳的时候我派人来唤你们。”
“师傅,我们虽然没有寻到师弟和师妹,我用我爹的法宝寻遍了海津府所有有气力波动之处,我发现了一个十分奇异的洞府。”乾阳没有离开,而是极少认真慎重的对夜摇光道。
“洞府?”夜摇光扬眉。
“是一个水下洞府,洞府内有极其充裕的灵气,应当是灵修所在的府邸,可却布置得像个世俗屋子,洞府内有一方五行水灵潭,周边有鱼鳞,师傅你看。”乾阳将一片鱼鳞交给夜摇光。
那扇贝形状的鱼鳞,泛着五彩的光芒,是深红色的很是奇特,这种鱼鳞夜摇光如果没有见过鲛人,她认不出来是何物种,可去过鲛人族,她很清楚这就是鲛人的鱼鳞!
第2255章:对亓的推测
指尖摩挲着华光流转的鱼鳞,夜摇光陷入了沉思。鲛人族又不是蛇类,不需要蜕皮,为何洞府会散乱着鱼鳞,这世间应该只有亓一只不受鲛人族管理的鲛人,否则当初去了鲛人族,海皇不会不提醒他们,也就是说这个洞府和亓必然有联系,以乾阳的修为能够闯进去,还能够不惊动它全身而退,这不仅仅是它不在洞府就能够做到。
“想什么这般出神?”乾阳夫妻悄无声息的离开,温亭湛忽悠完龚西政和喻擎回来,就看到夜摇光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出神,因着鱼鳞并不大,被夜摇光的拇指遮去大半,温亭湛只看到边缘,一时间也没有认出来。
“阿湛,这是小阳带回来之物。”夜摇光将之递给温亭湛。
夜摇光的指尖移开,温亭湛自然是瞬间六认出来,不过他比夜摇光更仔细:“摇摇,你还记得我们在鲛人族先后见到三批鲛人。”
第一批是两个守卫,第二批是蜂拥而来的卫队,第三批是那三个海王,至于最后的海皇,他并没有显露他的鱼尾。
“是啊,你为何突然提到这个?”夜摇光颔首之后,疑惑的看着温亭湛。
“他们不仅鱼鳞不同,甚至鱼鳞上的光泽也不同,似乎修为也高鱼鳞上的华光越发的多彩绚丽,可就连那三位海王也没有这么华丽的鱼鳞。”温亭湛将鱼鳞举在夜摇光的面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鱼鳞的拥有者修为在那三位海王之上。”夜摇光明白了温亭湛的意思,“这世间单独在外,修为又在海王之上的鲛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亓,其实夜摇光虽然知道在外的鲛人只要亓,但不排除其他鲛人曾经到过这里,亓的祖母不就是偷跑出来游玩的鲛人?现在经过温亭湛这样一确认,那么这是亓的鱼鳞无疑。
“我一直以为亓的老巢应该在江南某一个地方才对。”亓的所作所为无不围绕着江南,而且温亭湛出任的是江南两江的布政使,如果不是挡了亓的道,它何至于处处与他们争锋相对,处心积虑的想要将他们先从江南挪开,发现挪不开又想要将他们置之死地。
“这里有它的痕迹,未必就是它的老窝。”温亭湛浅淡一笑,“你可莫要忘了,当年温州府的事情,它也不一样栽赃给了汪德力?”
汪德力可是在东三省,也不在江南势力范围。
“阿湛,我记得。”夜摇光沉思着,“我们对亓的身份有一个推测,必然是身份贵重之人,能够让如此多的官僚臣服于他,随意翻动官场,绝非是胁迫亦或者大量动用非世俗的手段能够办到,阿湛我想调查一下承郡王的母亲。”
“你怀疑海皇的妹妹是承郡王的母亲,或者和承郡王有关?”温亭湛敛眉,“摇摇,你要知道如果承郡王的母亲是海皇的妹妹,那么元后也是鲛人族,不管她是否灵胎,如此一来就会牵连到太子殿下,继而牵连到士睿的身上。”
若当真是如此,他都不能将这件事给掀出来,否则萧士睿就算是嫡系血脉,也会遭人非议。这么多年,他的苦心经营将会付之东流。
“阿湛,我也不想,但我真的莫名有这种直觉,我们不能因为害怕这个真相,就不去核实不是么?”夜摇光何尝不知道如果证实她的推测对于他们将会是多么致命的打击,“实在是真正的宁绪洲死的太蹊跷,而且恰好是两年前。”
两年前他们刚刚进入江南,也是和亓利益相冲的初始。
“若宁绪洲是亓,他不需要为了掩盖自己的死亡节外生枝。”温亭湛沉吟,“他有很多法子金蝉脱壳,让自己死的毫无破绽。若是这个鲛人不是宁绪洲,而是郡王府其他人,它要杀了宁绪洲也不需要动用杀手。”
“阿湛,你可否想过一个可能,亓是宁家的人,但不是宁绪洲,而宁绪洲的死亡和亓没有任何关联,只是我们将他们关联了起来?”夜摇光把两件事分开,觉得矛盾和冲突就少了很多,“而岳书意掌握的宁家的把柄,也并不是亓,而是宁家有其他的官场上的把柄落在岳书意手里。阿湛,我从宁家回来就一直在想一个事情。”
“何事?”温亭湛极少有一叶障目的时候,但夜摇光的确提醒了他,宁绪洲的事情也许是亓的事情是两回事,小小和连山并非是修炼生灵抓走,而是被岳书意支开。
“承郡王府的干净。”太干净,干净得夜摇光觉得像得道高僧坐化过的禅院,佛光普照了四方,扫尽了一切的浊气,“这世间其实但凡人所在之气,必然是有浊气,人食五谷杂粮一呼一吸都是蕴含着浊气,尤其是承郡王府还有个死人,气息就更应该有些混杂,自然我也不是说承郡王府就像仙境般干净澄澈,但它比任何府邸都要干净,除非是像我们府宅布下大阵,可承郡王府没有阵法,我很确定这一点。”
“所以这种干净来自于……”温亭湛似有所悟,其实他也感觉到出来了,承郡王府给人的感觉很舒适,温亭湛和夜摇光在一起,吃穿用度都被夜摇光养刁了,尤其是住所,没有常年住过他们那样家宅的人是无法感受到,他现在去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收拾的再干净整洁,都会感觉到有些气息不清新,也许这就是夜摇光说的浊气,但是在承郡王没有。
“阿湛,你还记得当年我生下广明么?”夜摇光没有直接点破,而是让温亭湛自己去对比回想。
当日夜摇光生下广明,瞬间天清地明,佛光万里,广明诞生的地方更是刹那间山花烂漫,大地回春,这就是灵气的滋养。
“举凡大灵修长年居住生存的地方,都会格外的干净,宁家虽然没有属于灵修的气息,但是有灵修的痕迹。”这就是为何宁家那么干净的原因,“所以,我才断定亓是宁家人。”
第2256章:阿湛的秘密
“好,我会顺着你的想法去查。”温亭湛也谨慎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内心的抗拒,温亭湛一点都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阿湛……”虽然如果结果真的是这样,亓是士睿的表叔,这件事为了替士睿遮羞,他们都不可能将之暴露出来,更不能让陛下知道元后乃是非人所生,必然要做很多事情来遮掩,但也不知道让温亭湛如此难以接受,他的手段心机,应该游刃有余,为何会这样不自觉的收紧眉峰?
夜摇光伸手,踮起脚轻轻的抚平他的眉峰:“阿湛,你在忧虑什么?”
“我只是在想,若当真如此,我恐怕来不及为士睿做到万全。”亓的身份如果真的如夜摇光所料,牵扯得实在是深广,他只有半年的时间。
深深的望了温亭湛一眼,夜摇光静默了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阿湛,我不想逼迫你,你说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便可以不去深究,可看到你这般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我心里很难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宽慰你,我不知道对你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可我真的忍不住了,原谅我的私心,从百年大会回来,我就发现你变得不一样,有一个东西卡在你的喉咙,你要活生生的背着我将它咽下去,可总有这么多事情围绕着它,让它一次次浮在我面前。”
“对不住,摇摇。”温亭湛将夜摇光揽入怀中,闭上眼睛,深嗅她的体香,“我不知该如何对你开口。”
“你可以想想,只要你愿意,我便会认真的去听,如果你不愿意,我还是不会逼迫你。日后也不会再提及这个话题。”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夜摇光的极限,是因为她深感温亭湛并不是因为亓是否元后的外甥而苦恼,她这一问又让温亭湛搪塞了她一次。
每次都是因为这个缘由搪塞她,一次两次三次,夜摇光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
温亭湛紧紧的抱着夜摇光,他很用力,又很小心,怕失去她,又怕弄伤他,这样的举动显露了他内心无比的挣扎。
夜摇光没有催促,而是伸手顺着他的背,轻轻的安抚。
“摇摇,我和士睿……也许是亲兄弟。”温亭湛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在夜摇光的耳畔说出了这句话。
夜摇光抬起准备顺他背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之中,这绝对是她听到最令她震惊的消息。炸得她脑袋一片空白,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怎么可能……”很久很久夜摇光才找回了声音。
她的记忆里有柳氏的音容,那么温婉那么端庄而又那么矜贵,柳氏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然后她想到了柳居晏的态度,柳居晏知晓自己的女儿被谋害而死,他并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他竟然从不曾去查真凶,甚至还阻拦温亭湛。
她又想到了岳书意的牺牲,还有什么是温亭湛皇孙身份,更让岳书意恐惧,温亭湛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如果温亭湛碌碌无为,那么兴华帝最多当做儿子的一场风流债,让温亭湛认祖归宗,那个皇家没有一点这种事情,就算是大户人家这等事也屡见不鲜。
可温亭湛不是,他现在如日中天,如果他是皇孙的身份曝光,多少人会希望他成为皇者。到时候并不是温亭湛自己不愿意,自己不想就能够相安无事,那些渴望温亭湛成为领袖,那些期待温亭湛成为他们的统御者的人,会疯狂的不惜用性命为温亭湛拼搏。
到时候萧士睿该怎么办?如果温亭湛登基为帝,总有不服温亭湛的人攻讦他,先太子就会被人诋毁私德败坏,皇室会因此蒙羞,兴华帝会明白利弊,他会在所有腥风血雨还没有掀起来之前,忍痛将温亭湛给杀了……
而现在事情更加的严峻,如果亓是宁家人,那么先太子身上流着非人类的血,温亭湛如果真的和萧士睿是亲兄弟,他们两身上也有这血统,皇室会因此翻天的!
“我也不相信,我还在调查之中,不过……”温亭湛将夜摇光拉到床沿坐下,“摇摇,你把我几个月前交给你的黄梨木匣子给我。”
夜摇光还是有些回不过神,她像是机械般从芥子里取出递给温亭湛。
匣子没有上锁,里面是当初元奕递给他的东西,他放在夜摇光的手里。
夜摇光手有些微微颤抖的展开,先是一些先太子与柳氏的过往,先太子幼年时就将柳氏捧在掌心,直到后来他们分开,而柳氏似乎在先太子大婚的时候,还重病了一场,最后是柳氏和温长松的婚姻,竟然有一份协议书,上面有当年豫章郡知府的印章,协议的内容大概是温长松自愿帮助柳氏脱离柳家,柳氏许以温长松一笔巨款,日后若柳氏要离开,两人婚嫁无关,他们夫妻竟然没有上官档的婚书……
这些东西无一不标明温长松和柳氏并不是正经的夫妻,可夜摇光还是不能接受,明明她的记忆里,他们那么相爱,柳氏是难产而死啊,还是听了温长松的噩耗才难产而死。
“阿湛,娘亲不是这种人。”她曾经钦佩的先太子成了一个渣男,她喜爱的温柔婆婆成了个为爱情牺牲一切的傻女人,不应该是这样,她终于明白温亭湛为何不愿意告诉她,要他如何像她启齿他的母亲竟然是这样的人?
“对不住,阿湛,我不该问的。”夜摇光现在真的很后悔,她为什么要去追根究底,“但是我相信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嘴里这样说着,可夜摇光想到那个梦境,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温亭湛是会龙袍加身的,他真的是改朝换代,而不是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她的心突然剧烈一跳,柳氏和温长松是被害死的,兴华帝显然还不知道这个事情,否则温亭湛也活不了,那么对柳氏和温长松下手的人……
不会是太子妃吧……
第2257章:过去的回忆
不,也不对。
如果是太子妃,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比起柳氏这个女人,更让她忌惮的应该是随时可以威胁她儿子的温亭湛。她不可能放过温亭湛,也不可能让萧士睿接近温亭湛。而且人的情绪是无法在夜摇光的面前掩藏,她和太子妃接触过,倘若太子妃知道温亭湛的身份,那么她就算因为某些原因放过了温亭湛,也没有道理不恨和厌恶温亭湛,这种情绪也会牵连她。
可是太子妃对他们夫妻都是真的关怀,而且太子妃的和善不是伪装。
所以,太子妃也不知道温亭湛和萧士睿是同父异母。那么暗害柳氏的人,就不是太子妃,可既不是皇帝,又不是太子妃,柳居晏为何又如此忌惮,让温亭湛不要再查下去,甚至不要入朝为官。
“阿湛,既然到了如今的地步,你可否问一问柳尚书?”柳居晏以前不告诉温亭湛,是担心温亭湛生出非分之想,或者是担心温亭湛起了报复之心,可事到如今差不多温亭湛都已经知道,那就去问一问柳居晏,到底是真是假。
“摇摇可还记得今年秋闱?”温亭湛调整情绪后问。
“你和他已经谈过?”夜摇光想起来了,那日他们和柳居晏在一栋宅子里汇合,柳居晏和温亭湛就单独聊了,“他说了什么?”
既然都已经说开了,温亭湛也没有必要隐瞒:“他亲口告诉我,明德太子与母亲青梅竹马。后来母亲因为曾祖母去世,扶灵回了祖宅,也是那段时日太子殿下变得郁郁寡欢,陛下才想着是否太子殿下身边无人相伴而寂寞,也畏惧外面对太子殿下命不久矣的传言,便打算为殿下选一个相伴长大的知心人,后来就有了士睿所说的太子妃事件。”
“好,就算这些解释得过去,那么阿湛既然太子殿下情系母亲,可为何他又娶了旁人?”夜摇光想不明白。
“太子殿下身体羸弱,寿数有限他心知肚明,他娶太子妃也并非是有情。”温亭湛道,如果他是命不久矣的人,如果他注定活不过三十五岁,也许他也不会让夜摇光嫁给自己。
“放手了,又为何重新纠缠?”就算太子殿下是情痴,他心中是母亲,但既然几年前能够放手,为何又要等到真的大限将至的时候,才重新和母亲再续前缘,这不是让先前的苦心变成了最大的讽刺?同时多伤害了一个太子妃和温长松吗?
温亭湛的眉目变得深刻。
“阿湛,你也相信母亲是这样的人么?”夜摇光紧紧的盯着温亭湛。
那漆黑的眼底有一丝沉痛划过,温亭湛第一次这么无力,就像当年看着被推到河里,抬到面前奄奄一息的夜摇光一样,就像乍然看到父亲血肉模糊的身体一样,就像那日母亲难产,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传来一样。
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温亭湛的声音很沉重:“我比任何人都不愿相信,可有些事实却并不是不愿相信,便能够逃避和自欺欺人。”
温亭湛给夜摇光讲了很多他自己查出来的事情,当年柳氏和温长松成亲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是因为他们俩根本没有圆房,这一点是从最初温长松买来伺候柳氏的丫鬟那里得知。温长松也是为了避开和柳氏朝夕相处,而影响柳氏才去走镖,这些是温亭湛从当年和温长松一块走镖的人那里查到,是温亭湛让卫茁亲自去查。
后来柳氏和温长松突然选择离开豫章郡的府城,不仅仅是因为温长松的镖局出了意外,陪了血本无归,而是那一年明德太子正好也路经豫章郡,那一年萧士睿刚好出生,太子妃和萧士睿都回到了帝都,唯有明德太子以重伤病重为由,留在了豫章郡修养,整整一年之久。
“我已经派人回去寻杜四叔质问过,那一年是否时常有人来探望爹娘。”提到这里,温亭湛的眼角渐渐泛红,杜四叔自然是认得明德太子,杜荇把知道的也都告诉了温亭湛。
那一年,明德太子时常到温宅,只不过打扮朴素,对村里人说是温长松昔年认识的好友,后来明德太子离开了豫章郡,又回到了帝都,温亭湛去查了许多关于明德太子的行迹,发现自那以后,每到三月和七月明德太子就会病发幽闭东宫不出,但其实根据杜荇的交代,明德太子每年三月到七月都会去他们祖宅一趟,每一次逗留都是十天半个月……
后来柳氏有了温亭湛,头一年明德太子来得很勤,次年开始明德太子身子越发不好,就再也没有来过豫章郡,直到萧士睿五岁的时候,也就是温亭湛两岁的时候,明德太子薨。
“杜叔说,明德太子薨逝的那一日,母亲是悲恸过度昏厥过去,是他亲自去诊治。”
温亭湛的话让夜摇光恍惚起来,她拥有原主的记忆,虽然五岁那么久远,如果是正常人肯定是想不起来,但夜摇光能够从神魂之中调出来……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五岁的小女孩正伏案被身后细心温柔的女子揽住怀中,轻声细语的教导着她写字,那么有耐心,那么和蔼可亲,让外人看了也只怕不会相信他们其实只是养母和弃婴,这是五岁的夜摇光和年轻貌美的柳氏。
旁边的小床上还睡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安静的睡颜,粉嘟嘟的小脸和温叶蓁有七分像,不用心去回忆,夜摇光竟然没有发现幼年的温亭湛竟然和温叶蓁这么的相像。
原本温馨的画面被突然奔进来的温长松打破,温长松十分不忍的望着柳氏,柳氏一再的追问他,他才极其小心翼翼的说:“太子殿下薨了。”
夜摇光从记忆里清楚的看到柳氏那一瞬间脸上的血色尽褪,原本的夜摇光扔了手中的笔,跑过去抱着柳氏的双腿,焦急的问着她:“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柳氏呆呆的仿佛没有神魂的目光望着夜摇光,大滴大滴的眼泪砸落下来。
第2258章:生儿子好还是女儿好
泪水是滚烫的,从回忆里夜摇光感受到了原主当时的想法。
柳氏的确哭的很绝望,甚至一度昏厥过去,后来也的确是杜荇来救治。再后来,夜摇光还想多看看,突然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摇摇!”温亭湛眼疾手快将夜摇光一把揽住。
夜摇光的脑袋有些昏沉,甩了甩头,她才对他无力的笑了笑:“我没事,只是精神力使用得太甚。”
人要去努力回想自己已经遗忘或者模糊的记忆,那是非常的耗费精气神,和去浏览别人的神魂是天差地别的耗损,哪怕是修为再高都无法不付出沉痛的代价。
“你方才在做什么?”温亭湛被吓坏了,但他又舍不得对夜摇光责难,绷着脸用衣袖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夜摇光顺势示弱的靠在温亭湛的肩膀上,整个人仿佛挂在他的身上:“阿湛,我是有小时候的记忆的。”
“嗯。”温亭湛点头,虽然她不是以前的摇摇,但是他知道她拥有以前摇摇的记忆,否则也不会瞒得了他那么久,因为该知道的她都知道,该认识的人她都认识。
“人的记忆有限,便是记忆再好的人,幼年时精神不济也不能将发生的事情记得太久,但只要发生过的事儿,都会铭刻在神魂之中。我方才就是去回忆……”夜摇光拥有原主的记忆,她和原主属于融合,而不是单纯的借尸还魂,只不过原主的神魂特别浅淡,否则夜摇光必然是双魂一体,融合的并不多,夜摇光回忆起来就更加的艰难,加上耗费精气神才会如此。
夜摇光的话让温亭湛的身体再次僵硬。
有些无力的手轻轻的揽住温亭湛:“阿湛,我看到了……”
将自己所见所闻,毫不隐瞒的告诉温亭湛,但夜摇光依然语气坚定:“阿湛,我不相信母亲是这样的人,若母亲真的情难自禁,那她就不会在明德太子去世后三年接受了父亲。阿湛,我们要相信母亲,并不是至爱乍然离世才会如此绝望,我亲身经历过。”
就像当年明光死在她的怀里,她对明光没有男女之情,明光对她也不曾有,可她依然一瞬间大脑空白,觉得天地一片黑暗,她和明光也是没有血缘的男女。
温亭湛抿唇不语,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细碎的雪在轻轻飘旋,形成了一层帘子,让窗外的风景变得模糊,也让静止不动的景致仿佛多了生命般的动态,好一会儿他才问:“无论有多少证据指向母亲,摇摇你都始终相信母亲对么?”
“是,我记忆里的母亲,她是个知礼识大体的女人,她是个有着良好教养,懂得三从四德的女人,她是个为了孩子可以不惜一切的女人。”
所以,她不会为了冲昏头的爱,而让自己的孩子蒙羞,她更不会让自己的丈夫,哪怕是名义上的受辱。如果柳氏和温长松真的是形婚,后来和太子重逢而旧情复燃,也许柳氏不会介意无名无分的跟着太子,但她一定会先和温长松和离,而不是一边名义上是温长松的妻子,另一边和太子不清不楚,这是夜摇光对柳氏人品的笃定。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夜摇光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她正要去抓住的时候,温桃蓁的干嚎声将她的思绪打散,她立刻和温亭湛分开,就看到不知何时睡醒的小丫头,正用小拳头拽紧小木床上的纱幔,眼睛还没有睁开,像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动着小嘴喊着。
而和她放在一起的温叶蓁的小床却一动不动,叶蓁已经睁开了漆黑明亮的眼睛,他就睁着眼睛望着床顶垂下来的帷幔不哭不闹,两个孩子真是性格迥异,男孩子沉静内敛像他爹。
女儿则是咋咋呼呼,夜摇光绝不承认这像自己,她自己也不是这么娇气一个人,都不知道温桃蓁这是什么地方基因变异了,除了那张和他们夫妻眉目相像的脸,真是一处不像他们。
无奈的叹了口气,夜摇光去把桃桃抱起来:“醒了就睁开眼,否则我可不给你喂食。”
要换了温亭湛,一定会去给桃蓁喂东西,夜摇光才不会惯着她,明明饿了还不愿意睁开眼睛,就想着闭着眼睛吃了好继续睡,实在是太懒了,在这么肥下去,都快有她两个弟弟的体积。
知道是母亲抱自己,而不是父亲,温桃蓁很有眼色的睁开了眼睛,水汪汪的眼睛弯了眼,带着一点讨好对着母亲笑。
原本心情有些沉重的温亭湛,看到女儿的笑容,一下子就心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意。若是往常温亭湛伸手过来,夜摇光绝对不会把女儿给他,他太娇惯她,这会儿看着女儿能够让他神色柔和,眼底晕染笑意,夜摇光也就不计较的把小麻烦精递给温亭湛。
倒是儿子懂事可爱,从来不哭不闹,一点也不给她惹麻烦,也不让她有丝毫的担忧。夜摇光以前虽然对生儿生女没有什么想法,只要是她和温亭湛的孩子都好,可自从有了广明,有了叶蓁再有了桃蓁这一对比,夜摇光觉得她还是接着生儿子吧,带起来省心。
不过刚刚这样一下定决定,看着到了温亭湛怀里的温桃蓁又闭上了眼睛,温亭湛竟然从她这里拿了温羊奶喂着这懒妞,就气不打一处来,咬了咬牙坐着喂儿子,心里决定还是再生个女儿,她总不能每个女儿都跟温桃蓁似的这么娇气又懒惰,等到有了对比,温桃蓁也就不会这么不上进,温亭湛这个女儿奴也能够分散些精力。
夜摇光活络的心思,温亭湛自然是不知道,两人喂饱了孩子,就没有再提方才那沉重的话题,逗弄着两个孩子,温亭湛突然道:“摇摇,我们去一趟小阳带回鱼鳞的洞府吧。”
亓和他们有约定,纵使那真的是它的老巢,他们就算去了,亓也不会对他们动手,那里应该不是个陷阱。
第2259章:梦的延续
夜摇光也知道现在首要的是解决承郡王府的事情,无论如何乾阳带回鱼鳞的洞府是要亲自去走一趟,正如温亭湛所想,就算现在他们正面和亓对上,也没有危险,而且夜摇光隐隐觉得亓动作频繁,应该是有什么于它而言很重要的事情迫在眉睫。
关于温亭湛身世的事情,夜摇光以为暂时她可以不去想,但就在当天夜里她又做了那个梦,这是夜摇光两辈子第一次重复做同一个梦。
在梦里,原本夜摇光死在了河里,温亭湛处理好丧事之后,他进入了柳家的族学,在柳家沉默寡言,甚至处处受人排挤,后来他从柳家入仕,亲手将柳家践踏到泥泞里,那狠辣的手段,几乎是将整个柳氏族人连根拔起,嫡枝一脉全部断绝。
后来他的官位越来越高,畏惧他的人越来越多,他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权倾天下之人,皇帝成为了傀儡,而那一个傀儡之君却并不是萧士睿,再后来他终于龙袍加身,站在万人之巅,俯视苍生,可夜摇光却感觉到不到他一丝的快乐,似乎从原本的夜摇光死了之后,他的至亲全部离他而去,他就再也没有笑过。
这个梦并没有如同上一次那样结束,皇陵之中镇压的元国师破土而出,一片生灵涂炭,后来他与不少人联手将之诛灭,那时候他看着也不算太老,应该不到五旬,元国师伏诛之后,他不知道是悔恨也好,还是突然看透人世也罢,他拜了和他一起对阵元国师的源恩为师。
落发为僧,至此一生他没有离开永安寺半步,直到某一日他圆寂。
夜摇光在温亭湛的头垂下去的一瞬间猛然惊醒,侧首看着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的温亭湛,她的目光恍然。
“怎么了,摇摇?”温亭湛坐起身,将夜摇光揽入怀中,低声关怀的问道。
夜摇光的手情不自禁的摸着温亭湛的脸:“阿湛,我做了个梦……”
这个梦夜摇光以前没有告诉温亭湛,是因为她不想他困扰,她笃定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她才不会告诉他,可这一刻她是带着喜悦的心情和温亭湛分享。
“阿湛,在我的梦境里,你登基为帝,可元国师出来了!”
元国师受护国龙脉所镇压,除非萧氏王朝倾塌,护国龙脉断裂,否则他出不来!也就是说温亭湛不是萧氏子孙,否则护国龙脉怎么会断裂?
“摇摇,我之所以不想告知你,就是担忧你如这般忧思于心。”温亭湛用衣袖轻轻的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渍,他声音轻柔,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的清润动人,“不论事情到底如何,我初心不变,我不会如你梦中那般披上那一身明黄,因为你的梦里我没有你。任何挫折磨难我都能够接纳,唯独我不能失去你。我现在先知晓此事,我可以运作,在事情未落入陛下和士睿的耳里前,我可以防范于未然,不论我和他们是否有血缘,我都已经抢占了先机。”
“阿湛,我并不担心你会生出权欲之念,我只是不想你伤心难过。”她的丈夫,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比起是不是皇孙,他其实更在乎的是柳氏和温长松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傻摇摇。”温亭湛将夜摇光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我都多大的人了,不论母亲她是怎样的人,在我心中她是个好母亲,我们做后辈的没有资格去评判先辈,哪怕是旁观者,若非亲身经历,又怎知其中艰苦,好与坏都不是我们该定论的,逝者已逝。”
“阿湛,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夜摇光伸手圈住他紧窄的腰身,依偎到他的怀中。
只要温亭湛心里没有结,这件事情他们就理智的去查,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夜摇光相信不论结果好与坏,温亭湛都一定能够坦然的接受和面对。
夫妻两把话说开了,也就是相拥而眠。
次日,温亭湛以查案为由,说要带着妻子去证实些疑问,让他们多关注承郡王府。
“那日我怀疑承郡王府对夏挽不利,你当着他们俩的面,特意说承郡王就算恨也是恨岳书意,因为你早就觉得承郡王府有些不对劲,有心误导他们俩,就是为着现在让他们两盯着承郡王府?”夜摇光想到那日她和温亭湛的争论。
其实那日她就很奇怪,温亭湛素来事事让着她,从来不和她争辩,哪怕她无理取闹,那么她的言论毫无道理,温亭湛都不会反驳,也不会试图去改变她,他做的永远都是顺着她颠倒是非黑白,让她错误的想法也变成正确的既定事实。
原来,那日的反常果然是另有深意。
“承郡王府不论在我眼前呈现的多好,我对它的怀疑早已经深根发芽,既然他们善于伪装,又隐藏的如此之好,我只能出此下策。”温亭湛向来不隐瞒夜摇光,“不要小看他们俩,一个刑部尚书一个枢密使,他们俩可不是凭空位极人臣,只不过老了没有当年的锐气,也不爱动心思,加上承郡王府地位特殊,才这么和稀泥,可他们俩都对我深信不疑,我既然给他们引了路,他们自然会顺着费心,做贼的便是隐藏得再好,总会有些心虚,一旦察觉有人盯上了他,自然会试探也好,自乱阵脚也罢,都会露出破绽。”
“尤其是你没有来之前,他们俩明显没有打算刨根问底,甚至不曾一丝一毫的怀疑承郡王府,而你来了一天,他们俩的态度就变了,承郡王府很清楚,自然是你对他们俩说了什么,会更加忌惮。”温亭湛有多不好对付,想必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承郡王心里有数,他一定会格外的关注温亭湛,“我现在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承郡王府明明攥着你可能是皇孙的证据,能够将你置之死地的证据不用,也不敢和你鱼死网破。”
第2260章:迷雾重重
“夫人很快便知晓。”温亭湛从容一笑,梨涡摇曳。
夜摇光很喜欢他这样的笑容,云淡风轻却又仿佛气吞山河,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你可要安排妥当,喻擎怎么说也是素微的父亲。”
虽然夜摇光不喜欢喻擎,因为当初素微说过,她生下第三胎还是郡主,喻家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的堂妹送到东宫给萧士睿做侧妃,那时候好像是喻清袭祖父即将致仕的时候,喻擎应该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成功的在父亲卸任之后,成为新的枢密使,才会为了利益罔顾心生女儿。
也不想一下,如果他这个堂侄女生了儿子,日后培养成为了储君,喻家还是他做主?只怕他要看弟弟的脸色过日子吧,目光短浅,亏得温亭湛说他们两不是庸才。
此刻,夜摇光难免就有点担心,温亭湛很明显是让喻擎和龚西政去试探暗查承郡王府,到时候他们要真误打误撞发现点什么,宁家会不会心狠手辣的下死手,如果翻盘是以这两个人的性命为代价,就算救出了岳书意,也是一命偿一命,未免有些不圆满。
“我会尽可能的掌握大局势,不让他们俩牺牲。”这次温亭湛也不敢把话说满。
“嗯。”夜摇光应了一声,就跟上了前方带着褚绯颖的乾阳。
他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并不是温亭湛故意给他们俩设套,而是这件事本来就是承郡王府的问题,他们俩是受皇命而来,彻查是职责所在,温亭湛奉命协查,他们俩既然问了温亭湛,温亭湛将心中怀疑告诉他们,也没有任何过失。尽管,夜摇光不希望无辜的牺牲,可这些都不是由他们夫妻说了算,有些命运是无法逃脱。
他们夫妻只能尽最大的力,其余就看喻擎和龚西政,命里是否有这一劫了。
撇开了这些,夜摇光和温亭湛很快就跟着乾阳到了洞府,这个洞府竟然是在一座高山之下,的确是个水下洞府,要先从潭水里面潜入进去,才能够到了水洞的里面,很深很深,而且水潭的上面还做了遮掩,夜摇光在上方时都没有察觉到灵气波动。
洞府的四周,都有很漂亮的贝壳在做着装饰,天然的墙壁缠绕着蔓藤,有些开着娇艳的花,将这个洞府烘托得格外美丽,顺着石洞往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帘珍珠,撩开帘子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的边缘还有几片乾阳拿回来的鱼鳞。
“这不是亓的洞府。”温亭湛扫了一眼,就做了定论。
夜摇光也跟着点头:“这像个女子,应该是雌性的鲛人落脚过的地方。”
很清雅精致,绝对不是一个雄性动物能够布置出来的柔美。
如果温亭湛没有推测错,这鱼鳞必然是一个比海王修为还高的鲛人拥有,那么夜摇光觉得这不是亓的洞府,应该是亓的祖母曾经落脚的地方。因为四周萦绕着未消散的灵气,才会纤尘不染,实则这里已经许多年无人问津。
这里一看就曾经细致的布置过,如果只是临时歇脚,亓的祖母没有必要这么费心,再看水池边有散落的鱼鳞,这四周的灵气这么多年还未淡去,保持着洞府里的植物生机,亓的祖母一定在这里久居过,它为什么会在这里久居?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亓的祖母很可能是在这里遇上了那个以身相许的男人,再联想到承郡王府的干净,夜摇光觉得她之前的猜想也许真的没错。所以,岳书意是洞悉到了承郡王生母的身份,知道了萧士睿身体里留着一些非人类的血,这才会这样的惊慌。
这个把柄也足够承郡王妥协,因为其分量高于了温亭湛这个‘私生子’!好有一点,如果承郡王觉得温亭湛是明德太子的孩子,那他们岂不是还是五服之内的血亲!元后是承郡王的妹妹,就是萧士睿的表祖父,也许这也是为何亓明明恨死温亭湛,宁家也掌握着温亭湛‘私生子’的证据,却始终没有送上去的原因,戳穿温亭湛也会戳穿他们。
“阿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夜摇光皱眉,仿佛他们已经走入了一个死局,且不说温亭湛私生子的身份是否属实,就说亓是萧士睿表叔,这个事情就不能捅出去,否则萧士睿也会名不正言不顺。
非我族类,都极其难以被接纳,夜摇光他们知道灵修和妖修的区别,可天下百姓不知道,一旦传出去,他们只会认为萧士睿乃是妖物之后,就连已故的明德太子也要受到牵连。被元奕他们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将萧士睿先打得不能翻身。
可如果真相就是如此,他们要如何救岳书意?
“直接去寻承郡王开门见山?”夜摇光见温亭湛迟迟不语,便试探性的问。
“还不到这一步,若事情真如你所想,那他便是等着我上门。”温亭湛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打量了一遍四周,目光十分深邃的扫过每一个角落,“我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之处。”
“何处?说来我听听。”虽然她不见得可以为温亭湛分忧,但说不定她一些漫不经心的话,能够为温亭湛解惑呢。
“宁绪洲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这是关键,温亭湛敛眉,“岳书意如果知道的是这些,没有必要杀了宁绪洲,他可以告诉我,或者直接和承郡王府谈判,不需要牺牲自己。宁绪洲明明是个假货,可承郡王的悲恸不似作假,宁绪洲为何死于蛊虫,如何死于蛊虫?而且一个冒牌货,这些年竟然没有露出丝毫蛛丝马迹,不但夏挽没有起疑,承郡王府也无人起疑。”
原本觉得已经拨开云雾的夜摇光,被温亭湛这样一问就是眼前一片漆黑,根本看不透这些东西。
沉吟了许久温亭湛开口道:“承郡王府也许真的有灵修,也许真的是亓,但我觉得更像摇摇之前提醒我的,亓和承郡王府的秘密也许是两件事。”
第2261章:师徒团聚
去了一趟洞府,夜摇光和温亭湛虽然没有寻到亓的踪迹,但是也让温亭湛掌握了许多线索,其中最关键的便是温亭湛笃定亓就算和宁家有关系,也不会和宁绪洲被杀的是有牵扯。
如此一来,温亭湛的方向性就更明确,思考排查起来就会更加的迅速。
他们回到住所之时,喻擎和龚西政都去了承郡王府做客,而他们却在门口遇上了赶回来的小小和连山。
“师傅!”小小还是个圆圆白白的小姑娘,身段是有不过看着较为丰盈,似乎是很想夜摇光,看到夜摇光就像个孩子一样扑到夜摇光的怀里,“师傅,小小可想您了。”
“既然如此想我,此间事了之后你就随我回去吧。”夜摇光故意挑眉道。
“师傅~~~”小小立刻皱成了包子脸,一脸哀求的看着夜摇光。
“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没良心。”夜摇光伸手戳了戳小小的额头。
“徒儿见过师傅。”连山这个时候走上前,他大个头一个,就算是单膝跪下行礼,也比夜摇光高,不过他语气很郑重,透露出他心里对夜摇光的敬重。
“起来吧,我们进屋说。”这里虽然是住宅,但外面就是一条马路,还是有人来来往往,加上连山巨人身材实在是吸引人瞩目,夜摇光吩咐了一声,就和温亭湛先进了宅子。
倒是乾阳许久没有见到师弟师妹,把褚绯颖拉过去介绍之后,就嘀嘀咕咕的和连山他们聊起来,颇为端了一会儿大师兄的架子,用长辈的语气关怀他们,好在小小和连山也服他。
走在前方夜摇光这个无良师傅,听到乾阳臭屁了一会儿,不由坏心的转过头:“小阳,连山的修为已经化神期,与你不相上下了。”
实在是不能怪乾阳,他因为吞了天阳火种之后,一直消化不了,修为就特别慢,吸收的五行之气也不足天阳火种的气息浓郁,越发无用。而连山修炼的是夜摇光传授的五行修炼法,自然是修炼神速,加上这些年他跟着岳书意,应该机缘不少,修为与她当年速度不相上下。
乾阳瞬间就脸垮了,那点大师哥的气派烟消云散:“师傅!”
真是的,怎么可以当着师弟师妹的面说这些,让他威信何存?
夜摇光没有理会他,乾阳的修为停滞只是暂时的,等到他的气息调转过来,必然会突飞猛进,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小小:“别只顾着玩,要多修炼,否则日后追不上你二师兄。”
小小的修为到现在还没有金丹期,她同样是五行修炼之法,比起她和连山实在是太慢,离开她都已经快三年。
夜摇光一语双关的话让小小脸一红,低着头轻声的应道:“是。”
回来之后夜摇光自然是先去看儿子,金子立刻得到了解放,尽管已经长大日趋成熟的温叶蓁不屑于再玩它的猴毛,可温桃蓁还是喜欢,瞧瞧它现在满身一撮一撮的毛,还有地上掉落的,都是拜温桃蓁所赐,这个小女娃一点都不可爱!
“师傅,我以后再也不要做那个被托孤的人!”金子抗议。
夜摇光:……
“首先,请你去理解一下托孤的意思;其次,你不是个人。”夜摇光白了金子一眼。
抱着两个孩子去了院子,连山进屋子还是不太方便,虽然古代的房梁很高,但对于连山而言还是有点压抑,他们无论何时基本都在院子里说话。
外面的小雪还在飞洒,夜摇光拎着小床,五行之气萦绕,不让寒风和飞雪侵蚀到孩子。
等到夜摇光带着孩子过来,温亭湛已经煮了热菜,隔着茶壶飘出来的白烟,他开口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些何时,从岳书意为何来此,来此之后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一遍。”
现在只能看能不能从连山和小小这里知道些什么。
“我们原本是去咸宁,后来又去了汉源,岳大人似乎有意在寻找些什么,因着咸宁是他的家乡,去了汉源打听的又是他已故夫人的亲戚,我也便不好多问,后来岳大人也不知道找到了什么,他就突然急急忙忙的来了海津府,我跟着岳大人六七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出入风月场所,岳大人直接点名道姓的要见夏挽姑娘,见到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同。”要说夜摇光几个徒弟,那就只有连山最稳重,他以前是因为被人排挤,所以不愿与人交流,夜摇光让他跟着岳书意走南闯北,也是为了历练他。
“如此说来,岳书意来海津府,是冲着夏挽而来,非是冲着承郡王府?”夜摇光还以为岳书意是查到了承郡王府什么事情,才急忙赶过来,因着夏挽的缘故,遇上了宁绪洲。
“你跟着岳大人这般久,可曾提到过承郡王府?”温亭湛一边烹茶,一边问连山。
岳书意对于承郡王府的事情必然是很早就洞悉或者有所猜测,只不过一直没有证据,承郡王府又兹事体大,他才按兵不动,这次没有想到为了自己的私事来了海津府,遇上了宁绪洲,应该是在承郡王府发现了承郡王府知晓温亭湛的秘密,因为某些原因受到了胁迫,他才会做出这种无奈之举。
“有,三年前和岳大人在吐蕃的时候,就听到岳大人提到过承郡王府。”连山的记忆因为修炼的缘故也特别好,“当时一宗灭门案,一家七口惨死。”
“灭门案,一家七口惨死?”温亭湛当即引起了重视,“案发在吐蕃?”
“不,我们是追凶追到吐蕃。”连山摇着头回答,“灭门案发生在广西,我们追查到了凶手,凶手曾经是承郡王府的护卫,不过我们追查过去的时候,这凶手已经去世,祸不及子孙,这件案子也就了结,当时岳大人并没有特意注意承郡王府。”
心中有疑惑又岂会对你说?夜摇光无声的摇了摇头,看着陷入沉思的温亭湛,才吩咐他们:“乾阳,带你师弟师妹下去休息吧。”
第2262章:自导自演
腊梅绽放,寒雪纷飞,芳香冷寂,茶烟缭绕。
夜摇光的目光从沸腾的茶水弥漫的烟雾看向沉思了许久的温亭湛:“阿湛,你的茶。”
目光闪了闪,温亭湛拿起帕子将壶盖掀开,再把一块茶砖给放进去,将火控制的小些:“摇摇,你能否带我去一趟广西,要速去速回。”
“这有何难,你将这里安排妥当,我们即刻可以出发。”温亭湛这些年的手从来没有伸入过广西省,在那里他的人脉薄弱,很多东西要亲自去了才作数,并不是一句话就能够搞定。
夜摇光也觉得要摸清楚承郡王府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就必须从岳书意开始关注宁家查气。郡王府的侍卫何等的重要,怎么会脱离郡王府,成为了杀人犯?按照常理,不难猜出,或许是被派出去执行某种见不得人的任务,最后这些人被灭口,而这个侍卫是难得逃出去的活口,这才隐姓埋名躲到了吐蕃。
岳书意一定是查出了什么,这才会把一份重要的证据也送到了吐蕃。
这边的事情温亭湛只需要吩咐两句,和龚西政喻擎二人打个招呼,两个孩子夜摇光要带去,金子和乾阳还有连山他们全部留下,顺便保护一下龚西政他们。
时间不等人,夜摇光和温亭湛是立刻出发,打听出了案发地乃是桂林郡,就直奔桂林郡的知府衙门,不得不说夜摇光和温亭湛是幸运的,桂林郡的知府不是别人,而是已经许多年未见的魏临,这要调取案录就更加的方便,而且不会打草惊蛇。
“真的好多年未曾见到你。”杨夕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她已经三十五六,也许是魏临对她特别好,保养得很不错,日子过得舒畅,因此看着二十五六,见到夜摇光她很是激动。
有些年他们还是有所联系,但后来随着温亭湛的官位越高,杨夕荷和魏临也不愿巴着,只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往上走,所以他们就不再私下联系,但杨府和夜摇光逢年过节还是有来往,这样既不会占着温亭湛他们的便宜,如果一旦真的发生什么大事,也好意思开口相求。
“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夜摇光看着杨夕荷身边占着亭亭玉立,已经是待嫁之龄的少女,心中不由感慨,“就和我认识你的时候差不多大。”
杨夕荷的长女叫做魏蕸,很温婉纤美的少女,对着夜摇光行礼,然后招待着他们,几人很是一番叙旧,在知府府邸用了晚膳,怎么着也得在这里留宿一宿。
夜里,魏临屏退左右,将温亭湛想要的东西拿来,递给了温亭湛:“岳大人翻案之时,我尚且为到任,不过这份案录保存的十分完整……”
在温亭湛看的时候,魏临也口述给夜摇光和杨夕荷听,被承郡王府的侍卫所杀之人,并不是什么了不得之人,而是一个没落的戏班子,按照岳书意的结案陈词,是两者之间有矛盾,这个侍卫据说在承郡王府不守规矩,不服管教才被驱逐。
关于细节,魏临也已经把相关记载都调出来,这个戏班子曾经享誉一时,当年出入都是达官显贵府邸,四十年前也曾经去过那时候连国公府都还不是的宁家,后来渐渐没落。
“之所以没落,是因为戏班子的那位台柱子病逝,少了她整个戏班子都少了魂,慢慢的也就极少人再追捧,这戏班子也就越发无人问津,最后销声匿迹。岳大人推测,当年这戏班子和承郡王府的侍卫结仇也应该是那时候,只不过两者都已经入了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仇怨。”魏临轻叹一口气,“这事儿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若非岳大人偶然遇上了这一堆尸骨,只怕这案子要随着时间将白骨风化而永远埋藏。”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温亭湛淡淡的回了一句,将看完的案录和资料合上还给魏临,“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夜摇光惊愕的看着温亭湛,这就知道了?魏临也是惊讶非常。
“早些歇息,明早你们不用来送我们夫妻,我们天不亮便会离去。”温亭对着他们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夜里,夜摇光也没有多问,夫妻两一夜好眠,次日果然是魏临夫妻还没有起身,他们就已经回到了海津府,温亭湛练了会儿功夫,就去和起身的龚西政二人商议。
用了早膳,一行人就正式去拜访承郡王府。
到了承郡王府,温亭湛说和夫人有话单独和承郡王谈谈,到了幽静的偏厅,夜摇光没有想到温亭湛竟然会对承郡王开口说这样的话:“郡王爷,宁世子被您埋在何处?”
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看向温亭湛,唯有承郡王先是不解,旋即疑惑的看着温亭湛:“侯爷,这话是何意?”
“郡王爷大抵不知道,我与天一居关系匪浅,两年前的郡王世子被买了命,这事儿我一早便知,而这个买凶的人——正是您。”温亭湛不理会承郡王,噙着一抹浅笑,“我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伪装才能够让一个人明明已经被移花接木,却依然能够瞒得过所有人,后来我才想到,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冒牌货很早很早以前就被有心人亲自培养,一举一动无不模仿着郡王世子,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有朝一日代替对方活着。”
“听闻温大人断案如神,却没有想到温大人所思所想如此匪夷所思。”承郡王皱着眉,不大赞同的看着温亭湛,“温大人,老夫听不懂你所言,我自己的儿子我如何会买凶将之杀了,就算我们父子当真有解不开的结,我又岂会再寻个人代替他活下去。”
“很简单,宁王世子他不是您的儿子,而你是被迫给他荣华富贵,如果他死了,您的秘密就兜不住,一个不慎可是要满门抄斩,甚至动摇皇室根本。”温亭湛的目光幽深沉寂。
第2263章:温亭湛的推测
“哼。”承郡王轻声哼笑,笑容之中恰到好处的疑惑,质问和愤懑,“温大人此言实属荒唐,既然温大人言之凿凿,定然有所证据,不妨将龚大人和喻大人请来,我们当堂对证。”
承郡王是那样的义正言辞,如果不是对温亭湛深信不疑的夜摇光,她会选择相信承郡王。
“郡王爷,我没有去找任何证据。”温亭湛语气依然平淡,“也并非想空手套白狼,诈你之言,而是想要开诚布公的与你谈一谈此事,希望你能够相信我和你一样不想朝廷大乱,更不想我这十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我愿意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是因为你到现在也没有被人利用,合谋对付我。您如果一定要证据,只要是我想明白的事情,只要是这世间真的发生过的事情,我总能够寻到让你哑口无言的证据。”
承郡王看着眼前挺拔如竹的年轻男子,他知道无数的高官权臣折在了他的手上,昔年他和南久王那一圈子的人是一块长大,对于心眼多,心思狡诈的南久王三年前栽在温亭湛的手里,他的内心是震撼。
“郡王爷恐怕不知,我和士睿已经深交到他能够将身家性命交给我的地步。”看到承郡王沉默,温亭湛难得主动开口,这么久以来,他面对无数人,从来没有在对阵的时候,这么苦口婆心,这么春风细雨,他总是以凛然绝对压倒性的气势将所有人逼得喘不过气。
他的这份善意,不仅仅是夜摇光感受到,就连承郡王也感受到,夜摇发现承郡王的态度有些软化,但他依然沉默不语。
“士睿幼年丧父,太子妃在太子殿下去世一度重病不起,陛下对士睿寄予厚望,也不想他长于妇人之手,因而亲自教导,在士睿的心中,陛下是他心中最孺慕也是最崇敬之人,因而他渴望了解陛下的一切,身为皇长孙,陛下捧在手里的宝,他想要知道些什么,有的是人打听了拿去讨好他,关于陛下与肃贞皇后的事儿,我们在书院之时,士睿也曾用艳羡钦佩的语气对我提及过。”温亭湛幽幽的开口,“我初入朝堂,任职翰林院侍讲学士,为了更好的记录陛下的言行起居,我很是费了一些心思了解陛下的过往和喜好,随侍陛下身侧,偶尔也难免触景生情,陛下念及我与发妻情深义重,也会情不自禁向我倾吐些往事,以往这些我不过是听听作罢,可今日这些再度浮现,一个故事便跃然于心,承郡王是想听我讲故事,还是做个讲故事之人……”
听了温亭湛的话,夜摇光心下释然,难怪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温亭湛却已经好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原来很多话是士睿和兴华帝私下与他闲聊,或者正如他所言触景生情而突发感慨,这些东西温亭湛又不是长舌妇,自然是不会告诉她。
“那便让老夫听一听温大人的故事。”到了这个时候,承郡王虽然有所松动,却没有松口,也许还是防着温亭湛是在诈他。
温亭湛也不甚在意:“这事儿要从先皇说起,先皇宠妾灭妻,陛下的生母出生于江南荣家,并未得到先皇的宠爱,陛下幼年艰苦,甚至陛下的太子之位,也是太后在先皇宠妃面前伏低做小而来,也幸得那位娘娘没有子嗣,先皇又子嗣淡薄。可那位娘娘唯恐陛下与太后亲厚,日后对她不利,因着陛下早早的被放出宫外,先皇美其名曰是为了锻炼陛下……”
兴华帝小小年纪就在宫外自谋生路,其生母在深宫冷寂,后来是嫁入了宁家的妹妹带着亲生女儿到宫中时常探望,才解了她的苦闷。不过宁家内眷频繁出入宫廷也是碍了眼,先皇被吹了枕边风,将宁家驱逐回海津府。
就在临行启程的那一日,宁夫人带着爱女去向太后辞行,岂料其爱女也就是后来的那个肃贞皇后,兴华帝的发妻元后却为兴华帝当了个灾,才五六岁的小姑娘差一点就没了小命。在外人眼里肃贞皇后会早逝,也是这里埋下了隐患。
兴华帝与肃贞皇后的青梅竹马也是由此开始,虽然肃贞皇后中了毒不宜挪动,但宁家该走的还是得走,宁夫人随着夫家回了海津府,将女儿托付给了亲姐姐,养在宫中整整一年。
自己养过的女孩,又是儿子的福星,还是自己亲妹妹的女儿,表哥表妹正好天生一对,太后自然是想要凑合自己的儿子和侄女,为了不让儿子长大之后被别人动了婚事的手脚,太后也是用了手段,再征得了宁家的同意之后,让先皇下旨赐了婚。
从此兴华帝和肃贞皇后就成了未婚夫妻,本就感激肃贞皇后的兴华帝自然是对这个小未婚妻格外的宠爱,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但毕竟是外臣之女,加上和兴华帝有了婚约,兴华帝时常来给生母请安,也就避不开,也有人不高兴太后就有个侄女养在膝下,都纷纷闹到先皇跟前,也想弄个娘家的女儿养在身边解闷。
都允许那岂不是乱了套?先皇自然只能将肃贞皇后送回宁家,那时候的肃贞皇后也不过才六七岁的小姑娘,加上被宁家娇宠,心思也不是极其深沉,反而有些天真烂漫,她对皇宫还有着深深的心里抗拒,因为这次中毒的缘故。
回到宁家,肃贞皇后虽然和兴华帝会时常通信,但肃贞皇后并没有对兴华帝生出男女之情,加上兴华帝的处境也因为先皇的缘故很是艰难,更没有可能离开帝都来探望,他们这一分别就是九年,在这九年里,一直想要远离皇宫的肃贞皇后,随着及笄的日子越近就越发焦虑,她知道宁家需要她这个皇后,可她一没有对兴华帝产生男女之情,二她知道姨母和表哥在皇室的艰难,她不想趟这滩浑水。
说到这里,温亭湛顿住了,他目光幽深的望着承郡王:“恰逢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