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0章:令人赞赏的女人
太医院正却不敢下手,因为兴华帝是被自己的一口气堵住了心脉,他倒不是推卸责任,而是完全没有把握,不敢拿兴华帝的性命来试验。最后萧士睿当机立断跑到了侯府,原本是想着夜摇光的太乙神针,但是温亭湛听了萧士睿带来的太医院正的诊断,便说他有法,跟着萧士睿一块进了宫。
夜摇光留在家里有些担忧,她知道温亭湛不让她去,是因为她的五行之气也许一次行针又能够给兴华帝续命一到两年,帝王掌握天下生杀大权,多活一天都会影响很多人的性命,更别说多活了一两年。也知道温亭湛既然揽下了肯定是有把握,但还是有些担忧。
就在夜摇光等待温亭湛回来的时候,一个意外之客登了门。
女子一袭金蓝色绣着一朵朵缠枝盛开白玉兰花水袖交领襦裙,腰系雪白绣金兰锦带,肩上是一袭滚着雪白狐毛的银灰色狐裘,乌黑的秀发办挽,只有一个白珍珠缀着两颗珍珠的珠钗,和一朵代表着丧的白色小花。她从簌簌飞雪之中莲步款款而来,秀美的容颜一如当年。
“席蝶见过夫人。”这个人就是聂家长房现如今的嫡长女——聂席蝶。
即便她被聂家认祖归宗,也没有改为聂蝶,而是直接在名字前加了聂家的姓。夜摇光当年还以为,她把聂家折腾的那般惨,她会拖着何定远,熬个二三年,等到聂中书令的孝期过后,就嫁到何家,从此摆脱聂家的磋磨。可席蝶没有,她一直留在了聂家。
不但留在了聂家,而且还活得如此面色红润,经此一事只怕整个聂家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当年见席蝶的时候,她十七岁,现如今她已经二十有四,却依然云英未嫁。
“席蝶姑娘多礼。”既然席蝶不喜欢聂家这个姓,夜摇光也就没有再叫她的聂姑娘。
将席蝶招待到客厅,让下人上了茶水,夜摇光也不喜欢猜来猜去,索性问:“席蝶姑娘来寻我,不知有何事?”
“其实席蝶今日冒昧上门,是想同夫人求一张能够挡灾避祸之符。”席蝶声音很动听,夜摇光知道当年她回到聂家之前,就是以歌喉闻名帝都,是花楼里面的活招牌,卖艺不卖身,不少王孙贵族一掷千金就是为了听她的声音。
“席蝶姑娘回到了聂家,想来握了不少聂家的把柄,这一次席蝶姑娘帮了阿湛大忙,为何不让阿湛还姑娘一个人情?”还特意挑了温亭湛不在的时候上门寻她来求,
而且夜摇光已经听出来了,席蝶要求的还不是一般趋吉避凶驱散厄运的符,而是相当于一条命能够为她挡去一个死劫的符篆,这种符可不是轻易就能够绘制。到了夜摇光这种修为,自然是不难,也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消耗多少修为,可这却是有改命之嫌。
席蝶不借着刚刚帮了温亭湛大忙的机会,以人情作为交换,是凭什么认为夜摇光会答应?
席蝶莞尔一笑,夜摇光发现她的笑容犹如一朵玉兰在春光灿烂下的枝头上瞬间绽,迷人的晃人眼球。
“席蝶助侯爷,也并非是为着侯爷,不过是和侯爷各取所需。侯爷要的是掌控局势,而席蝶要的是聂家大权,和侯爷之间应当是两不相欠。”席蝶目光真诚的看着夜摇光,“做人最不可的便是得寸进尺。故而,席蝶是特意选了侯爷不在时来寻夫人,也请夫人莫要顾虑其他,便把席蝶当做以往所求之人等同视之。若是夫人不为难,且也愿意助席蝶,席蝶自然是感激不尽,要求夫人尽管提,席蝶若是能够做到绝不会推辞,若是不能就还请夫人让席蝶欠您一个恩情,日后再图报。”
“若是我不愿呢?”夜摇光反问。
席蝶的面色不便:“我听闻不少夫人的事迹,夫人是个真善之人。席蝶与夫人并无旧怨,若是夫人不愿,定然是有所顾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席蝶并无资格去怨怪或是强求。”
这一番话,说的不急不缓,让夜摇光的好感大升,她目光一转:“我可以为你绘制一张严楞咒符,此符可挡去一切灾难。你只需要给我一万两白银,再满足一下我的八卦之心。”
“八卦之心?”席蝶没有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也就是好奇心。”夜摇光立刻纠正。
“不知席蝶有何处让夫人好奇?”席蝶也有些好奇,她有什么值得夜摇光这样的人来好奇,有温亭湛在,夜摇光想知道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更何况夜摇光看人应该一看一准。
单手撑着下巴,夜摇光凑近了一点点:“我想知你为何不成婚。”
都二十四岁了,虽然本朝较之以往要开明一些,女子大多十七八岁才出嫁,二十一二的也不少,可是超过二十二岁的就不多了,就连翻了年已经二十九的夜摇光,都是二十三嫁给温亭湛,席蝶竟然还不嫁人。
席蝶还以为夜摇光好奇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她不由笑了:“夫人,若我说我不想伺候男人,不想伺候男人的爹娘,兄弟姐妹而委屈自个儿,才不愿嫁人,夫人会不会觉着我惊世骇俗?”
摇头,夜摇光眼中流露出赞赏:“我欣赏你。”
席蝶可是地地道道的这个时代这个环境长大的姑娘,就连沈知妤那样独立自强的女人,都说不出这等有胆气之言。
“席蝶终于明白侯爷为何会将夫人捧在掌心呵护,夫人才是奇女子。”席蝶从来没有想过这世间还有个人不觉得她离经叛道,而是真正的赞赏她,“我母亲是被人抛弃之人,我流落过风尘之地,见过了男人的嘴脸,他们爱的是如花美眷,年老色衰之后依然会将女人抛之脑后,这世间自然也有如侯爷一般传奇专情的男子,可实在是太少。席蝶是个无情的女人,不奢求这般情深义重,余生惟愿独自逍遥。”
“你不怕流言蜚语?”夜摇光又问。
席蝶释然一笑:“席蝶自小就在最恶毒的言语羞辱之中长大。再刺心的话,不是在意之人说出口,都刺伤不了我,为了让我永不受伤,我要做到不泯灭良知,只在乎我个儿。”
第2041章:替罪羊单久辞
席蝶的这种生存态度,就和夜摇光没有遇到温亭湛之前一样。她也曾想过,不理世间纷纷扰扰,独自逍遥于天地间,可她遇上了温亭湛,一个把她捧在掌心,给她所有喜乐的男人。
既然席蝶如实相告了她不婚的理由,夜摇光自然是要兑现承诺,让她回去准备好银两,过两日登门来取,送走了席蝶,温亭湛便恰好从宫中回来,他骑着马在门口,正好看到夜摇光站在门口目送着刚刚走远的聂家马车。
翻身下马,温亭湛大步走到夜摇光的面前:“聂席蝶寻你?为了何事?”
“紧张什么,还是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不想我知道的事儿?”夜摇光审视着温亭湛。
“摇摇想知道何事,我何时有过半句隐瞒?”温亭湛连忙投降,“席蝶是个懂分寸之人,可这再懂分寸之人,也未必没有冲动之时,于聂太后这件事上,她的确帮了我大忙。”
若非有席蝶能够拿捏住聂太后,这件事不会这般完美谢幕,聂太后想来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范,能够活着谁愿意去死?尤其是聂太后放心不下聂家。原本温亭湛去寻了单久辞,既然单久辞想要和福安王划清界限,自然是有福安王威胁太后的把柄,可单久辞不愿给。
对于福安王,单久辞的原则就是,福安王不负他,他绝不主动相害。这是单久辞自己的傲骨,温亭湛也就不强求,就只能从席蝶这里下手。
“明知如此,你还去寻人家帮忙?如今又来担心人家冲动之下挟恩图报。”夜摇光难得抓住温亭湛的短处,自然是不肯轻易罢手。
“夫人不是说过,冲动是魔鬼。”温亭湛扶着夜摇光往屋内走,“我寻她相帮,自然是许她好处,若是她得寸进尺,也一样要为冲动付出代价。”
寻求帮助,就是两相买卖,价码一早就已经谈妥,既然之前没有想过加码,事后他可不认账。这世间除了夜摇光,就没有人能够在他手里占到便宜。
“好了,没有的事儿,人家小姑娘不容易。”夜摇光适可而止,温亭湛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别当真害的小姑娘被温亭湛给惦记上,到时候去为难人家,“她是撇开与你的交易,独自来寻我求张符,我也收了她的银钱。”
闻言,温亭湛点了点不再继续问。
“对了,陛下醒了?”夜摇光倒是有事情问他。
“陛下只是一口气堵在心脉而导致昏厥,顺过气自然是会苏醒过来,不过陛下的身子比我所想要健朗一些,若是不再受刺激,还能够有个三五年的光景。”温亭湛之所以跟着萧士睿去,最主要的是想亲自探一探兴华帝的脉,好能够掌握兴华帝的身体情况。
“这事儿谁也做不了主,谁也预测不了,顺其自然吧。”帝王的命谁都不敢去做手脚,但谁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发生意外。
尽管萧士睿已经二十九,马上就而立之年,但也不差这三五年,三十五岁登基的帝王虽然不算太早,但也不算晚,且兴华帝并不是那种越老越昏庸之人,萧士睿也不是那种急于做皇帝之人,兴华帝能够替萧士睿多担几年重任,站在夜摇光的立场觉得是好事儿。
“福安王的事儿,到底如何了?”夜摇光想知道结果。
“福安王在陛下面前推说他一概不知。”即便是兴华帝把铁证甩在福安王的面前,福安王也没有认罪,死咬着是有人背着他行事,有谁能够全权代替他做事儿,除了单久辞再无人选,“他已经选择了弃车保帅。”
“真是没有担当。”夜摇光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之光。
福安王是把兴华帝当做傻子了吧,做了这等事情,他还死不承认,若是承认了兴华帝指不定还高看他一眼,到底就算他逼得太后自尽,太后也是罪不容恕,兴华帝肯定会斥责他,却不会对他下狠手,可他这一抵赖,只怕兴华帝对他会失望透顶。
“他已经慌了神,六神无主,这会儿只想着撇清自己。”温亭湛低声笑道,“朝堂马上会有一番大动作,不过与我们无关,我们可以计划着回苏州,”
已经初四,还有十一天他就得办公。
“就这么走了?”夜摇光皱了皱眉,“陛下可是召了之南上京,我倒是想知道他和曹布德会不会有缘。”
“既然夫人想留几日,那便多留几日。”温亭湛已经知道古灸最迟初六就会抵达帝都,这件事最多初八就会有结果,七日的时间足够他们赶回去。
初五的时候,单久辞被兴华帝召入宫中,不知怎地兴华帝大发雷霆,竟然将单久辞发配东三省最为苦寒的一处反思三年。这一下子就把对这件事十分观望的人惊得一震,尤其是看好福安王,且跟随福安王的人,更是气的跳脚。
这件事福安王慌了神,根本没有和其他人商量,就把单久辞给推了出去。可如此之大的事情,搭上了太后一条性命,若当真是单久辞所为,陛下会这么轻描淡写的发配他去流放之地三年?要知道就算是发配,有了三年的期限,且单国公府还是单国公府,到了地方谁敢怠慢他,不怕他三年之后算账?所以,除了环境差了一点,单久辞根本没有受到实质的惩罚。
可若不是单久辞所为,陛下为何又要处罚他?最开始他们猜测是不是单久辞蹿使了广安王和福安王作对,但若是如此,就算陛下证据不足,也不可能放任单久辞这么逍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联想到之前福安王把陛下气晕厥,哪里有人不明白单久辞这是替福安王背了锅。
一时间,众人都为单久辞感到叹息,而福安王这一步棋,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却也失了人心,单久辞跟了他多少年,没有单久辞他能够有今日?可事到临头,福安王不依然干脆利落的将单久辞推出来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实在是令人心寒。
第2042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兴华帝一刻都不想看到单久辞,初六就让他上路,温亭湛特意带着夜摇光去送行。
夜摇光从来没有想到她会见到这样的单久辞,穿了囚服,带着枷锁,脚腕上还有铁链。披散着头发,好在身上还算干净,不过这天寒地冻,看着实在是有些单薄。
“侯爷莫要为难小的等人,一刻钟。”押解单久辞之人对着温亭湛哀求道。
“卫荆带几位官差去喝杯热茶,一刻钟,本侯绝不会让你们为难。”温亭湛很好说话。
等到打发了官差,温亭湛将揭开了枷锁的单久辞请到一旁的茶棚之中,他们现在已经在京外,城门口人多眼杂,自然是不好来相送。
“没有想到,最后来送我之人,竟然是侯爷你。”单久辞颇有些轻嘲。
“你我是政敌,又何尝不是知己?”在温亭湛看来,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如同单久辞,能够让他兴起一战之心,除了单久辞也无人能够与他匹敌,对于这仅有的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温亭湛还是颇有些惺惺相惜。
“临别敬侯爷这句话。”单久辞端起夜摇光准备好的酒杯。
温亭湛爽快的将酒喝下去,而又亲自给两人斟满杯子,端起来:“这一杯,多谢单公子此次援手之情。”
手握着杯子,单久辞却没有立刻动,而是问:“你不好奇我为何知道有人要害你么?”
“听单公子所言,似乎并不是从福安王那里得知?”温亭湛扬眉。
单久辞贴着杯子的指尖动了动,唇角微扬,仰头就将酒喝了下去:“单某虽则三年远离朝堂,但侯爷可要当心,侯爷依然虎狼环伺,单某还期待着三年之后,能够与侯爷共事。”
“昔年,单公子曾与我有五年之约,今日不妨再来一个三年之约如何?”温亭湛双手端着又被斟满的酒杯送上前。
单久辞桀然一笑,端起酒杯也往前一送,两人的杯子相碰,相视一笑,就各自将酒饮下。
一刻钟的很快,单久辞再度被上枷锁,跟着几个官差一路走向东三省。
夜摇光看着颇有些叹息,虽然曾经她很不喜欢单久辞,即便是现在她也不喜欢,可她不得不说单久辞真的不负九州第一公子的名声,是个惊才艳绝的人物。
“摇摇,这三年是他自己争取而来。”温亭湛牵着夜摇光的手往回走,“去流放之地,他可以看一看流放之地的弊端,三年的沉静,待到重回朝堂,他必然会一鸣惊人。陛下也想看一看他到底能够被重用到何等地步,且经此一事之后,他彻底的摆脱了福安王一党的身份。更加能够从这最乱的时局抽身,无论如何这三年值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能够做到这一步……”
在夜摇光的印象里,单久辞是个不择手段,阴狠毒辣之人。夜摇光觉得以他的能耐,想要摆脱福安王有很多办法,可他却都没有用,反而用了这种看似自讨苦吃的法子,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也要等到福安王先一步舍弃他。这种坚持与操守,令夜摇光佩服。
“他一直是个真男人。”这一点,温亭湛从来不否认。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单久辞和福安王就像温亭湛和萧士睿,是歃血为盟,这是一种信念,一种关乎人格与道德的协议。若仅仅只是怀疑就抛弃了对方,这种人是不值得深交。单久辞是不惧福安王先一步违约,因为他赌得起,也输得起。
他无愧于任何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
“侯爷,古先生到帝都。”夜摇光和温亭湛刚刚走到城门口,就看到侯府的下人候在那里。
夜摇光自然是拉着温亭湛迅速的回了家,不但古灸来了,关昭也被古灸带了回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关家。
“洗漱完了,换身干净的衣裳就回去给你爹娘认个错,这世间没有爹娘不能原谅自己的孩子。你要追逐你的梦没有错,可你不征得他们的同意便不辞而别这就是不孝。”夜摇光板着脸对关昭说教。
关昭却是认认真真的听进去,而后乖乖的吃了点东西,把自己收拾的体体面面,就鼓起了勇气回了关家,至于他回到关家会如何,夜摇光就不关心,而是关心起来另外一件事。
“之南,陛下此次召你如今,是为了曹布德郡主……”温亭湛已经将事情前因后果告诉了古灸,圣旨上肯定没有明说,而去颁旨的人也未必解释的清楚,“你可有打算?”
古灸皱了皱眉:“允禾弟妹不是外人,我便不隐瞒,我对曹布德郡主当真是无心。我时至今日也不曾对女子动过心,若郡主是普通女子,我便是顺势娶了也无妨,终究我也过了成婚的年纪,家里也催的急,不如成全姑娘一片爱慕之心,我婚后尽可能少出游,尽到为人夫的责任,指不定也是一桩美好姻缘。可郡主身份敏感,又关乎蒙古,丝毫怠慢不得。加之我古家素来不愿与朝廷牵连过深,一心只想做过作画人……”
夜摇光听明白了,古灸这是要拒绝。虽然夜摇光很喜欢曹布德,也觉得曹布德和古灸很般配,但她不会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古灸身上,有些遗憾却也尊重古灸的想法:“之南,曹布德郡主并不是一般娇滴滴的女儿家,比起你的拒绝,她更接受不了你的欺瞒。既然你对她无心,也无意娶她为妻,你便当着陛下的面儿如实拒绝,这才是对她的尊重。”
“如实拒绝……”古灸正在烦恼要保全一下曹布德的颜面。
“你对她无心,并不是你的过错,这世间哪有谁非得对谁上心动情的道理?既然无错,何不理直气壮的说?”有些人承受力差,俗称玻璃心,可夜摇光知道曹布德不是这样的人,伤心已经在所难免,不如她彻彻底底的醒悟也好收心。
古灸经过一番深思之后,听从了夜摇光的建议,只是夜摇光万万没有想到,古灸拒绝了曹布德的当天夜里,她就登门来寻夜摇光,央求夜摇光说服萧士睿纳她为侧妃!
第2043章:婚姻与爱情与利益
小雪风中飘旋,拂过庭院内的枯枝,徒留一片冰封般的沉寂。
夜摇光坐在亭子里,她有些错愕的看着曹布德,似乎不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又问了一遍:“曹布德,你方才说什么?”
那那一瞬间的勇气散了之后,曹布德低下头,却没有改口:“夫人,曹布德想要嫁给长孙殿下,还请夫人成全。”
“你要嫁给士睿,理由?”夜摇光颦眉看着曹布德。
咬了咬唇,曹布德才开口道:“其实嫁给长孙殿下,是父汗是阿兄的意思。曹布德对殿下并无爱慕之意,也不愿被高墙束缚了自由。可古大师他对曹布德无心,男女之情不能强求。我爱过他,也争取过他,更大声的告诉了他。能够为自己做的我都已经做了,阿兄和父汗放任了我任性,我想我日后再也不会对任何男人动情,我的婚姻还剩唯一的价值。就是为阿兄和父汗安心,为蒙古换来更大的利益。”
既然不能嫁给爱情,那就嫁给利益。
这就是曹布德的选择,夜摇光突然有些脑壳疼,对于曹布德的选择,夜摇光并没有觉得有过错,她勇敢的追求了,得不到却没有强求,并没有一心只为了所为的爱情而变得疯狂且偏执。也没有因为被拒绝而一蹶不起,而是迅速的压下心中的悲伤,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
老汗王应该和兴华帝差不多,已经迟暮之年,一旦汗王归天,嫁给汗王的萧又姝就起不了作用,尤其是萧又姝这一次做的事儿,要么就别把她送回蒙古,要么送回去就是兴华帝表态,任由蒙古处置萧又姝,因此萧又姝这条纽带已经断了。
蒙古有收继婚习俗,就是父亲死后儿子可以继娶后母为妻。但夜摇光很清楚,克松是不会收萧又姝,拒绝的理由很冠冕堂皇,萧又姝是汉族人,汉族将收继婚视作乱伦,他自然是要尊重天朝,尊重萧又姝。
如今朝廷宗室里已经没有适合嫁给克松的适龄贵女,可以从官宦之家择一贵女此封身份远嫁蒙古,不过兴华帝现如今也不想打破朝中的平衡,毕竟没有谁愿意将女儿嫁到蒙古,舍不得女儿去吃苦这只是一个好听的借口,而是嫁到了蒙古责任重大不说,一个不慎就容易被扣上叛国的罪名,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民间选女子是对克松的不尊重,曹布德嫁到萧氏是对双方都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夜摇光也不由轻叹一声,难怪古灸不敢娶曹布德,若是古灸对曹布德有一点情意,也许还会去争取一番,可偏偏古灸没有这份心,就不会为了一个不爱的女子,扛起本就不应该属于他的责任,且他要娶曹布德,只怕古家的双亲也是不愿意。
夜摇光久久不语,曹布德心里越发的不安,只能壮着胆子道:“曹布德知道,我在陛下面前说了心中有他人,就没有资格再嫁给太孙殿下。此时再想着自己身为蒙古郡主的责任,实在是对殿下的大不敬。夫人放心,我若是嫁给太孙殿下,定然会恪守己份,绝不会给太孙妃娘娘惹麻烦,也不会与其他娘娘争风吃醋,也会尽心为太孙殿下分忧。”
这一点也是夜摇光头疼的地方,萧士睿可不是阿猫阿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他是大元朝的皇太孙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曹布德再重要,蒙古难道没有其他尊贵的女子?就算一定要和蒙古联姻,堂堂的皇太孙殿下难道还得上赶着去娶一个心里藏着别的男人的女人?
曹布德现在也只能来求她,只有她能够去寻萧士睿,让萧士睿主动开口求娶曹布德,曹布德才有机会嫁给萧士睿,她自己乃至整个蒙古都不敢再开这个口,这也是为何当日在大殿之上,克松极力阻止曹布德奋力一搏,将对古灸的爱慕说出来。
索性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萧又姝的爹越郡王给他一百个胆也不敢在外胡说,兴华帝虽然心里对曹布德心中有他人不舒服,但到底是政治因素更重要,只要萧士睿自己愿意,一切就是水到渠成。
“你的心意我会告知太孙殿下,但成与不成,只能看你和他是否有夫妻缘。”夜摇光深思熟虑之后,并没有拒绝曹布德,但也没有对曹布德许下承诺。
有这样的结果,曹布德已经感激涕零,夜摇光和她说了会儿话,将她送走之后,才去寻了温亭湛,温亭湛正在铺着厚厚毯子的地上和两个孩子玩,见夜摇光走进来,抬首问:“你答应了?”
眉心一跳,夜摇光脱了鞋子也踩上暖和的绒毯:“你似乎知晓她的来意。”
“何须猜测?她这个时候来寻你,总不会是求你去为难之南。”温亭湛陪着女儿移动着七巧板,低着头道,“放纵之后能够清醒的认清自己的处境,还算有脑子,嫁给士睿为侧妃也不亏。”
“你的意思是赞同她嫁给士睿……”夜摇光坐在温亭湛的身边,温叶蓁拽着他到现在还没有解开,但始终没有厌弃的九连环扑入母亲的怀里,夜摇光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瞥了一眼对妻子格外热情的儿子,温亭湛回道:“当年我就赞同他迎娶曹布德,是他自个儿拒绝,若非如此……”
温亭湛的话没有说完,但夜摇光却知道若非如此,又加上萧士睿后来做的一系列事情,他也不会怀疑萧士睿是对尚玉嫣动了情。
“我答应她,也是觉得除了古灸以外,士睿是她最好的归属。”曹布德不是一般的人,她的年纪,她的身份都摆在那里,注定已经等不起下一次爱情来临,兴华帝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碍于对蒙古的尊重,赐婚的对象想来不会太差,可也好不到何处去。
“这事儿,你最好莫要入宫去寻士睿。”温亭湛叮嘱兴华帝,“去寻太孙妃和侧妃说。”
“你让我去寻素微她们两说!”夜摇光险些被呛着!
第2044章:温亭湛的建议
这叫什么事儿,给别人丈夫介绍女人,还去寻别人的大小老婆说,让她们做传声筒,会不会有点太过分,夜摇光原就觉得把曹布德送到东宫,有点对不起喻清袭和尚玉嫣。
“太孙妃早已经看开,不是曹布德日后也会是别人,至于侧妃……”温亭湛不想多说关于尚玉嫣的事情,“你只是告诉他们蒙古有这个心思,要不要曹布德她们自个儿选。你若是单独去寻士睿,反倒是让她们两心里不自在,也会引起陛下的警惕。”
如果夜摇光三言两语,就能够让萧士睿乖乖的不顾男人的尊严,明知道曹布德心有所属,还愿意挺身而出娶,尤其是两年前萧士睿还拒绝过曹布德一次,兴华帝对夜摇光的忌惮,温亭湛都不敢去想。
“我也想到这一层,原就是打算不让任何人知晓我寻了士睿。”夜摇光还不至于那般傻,可以她的修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见萧士睿一面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愿不愿意萧士睿自己选择,如此既不会伤了喻清袭,也不会引起兴华帝的忌惮。
说完之后,温亭湛半响不言,夜摇光不由抬起头,对上了温亭湛漆黑幽深的眼眸,他就那么纵容而又无奈的看着夜摇光:“你高兴便好。”
“你这话是何意?”夜摇光有点听不明白。
“就是摇摇觉着如何好,便如何。”温亭湛唇角一绽。
“温亭湛,你可别拿糊弄外面人那一套来糊弄我。”夜摇光眯起眼睛,“我又不是神,且你也知道我不善谋略,我若是有错之处,你说出来便是,我不想你总是为我的错误善后!”
将手中刚刚准备好的拼图往中间一推,温叶蓁和温桃蓁立刻就凑上去,这是唯一两个孩子都喜欢玩的东西,温亭湛挪到夜摇光的身侧,他其实可以做到不动神色,但若是现在不打个招呼,等到事情发生之后,她定然是要自责难过,温亭湛才舍不得。
“摇摇,士睿拒绝过曹布德郡主一次,那时候我不在帝都,如今我在帝都,士睿却亲自去求娶曹布德,陛下会如何作想?”
眨了眨眼睛,夜摇光立刻领悟过来:“陛下会以为士睿是受你指使,且对你言听计从!”
温亭湛颔首,夜摇光又皱眉:“可不对啊,我去宫中陛下难道就不怀疑,是我听了你的话,故意去东宫递消息?”
“那要看你去东宫见得是谁。”温亭湛浅笑道,“陛下是男人,一个拥有三宫六院的帝王,他看到的女人太多,但哪怕是对男人无心,嫁给男人还能不醋不妒的女人,陛下没有见过,太孙妃和侧妃恰好是这等人,因此陛下不会想到你是去对她们说了这些。且你与太孙妃素来要好,按照惯有的思维,也是更不可能。便是你当真说了,以陛下对女人的了解,也不会觉得太孙妃会如此大度就听了你这些话。”
“那士睿态度突然改变,陛下总需要一个说法。”夜摇光看着温亭湛,不信他没有后招。
“只要士睿当真愿意娶,我自然会给陛下一个因由。”温亭湛眼底幽深一片。
夜摇光总觉得有人要倒霉,但却不知道温亭湛到底要对谁出手,也懒得问,而是一手搁在温亭湛的肩膀上:“你说,士睿怎么命这般好?愣是有两个这么尽心尽力的女人待他。”
“这些都是士睿应得。”温亭湛认可道,“他是储君,尤其不是盛世太平储君,陛下纵使极力为他铲除忧患,然朝廷沉疴已久,岂是轻易就能够将之扫清?只要他还想做皇帝,就不得不摒弃他的私心,首要的便是男女之情。这世间,有情自然就忍不住的护短和偏颇,他也不屑做那等嘴上说着情深义重,事到临头却又不得不迫于无奈,以大局为重牺牲所为的情之人。与其日后到了那等局面,不如早一步就摆明态度。”
弃情绝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得不舍弃之物,于常人而言极度平常的七情六欲,于帝王而言都成了奢侈品。要拥有主宰天下的无上权利,就必须要学会平等的对待天下每一个人,不以自己喜好而私,不被自己的偏颇蒙蔽双眼。虽然这一点,在夜摇光看来,目前没有帝王做得到,包括萧士睿也不能,就算他舍弃了男女之情,也舍弃不了其他牵绊。
否则真的一个无心无情的人又能够做好帝王么?
答案自然是不能。
“对待太孙妃,士睿已经做到无话可说,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抛弃她,不会不尊重她,不会伤害她。”温亭湛自己是做不了帝王,因为他有了夜摇光,他会偏执会疯狂甚至会为了夜摇光而去克制不住自己喜好她的喜好,他这种难以自制不配为帝,但于他而言,帝王之位从来比不上夜摇光重要。
所以,温亭湛是很早就背着夜摇光言传身教,让萧士睿看着他是如何对待夜摇光,让萧士睿知道情与爱的可怕。他自信萧士睿被他磨砺的足够才敢让尚玉嫣嫁给萧士睿,差一点他怀疑自己赌错了,还好萧士睿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沉默着点了点头,夜摇光对此不置一词,如果她没有生活在前世,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站在这个环境这个社会制度的立场,夜摇光不否认萧士睿是个堪称完美的丈夫,至少这次回了帝都,夜摇光出席了几场宴会,所有人看待喻清袭的目光都是充满艳羡。
萧士睿对喻清袭这么好,喻清袭感激他,他们夫妻没有男女之间的生死相依,反而有了一种彼此如同至亲般的随意自在与包容,没有了深爱在乎的斤斤计较,遇事会第一时间为对方设身处地着想,如何能够不让这世间的女人嫉妒?
至于尚玉嫣……
夜摇光只能一声叹息,尚玉嫣的冷静,理智,聪慧,永远不会让她着眼不属于她的一切。
从她对温亭湛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
第2045章:不一样的萧士睿
夜摇光听从了温亭湛的建议,她次日一早就去了东宫,目的么自然是辞行,这一次她还带上了两个小宝贝。如今广安王和福安王都老实了,夜摇光也不再顾忌,太子妃的身子还不算大好,毕竟年纪大了,夜摇光还是决定在临走前,满足她想见她两个孩子的愿望。
到了东宫,就先去见了太子妃,太子妃对龙凤胎喜欢得不得了,硬是抱着不撒手。好在她的精神头不好,就半个时辰就要歇息,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夜摇光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摇姐姐,你看看叶蓁对我们君欢多好。”夜摇光带着两个孩子来寻了喻清袭,几个孩子就被放在一块玩,萧君欢想要拨浪鼓,七个月大的小身板奋力的爬啊爬,温叶蓁似乎看明白了她想要什么,就抓了拨浪鼓给她。
被喻清袭看到了直乐,喻清袭想要把萧君欢和温叶蓁凑对的心,夜摇光心里明白,就不打击她,她儿子这一点可是完全遗传了她老公,又体贴又细心又懂事又乖巧又懂得照顾人,明明比姐姐小,在家里也是处处让着姐姐,任由姐姐欺负,脾气好到爆。
“我今儿来,是有个事儿说与你们两听,你们听了心里别不舒服。”夜摇光忍了半天,终究还是开了口,先给她们两打个预防针。
岂料尚玉嫣将泡好的花茶端到夜摇光的面前:“夫人此来,是为了蒙古郡主之事。”
尚玉嫣说完,夜摇光看了看从容自在的尚玉嫣,和明显已经知晓波澜不惊的喻清袭:“你们俩都知道了……”
“昨儿玉嫣就告诉我了,摇姐姐有什么不好开口,你瞧瞧我这府里,多少女人都影响不了我。”似乎觉得这话有点不给尚玉嫣的面子,喻清袭又道,“多多少女人也烦心不到我,我这儿可是有管家好手!”
尚玉嫣也是轻轻一笑,而后对着夜摇光道:“其实曹布德郡主我也私下见过几回,是个磊拓爽朗的姑娘,夫人放心我和素微都会看顾她。”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想说的夜摇光,突然觉得她压根就是多余,看这两个女人跟看怪物似的:“加上曹布德,你们可以再弄一个,凑齐一桌马吊,正好日后占满士睿的主位,让他日后回到后宫就看你们脸色过日子。”
夜摇光想想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出来。很显然,喻清袭和尚玉嫣也是脑补到了,也不尽觉得很有意思:“这好,那我就和玉嫣多留意。”
伸手扶额,夜摇光被喻清袭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打败:“你们真是史上第一贤惠的妻子!”
喻清袭和尚玉嫣对视了一眼,喻清袭耸了耸肩:“不贤惠能有什么法子?生了就是这条命,天下间哪有不付出不舍弃就能够得到的安逸与欢乐?我若是计较,妒忌,除了扰得东宫不得安宁,给自己找罪受甚至牵连整个喻家,还会失去摇姐姐和玉嫣以外能够得到什么?其实有些事情最初心里的确膈应,迈过那一道坎也就没什么大不了。”
说着,喻清袭就走到了萧君砚的身边,那是萧士睿唯一的儿子,现在养在尚玉嫣的膝下,一脸慈爱的将他抱在怀里:“我现在有儿有女,也不执著其他,过得心满意足,若是这辈子能够一直如此下去也算是我的福份。老天爷还愿意再恩赐我一些,我就该感恩戴德。”
看得出来,喻清袭和尚玉嫣都很满足现在的状态,她们两已经完全的磨合,只怕感情比和萧士睿还好,只要有权的喻清袭和有谋的尚玉嫣没有一丝的分歧,萧士睿的后院就算再来个身份多尊贵的人也翻不出天,基本就是她们两的天下。
不过萧士睿也是相信这两个女人,就这么放任她们两和和睦睦下去,完全不搞什么平衡之术,担心自己哪天就被两个女人合起伙来给算计了。
喻清袭遇上了尚玉嫣算是幸,尚玉嫣遇上了喻清袭也是幸,而萧士睿遇见她们两还是一种幸,她们两遇上萧士睿也可以说是幸,这才有了如此令人意想不到的局面。
既然她们两都没有问题,夜摇光也就不再多说,很快他们又围绕着几个孩子展开了话题,说了一个上午,夜摇光是在东宫用了午膳,才打算起身离开。
夜摇光出了东宫,就看到迎面走回来的萧士睿,虽然封印但萧士睿还是得处理政务,看到夜摇光他笑着走上前:“摇姐姐,我知道你和允禾要回苏州,特意来送一程。”
看着萧士睿伸过来的手,夜摇光将一个篮子递给了他,篮子里是温桃蓁。他们俩并肩走在被宫墙围起来的宫道上,萧士睿的宫人都远远的跟着,看这个架势夜摇光就道:“有话你就说。”
“摇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曹布德郡主?”萧士睿也就直接问出口。
夜摇光侧首看着他,近而立之年的萧士睿,已经很成熟,他再也没有十多年的稚气,甚至沉稳有度,气质尊贵,岁月历练了他也改变了他,不变的是他看她的目光,一如当年尊重而又清澈:“为何这般问?”
“我在想摇姐姐若非喜极了她,也不会在她陷入如今这等境地,为了她来寻我开口。”萧士睿的目光看着宫墙琉璃瓦上的白雪,“摇姐姐和允禾不一样,允禾是出于郡主能够给我带来的政治利益考量,让我不计较去娶一个心中有人的女人。”
“你,会怨怪我么?”夜摇光的确是有些私心,不想曹布德因为勇于追求自己心中所爱,而沦落到不堪的境地,才会答应,这的确让萧士睿堂堂一个男人心里不舒服。
“不,摇姐姐,无论摇姐姐做了何事,我永远不会怨怪你。”萧士睿目光清朗,笑得释然,“我来询问摇姐姐,是想确定心中所想,摇姐姐并不是仅仅因为允禾的考量,而的确是出于对郡主的一片喜爱之情。”说到这里,萧士睿正色担保,“摇姐姐放心,我可不是缺女人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女人之人,郡主嫁入东宫,我会如同妹妹一般照顾她,待到时机成熟,我会放她离开不属于她的地方。”
“士睿……”夜摇光震惊。
“宫门到了,摇姐姐记得时常来信。”萧士睿将温桃蓁递给夜摇光,等到夜摇光愣愣的接过去之后,萧士睿又道,“是她命好,得了摇姐姐的青睐。”
看着那身着浅黄色五爪团龙图案华贵长袍远去的萧士睿,他的步履沉稳,衣袍在寒风之中翻飞,夜摇光久久不能回神。
第2046章:百年大会
夜摇光回到府邸,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温亭湛,温亭湛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说什么。
次日,夜摇光就和温亭湛离开了帝都,其余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参与和关心,由于时间充裕,温亭湛带着他们母子三人倒是一路晃悠悠的在正月十四这一日回到了苏州府邸。还有一日就要开衙,温亭湛的事情有很多。
夜摇光在十五这一日就收到了喻清袭的来信,算算日子应该是他们离开帝都的第三日就寄了,否则不会这么快就到了她的手里,担心是喻清袭突然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儿,夜摇光立刻拆开阅览。
喻清袭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们走后的第二日,萧又姝将曹布德推到了宫内的河里,曹布德生在草原上,策马骑射是难不倒她,可她自小就怕水,险些要了曹布德的命,幸好萧士睿路过,情况危急之下只能亲自去救了曹布德,按照汉人的习俗,曹布德的名节已经毁在了萧士睿的手里。
萧士睿和曹布德被兴华帝传唤去,包括萧又姝在内,兴华帝彻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曹布德知晓了萧又姝的谎言,当日正好是兴华帝赐宴,要给曹布德择婿,萧又姝借此给曹布德挑选了一个好色之徒,想要令其毁了曹布德的名节。
只要曹布德在朝中起不到作用,她这个汗妃还是至关重要,却没有想到她选的人因为受不了狐朋狗友出言相激,多喝了几杯酒在去的半路上就醉倒。被寻到的时候还一个劲的趁着酒劲儿嚷嚷,他马上就要娶蒙古的郡主,而后如何水涨船高,经不起一问就把越郡王给捅出来,把兴华帝气得半死。
越郡王被革了爵位,而萧又姝兴华帝却不发一言,命人亲自将她即可送回蒙古,汉人有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无权再处置萧又姝这个蒙古汗妃,这也算是对蒙古的尊重。按照萧又姝的所作所为,她这样回到蒙古,必然生不如死。
“我没有想到你是借着这件事来发作萧又姝和越郡王。”到了夜里,夜摇光吃了晚饭被温亭湛牵着消失,才说了这事儿。
“给你添堵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漏。”温亭湛站在月光下,晚风撩起了他一缕墨发,他在黑夜之中宛如暗夜的神祗,深沉而又神秘。
“我怎么觉着这话里有话……”夜摇光琢磨着。
“这事儿自然是不能这般轻易遮住陛下的眼睛。”温亭湛唇角一绽,“在宫中,萧又姝也好,越郡王也罢,都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必须得有人在宫中为他们安排才成。”
“广安王……”夜摇光低声呢喃,再没有比广安王更合适的人选,广安王才刚刚在宫里主办了除夕宴,他的爪子只怕伸得很长,更何况在宴会之初,广安王就协助了萧又姝父女陷害了温亭湛一把,原本是打算阻止温亭湛在除夕宴说了不该说的话,反而袒护了福安王,令他的筹谋功亏一篑。
却没有想到这件事原本就是福安王自导自演来陷害温亭湛,他很可笑的成了温亭湛的替罪羊,得意洋洋的将他所知抖出来,却不想一脚踩入了福安王的陷阱。不过后来温亭湛力挽狂澜,将事情的真相摆出来,如此一来福安王是垮了,可广安王却没有大罪。
这么好的时机,即便兴华帝很明显就没有打算重用广安王,但广安王用的下流招数的确让温亭湛不舒服,温亭湛就定然要对他做些什么,才能够让自己舒坦。而且这样一来,萧士睿娶曹布德,就成了迫不得已,成为了受害者。就算日后越郡王将曹布德当日在兴华帝面前说的话传出去,也伤不到萧士睿半分声誉,反而只能为萧士睿迎来赞叹声。
“帝都这几年应当会安静些吧?”如今几位王爷都已经不足为惧,夜摇光总是应该少些事情。
温亭湛却轻轻的摇着头:“摇摇,他们从来称不上我的敌人。”
对于几位王爷,除了曾经身后站着单久辞的福安王,其他人温亭湛都没有看在眼里过。即便是福安王也不曾让温亭湛有所畏惧。
“元奕似乎没有回帝都。”温亭湛目光沉凝。
在帝都夜摇光和温亭湛都没有看到元奕,而且帝都的魑魅魍魉似乎都被散的一干二净。越是如此,反而越发让人难以安心。
“自从书院一别之后,他就好似消失无踪了。”夜摇光也担心了起来,元奕在百舸争流,因为温亭湛赢了,只怕元国师的残余部下已经遵守承诺,在皇陵开启之前,暂时听从元奕的命令。元奕必然是去收拢这些势力,同时潜伏着酝酿一场大的风暴。
“既然我们已经警醒,便不用过于担忧。”温亭湛揽着夜摇光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抬起头看着天空,“摇摇你看。”
还不等夜摇光抬头,咻的一声,一束光升上高空,怦然炸开,一朵朵绚丽的粉色桃花状的烟花盛放开来,将天空照的极其的明亮。
“答应过你,每一年陪你看烟火,今年年关出了些事儿,今儿元宵补上。”温亭湛低着头深深的凝望着夜摇光。
今年年关他们在皇宫里度过,宫里不是没有准备烟火,只不过还没有到放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广安王的戏,再到后来聂太后的自尽,自然是不能再放烟火。太后薨逝。兴华帝也没有对外张扬真相,依然厚葬,他们在帝都自然是不能放烟火,不过朝廷没有下禁令,离了帝都倒是无碍。
靠入厚实温暖的胸膛,夜摇光看着一簇簇华丽绽放,在夜空之中摇曳璀璨的烟火,她的所有顾虑都消失无踪,他总是这般,把对她的每一句承诺珍而重之的放在心上,在任何时候都能够让她全身心的无忧,忘记所有的烦恼。
元宵节之后,夜摇光收到了缘生观一封信,让她代表缘生观去参加修炼宗门的百年大会。
第2047章:蜀山剑派
“何谓百年大会?”温亭湛不甚理解。
“也就是宗门之间百年一次的盛会。”夜摇光为温亭湛解释,“各大宗门都是独自修炼,若无大事也不会如同我们世俗之人时常串门保持人情往来。就算是有红白二事也只是诚心去祝福或是吊唁,不会有修炼心得互换之类的事情,这种盛会不论是隐世家族也好,修炼宗门,道观甚至是散修,只要是道教都可以参加。而各大宗门亦或是在修炼界德高望重之辈也必须派遣门下至少大乘期的长老参与。一是为了体现宗门的地位展现实力,二是为了尊重百年大会及将自己的修炼之法分享惠及其他修炼之人。”
和他理解的差不多,温亭湛却还有一事不明:“既然要派遣大乘期的长老参与,为何师叔让你代表缘生观?”
“缘生观只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大乘期,三师兄还在合体期,只不过修为稍比我高一点。二师兄要闭关,大师兄就得镇守缘生观,毕竟师叔和二师兄都在闭关,缘生观现在就三师兄,同等修为上,三师兄并没有我适合。”信上也有解释清楚,为什么让她去,“三师兄的年岁长了我许多不提,我对各大宗门都有恩情,论及交情也胜过三师兄。且上次天山之后,我未及三十便进入了合体期,比当年盛极一时的白鸣真君也不逊色,恐怕不少人对我极其的好奇。由我去,就算不是大乘期,也更甚大乘期。”
“百年大会在何处举行?”温亭湛指尖不自觉的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意味着他在思量。
夜摇光一看他这模样,就是想要安排自己的事情,要和她一块儿去,走到他的身后,扑在他的背上,双手自后圈住的他的肩膀,头偏着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脸贴着他的脸,语气充满幸福的迷恋:“阿湛,这世间为何有你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夫君?”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锁在他胸口的手,执起微微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万物相生相克,因为有了你,所以有了我。我为你而生,也被你所攻克。”
唇角忍不住如沐浴晨光的花瓣轻柔的舒展,她整个人就似开在花园里最娇艳的那一朵,而温亭湛就是她的阳光,她的氧气和她的水,将她养得这般明艳夺目。
“师叔之所以这次让我代表缘生观,还有个原因,这次百年大会推选出来在蜀山举行。”夜摇光几乎是咬着温亭湛的耳朵对他说,“我们才从徽州回来,又得去一趟徽州。”
蜀山正好在温亭湛所直辖的范围内。温亭湛就不用借着假期走人,且现在和在青海做知府不一样,那时候他只需要管理一个府城,现在他管理着两省,下头几十个府城,不能擅离职守,尤其是现在盯着他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个无时无刻不想将他打发走的大鱼潜伏在身边。
只要在两江的境内,温亭湛想走到哪里都说的过去,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搅风搅雨。
“蜀山,极好。”温亭湛点了点,又问:“何时?”
“四月里。”夜摇光将信函递给了温亭湛,“我打算把小阳也带去。”
说不定乾兑也要去,自从乾阳成婚之后,乾兑这个人就消失无踪,连书信往来都不曾有,这次也让他们父子见一见。这倒是其次,而是这种盛会比较容易突破感悟,吸取经验也有助于修炼,还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参与,一个宗门一个代表最多也只能带两个弟子。
“此等盛会,想来应当有德高望重之人来主持。”温亭湛对世俗之外的门派其实并不甚了解,也从来没有特意去问过夜摇光。
眨了眨眼睛,夜摇光轻笑道:“阿湛,可有听过蜀山仙人?”
扬了扬眉温亭湛回道:“若正要论起来,比起我接触过的修炼门派,最让我耳熟能详的还真是蜀山仙人。”
蜀山仙人似乎从夏朝开始就已经流传,到了春秋东汉时期最为繁荣,温亭湛看书看得杂乱,关于斩妖除魔的事情,他看到的最多的也是蜀山仙人,原本以为这是杜撰罢了。
“蜀山剑派有别于其他所有门派,修炼方式注重内功和剑术,修仙求积德而不求升仙,积极入世斩妖。同时,也不排斥其他门派的修炼方式,积极搜集和保存各类修仙方法。”夜摇光提到蜀山剑派是肃然起敬,“他们是真的修仙门派之中最有底蕴也是最集各家所长的门派,只是在南朝梁武帝时期,和佛门起了冲突,而梁武帝也不知因何将蜀山剑派视为邪门歪道,集结了无数高僧与蜀山一战,结局是两败俱伤,双方都大伤元气。自此之后蜀山剑派封山,轻易不出,再也不如以往傲世逍遥,其他宗门趁机做大。蜀山剑派似乎再不理会世俗之事,也不干涉修炼宗门之间的恩怨,这一次百年大会应该是蜀山剑派数百年后第一次打开山门,是个极其难得的机会,师叔才会派遣我代表缘生观。”
“既然蜀山剑派,已经近千年不曾与世俗乃至其他门派人交流,突然站出来干涉宗门的百年大会,难道就没有其他缘由?”温亭湛敏锐的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一点,想来各大宗门都知道,也都想到了。一则蜀山剑派的威望不容我们去怀疑,纵使他们有目的,但也绝不会是与天下修炼门派为敌,要知道参加百年大会的人都是天南地北各大门派举足轻重之人。二则蜀山剑派的底蕴太深厚,任何一个修炼者,除非是到了千机师叔那等修为,否则都会想看一看蜀山剑派的珍藏,哪怕是走一走蜀山之巅也好,毕竟蜀山乃是五灵地脉之所。”夜摇光倒是没有多少担心,“三则,若是蜀山剑派当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扰,是想借着这一次广集天下修炼者一起应对,我们也是甘之如饴,蜀山剑派是修炼界的正义之师。”
第2048章:衣冠合葬
如果连蜀山剑派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想来必然是危及整个修炼宗门的事情,他们如何能够不出力?当然,夜摇光是不希望这一重猜测成为事实,若是可以她倒是宁愿是蜀山剑派换了新掌门,且已经放下千年前的恩怨,决定重新踏入世俗,恰好逢百年盛会,借此表个态。
“摇摇你方才说,蜀山剑派的修炼之法是注重内力和剑术?”若说这次蜀山之行和之前陪着夜摇光去处理修炼宗门的事情有所不同的地方,就是夜摇光这句话吸引了他。
他也是练剑术和内力,既然蜀山宗门可以以此修仙,他是不是也可以?虽然他已经把很多东西看淡,已经接受了他和夜摇光之间寿命的悬殊,更坦然面对了他们在他百年之后阴阳两隔,可有机会有办法改变,他为何不去尝试呢?
似乎一瞬间,夜摇光就知道了温亭湛的想法,她握紧温亭湛的手:“阿湛,对于蜀山其实我并不了解,我知道他们是以内力和剑术为主,但他们纳百家所长,也是修炼术法、符篆和禁咒,这也是为何蜀山乃是修炼界最尊重的存在,哪怕是他们近千年不问世。”
对于蜀山,夜摇光也是知之甚少,在后世她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蜀山剑派,夜摇光也不知道是从何时陨落消亡,只知道关于蜀山的记载止于南朝梁武帝时期。
“不过蜀山收拢的天下修炼术法何其多,我们去寻一寻,也许会有。”夜摇光心里也是怀揣着一丝期望,她想和他天长地久,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够和温亭湛生生世世,她都会不惜一切。
“好,我们尽力不强求。”温亭湛对着夜摇光莞尔。
“对了,我想带着开阳一块儿……”夜摇光央求的看着温亭湛。
虽然是四月初,和国忌日相连,正好书院放假,可惜假日不长,这次去蜀山少则半个月,今年过年因为他们早早的就知道要去帝都,温亭湛和夜摇光就传信给了宣开阳,让他直接回了洛阳宣家,陪宣家两老过节,夜摇光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儿子。
不论宣开阳日后是志在仕途,亦或者避世修炼,夜摇光都觉得蜀山盛会他不能错过。
“开阳的功课做得不错,学业也早已经领先了书院先生所教,跟着我也耽搁不了什么,既然你想带着他,就等国忌日放了假,我亲自修书一封给山长,为他请一个月的假。”夜摇光的愿望,温亭湛自然是尽力完成,不论是否合理,是否正确。
在温亭湛这里,只要夜摇光想要的,没有对错,没有好坏,都会倾尽一切为她达成。
“阿湛,你真好。”夜摇光忍不住就亲了温亭湛鬓角一口。
“还有一月余就是桃桃和叶蓁周岁,你如何想?”温亭湛和夜摇光商量着。
“听你的。”不论是大办还是低调办,夜摇光都没有意见,温亭湛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应当说除了她,就算是他们儿女,都不会让温亭湛失了理智。两个小不点的满月酒办得很隆重,夜摇光自然是想低调办周岁抓阄,但如果温亭湛要大肆操办,必然有他的用意。
“那就请些亲朋好友,一切从简。”温亭湛如何猜不到夜摇光心中所想?
既然温亭湛都这么说了,夜摇光自然是吩咐给了褚绯颖,并且让他们夫妻准备一番,随着她去蜀山,简单的操办,就不用着急,毕竟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正月刚刚过完,二月初的时候,就在清明之后,吴浩生亲自一身素缟上门来报丧,一代文儒就此离世,吴启佑的一生还是留下了很多值得人惊叹和珍藏的东西,吴家没有大办丧事,但架不住吴启佑的门上太多,从吴启佑病逝的消息传出去,吴家登门吊唁祭拜上香的人就没有断过,一直到了头七过了还是络绎不绝。
吴浩生对夜摇光道,他爹去世前,特意让他来请夜摇光为吴启佑寻墓穴。
夜摇光知道吴启佑的意思,他一生和郦昙错过,如今他抛下一切,将余生给了郦昙,从此和她游历山水也罢,寻一个山水田园自此隐居也好,都不再和吴家有任何瓜葛。他能够做的就是为吴家寻一个好风水的墓地,保佑子孙后代。当然,这墓穴是得有人才有作用,衣冠冢,尤其是人还活着的衣冠冢是不起作用。
“父亲希望能够与母亲合葬。”吴浩生将吴启佑的交代一字一句的告诉夜摇光,“父亲希望我们能够平安喜乐,一生顺逐。”
如果墓地里有吴启佑的原配夫人尸骨也是可以,吴启佑的意思是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安稳,这样的风水地倒是不难,夜摇光也就应承下来,只是象征性的收了吴浩生一千两。
而后便尽心尽力的为吴家堪舆,看得不仅仅是眼下,还有未来山水风貌改变对墓地的影响,两辈子夜摇光这是第一次这般认真的为人点穴,可算是废了一番功夫才寻到个好地方。
吴启佑的死讯传开之后,下葬那一日陛下还派了人来吊唁,吴启佑的衣冠和其原配夫人是在夜摇光的指点下合并下葬,这一点自然是免不了吴浩生的帮助,所以吴启佑压根什么都没有隐瞒吴浩生,几日下来夜摇光倒是在观察吴浩生,他没有一点不甘和怨气。
对于吴启佑和郦昙的事情,吴浩生是很理解并且支持,夜摇光没有想到看起来这么一本正经的书生,竟然有这样豁达宽广的心。
“父亲这一生,都在为吴家而活,他没有对不起母亲,至少母亲在世之际,他心中从未有过旁人,如今母亲已然不在,为人子自然是希望父亲能为自己活。”似乎看出了夜摇光的想法,站在父母的坟地前,吴浩生对夜摇光道。
夜摇光赞赏一笑,就离开了吴家的坟地。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宣开阳便在弟弟妹妹周岁之时回了家中,帮着夜摇光一起给两个弟弟妹妹抓阄出主意。
第2049章:身家相托
三月桃花初开,夜摇光的龙凤胎就这样满了周岁,其实他们俩按照古代的说法是两岁了,两个小家伙已经很溜的开始说话,只不过有时候语序会出错,一句也不会太长,词汇量也是有限,但不要人扶着已经可以自己走路,只不过走不了多远。
两个小寿星生辰这一日,夜摇光给他们两穿上了自己做的衣裳,一样的艳红色,金色的线绣的团福,看着格外的喜庆与可爱。宾客只有陆永恬夫妻,乾阳夫妻,以及荣寻和他的爹娘,夜摇光和宣开阳准备好几日,满桌子的东西,到了时辰夜摇光就将两个小寿星放在桌子上,并没有刻意的联系,其实抓阄也就是一个习俗,夜摇光觉得也不准,就当做和两个孩子玩个游戏。
温叶蓁上了桌子,似乎目标很明确,他漆黑明亮澄澈的眼睛转了一圈,就站起来,就蹭蹭蹭的往自己要去的方向走了,夜摇光虽然不相信抓阄,可还是很期待自己的孩子抓什么。
白嫩嫩还带着肉窝的手一把就抓起了一本书,另一手抓了他最爱的到现在还没有解开的九连环,拿着书拿着九连环叮叮当当的摇晃着,一屁股坐下来,还机灵的挑了个没有东西的地方,就认认真真像个小大人一般翻越他的书籍。
夜摇光失笑,转头就看到桃桃这个摸一下,那个摸一下,最后就把全部都扔了,就连她平日你最爱玩的东西也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最后她竟然拿了三枚铜钱,摆弄了一下就往她衣服上夜摇光特意缝制的小兜里放,把夜摇光逗得哭笑不得。
然后她又开始扒拉,似乎还想寻点什么。
这边温桃蓁还在挑,那边温叶蓁已经将书页翻完了,明明大字不识一个,却仿佛看完了一般,而且不是一般的看完,是像他爹一般过目不忘,就把书本给丢了,又拽着他的九连环,去翻找更好的东西。
翻着翻着他就不动了,看着他姐姐。
温桃蓁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她专门挑一些小的,能够往她的衣兜里塞的,其中包括温亭湛刻出来的印章,还有针盒,而那些女儿家的东西,比如镯子之类的,也不知道她哪里学的,竟然往自己的手腕上套,能够挂的全部往身上挂。
温叶蓁似乎觉得姐姐这样做真是聪明,就坐等着温桃蓁挑,温桃蓁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地方能塞能挂,心满意足,带着她的收获,蹭蹭蹭的往温亭湛的面前挪过去。好在所有的东西,温亭湛都是选择最轻的木头制作,不然夜摇光都怀疑她怎么弄到这么多东西。
温亭湛笑得满脸慈爱的将投怀送抱的女儿抱在怀里,这个时候温叶蓁终于动了,他竟然抓住扑在桌子上的绸布,将一边抓上来,又换一边,四个方向都被抓上来,他才挪出绸布的范围内,而后就用绸布将所有的东西全部裹住,整个身子就扑了上去,紧紧的抱着。
夜摇光扶额!
“哈哈哈哈,令郎当真是聪慧可人。”荣朔南朗笑道。
才一岁就能够想到这样一劳永逸的法子,其机灵的程度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怎么算?”夜摇光将儿子抱入怀里,侧首无奈的问温亭湛,旁边准备好唱贺词的人也是傻了眼。
“这叫十全十美,既然他要做个全能,那就让他自个儿去努力。”温亭湛其实也不看重抓阄,只不过是一个不能免俗的仪式,“走吧,我们去用膳,别怠慢了客人。”
抓阄的事情就这样落幕,夜摇光就给宣开阳整理了东西,也征询了他的意见,要不要和她一道去蜀山,宣开阳果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夜摇光觉得宣开阳是受到了他们夫妻两共同的影响,对仕途也好,对修炼也罢,都非常的感兴趣。
“那就早些回去,上了这个月的课,你父亲自然是会为你向山长告假,待到国忌日放假之后再回来。”夜摇光当日就将宣开阳送走,月底就是国忌日,他很快就会回来。
而且宣开阳已经十四岁,加上身量高,看起来已经是翩翩少年郎,私下里都已经有人来打听他的亲事,可把夜摇光弄得格外的无语。
宣开阳的婚事她不做主,宣家也和温亭湛达成了默契不干涉,就让他随缘吧。
两个孩子过完周岁生辰之后,沈知妤从江浙奔波而来,寻了夜摇光和温亭湛,将沈家大部分的财产交给了温亭湛和夜摇光。
“单夫人,这是何意?”夜摇光看着面前盒子里一大沓契纸,不明白沈知妤的意思。
“我要去寻他。”沈知妤的目光坚定,“自知晓他被发配之后,我犹豫过,我徘徊过,我担忧过。我自幼生在商贾之家,凡事都喜欢衡量利弊,都想要去计较得失。这一次也不例外,我告诉自己,我便是不去寻他,日后他回来依然不会舍弃我,我于他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价值。可这几日我辗转反侧,我曾经觉着那所为的男女之情虚无缥缈,哪里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金钱权势地位更重,且情之一物并非不顾一切的追求,就能够得到回应……”
垂下眼,沈知妤的睫毛颤了颤:“自小长大,我谨小慎微,从未放任自己去做一件毫无胜算,甚至可能血本无归之事。可这一次,我想要去努力一次,我想要去流放之地陪伴他,这三年我们都忘了是是非非,忘了利益身份,我是他的妻,他是我的夫,我给自己三年的时间,努力的认真的用心的不衡量一切去争取他的心。这些是我沈家的身家性命,我交给温大人替我保管,自然不白让温大人做一回保管人,这三年只要是沈家账上的盈利银钱,可全交给温大人支配。”
夜摇光看向温亭湛,温亭湛对着夜摇光点了点头。
夜摇光便将之接过来,温亭湛对着沈知妤道:“预祝单夫人能够得偿所愿。”
“多谢温大人。”沈知妤向温亭湛和夜摇光行了礼,就转身离开。
第2050章:湛哥的影响力
“她为何要把这些交给你,还交了一笔巨额的保管费?”夜摇光搞不懂,沈家虽然没有仲家那般富甲天下,但是作为江南豪富,江浙商会会长,三年的盈利很可能高大百万两。
“沈家虎狼不少,她想要的是一个名头,以及江浙商会会长的名分。”温亭湛对夜摇光解释沈知妤的用意,“她若是不在,自然有人打沈家的注意,也有人打会长的注意。而她把产业放在我这里,只需要我一句她是被我派遣出去,至少我还在任的这两年多无人敢动沈家,也无人敢动她会长的位置。”
“她是单久辞的夫人,这些就算单久辞被流放,也能够为她做到。”为什么不寻单久辞,而要寻温亭湛?
“摇摇你没有听她方才说,她想要抛开一切利益算计,去寻单久辞,自然不会将家业托付给单久辞,如此她飞奔而去,反而目的不纯。”温亭湛看着沈知妤身影消失的方向,“我都没有想到她会有今日之举。”
在温亭湛看来,沈知妤是一个永远理智冷静只为利益而活的女人,她或许会有情,但她不会只在乎情,若有一日情与利益起了冲突,哪怕是单久辞,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
可今日的沈知妤的确让温亭湛刮目相看,单久辞作为他最敬重的对手,他还是希望单久辞能够珍惜眼前人,自出生起,三十多年的前半生单久辞都活得很无奈,倒是希望他的下半生能够体验一番完整的人生。
沈知妤除了太精明,太钻营,太唯利是图以外,是个无论何处都能够与之相配的地方。现下沈知妤能够为了他而抛开这一切,这壮士断腕的魄力和气度值得单久辞给他们彼此一次机会,要知道越是偏执越是在乎才越难以割舍放下。
沈知妤自幼就不是一个离得开算盘的女人,算盘是她的生命,就好比修炼之于夜摇光一样重要,她放下了她最看重的一切,最珍视的一切,只为了走到单久辞的身边,陪着他在苦寒之地熬过人生最艰难,最低谷的三年。
这份情深义重,已经不像沈知妤。
“听你这般说,我到也是希望他们俩能够成为一对有情人。”夜摇光这话出自于真心。
以前她对单久辞有点偏见,也不算待见,可自从单久辞对福安王的事情之后,倒不是因为单久辞在这件事上帮了温亭湛的缘故,而且单久辞帮温亭湛也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单久辞对福安王的态度,可敬可佩。
哪怕日后单久辞卷土归来,重新站在和温亭湛对立的一方,争锋相对,夜摇光也讨厌不起来这样一个人。而沈知妤这样自立自强的女人,更是夜摇光所喜欢,尽管温亭湛以往觉得沈知妤过于算计,也许是站在女人的立场,夜摇光倒从未觉得沈知妤这样的做法令人厌恶,她只不过事事喜欢万无一失,想要保护好自己而已。虽然她精打细算,但从来不损害旁人的利益,只不过做法没有那么高尚和光明磊落罢了。
既然沈知妤将她的家底都托付给了温亭湛,温亭湛自然是不能白拿这么大一笔钱,没两日就带着夜摇光去了一趟江浙,亲自见了商会的人,将沈知妤的去向给了一个交代,表明了他作为布政使的态度。
但单久辞出了那样的事情,精明一点的人谁不知道沈知妤跑到何处去了?可偏偏整个时候温亭湛站出来要给沈知妤撑腰,他们还能够如何?还不是乖乖的听命办事。
福安王一案温亭湛有功劳,兴华帝又是一番大肆褒奖,就连朝堂都再也没有人敢出来说温亭湛身兼两省不合法制,且朝廷又不是没人这样的言辞。人家身兼两省不但一点纰漏都没有,两省在他的手里很明显从繁荣变为更安乐,赋税什么的半年就涨了很多,还分心去查案,且都是办得漂漂亮亮,就算再嫉妒再不甘,谁还能够寻到弹劾的点?
一个温州知府灭门案,一场两江文会,一件福安王偷龙转凤案,短短的半年时间,温亭湛用绝对的实力压得两江各府城的知府喘不过气,越发的乖巧,只要是温亭湛下达的政令,以前他动动脑子去想想,现在是想都不想,立刻吩咐人照着办。一个比一个手脚麻利,就怕慢了之后在顶头上司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如今福安王失了单久辞这一条胳膊,广安王才蹦跶了几天,就被查出手伸太长,竟然在宫里陷害皇太孙和蒙古郡主,兴华帝已经把他又踢去守皇陵。兴华帝新提拔的宁安王又是个事事以皇太孙马首是瞻,且从来不与任何大臣来往的贤王。
皇太孙的地位固若金汤,兴华帝也已经把大半的事情几乎全部脱手,好几日都不上朝,都是让皇长孙代为听政,日常就是和褚帝师聊聊天天逗逗趣。
而皇太孙最信任最倚重的人,除了明睿候不做第二人想,就连更早跟着皇太孙的永福侯都不能和日渐位高权重的温亭湛相提并论,他们是脑子不好使儿,才不趁着太孙还没有上位之前多在温亭湛面前刷好感。
这大元朝有多少个知府?陛下能够叫出几个知府的名字?日后新君上位,在温亭湛这里留了名的人才是有机会高升的人。为着长远计,两江的知府纷纷收起自己的小心思,纷纷效仿温亭湛公正廉明,以往一些无知的小老百姓越过知县报到知府衙门,他们都是把人打发回去,现如今也是事事亲力亲为,一个个干劲十足,就希望多点事多点人来寻他们,让他们多刷些能耐,多些表现的机会。
所以,一个优秀的领导人,一个优秀且铁血手腕的领导人,是完全可以影响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又约束下面的人,层层下去最后自然是越来越多的百姓受惠。
两江便因此一片和谐,欣欣向荣之态,送到温亭湛手里的事情就越来越少。
第2051章:夫人,我身边有只鬼
到了三月末国忌日之前,以往每逢大假温亭湛手里的事情就如河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这一次竟然两省加起来还没有当年在西宁做知府的时候多。
“毕竟都是实打实两榜进士考出来,能力或多或少都有,就看用不用心。”就连温亭湛都不由感叹。
能够做到知府,甭管他性格如何,品德如何,都是经历过十年寒窗,几重考试才得到官位,能力再差也有,就是看他们用不用心去办事儿,只要用心就自然事半功倍。
夜摇光看着案桌上那一小摞的文本,她抬眸望着端坐在案桌之后展开一本仔细翻阅的温亭湛,突然心里觉得像温亭湛这样的人,不做君王真是太可惜,他若为皇一定能够影响更多的人,造福更多的苍生。
不过他若为皇,就必然要改朝皇帝,一旦改朝皇帝就相当于放出了元国师,如同破而后立一般,新的皇朝诞生,必然要经过战乱的烽烟和铁血的洗礼。他志不在九五之尊,与其如此,将腐朽的王朝重新扶起来,虽然付出的更多,得到的还会更少,但他有她就好了嘛。
心里这样想着,夜摇光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看政务看到一半的温亭湛听到妻子的笑声不由抬起头,投来疑惑的目光。
“我觉得阿湛在处理政务之时,最是俊美绝伦。”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夜摇光还很享受每次坐在一旁看着他做事,他专注的眉眼,从容的气度,下笔如行云流水的大气,都让夜摇光百看不厌,深深着迷。
无奈宠溺的看了夜摇光一眼,温亭湛又低下头,又全神贯注的去做事情,半日的工夫就处理完:“明儿我们去徽州。”
“不等开阳了么?”夜摇光诧异,原本不是商定好了等宣开阳回来。
“我已经传信给他。”温亭湛对夜摇光道,“霍家正好请我们去做客,我们便去霍家。”
“霍家这个时候请我们做客?”夜摇光狐疑的看着温亭湛,“可真是巧。”
“自然是我让霍老帮个小忙。”温亭湛也不隐瞒夜摇光。
他们要去徽州,温亭湛还要陪着夜摇光去蜀山,得消失一段时间,自然需要个掩护和由头,霍家这不正好欠着他们的恩情。
“你也真是放心,霍家到底是福安王的母族,且福安王是真正的龙子凤孙。”夜摇光觉得于温亭湛挑霍家做掩护的行为着实大胆。
“是又如何?你看看福安王的所作所为。”温亭湛不以为意。
福安王为了陷害温亭湛,不惜戳霍家的伤疤,原本这件事在霍家看来是可以遮掩一辈子,福安王却自己将他掀了出来,且在自己不知道蒙家的事情情况下,为了扳倒萧士睿,完全不顾霍家的颜面,揭开霍家‘兄妹乱伦’的丑闻。
若非温亭湛不计前嫌,将他们霍家摘出来,且费心查出了蒙家的事情,他们霍家此刻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而且事后兴华帝要处置霍家,萧士睿又说了好话,只是没收了免死金牌,其余罪责不予追究,这份恩情还比不上福安王那完全不顾念情分的外甥?
福安王这一次是往霍家的心窝子戳了一刀,事后不但毫无悔过之心,还把单久辞推出来做了挡箭牌。不趁此和福安王划清界限,难道他们霍家想成为第二个单久辞?
“福安王也真是够作,母族和左膀右臂都被他作没了。”夜摇光觉得福安王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对此,温亭湛不可置否,没有再开口。
次日夜摇光和温亭湛赶往了徽州,为了不引人注,吩咐了乾阳夫妻在家里等着宣开阳,再一起来与他们汇合,至于家里就交给了赶回来的陆永恬夫妇还有叶辅沿夫妻。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一次霍家对温亭湛的态度客气之中多了亲厚。
到了霍家的第二日,霍四姑娘就带着丫鬟来寻夜摇光,表示了一番感激之情:“多谢夫人和侯爷,小女已经听祖父说了,若非侯爷,小女一房……”
“公道自在人心,也算是霍家一门忠烈的福德。”夜摇光觉得能够有这个意外,算是老天爷对霍家的垂怜。
霍绍捷回来之后就立刻亲自去了蒙家质问,这件事闹得很大,基本所有人都知道蒙家将霍二夫人掉包的消息。
“今日求见夫人,除了表达一番谢意,其实还有件事想求夫人。”霍四姑娘有些不知如何启齿。
夜摇光倒是有些意外,但她对霍四姑娘的感官很好,因此就格外的宽容:“你先说说,我看看是何事。”
“夫人,我身边有只鬼……”霍四姑娘忐忑的开口。
“嗯?”夜摇光倏地的抬眼看着霍四姑娘,她身上并无阴煞之气,长期和鬼魂接触的人,哪里会这般干干净净,“你如何得知你身边有只鬼?”
夜摇光觉得霍四姑娘所指的肯定不是霍六姑娘屋子里飞鸢祖母莫兰。
“是一年前,我六妹趁我不备将我推入井底,枯井底下没有水,那么高我砸下去竟然一点损伤与痛处都没有,且我感觉到我初时明明坠落的很快,就要砸到井底时却突然缓慢了起来……”霍四姑娘说得小心翼翼,“我便怀疑有什么跟着我,后来我又假装自伤了两次,结果当真每次都有不知何处的人救我,我最初很是害怕还去佛寺里跪拜,很是折腾了一番,后来发现它似乎只在我危难时才会出现,也就压下了心底的害怕,可它自年关后就不再出现,正月里我差一点从假山上摔下来也感觉不到……”
霍四姑娘对她口中的这只鬼,就是在的时候她有些害怕,不在的时候她又担忧。
“我知道夫人是有本事之人,它几度救我性命,于我有恩,不知它是不是遇难,还请夫人替我寻它出来,超度它送它一程。”说着,霍四姑娘就在夜摇光的面前跪了下来。
夜摇光起身亲自将霍四姑娘搀扶起来,对她道:“你身边的不是鬼。”
第2052章:未知之物
“不是鬼?”霍四姑娘有些错愕,那么奇异古怪,竟然不是鬼,“我有时会顿觉背脊发寒。”
“是否每次你遇险被救之后?”夜摇光轻笑着问。
霍四姑娘忙不迭的点头。
“这并不是你所想的阴鬼之气,而是你对某件未知甚至超出你想象反问的事情感觉到了后怕,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夜摇光耐心的解释,“和鬼魂长时间接触之人,身体不可能不沾染阴气,我并未在你身上感觉到,因此我断定你所说的并不是鬼。”
“可它有常人没有之能,高深莫测。它不是鬼,又会是什么?”一直以为她身边跟着一只鬼,霍四姑娘曾经惶惶不安,现在知道并不是一个鬼,她也没有踏实多少,更加莫名且心惊,不是鬼就是一种她未知之物,反正不是人就对了。
“这世间除了人之外,任何生灵都有各自的气息。按照你所言,它定然是出手相助过你,用他的气力与你相接触过,举凡是灵物也好,鬼魅也罢,只要不是人,与人相接触都会留下气息,我在你身上完全没有察觉丝毫不属于人类的气息。”夜摇光很细致且肯定的对霍四姑娘道,“你的事儿绝非妖魔鬼怪或者超出人类的任何一种生灵所为。”
“可这不可能是人为啊。”霍四姑娘很是费解的皱眉,“我们霍家虽然不是高手如云,等闲之辈也是休想能够轻易来去,更遑论还是这般长的一段时间,而且每一次我都看不到它在何处,尤其是我掉入枯井那一日,常人绝无这等神通。”
“你掉入枯井那日是何时?”夜摇光问。
“是白日……”霍四姑娘自己回答之后,也反应过来,她一直因为对方毫无踪影,又屡屡危机关头出手相助,而往鬼魅方向去想,却完全忘了鬼魂压根不敢白日里出现,后来几次也是在白日里,“夫人,难道当真是活人,可若是活人,为何要助我?跟着我那般久?”
不是霍四姑娘心理作用,那东西跟着她从她察觉之后,就发现至少有一月有余。
“此事容我想想,你也莫怕,既然它已经离开,且在时也未曾伤及你和府中人,想来应当不存在恶意。只要它不是鬼魅,应当也遇不上多大的危险。”夜摇光只能这样安慰。
霍四姑娘在夜摇光的开解下,还是怀揣着满腹的心思离开了夜摇光和温亭湛所住的院落。用了晚膳之后,夜摇光把这件事告诉了温亭湛。
温亭湛第一反应是:“会不会与郦昙一样?”
夜摇光果断的否定:“郦昙是因为执念成痴,我下午问过霍四姑娘,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不曾与男子有过深交,对于男女之情都还未开窍。而且郦昙的一缕执念是不具备任何攻击力,自然就不存在任何辅助力。”
没有力量,那就不可能是执念,可夜摇光有所不是妖魔鬼怪活着其他生灵,温亭湛一时间也是想不明白:“看来这世间之大,当真是奥妙无穷,若不亲身去体会,全然无法估量有多少奇人与奇事。”
“所以,我想有生之年,与你走遍天下每一个角落,看尽人世每一处冷暖,赏遍山河每一道风景。”夜摇光握着温亭湛的手,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
茫茫宇宙,三千世界,她希望有朝一日她和温亭湛都能够超脱世俗,越过三千世界,执手走遍一个不同的世界。这一次去蜀山,夜摇光首要的目的,就是蜀山的藏珍阁,希望在那里能够寻到适合温亭湛修炼的术法。
因为霍四姑娘这个小插曲,夜摇光还是打算在霍家多等几日,恰好这几日霍绍捷请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如今顶替陆家的江苏都指挥使司来和温亭湛会个面,也算是牵桥搭线。江苏的提刑按察使夜摇光和温亭湛都见过,原本这是陆家的职位,但陆老爷子去世,这并不是世袭,陆永恬的父亲还拿不下这么大的权柄,就从其他省份的都指挥使同知调了一个过来。
这位都指挥使司叫做佟魁,人如其名高大魁梧,满脸的络腮胡,但眼神清正,炯炯有神。行步虎虎生风,一看就是难得的武将,难怪霍绍捷会大力引荐给温亭湛。
“温大人,老魁早就听闻你在八闽水师之中以一敌众,威风凛凛。”酒过三巡之后,佟魁就不再客套,而是很爽朗的开口,“不瞒温大人,老魁也是从八闽水师洪家出来的人,不瞒段拓才离了八闽另开天地,这辈子最服聪明的人和打得过我老魁之人,虽说我老魁现如今和温大人同级,但三司素来以布政使司为首。温大人的聪明才智我老魁自然是不敢相比,就想让温大人在拳头上和老魁比划比划,若是老魁输了日后定然以温大人马首是瞻!”
夜摇光看着佟魁,真是无语了一把,这话要是给兴华帝听了,指不定撸了他的官职,谁打的赢他,他就听说的,也不怕是个表里不一,暗藏身手的人!
虽然温亭湛不惧一个都指挥使司与不与自己为敌,但多个朋友总是好,尤其是这是霍绍捷牵的线,霍绍捷的心思温亭湛明白,这是要报答他。他在两江的影响力已经不言而喻,可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军方势力,就算不为着他能够在两江更加顺利,也要为着萧士睿着想。
萧士睿尽管自己小时候在军营里呆过,如今军权方面也没有人比明王府更大,但光一个明诺,和还没有成长起来的陆永恬以及正在成长的何定远与黄彦柏是远远不够,送到嘴边的肥肉,温亭湛哪里有不张嘴吃的道理。
“霍老家中正好有个习武场,佟大人既然诚心相邀,便请佟大人指教。”温亭湛站起身。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温大人是个爽快人!”佟魁似乎很喜欢何人比拼,夜摇光感觉到他浑身的战意,仿佛每一根汗毛都膨胀开,大步流星的往练武场去。
第2053章:文治武功
空旷的比武场地,两人都换了身宽松的便服,佟魁一身堆起来的肌肉看得令人心境肉体,站在他对面的温亭湛身子修长,明明恰到好处的挺拔身姿,被佟魁衬托得有些单薄。
“呀——”佟魁一运气,扑面而来的雄厚内劲让夜摇光心惊,这股气力已经不逊于修炼者元婴期,杀伤力定然也不妨多让,这世间并不是修炼者的武力值最高。
习武者也一样非同凡响,到了宗师进入至臻之境,一样可以匹敌渡劫期。只不过太少人能够达到,区别就在于修炼者会术法,而这些术法只要习武者心志坚定也是很难被困住,不过修炼者可以飞升成仙,习武者自然是可以延年益寿,但却终究免不了一堆白骨。
佟魁高喝一声,就朝着温亭湛入一道罡风刮了过去,别看他身材高大,目测足够一米九五上的身高,且身体结实肌肉发达,如同一座小山,但他的反应速度都极其的敏捷迅速。
在罡风逼至近前的时候,温亭湛偏身犹如穿花拂影一般轻描淡写的就闪过,佟魁的一脚跺在地面上,虽然没有将霍绍捷精心打造的刚硬地板震碎,但在场的人还都是感觉到了整个习武场轻轻的一摇晃,那是内劲爆发出来引起的视觉感受。
他反手犹如虎掌朝着温亭湛闪避的方向一抓,温亭湛那样迅速还是被他抓住了脚腕,而后温亭湛就好似一根竹竿,轻飘飘的被他抓住脚腕,双手在飞旋着甩动着。深厚的内力,让温亭湛根本没有办法挣脱,这样被甩下去,内力稍微浅薄的人都会被甩得五脏震碎。
双臂展开,温亭湛极力维持着平衡,随着佟魁的甩动,开始调节自己的内息,跟着佟魁而动,偏偏佟魁不给温亭湛机会,随时转换方向和动作,唯独不变的就算不松开温亭湛。
温亭湛只能气息下坠,凝重于双足之中,用深厚的内劲企图将佟魁的手震开,察觉到温亭湛的气力,佟魁手上一滞,内力倾注于双手,拽着温亭湛的脚往下一拉。
温亭湛迅速一伸腿,另外一只腿先一步抵在了地面,佟魁见此拽着温亭湛的一条腿迅速的往后一退,手上的力道也不减,势要将温亭湛的腿劈下去。这要是劈下去,温亭湛的腿必废物无疑。
却完全没有料到,温亭湛落在地上的脚尖一转,整个身子就定在了地面上。
佟魁顿时一惊,立刻运足了全身之力,想要将温亭湛拉动,温亭湛却纹丝不动。两人的内劲立刻开始冲撞,夜摇光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
随着时间的推移,佟魁一张脸憋的涨红,有一种力气被支透的趋势。而温亭湛看似云淡风轻,只有了解他的夜摇光才看得出他,他的唇已经轻轻抿起来,剑眉也有微微聚拢的趋势。
见此,夜摇光暗暗心惊,这佟魁的内力很深厚,和温亭湛竟然差不多。
虽然差不多,但终究还是有差距,在佟魁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来之际,温亭湛突然浑身气力一涨,瞬间震开了佟魁拽住他脚腕的双手,身子如矫健的仙鹤一个华丽之际的旋转,一脚踢在了佟魁的肩膀上,将佟魁踢得往后不断的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温亭湛飘然旋身落地,站定:“佟大人,承让。”
佟魁看向温亭湛的目光格外的火热与崇敬:“原本老师便说过温大人武艺极高,老魁还有些不愿信,只当温大人是老师难得遇见的一个将才,却没有想到温大人的武艺……老魁心服口服!”说着佟魁就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温大人日后若是有何吩咐,老魁绝不推辞!”
佟魁是个性情中人,他有两位师傅,一个是已经亡故的八闽洪水师提督,另一个就是他离开了八闽之后,机缘巧合遇上的霍绍捷。温亭湛对他两位师傅都有大恩,洪家和霍家都欠着温亭湛救命之恩,他这个做弟子的自然是要竭力偿还。
但偿还恩情是一回事,心中是否臣服又是另外一回事,才有了今日他拼尽全力与温亭湛一比,温亭湛同样还是武状元出身,且在八闽的战绩也是广为流传,随着他的声名远播,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一点小小的事迹都过分的神话,佟魁不想听人言,要亲自去检验。
温亭湛能够降服天下文臣,能不能打服天下武将?
今日一场比划,不爱舞文弄墨的大老粗佟魁总算是明白了一个词儿:文治武功!
说的就是温亭湛这样的人,佟魁觉得这世间没有一个不被温亭湛折服!
“恭喜你,又多了一个崇拜者。”回了院子里,夜摇光将拧干的热帕子递给温亭湛。
“我怎么听着摇摇的语气酸溜溜的。”温亭湛一边拿着帕子擦着身上的汗渍,一边打趣夜摇光,“摇摇这是担忧我的拥护者比你更多么?”
“哼。”夜摇光轻哼一声,将恰好给温亭湛拿出来干净的衣裳直接扔到他怀里,“我的拥护者会比你少?你等着,我们去蜀山百年大会,我让你看一看多少人拥护我!”
其实夜摇光这话说的有点没有底气,虽然她不轻视否定自己现如今在修炼界的地位和影响力,光凭未满三十的合体期,她就能够让各大宗门弟子仰望。但修炼界的人有多少?世俗中的人又有多少?
温亭湛三个字现在有多重,夜摇光都不用去猜,不说其他,就说青海一省,江苏江浙两省,这三个省份加来的百姓,就足够碾压夜摇光。
“我自然是比不上摇摇。”温亭湛将夜摇光抱在怀里,低声轻语:“就连我自己都是摇摇的拥护者,自然拥护我之人,也都是拥护摇摇之人。”
“算你嘴甜。”夜摇光捏了捏他的鼻子,旋即叹道,“我到如今对霍四姑娘的事儿也是毫无头绪。”
“你已经为她能做的都做了,既然还是寻不到蛛丝马迹,证明此事不应该由你来了结。”温亭湛宽慰着夜摇光。
第2054章:救下一缕元神
“嗯,听你的。”夜摇光是真的无能为力。
等她临走前绘制一张趋吉避凶的符篆送给霍四姑娘,也让她心安。
但是夜摇光还没有来得及绘制符篆,当天夜里她睡到半夜,就看到了霍家周围有气息在浮动,还没有进入霍家的范围,她睁开眼睛沉着的等着,发现那一阵波动似乎在碰撞,应该是有人在斗法,她并没有参与进去,很快那一阵波动就消失,她打算闭上眼睛接着睡。
还没有进入梦乡,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内院朝着她的院落里奔来,夜摇光拽起衣衫迅速的披衣下榻飞掠出去,刚刚走到院子的门口就看到披散着一头长发,还穿着雪白里衣,就披了一件斗篷将自己裹住,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好,也许半路上掉了一只,没有回头去穿,就这样狼狈跑过来的霍四姑娘。
“你这是何故?”夜摇光连忙迎上去,将她抓住,一个闪身回到了霍四姑娘的院子里。到了霍四姑娘的院子,夜摇光才看到她的丫鬟昏睡在屋檐下,且睡得状态有点不正常,没给还在喘息的霍四姑娘说话的机会,夜摇光上前,就察觉霍四姑娘的丫鬟是中了术法昏迷,“何人闯入了你的院落?”
“夫人,夫人,是他!”霍四姑娘有些激动的抓住夜摇光,“他说他是‘元神出窍’,去年他在闭关之际元神出窍,却无法回到他的身体里,他都以为他会就此成为孤魂野鬼,可不知为何留在我的身边,他的元神不会受到影响,这才一直跟着我,前不久他父亲终于发现他的异常,才将他给召回去,今日他是特意来寻我,被我惊觉他才对我说话。”
原来是个刚刚到了炼虚期的修炼者,刚刚能够元神出窍,就贪玩跑出来,结果不知道因为什么愿意回不了体,飘到了霍四姑娘的身边,夜摇光猜测多半是因为霍四姑娘命格与他相契互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夫人,您快去救他,方才他说他走了,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我,还说我如果遇到大灾大难就去蜀山放个天灯,天灯上写着他的名字,他一定会来救助我。可我才刚刚歇下,就听到他一声呼救。”霍四姑娘担心夜摇光不愿意出手,三言两语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蜀山!夜摇光目光一凝,对着霍四姑娘点了点头,就一个闪身朝着方才气息波动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夜摇光没有想到霍四姑娘身边竟然是一缕元神,难怪没有其他气息,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巧合,他是蜀山宗门的弟子,不说夜摇光此行就是为了和蜀山派结下一个善缘,就说霍四姑娘既然求到她这里来,她少不得也得去看一看究竟。
这一追,夜摇光都险些追出了徽州地界,都差点怀疑是不是这场对决已经结束,若非夜摇光想着追出徽州若是再没有痕迹,只怕是遇不上这一出事端。
“你们两竟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我父亲追责么!”一道愤怒的声音在树林之中响起。
“抓住了你,何惧你父亲?”另一道讽刺的声音响起。
“你们两叛徒,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这道声音传来,夜摇光暗道不好,她迅速的飞掠至声源处,就看到一团狂暴的力道裹着一缕元神,这是要自爆元神,而原本打算制止的两个人看到突然出现的夜摇光顿时一惊,一人厉声质问:“你是何人,这是我蜀山剑派清理门户,莫要多管闲事!”
原来都是蜀山剑派的人,夜摇光一挥袖:“他们俩交给你。”
金子从夜摇光的水袖之中飞跃而出,朝着两个人扑上去,夜摇光迅速的运气将企图自爆元神的家伙给护住。可对方很明显是求死之心很决绝,夜摇光出手也只能勉强抢救回来他一缕无知无觉的元神,当即取出三枚祥符通宝,将之叠压在铜钱之上。
转身就看到金子一爪子抓住一个人,却不想这个人立刻自爆而亡,而另一个人早在金子抓住自爆的之际,夜摇光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消失不见,逃得无影无踪。
不过夜摇光也没有打算去追,迟早到了蜀山会见到。
她带着那一缕元神回到了霍家,先去见了霍四姑娘,霍四姑娘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屋子里瞪着她,夜摇光无声的潜入她的屋子对她道:“人我救了,你好生歇着,不要担心。”
至于情况,夜摇光到底没有详细对霍四姑娘说清楚,立刻之际又顿住了脚步,侧首问:“他既然许诺你,若是日后遇上大灾大难去蜀山点灯,以他的姓名为讯号,他叫什么名字?”
霍四姑娘有些奇怪,既然夜摇光救了人,为何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难道是他不知感恩,转头就跑了?看着也不像这等人,否则又怎会特意来寻她,让她知晓日后如何去求助他?
不过夜摇光既然说了救了人,她就不会怀疑夜摇光,也许是夜摇光救了人转身就走,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他叫伍旭,五人为伍,旭日之旭。”
夜摇光点了点头,就不置一词的离开,出门的时候顺带指尖在被伍旭施术昏睡的丫鬟身上一点,这才消失在霍四姑娘的院子里,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温亭湛已经醒来,并且两个孩子也被惊醒,正在哄着又要昏昏欲睡的两个孩子,夜摇光屏气凝神,重新躺上床榻,没有对温亭湛多说什么,温亭湛也没有问,夫妻两对视一眼又接着陪着两个孩子歇下。
直到第二日夜摇光醒来才对温亭湛将夜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阿湛,我们只怕要立刻去一趟蜀山,这一缕元神若不早回体,只怕这小子的性命不保。而且,我猜测蜀山剑派出现了内斗,不知为何而内斗,但定然非同小可,这小子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可有法子先查一查,再入蜀山?”温亭湛觉得如此更稳妥一些,“我接到陌大哥传信,他今日就会赶来与我们汇合,或者我们届时先商议一番,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