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5章:欲借湛哥的刀杀人
霍家家大业大,不应该少了个丫鬟,更不应该派遣未出阁姑娘身边贴身丫鬟,进出外男的院子,那么这个丫鬟的来意?
这样想着,夜摇光就提步往温亭湛的书房而去,才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温亭湛回来的脚步声,夜摇光就停了下来,站在书房门口等着。
温亭湛隔着一个院子就看到站在书房门口的夜摇光,将为他提着灯笼照明的下人打发,独自一个人慢悠悠的走到夜摇光的面前,语气酸溜溜:“摇摇这是把两个心肝宝贝哄睡了?”
啧啧啧,听听这话,哪里像是世人口中英明睿智的明睿候说出来的?
好吧,哄完了小的,轮到大的了,夜摇光扑上去,双手吊着温亭湛的脖子,在他的唇瓣上落下柔情似水的一吻:“这样,好了吗?”
有力的手臂瞬间锁住夜摇光的腰肢,抱着夜摇光一转,就将夜摇光压在背后的柱子上,然后握着夜摇光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今儿,你可让它难受了一日,这样哪里够?”
廊柱之上悬挂着照明的灯笼,打在两人的身上,为他们之间蒙上了一层朦胧之光,也增添了无数的暧昧。
夜色深沉,浓情弥漫。
好在最后夫妻两还有点理智,知道这是屋子外,又是别人家,没有继续缠绵下去。
“我刚刚看到霍家四姑娘的丫鬟从你的书房走出来。”夜摇光气息还有些乱,为了转移话题,对温亭湛道。
果然,温亭湛挑了挑眉,立刻觉得不合规矩,能够让夜摇光认识并且肯定的四姑娘的丫鬟,必然是今天随着四姑娘一块出现的贴身丫鬟,姑娘家的贴身丫鬟……
握住夜摇光的手,温亭湛牵着夜摇光步入书房,这个书房温亭湛已经用过,虽然今夜霍家问起,温亭湛也不愿意委屈自己,直接提出了对书房的一些要求,这会儿已经全部换成了他所说的模样,变动不小,可温亭湛还是一眼看到了放在镇纸之下的一个小荷包。
直接拉着夜摇光走了过去,用眼神示意夜摇光去拿起来。
白了温亭湛一眼,夜摇光将之握在手中,荷包很精致,不起眼的地方绣了一个萍字,夜摇光记得今日上午霍二爷喊过四姑娘萍丫头,这个萍字应该是四姑娘的闺名,打开荷包里面是一缕青丝。
“青丝?”夜摇光玩味的看着温亭湛,青丝等于情思,这是向温亭湛表明心迹。
“夫人如何看?”温亭湛很是淡定,反而问着夜摇光感想。
“虽则今日霍四姑娘被你这张祸水脸给惊了一下,可她看你的眼神只有纯粹的惊叹,没有痴迷,很是清明。这意味着她对你只有崇敬赞叹之情。”那时候夜摇光看得清清楚楚,不然她再大度也不会出手去救霍四姑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没有发现自己对温亭湛的心意之前,夜摇光自己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她以往正大光明的看别人,自然是容得下别人坦坦荡荡的看温亭湛。
见温亭湛不吭声,夜摇光把荷包扔在案几上:“霍四姑娘不可能对你表明心意,尤其是不会派自己的贴身丫鬟来。这丫鬟应该叫做翡翠,今儿上午四姑娘栽倒她不但没有去搀扶,还假装要去救主挡了另外一个丫鬟一把,一看就是个吃里扒外之人。”
别以为事情发生的突然而又仓促,夜摇光就没有看清楚。
温亭湛点了点头,示意夜摇光继续。
“长辈不会行如此之事,毕竟若是四姑娘的名声不好,连累的是整个霍家所有未出阁的姑娘。”古代就是这样连坐,家里一个不好,就认定一家子的家风都问题,“我觉得到像极了今日那位六姑娘的手段。”
“目的呢?”温亭湛唇角噙着一抹笑。
“目的自然不是把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姐姐送给年轻,多金,俊美,睿智,又权势滔天的明睿侯爷。”夜摇光皮笑肉不笑道,“可她又不像是要给我看,放入书房我先看到的几率实在是太小,那就必然是对侯爷你有所了解。”
“对我什么有所了解。”温亭湛继续装傻问道。
夜摇光捏着他的鼻子:“对你宠妻如命,不,宠妻胜命有所了解,这是要借你之手,把她的这位姐姐给斩草除根呢。”
“夫人终于说了句热心窝子的话。”温亭湛得了便宜还卖乖。
夜摇光没好气的撞了他一下,就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小姑娘家家的心还真不是一般狠。”
“既然惹了夫人不快,为夫就替夫人好生教训教训她。”温亭湛追上夜摇光。
夜摇光脚步一顿,又折身回去将那小荷包拿了起来:“哪里能够让堂堂明睿候纡尊降贵,去和一个内宅的小姑娘计较,岂不是掉了侯爷的身价?这种小事,交给夫人我就好。”
说完,夜摇光就飘了出去,是去寻霍家六姑娘的屋子,虽然夜摇光不知道具体方位,但姑娘家应该居住在同一边,那就是阴气最盛的地方,夜摇光很容易就寻到,再看了看守门的丫鬟,想确定这六姑娘的位置轻而易举。
不止是温亭湛护短,她也小气,这小姑娘借刀杀人,都借到她男人头上来了,真是胆子非一般的大,不给她一些教训,只怕无法无天。
夜摇光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寻到了今日六姑娘带的丫鬟,正在她要潜入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六姑娘另一个丫鬟匆匆而来,推门入了房间,只是从夜摇光的眼前一闪而过,可夜摇光还是看到这丫鬟身上不属于活人的阴煞之气。
第1996章:是亲姐妹
这丫鬟夜摇光白日里是没有见过,之所以知道是六姑娘的丫鬟,并不是因为她深夜进了六姑娘的屋子里,而是六姑娘的丫鬟似乎腰间都坠着一个质地一般,但雕琢精巧,一模一样的玉坠,这个丫鬟与六姑娘早上的两个丫鬟腰间都有。
夜摇光选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元神出窍,遮掩了元神飘入了六姑娘的房间,正好听到坐在梳妆台前,拿着雕花木梳梳着披散发丝的六姑娘开口问:“他又把你叫去作何?”
“回姑娘,香火不够。”这个身带煞气的丫鬟语气死气沉沉的回答。
夜摇光听着觉得这个丫鬟浑身的暮气比那薄薄的一点阴煞之气还要令人不舒服。
“啪!”六姑娘拍的一声将梳子拍在了梳妆台上,“你又喂他了?”
丫鬟低着头,没有说话。
六姑娘突然气的浑身发抖,她握着梳子的手指尖泛白,若是她力气大一点,只怕梳子早已经断成两半,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咬牙切齿:“都是霍慕萍那贱人的错!”
“姑娘……”丫鬟低低的喊了一声,似有劝阻之意。
“怕什么,我自己的屋子里,我还怕别人听了去不成?”六姑娘目光冰冷,“我早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这里,六姑娘的面容有些扭曲,夜摇光看了都觉得如果四姑娘在她的面前,她说不定要扑上去活生生的咬下四姑娘一口肉。
之后六姑娘低着头看着自己包扎好的伤口,眼底的恨意更浓,没有多久六姑娘就在丫鬟的劝说下熄灯歇下,而夜摇光跟着那丫鬟,她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和同房的另一个丫鬟说了些没有任何价值的话,夜摇光原本打算弄点阴煞之气对六姑娘小惩大诫。
却没有想到六姑娘很可能认识一只厉鬼,并且和这只厉鬼纠缠不清,为了不打草惊蛇,夜摇光元神回体,转身去了四姑娘的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或者她们是同出二房,两个姑娘的院子隔得非常近,四姑娘正好打算歇息,刚刚将丫鬟们遣下去。
屋子里的灯一熄灭,夜摇光就飘落在屋子里,故意弄了些轻微的响动,四姑娘豁然坐起身,正要高喝,借着月光看清夜摇光的脸,话音一滞,压低声音轻唤了一声:“温夫人……”
“为何不叫人?”夜摇光挑眉问道。
“夫人深夜前来,定然是有事寻小女。”四姑娘回答。
夜摇光低声一笑:“你今日盯着我夫君,就不怕我是醋意大发,深夜来对你不利?”
四姑娘摇头,黑暗之中她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明亮:“温大人心胸宽怀为世人赞颂,想来能够令温大人一心一意护着的温夫人,心胸更加宽广。”
“这是在给我灌迷汤?”夜摇光轻嗤一声。
“不,小女只是说出心中所想。温大人对温夫人情深意重,定然是受温夫人影响甚深。若温夫人是个锱铢必较的女子,温大人也不会有如今的声名,温大人说过,他是温夫人所养大,德行都是温夫人言传身教。”四姑娘语气坚定。
“你知道的还不少。”夜摇光在她的榻前坐下。
四姑娘微微的让出一点位置,并不是防备保持距离,是真的有和夜摇光这个不速之客夜谈的架势:“这是世人皆知之事,且以夫人之能,要对付小女动动手指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用不着趁着夜深,夫人若是怪罪小女,白日里便不会救小女。”
“是个聪明的。”夜摇光点了点,“我的确有些事儿想问一问你,你对六姑娘知晓多少?”
夜摇光这话问得四姑娘有些纳闷,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六妹她,可是有何处冒犯了夫人?”
“为何如此问?”夜摇光侧首看着四姑娘。
“以夫人的身份,定然不是为着早间之事,夫人矜贵持礼,早间与我们说话之时也是娴雅大方,夫人不至于插手小辈的闹剧,别人家的家事,更不是对旁人家中内宅隐私有好奇之心,夫人无缘无故的问六妹,定然是六妹做了什么,让夫人对她起了探究之心。”四姑娘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如此聪慧,为何要当众给她难堪?”以霍慕萍的才智,想要教训六姑娘,只怕有的是办法,让她有苦说不出。
“少给她一个栽赃嫁祸我的机会。”四姑娘说到这里,面色淡漠,眼底划过讥讽之色,“家丑不可外扬,但也不怕夫人笑话,我若是不当众报复回去,转头她就能够自残来对付我。”
夜摇光一惊,这位六姑娘可真不是一般的脑路回,为了对付四姑娘真是不由余力啊。
“你们……是同父异母?”
这个问题让四姑娘微微一怔,她的笑容透着哀凉:“大抵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俩是同父异母,但我父亲只娶了我母亲一人,也不曾纳妾,在我母亲之前的通房也是婚后打发了。她是我亲妹妹,比我小一岁余几个月。”
“那你们……”夜摇光不自觉的就问出口,但话没有说完,夜摇光就觉得她问多了。
霍慕萍却完全没有介意,反而低着头轻嘲的笑了笑:“温夫人应当看出来,我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她和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也是母亲最后一个孩子,父母亲都最是疼爱她,我九岁那年和她争抢一物,她不慎栽倒河里,是娘跳入河中将她救上来,自己却脱力……”
说到这里,霍慕萍的眼眶泛红,一滴滴的泪水砸下来。
夜摇光明白了,四姑娘心里也是内疚自责,这件事也许她压在心里,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应该是自责自己不应该和妹妹争抢,否则就不会害死母亲。
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四姑娘的肩膀。
吸了吸鼻子,四姑娘直接用被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她恨我,我并非故意,她却一口咬定是我将她推入河中,当时只有我们母女三人,我的话没有任何人信,哥哥和父亲都不信。”
第1997章:夜摇光的翻转计
夜摇光皱了皱眉,就算再恨自己的姐姐,也不应该胡言乱语啊。
从四姑娘的口中,夜摇光可以听出霍二爷应当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又特别宠幸自己的小女儿,妻子死了,小女儿一口咬定是大女儿所害,只怕霍二爷对四姑娘从此不会有好脸色。
那时候六姑娘也应该七岁了吧,她浑身湿漉漉,她的母亲溺死在河里,只怕六姑娘的话,没有几个人会怀疑,而四姑娘从此就背上了害死母亲的罪名。她爹认为她害死了自己的发妻,心爱的女人,她的哥哥认为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还有一个从此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妹妹……
夜摇光有点想象不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安安全全的长大,又是多么坚韧才没有心性扭曲。
本来还想问点什么的夜摇光,已经问不出口:“你有自己做过的荷包么?”
正沉浸在悲伤之中的霍慕萍突然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悲伤的情绪困住了她的思维,还是夜摇光身上那如母亲般温柔的气息让她眷恋,以至于卸下了防备,她甚至都没有犹豫,就从枕头下取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了夜摇光。
夜摇光拿在手里,一样的精致小巧,但是绣法和那个萍字都不一样,她收下后笑了笑:“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活着,做母亲的也许有时候会偏颇一点,可这世间没有不心疼女儿的母亲,除非这位母亲毫无人性。她定然也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我相信当日跌入河里的是你,她也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你不亏欠任何人,有些事情是人力无法预测也无法阻挠的悲剧。睡吧,别多想。”
如清风拂过花蕾,瞬间催开繁花的声音,像冬日的暖阳,照耀到四姑娘的心里,她竟然就那样被夜摇光扶着乖乖躺了下去,在夜摇光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很快沉入了梦乡。
等到四姑娘呼吸绵长之后,夜摇光才收回手,她用了点五行之气,做了母亲之后,夜摇光的心就更加柔软。尤其是霍慕萍才十五岁,夜摇光已经二十八岁,还真的差了一倍。这个时代十三岁做母亲的还真不是没有,只不过并不多罢了。
回到屋子里,温亭湛躺在床榻上,屈膝看书。他最喜欢这个姿势,以往是因为守着她,现在是守着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夜摇光看到他这副模样就觉得暖心得不得了。
“怎么了?情绪不佳。”即便夜摇光一进屋子里,看到他就发自内心的笑了,但她最初那抹无奈之色,温亭湛还是看到了。
“听了一本难念的家经。”夜摇光轻叹一口气,直接褪了衣裳上榻,她早就沐浴过。隔着孩子躺在最里面,看着温亭湛,将霍家两姐妹的恩怨讲给温亭湛听。
“这世间,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千家人便是千家事儿,倒是你说的那六姑娘,我听着仿佛她用她的丫鬟,用香火供养着一只鬼?”温亭湛一瞬间就抓住了重点。香火,应该不是邪修需要的东西,那阴煞之气必然是来自于鬼。
“能够用香火供养的鬼,必然是直系先祖,且亲属关系不得越过三代。”
都说吃后人香火,这真不是说着玩。有些人死后若是不慎成了孤魂野鬼,没有进入轮回道,在还没有拥有修炼之能前,如果没有子女孙儿供奉,那用不了多久就会烟消云散。这东西,夜摇光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但它就是这样,因为夜摇光在前世亲自验证过。
“也就是说,那只鬼是六姑娘那丫鬟的祖辈或者父母辈。”温亭湛若有所思,见夜摇光颔首,他起身下榻走出了房间。
夜摇光知道温亭湛必然是让卫荆或者卫茁去调查,毕竟这件事并不长远,就算是祖父母辈,也就顶多和霍老爷一代人,时间并不久,先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再做决断。
并不是夜摇光要多管闲事,而是她不可能让任何一个鬼留在人世间,就好比宗门不准弟子留在世俗和凡人结合,拥有非凡人之能的生灵留在俗世,迟早都会带来灾难。尤其是鬼魅,就算有香火供奉,也非长久之计,随着它的壮大,香火就会满足不了它。
想着想着,夜摇光就睡着了,等到温亭湛折身回来,就看到夜摇光连被子都没有盖上,无奈的笑了笑,给夜摇光盖好被子,然后在夜摇光的脸上亲了一口才跟着入睡。
第二日,温亭湛就出了门,他和霍家说是因为徽州和徐州距离苏州太远,他特意来巡查,是从徐州转道过来,自然是做足样子,尤其是他还需要打听消息,也是应该出去。
单久辞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夜摇光和温亭湛也没有问霍家,权当什么都不知道。至于他们夫妻的来意,想必单久辞也告诉了霍家,霍家也装糊涂,那就大家都糊涂着好了。
夜摇光用了午膳把两个孩子哄睡,然后就单独去寻了吴氏,正在准备年末各家年礼的吴氏对于夜摇光突然到来,自然是热情但也好奇,尤其是夜摇光说有话单独和吴氏说。
吴氏遣散了下人之后问:“可是有招待不周之处?”
“大夫人待人盛情真诚,霍家家风刚正,哪里有招待不周之处。”夜摇光笑着摇头,而后将手里的一个荷包拿出来:“昨儿晚上,外子劳动了贵府一番,他素来是个挑剔的人,让大夫人受累。不过,当时我看到四姑娘的丫鬟竟然从书房走出来,我这个人记性有些好,因此便好奇,进去看了看,在书房看到了此物。”
吴氏拿着荷包,看到上面的名字,又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的青丝,脸色顿时一阵青白:“温夫人放心,此事民妇定然会给夫人一个交代。”
说着,吴氏就站起身,要吩咐外面的丫鬟,却被夜摇光给拦下:“大夫人且慢。”
第1998章:好大一盆狗血
吴氏困惑的侧首看着夜摇光。
夜摇光从怀里又取了一个荷包递给吴氏:“可真是凑巧了,昨儿午间我拉了四姑娘一把,这四姑娘可真是个知恩的姑娘,下午之际特意亲自来感谢了我,还说身无长物,唯有自己亲手做的荷包赠与我,聊表谢意,大夫人不妨看一看。”
两个荷包放在手里,吴氏可是霍家的当家主母,什么手段没有见到过?哪里会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其实不用夜摇光拿出第二个荷包,吴氏都知道这事肯定不是四姑娘所为,要做也不应该派自己的贴身丫鬟,这么打眼。
只不过四丫头一直我行我素惯了,按照她的性子,她若是真爱慕了哪个男子,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等行径,这是大多数人对于四丫头性格的看法。
只不过夜摇光既然拿着东西来兴师问罪,且是悄悄的寻她,又打发了所有的丫鬟仆人,那肯定是要给四丫头一个辩驳的机会,她才会让人去把四丫头请来。
但当夜摇光又拿出一个荷包,吴氏的脸色就极度难看。这很明显不是一个人所做,四丫头若真的要表达爱慕之意,不可能还送丫鬟做的荷包,可她亲手做的明明就是夜摇光手里这个。若说,她是害怕温亭湛不接受她的情意,而故意用了丫鬟做的荷包,给自己留一条退路,那就不应该前头又送了夜摇光自己亲手所做。
六姑娘这步棋其实不可谓不够高,因为这荷包一定是四姑娘身边那位叫做翡翠的所做,到时候翡翠一口咬定,四姑娘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可在吴氏看来,栽赃陷害四姑娘的人,蠢就蠢在没有打听清楚四姑娘之前做了什么。
自然,吴氏不知道这是夜摇光玩的一手好棋,她现在心里格外的恼怒。四姑娘便是当真倾心温亭湛,送给荷包表明心迹,到时候让四姑娘认了,大不了受些处罚,女孩子敢作敢当,也还令人钦佩。可现下,很明显是有人栽赃四姑娘,这个人就在府里,这种行径肯定不是长辈或者兄弟所为,被亲姐妹这等陷害暴露在夜摇光的眼皮低下,只能说吴氏治家不严。
连累的全然是整个霍家的名声。
“这事儿啊,也不知道是那位姑娘也许看到昨日四姑娘对外子一见惊心,因此误会了姐妹的心意。不瞒大夫人说,我年少时也像四姑娘这般,看好看的人就挪不开眼,也不懂扭扭捏捏,着实让人生了不少误会,想来是姐妹情深,我原是不打算追究……”夜摇光面上很是善解人意的对吴氏道,“只不过,外子是个脾气古怪之人,尤其是对我之事更是做法惊人。”
顿了顿,夜摇光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后,才在吴氏的注视下轻声道:“当年在帝都啊,京兆尹大人的千金,也是被阿湛所迷惑,做了些出格的事儿,阿湛这小心眼的,就逼得人家父亲将女儿远嫁苦寒之地,我知道之后已经为时已晚,哎……”
说着,夜摇光还愁眉苦脸的轻叹一声,完全没有看到吴氏那险些瞪出来的眼珠子。
在帝都的时候温亭湛不过是五品官,就能够逼得正三品的京兆尹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将自己嫡亲的女儿远嫁苦寒之地?温亭湛到底做了什么?而且那姑娘……
想到这里,吴氏顿时明白夜摇光的弦外之音,夜摇光这是在告诉吴氏,陷害四姑娘的人,是知道温亭湛这可怕的手段,以及非常人能够理解的偏执,那是要把四姑娘往死里陷害啊!
见吴氏明白了,夜摇光也就起身告辞。
吴氏完全还在震撼之中,送走了夜摇光都还没有回过神。
“你喜欢霍四姑娘?”夜摇光回去的时候,温亭湛已经回来,在院子里,也知道夜摇光去了何处,自然知晓夜摇光去做什么,夜摇光很少玩心计,破天荒的为了霍四姑娘开了例。
“到也不全是。”夜摇光的确有些欣赏和同情霍慕萍,但才相处这么短暂,能够有多少感情?“我只是想试探一下吴氏对你的了解,吴氏看来并不知你在帝都做的好事,可这位六姑娘反而更清楚,这真是一个值得人深究的事情不是么?”
“你听了我接下来之话,恐怕就不那么认为。”温亭湛拉着夜摇光在庭院坐下来,“我已经查到,六姑娘身边那位叫做飞鸢的丫鬟,乃是霍家的家生子,她家数代都是霍家之人,飞鸢的祖母还曾经是懿妃娘娘的陪嫁,我还查到三十三年前,懿妃娘娘和嫂嫂在宫里同产。”
“嫂嫂?”夜摇光一怔,“吴氏的大儿子也没有三十三岁啊。”
温亭湛少见没有反应过来,旋即哑然失笑:“懿妃娘娘哪里是霍老的女儿?懿妃娘娘乃是霍老的嫡亲妹妹,三十三年前霍老的发妻,产下了一个女婴,只不过不到三岁就早夭,没多久霍老的妻子因悲伤过度而撒手人寰。”
“等等……”夜摇光仿佛觉得她挖掘了什么了不得的狗血剧情,“你不要告诉我,福安王不是陛下的骨肉,霍家和懿妃娘娘来了一场龙凤掉包?”
这会不会太狗血了?兴华帝真是什么事儿都遇上了,双生子被自己老婆杀了一个,这个为了荣华富贵竟然又来了个龙凤调换,夜摇光简直无语。
温亭湛笑得目光幽深:“后来,飞鸾的祖母被赐出皇宫,随同霍老夫人一道来了霍家,嫁给了霍家的大管家,霍老夫人去后就帮衬着吴氏打理霍家,没几年也病逝,她的女儿也是个命短之人,生飞鸾难产而死,飞鸾是自小在霍家长大,先是跟着霍二太太,后又跟着六姑娘。”
夜摇光无语的看着温亭湛。
“若是我没有猜错,飞鸾供养的一定是血亲,且不超过三代,那不太可能是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尚在,她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可能是祖父母。”温亭湛接着道。
“其实你心里已经确定是她的祖母,六姑娘也许得到了当年飞鸾祖母在帝都结交的人脉,才知晓你的事迹比吴氏这个当家主母还多!”
夜摇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大一盆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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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9章:寻鬼
“夫人似乎对此很是习以为见?”夜摇光的反应,让温亭湛有些不解,要说历朝历代胆敢做出这等事的人并不多,毕竟在皇宫里换个人是极其不好做到面面俱到,宫妃待产皇帝、太后,以及后宫之主或者中宫空置之时代掌凤印之人都会派人去看着,就是谨防出了差错。
温亭湛查到的时候,都颇为吃惊了一把,倒是夜摇光反应很是奇特,似乎觉得这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并且从夜摇光的神色,温亭湛看出夜摇光对这等惊天之事很是不屑,她的表情告诉温亭湛,这种混乱皇室血脉,胆大包天的举动,真的是不入流……
对上那双蒙上一层困惑的漆黑眼眸,夜摇光一拍脑门。上辈子夜摇光作为一个风水师,基本是不看狗血电视剧,但是架不住认识的人各色各样,而她又是个耳力极好,有时候不需要刻意去听,两三个高校女生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们激动的探讨声就钻入自己的耳里。
这种皇室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狸猫换太子的事情真是屡见不鲜,夜摇光就这么随意的听,都听得耳朵起茧,可想而知还有她没有听到的……
可身处在这个时代的温亭湛,这等事儿并不是多少人有勇气去做,最为著名的应该是前朝的狸猫换太子,不过那也是后世之人杜撰,并没有在正史记载,且这一点杜撰这个时期还没有出现,对于皇族怀着无上崇敬之心的古代人,也是不敢在茶楼说书说皇室。
“我上辈子听到的但凡和皇室扯上关系的故事,十个有八个都是与偷龙转凤有关。”夜摇光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说给温亭湛听,“其中最为有鼻子有眼的当属前朝真宗时,刘妃与内监郭槐合谋,以剥皮狸猫调换李宸妃所生婴儿,李宸妃被打入冷宫。赵恒死后,仁宗赵祯即位……”
这个故事温亭湛还真是闻所未闻,他不由听出了神,直到夜摇光一口气将之讲完……
难得温亭湛听完之后,意犹未尽的点头夸赞:“能够写出这等故事之人,定然是心思缜密,且对前朝宫廷极其了解,故事很是不错。”
“好了,别说故事了,我们说说懿妃娘娘这事儿。”夜摇光言归正传,“懿妃娘娘是三十四年前入宫,入宫之后不足三月就怀上了龙子,次年产子,霍家离帝都多少年?那点人脉只怕早就换了无数代,早已经不复存在,毫无根基的霍家竟然敢胆大包天如此铤而走险?就只是为了谋得富贵?当时太子纵使体弱,但到底还健在,陛下也才刚刚登基,也不过三十出头,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皇子,他这不上不下的排序,底气不足的家世,哪里来的勇气非要冒杀头大罪,弄出个皇子来?”
依夜摇光看来,霍家的人也不像是贪恋权势,若是不甘心先祖马革裹尸,立下赫赫战功,霍家却无人问津,而起了权欲之心,当年就不会应该隐退朝堂,要知道霍家隐退的时候,正是朝廷出现颓势之际,是把持朝纲最大的机遇。权倾一时,架空两代君王大权的寇家,就是那时候开始崛起。
“难道是霍老或者霍老的父亲有了这个念头?”夜摇光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歪头看着温亭湛,“如此一来,才能够解释清楚霍家这个怪异的举动。”
“现在猜测这些,还为时尚早,当年到底有没有偷龙转凤还未知。”温亭湛摇头,“我们须得见一见飞鸢的祖母。”
“这个简单。”夜摇光打了一个响指,手腕一翻,就从芥子里将黄表纸,朱砂取出来,浑身五行之气一蹿,身上沾染的浊气全部散开,她手点朱砂,迅速的绘制符篆……
等到她的手一收,符篆变成了银色,光是看着就觉得薄薄一张符篆蕴含着厚劲的力量。
“摇摇的制符之力又大涨了。”温亭湛记得夜摇光对他说过,符篆萦绕的光芒按照力量由大到小,可以分为金色,银色,紫色,蓝色和黄色。
十三年前他们在百里门的时候,夜摇光还只能绘制蓝色符篆。
唇角一扬,夜摇光笑得得意:“好歹我现在也是合体期的真人。这是一张可以捉鬼符,等夜里我做法将之催开,方圆千里之内的鬼必然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既然飞鸢供奉着她的祖母,那么他们相隔必然不远,不过若要节省时间,最好能够取来飞鸢的一滴血。”
这样就可以直接锁定出现的鬼魂之中,哪一个是飞鸢的祖母。
“这有何难。”温亭湛淡然一笑,对着暗处动了动手指,很快卫荆就出现在温亭湛的面前,温亭湛将这件事吩咐卫荆去完成。
飞鸢毕竟是个丫鬟,以卫荆的身手,要取她一滴血,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等到晚间,夜摇光将孩子哄睡之后,让金子守着,还特意在屋子里隔了一层气力,周岁以前的孩子对鬼魂都是很敏感,他们的眼睛能够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夜摇光可不想吓到孩子们。
做法催开了符篆,夜摇光才吓了一跳,透过符篆划开的景象,温亭湛看不见,可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上百抹鬼魂。只不过这些鬼魂有些是刚刚出了头七才凝聚,有些已经快要消散,几乎没有具有杀伤力的鬼魂,这种会在自然之力之下消散,夜摇光也懒得管。
指尖轻轻一弹,一滴血飞入符篆之中,这正是卫荆取来的飞鸢之血,瞬间一束血光从符篆之中飞出,夜摇光一把抓住温亭湛,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夜摇光的修为,几乎是这一束红光刚刚射入一座不算精致也不算破败的小楼,射入一个石像之中,石像之中的阴气瞬间大涨,还没有来得及飘出来,就被夜摇光手一拂,神丝长绫瞬间将石像紧紧裹住,抬手间三枚祥符通宝就夹在她的指尖,手一挥,刷刷刷三道金光扎在石像之上。
第2000章:偷龙转凤的真正原因
原本还企图挣脱神丝长绫的东西瞬间安静。
夜摇光纤细的手臂一抬,长绫瞬间飞入了她的手里,另一手五行之气萦绕,虚空对着石像一抓,一股极强的气力,就将隐匿在石像之中的鬼魂给掀了出来,一张符篆拍在了它的身上,让它现了形,就连温亭湛都能够看见它。
看着四十来岁,身上穿着还颇为讲究,比小户人家的老夫人还要精致些,算算年岁到的的确确和飞鸢的祖母对得上号。
“莫兰姑姑。”温亭湛淡然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女鬼。
“你是谁?”显然莫兰不认识温亭湛。
“江苏布政使,庐陵温允禾。”温亭湛按照晚辈之礼报上了名讳。
“你是明睿候?”没有想到莫兰听说过温亭湛,夜摇光想了想也就释然,既然莫兰将自己的人脉交给了霍六姑娘,定然是有它的事情未做完,是让霍六姑娘方便为它做事。而霍六姑娘对温亭湛有所了解,那必然告诉了莫兰不少,毕竟飞鸢还是莫兰的亲孙女。
只是这莫兰看到温亭湛似乎有些激动又是怎么回事?
“正是。”温亭湛颔首。
莫兰看了看夜摇光,又看了看温亭湛,仿佛是确定了温亭湛的身份,她阴沉的语气也透着一丝喜悦:“明睿候既然寻到了老奴,必然是先到了霍家,看来侯爷对霍家的事儿也知道了些许,才会亲自从苏州来到徽州彻查!”
莫兰明显是在试探,可温亭湛不语,他沉默着,目光淡漠,自有一番高深莫测。
果然将莫兰糊弄得一愣一愣,莫兰开口道:“老奴只要侯爷答应一事,老奴便将所知全部告诉侯爷。”
“你在与本官谈条件?”温亭湛淡声问道。
“老奴没有资格?”莫兰那一丝兴奋之音终于沉淀下去,“侯爷,若无老奴指引,侯爷只怕极难寻到证据,便是侯爷查清一切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莫兰顿了顿,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夜摇光的身上:“老奴已经听说过,侯爷夫人乃是世外高人,今日得见比老奴所想更深不可测,老奴自然不是对手,可老奴滞留人世,至今未造杀孽,不过老奴到底是阴***人要替天行道将老奴打散也只能是老奴时运不济。”
莫兰有修为,有阴力,很明显是修炼过。但莫兰的确没有沾染上杀孽,夜摇光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何飞鸢身上有股子与年纪不符的暮气,她在用自己的血供养在香火之中给莫兰吸。
石像之前的香炉里,香已经燃尽,但血气还没有散尽,这是莫兰的粮食。
尽管莫兰吸了血,做了鬼修,但它还真不能说是恶鬼,因为这是飞鸢心甘情愿。就好比一个人握着别人的手给了自己一刀,总不能说拿刀的人是罪犯是一个道理,莫兰从一定程度上还算是个干净的鬼。
这也是为何她隐匿在石像之中三十多年竟然没有被发现的原因,这石像是特定的材质,雕刻的是莫兰的模样,供奉的人一直是它嫡亲的孙女,无形之间就形成了一道保护屏障。
好在今日她怕麻烦,让温亭湛派遣卫荆提前去了飞鸢一滴血,否则她还真找不到莫兰。
“我倒是好奇,是何人教了你这等藏匿之法?”夜摇光询问。
虽然做了鬼之后,很多东西会无师自通,就好比一个人长大之后,很多道理不需要去教导也会自然懂一样,但还不至于到了这个逆天的地步,这等藏身之法乃是正道之法,非一般人能够知晓,且还教给了一个鬼。
“是一位道长,那时我才刚刚凝聚成形,就遇上了他,他念在我是冤死,便一片善心要送我入轮回,奈何我宁死不愿,除非他让我魂飞魄散,否则我绝不愿就此离去。”莫兰也没有隐瞒,“知晓我留在人世并非寻仇,只是有未了心愿,他却是不愿插手我之俗事,又不忍将我驱除,因此让我立誓不得伤人性命,不得为祸人世,便教了我这法子。至于飞鸢鲜血……”
这并不是莫兰所求,也不是那位道长所教,而是莫兰滞留人世实在是太久,飞鸢的香火也养不住它,在两年前它险些消散之际,飞鸾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血融入香火之中,能够让它越来越强盛,这才心甘情愿的供养它。
若是飞鸢并非自愿,就算是莫兰的亲孙女,莫兰此时也应该魂带血光,可莫兰并没有,夜摇光知道莫兰没有说谎,便对温亭湛轻轻一点头。
“你是想告诉本官,关于福安王殿下是霍绍捷亲子之事?”温亭湛单刀直入的问。
“哈哈哈哈,都说明睿候无所不知,果然与传闻一样睿智无双,连这等辛秘都能够猜出来。”莫兰笑了,那属于鬼魅般阴沉沉的眼睛看着温亭湛,夜摇光竟然能够读出一缕火热的光,仿佛温亭湛是她等了很久很久的人。
莫兰这话一出,夜摇光就知道福安王果然不是龙种,而是霍家的孩子,之前夜摇光可以嘲笑这事情狗血,但这会儿成了事实,夜摇光就觉得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霍家为何这般做,霍家又有何能耐这般做?”
那是皇宫啊,霍家就一个懿妃在宫里,没有任何权利支撑,凭什么做到这么完美无缺,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
“霍家自然是没有这个能耐,可寇家有啊。”莫兰勾唇,本来就是鬼魂的它,这一笑更是阴冷的让人背脊发寒。
“霍家竟然和寇家勾结?”夜摇光不可思议,霍家看起来那么刚正,寇家那乱臣贼子,要知道兴华帝多恨寇家啊。
“霍家人别的没有,一点傲骨还是有。”莫兰冷笑道,“霍家没有和寇家勾结,而是霍家被寇家选定,当年懿妃娘娘才九个月的身子,而霍夫人才七个月,都不到发动的时候,是寇家在宫里的人做了手脚,才有了霍夫人去宫中辞行,巧合与懿妃娘娘一道发作。”
夜摇光没有想到原来这场偷龙转凤,并不是霍家的野心,而是无可奈何的棋子!
第2001章:宫闱辛秘
寇家或许早就发现了兴华帝不是个听话的昏庸之君,由不得他们把持朝堂,但又不到改朝换代的时机,所以选择制造一个假皇帝,扶持上位。但有了兴华帝这个例子,寇家不想再徐徐图之,而是打算一劳永逸。
在当时的寇家看来,比起其他皇子的母族,霍家应该是最好对付,亦或者他们打算将兴华帝害死之后,扶持幼主福安王,把持朝政养废福安王,再借福安王之手,将前头的太子也好,几位哥哥也罢,一一弄死,等到萧氏皇族再没有继承人,这个时候再揭发福安王不是皇室血脉,霍家包藏祸心,胆大包天,他们寇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霍家处决。
届时寇家权势滔天,萧氏皇族无人可继,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改朝换代,迎来他们寇家称霸天下的时机?夜摇光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这一场偷龙转凤真是细思极恐。
这也是为何寇家不选择自己家里的人来偷龙转凤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是寇家自己的人只怕很难不让兴华帝起疑心和生防备之心。
霍家一门忠烈,男儿个个都是豪气干云的磊落之人,且没有权欲之心,就算霍夫人和懿妃娘娘同产,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也同样不会让人怀疑,因为霍家没有这胆量,不是这样的人,退一万步说,霍家真有这个心思也做不到滴水不漏,而且侥幸成了,霍家也没有资格去竞争。
所以,才到了今时今日,也没有人去翻那一段往事,夜摇光也是这时候才明白霍家为什么拒绝了陛下的封赏,不肯入朝为官。霍家已经骑虎难下,如果是别的事情,霍家还敢向兴华帝坦白,可这件事还真不敢。
陛下对寇家的厌恶,想一想聂家,不就是因为当年对寇家畏惧了一下,对萧士睿的父亲遭寇家毒手视而不见,被掀出来就已经被兴华帝给打入尘埃里。霍家还可以定义为和寇家合谋,既然是迫不得已,当年为何不第一时间对兴华帝坦白?
霍家到底是惧于寇家的淫威,还是心里未尝没有顺势而为,浑水摸鱼的野心?
将会百口莫辩,所以霍家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只有霍家足够的低调,就不会有人去翻福安王的老底。
不得不说,寇家当年真是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
幸好兴华帝赢了,否则现在只怕已经寇家的天下。不,也未必是寇家的天下,寇家应该不知道护国龙脉镇压着元国师,一旦萧氏王朝结束,就是元国师重生之际。也不知道这老怪物会做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虽则本官未曾生逢当时,并未见过寇家的行事狠辣,可从陛下历数寇家十八道罪观之,寇家的手段凌厉,莫兰姑姑这个活口又是如何能够幸免?”温亭湛一针见血的问。
“侯爷,老奴是活口么?”莫兰姑姑笑得讽刺。
“比起旁人,莫兰姑姑难道不算万幸么?”温亭湛反问。
莫兰一阵沉默,阴冷死寂的眼中流露一点悲戚:“这都是娘娘的仁慈……”
温亭湛和夜摇光沉默不语,静等下文。
“当娘娘产子醒来,寇家潜伏在宫中的丫鬟,嚣张跋扈的直接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娘娘,当时老奴就陪在娘娘的身侧……”莫兰属于鬼魅独有阴沉的语气突然有些颤抖,如果它有泪,此刻定然是泪流满面,“老奴当时便得知,老奴怕是活不成了……”
懿妃出自于霍家,她能够嫁给兴华帝,是因为兴华帝那时候受控于寇家,陛下知道霍家人的骁勇善战,才会想要扶持起霍家来,兴华帝的心思,寇家的家主如何能够不明白?但霍家到底是块硬骨头,寇家也不敢轻易尝试如同别的不识抬举之人说灭就灭。
才有了把霍家拉到一条船上的计划,由不得霍家不听话。这些聪慧的懿妃娘娘也知道,她在最初的悲伤惊慌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和寇家谈起了条件。要么鱼死网破,她会将这件事如实告知陛下,寇家祸乱朝纲到了这等地步,必然要遭到群起而攻之。
寇家那时候纵使权势滔天,但到底没有到无所顾忌的地步,否则哪里还有兴华帝回旋的余地,萧氏早就灭在了兴华帝的手上,自然是不敢。
而这件事情牵扯太大,寇家又做不到不引起兴华帝和霍家的怀疑,一下子把所有知情人包括懿妃灭口,遇上态度强硬的懿妃,也只能被威胁。要懿妃乖乖听话可以,必须答应她三个条件,其中一个就是要让莫兰照顾在自己女儿身侧。
莫兰这才跟着霍夫人出了宫,回到了徽州。但寇家哪里那么容易罢手,在小公主两岁半的时候,寇家寻了一个时机,让懿妃协助他们安排在宫中之人杀了兴华帝,懿妃明面上答应了寇家,却在关键时刻不但没有帮助寇家,还故作恃宠而骄喝下了兴华帝杯中的毒酒。
这件事惹得寇家相当恼怒,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给了兴华帝理由借口,大肆清理宫中,将寇家大半的暗桩全部销毁,懿妃娘娘身中剧毒因为事先得到毒药让人配置解药,到底没有配出能够直接解毒的,只配出了减轻毒性,虽然没有死,但身体残留着毒素。
等她醒来之后,听到的就是自己亲女儿死于非命的消息……
这是寇家的警告,要让懿妃清楚的知道,不要以为霍家远在徽州,他们就鞭长莫及。
“小公主没死。”听完之后,温亭湛平淡的说道。
莫兰豁然看着明睿候,她死气沉沉的眼睛深处仿佛真的要渗透出一点火光:“侯爷,果然非凡之人。”
“你是寇家所害,寇家已经覆灭,算是大仇得报,你并无怨气,因而并不是恨意让你执意留在此间。可懿妃娘娘已经仙逝,霍家人对你只有恩没有仇,能够让你执意不肯入轮回,唯有你对懿妃娘娘的一片感激之情。”温亭湛看着不明白的夜摇光,语气轻缓的解释。
第2002章:单久辞反常之因(加更)
“懿妃娘娘如此刚毅果决,如何能够不知晓她若是阳奉阴违,寇家自然不好对她动手,但必然会对她施以教训。”所以,懿妃应该早早的就通知了霍家防备,这话温亭湛看似对莫兰说,实则是不让夜摇光困惑,“而你其实从懿妃娘娘冒死也要把你送出宫之际,就对懿妃娘娘誓死相随,你唯一能够报答懿妃娘娘的便是尽力照顾好小公主,小公主去后你还活了几年。”
“侯爷洞察人心,老奴佩服不已。”莫兰承认温亭湛推测没有丝毫错漏,“懿妃娘娘的确早就暗中告知霍家此事,要戳懿妃娘娘的心窝子,最好便是对小公主下手,霍家早早的做了防备,可是霍家将小公主送到了何处老奴并不得知,老奴曾以下犯上追问过一次,奈何身份卑微,霍家并未告知老奴小公主的去向。”
“你想知道小公主在何处。”温亭湛已经猜到这就是莫兰要他答应的事情。
“老奴只有这一个心愿,还请侯爷成全。”莫兰哀求道。
不说莫兰的一片忠心护主之情,就说莫兰这个要求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温亭湛既然已经插手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了,要查明真相,必然是要寻到小公主的下落。
“好,本侯答应你,你可还有话对本侯说。”温亭湛允诺。
“当年懿妃娘娘诊脉的医官虽然被寇家灭了口,可老奴早已经查到他们家还有后人留在人世,只是不知去向。”莫兰将最后的秘密告诉温亭湛,这个线索是它私下让飞鸢通过当年一个退役的宫女查到,就算飞鸢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很多话飞鸢听不懂,只有莫兰知晓,“就在徽州思源村,萃琴还活着,侯爷可以去寻她,她是当年东宫的婢女,那医官的后人能够逃过一劫,多亏她出手相助。”
温亭湛点了点:“你可还有所求?”
低下头莫兰半晌之后才抬起头:“老奴还想见一见飞鸢,而后劳夫人将老奴送走吧。”
“你不等结果么?”夜摇光不解,当年它不愿入轮回,对小公主的执念可想而知有多深。
“老奴相信侯爷既然允诺,就会言出必行,待到真相大白,请侯爷在老奴坟前告知。”莫兰摇着头道,“当年不肯走,是无知罢了,老奴不忍飞鸢那丫头再做傻事。”
那时候它留着以为不会伤害旁人,但现在它的存在,已经快要把亲孙女逼上绝路,她仅有这一点血脉,不想再折腾,事实上若是再遇不上温亭湛和夜摇光,它也已经打算下一次飞鸢再来的时候,就自己魂飞魄散。
“你就不怕本侯查不出?”温亭湛问。
“若是连侯爷都查不出来,老奴还有什么可执着?”莫兰对温亭湛的信心很足,温亭湛的事迹,一直让自己生前之人关注朝廷的莫兰,早就从飞鸢口中得知,“便是侯爷现在查不出也无妨,只愿侯爷将之搁在心上,哪一日得知真相再告知老奴一声便是。”
温亭湛点了点头,对外喊了一声:“卫茁。”
气息一波动,卫茁从外面无声翻飞进来,跪在了温亭湛的面前。
“你去霍家,将飞鸢带来,当心些,霍家高手如云。”温亭湛吩咐。
“是。”卫茁应了一声,就纵身飞掠出去。
“要不,还是我去吧……”夜摇光觉得霍家不好闯入,弄不好就打草惊蛇,莫兰这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且莫兰已经被她的符篆所制服。
“不用,便是惊动了霍家也无妨。”温亭湛对夜摇光温柔一笑。
既然温亭湛这样说了,夜摇光也就不坚持。而是不顾及莫兰在,直接开始讨论这件事:“阿湛,你说单久辞是不是早就知晓这事儿。”
扬了扬好看的剑眉,温亭湛问:“何以见得?”
“其实我一直觉得单久辞的态度转变的有些诡异,他那么骄傲之人。且已经在福安王身上下了这么多心血,福安王纵使心胸没有士睿宽广,可也不至于让他说舍弃就舍弃,可他就是这么干脆的果断去了苏州,十多年的心血说不要就不要,再果断之人也不至于。”
这一点,夜摇光很早就想说了,可夜摇光知道单久辞对自己有点心思。但她不认为单久辞那样做大事的人,会为了一个注定得不到的女人磨灭了斗志,反而更应该和温亭湛斗到底才是,便是最后真的输了,那也是一腔热血,虽败犹荣,顶天立地的真男人。
当然,夜摇光并不是说一定要这样做才对得起单久辞的自己,而是单久辞的行事作风和性格,在夜摇光看来,就应当如此才对。单久辞反常的举止,若是当真他早就知晓福安王不是龙种,就能解释得通了,也能够解释通顺,为何单久辞想要甩掉福安王,这件事还是要掺和进来。
他不是来解救福安王,而是来斩断自己和福安王所有的牵连,亦或者温亭湛查不出福安王的身份,查出来也寻不到证明,寻到了证据,也要将自己摘干净。
混乱皇室血统,这是要灭族的大罪!
“若是不早已得知,他何以做贼心虚?”温亭湛抿唇一笑。
做贼心虚指的是单久辞因为什么被大鱼给逼迫过来。
“那他就抢占了先机。”夜摇光皱眉。
单久辞肯定早就知道福安王的身份,他一直在寻找时机跳下贼船,但他却不能去做那个揭发的人,否则福安王肯定会咬着他不放,原本以为凭着他和温亭湛的能耐将萧士睿扶上去,福安王到时候就让他自然的沉下去,所以单久辞必然早早就开始调查,这些年还在替福安王遮掩,却没有想到被大鱼给捅出来,逼得他不得不赶快扫尾。
那么单久辞知道的就一定比他们多。
“摇摇,你担心什么?”温亭湛依然一派从容雍雅,“要圆一个慌,就得更多的谎言,同样,要遮盖一个阴谋,就得更多的阴谋。而做得越多,就暴露的越多,他走在前面,不过为我指路罢了。”
第2003章:送入轮回
温亭湛的胸有成竹让夜摇光心里安定,很快卫茁就将飞鸢带了过来,不过小姑娘是晕过去的状态,夜摇光上前,凝聚着五行之气的指尖在她眉心一点,就见飞鸢幽幽转醒。
夫妻两很默契的走出屋子外,将空间留给这祖孙两诀别。
寒冬的晚风凛冽而又刺骨,天空被厚厚的带着一点橙色之光的云遮住,沉甸甸的看了让人感觉压抑。
收回视线,夜摇光转头问温亭湛:“阿湛,你说公主被送去了何处?”
“公主金枝玉叶,原本应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命运捉弄流落民间,霍家应当会穷尽一切对公主好,自然不可能将公主送得太远,以免照顾不周。”温亭湛似有所指的笑了笑。
“你似乎……已经知晓公主是谁,又在何处。”夜摇光看着温亭湛这副模样,就觉得他心里定然有了猜测。
“嗯。”果然,温亭湛含笑点头。
“是谁?”夜摇光连忙追问,然后看了看屋内,压低声音,“你为何不告诉莫兰。”
这就是莫兰的心愿啊。
“我尚且还没有证据,出口之言须得负责,且我认为它暂时不知为好。”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摇摇想知道,等我们送走莫兰之后,等时候到了亲自去寻霍老问个明白便是。”
“他能和你说实话?”承认自己家里偷龙转凤,就算是被逼无奈,那也不可能啊,尤其是现在温亭湛是江苏布政使,是可以有权管理霍家的时候,对谁坦白也不能对温亭湛坦白吧。
冷风吹过,在那漆黑幽深的眼瞳之中留下了一缕寒意,温亭湛的声音也格外的清凉:“那就看他想不想要一条活路。”
无月的夜晚格外的暗沉,这座半荒废的小楼,只有一两盏灯在风中晃动,摇曳出微弱的光,落在温亭湛的身上,将他修长的身影拉长,把他整个人笼罩在忽明忽暗之中,宛如地狱之中走出来的勾魂使。
夜摇光知道通过偷龙转凤这件事,霍家已经被温亭湛给拿捏在了手上。霍家真的不想要一条活路?不,霍家想要,很想要。若不然霍家也不会挣扎这么久,以霍家人的刚直,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向兴华帝坦白,即便当时是畏惧寇家,可后来寇家被灭,也有说出真相的机会。
霍家没有这么做,就是因为他们不想死。应该说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霍家的男儿可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但却不能这么没有任何意义的死了。如果他们霍家真的做了这等谋逆之事,那么他们敢作敢当,可偏偏他们没有做,他们是被构害。
构害他们的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寇家,是兴华帝深恶痛绝的寇家,霍家不敢去赌,兴华帝会不会在扯上寇家之后,还能够理智的对待他们霍家。
“其实当年,霍家有一个机会坦白。”夜摇光轻叹一口气。二十年前救治洪涝,霍家做了多少事情?就算他们那时候坦白,兴华帝误会他们是见风使舵,可巨大的功劳在,至少他们的改正态度值得赞赏,兴华帝再忌讳寇家,也会给霍家一条生路。
毕竟霍家已经什么都没有,大不了就不赏赐。
“那不是霍家的机会,霍家没有资格利用。”温亭湛低声提醒,“那是单久辞的功劳。”
单久辞倾了全族之力,差点把家族给掏空,还在外面许了诸多好处,才从各地商户嘴里抠出了银钱,容得下霍家拿去救自己脱离苦海?若是不要陛下后续的赏赐,单久辞怎么来填补那个大窟窿?又如何做到今日这般,眼线遍布整个天下?
“哎……”夜摇光又叹了一口气,她都忘了,霍家只是明面上的人,背后的人是单久辞。
就在这时候,飞鸢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夜摇光和温亭湛连忙行礼。她的身后,莫兰也跟着飘了出来。
莫兰对夜摇光道:“夫人,老奴已经再无牵挂。”
目光从眼眶通红的飞鸢身上瞟过,夜摇光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莫兰,用罗盘寻了一个方位,掐算时辰,恰好就是对的时辰,便做法将莫兰送入了轮回道,而后亲自带着飞鸢回了霍家,送她进入了屋子,才折身回自己的院子,早一步和卫茁赶回来的温亭湛,已经去沐浴。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温亭湛就对霍家说,要带着夜摇光去各县走走,他本来就是来巡查,霍家自然是为他们准备好一应东西,夜摇光猜想温亭湛是要去思源村。顺带也可以看一看一路上的民情,便带着儿女和金子坐着马车跟着温亭湛慢悠悠的用了一日半的时间来到了思源村。
萃琴乃是萧士睿父亲东宫的老宫女,而莫兰则是懿妃宫里,他们俩能够结交乃是源自于是同乡的缘故,莫兰是徽州霍家陪着懿妃入宫的婢女,而萃琴也是徽州人。刚刚入宫的莫兰懵懂无知,加上懿妃又是新宠,很是被其他宫里的宫女挤兑和刁难了一番。
有一次恰好萃琴路过,就帮了莫兰一把,莫兰心里感激,后来一直想着报答,但是萃琴的地位和身份都比她高,一直用不上她,莫兰默默关注着萃琴,知道她是徽州人之后,就更加的亲近,两人几乎从那一次就没有什么交集,却保留了一点善缘。
后来萃琴年老被放出宫,还特意上门打听过莫兰,这事儿六姑娘恰好知道,因此就告诉了莫兰,莫兰也就和萃琴联系上,自然是没有告诉萃琴她现在还是鬼,就是让飞鸢登门拜访,并且不着痕迹的打听了一些罢了。
因为萃琴在宫里当过差,很多大户人家都想请她去做教养嬷嬷,但都被她拒绝,在村子里置了地建了宅子,独门独户不和任何人来往,但却很是出名,几乎是一打听就知道。
“咦,这位公子和少夫人,你们也是来寻萃琴姑姑?”村子里的一个十五六岁看着读过书的少年,对着夜摇光夫妇道,“萃琴姑姑早几日就被一位富贵公子请走。”
第2004章:意想不到的后人
“富贵公子?”夜摇光第一想法就是单久辞,“可否说一说那位公子的穿着打扮。”
单久辞喜爱一般人都不敢轻易去尝试和驾驭得了的绿色,夜摇光见过他这么多次,说实话他就没有哪次的穿着打扮和绿色不挂钩。
“那位公子啊,着了一袭青藏色鱼纹广袖长袍……”毕竟是读过书的小伙子,形容的很细致。
夜摇光听完,除了单久辞还能是谁?看来,果然是被单久辞抢了先。给了小少年一点碎银做答谢,夜摇光和温亭湛便选择另外一条路返回霍家,温亭湛的的确确的办了正事,从农作到治安都是认真的在考察,用了两日回到霍家。
三日的时间,卫茁已经调查了很多东西堆满了温亭湛的书房。虽然东西多,但卫茁按照重要程度整理,温亭湛看了第一份册子,就面色一变。
“摇摇,我们现在就回一趟祖宅!”温亭湛一把拉住夜摇光。
“金子,桃桃和叶蓁交给你照料。”又一股脑儿的从怀里取出了牛乳,“晚些时候你喂他们一道。”
说完就带着温亭湛朝着庐陵县飞掠而去,半空之中夜摇光问:“到底是何事儿?”
“杜四叔,是当年懿妃娘娘怀上龙胎之后的医官后人。”温亭湛如实告诉夜摇光。
“竟然是杜四叔!”夜摇光惊讶不已,“杜四叔不是杜家村之人吗?”
杜荇医术一直了得,而且还去过帝都,按照杜荇的年纪来算,如果他是当年给懿妃娘娘看诊的医官后人,那他就只能是逃出来的本人,三十多年前,杜荇应该是十多岁的少年。那他为何后来又回帝都去闯荡?
“杜四叔是顶替了杜家村一个游方郎中儿子的身份,这位游方郎中走街串巷,儿子也一直带在身侧,村里还是其四五岁之时见过,后来就和其父一走十来年,再回来带着落户的凭证,说得上几件村里的事儿……”温亭湛对夜摇光道,这些都是很容易作假,“杜四叔重回帝都的那几年,正好是寇家灭族那几年。”
“你的意思是,杜四叔在寇家覆灭这件事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夜摇光听出了温亭湛的意思。
这么看来不能让杜荇落在单久辞的手里,萃琴还没有关系,他们就当是少了一个证人。可杜荇不说对他们夫妻,就连对柳氏夫妇都是格外的照顾,一旦被单久辞抢先了,他们势必受制,不过夜摇光觉得单久辞应该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杜荇的真实身份。
果然,夜摇光和温亭湛直接飘落杜荇他们的屋子外面,绕过墙壁就看到院子里躬身在侍弄着药材的杜荇,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就直冲了进去。
“湛哥儿,摇光丫头你们两……”
杜荇正在惊讶,温亭湛就拉着杜荇往屋子里走:“杜四叔,我们有些话,屋子里说。”
“四叔,四婶呢?”夜摇光没有感觉到莫氏的气息。
“你四婶去府城探亲了。”杜荇回答,“她侄儿现如今是豫章郡的知府大人。”
“莫有为?”夜摇光一下子就想起来,当年她陪同温亭湛去兰县的时候,兰县的县令,六年前的事儿,六年由知县升任知府,倒也是合情合理。
“你们何时遇上的?”杜荇给温亭湛和夜摇光倒了杯茶水,对于他们能够认识杜荇不好奇,都在官场上,虽然两人没有在一处共事过,但见着却并不是不可能。
“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温亭湛回了一句后,对夜摇光道,“摇摇你现在去府城将四婶接回来。”
夜摇光点了点头就离开,单久辞之前没有查到,那是因为他没有放太多的心思,他一心想要让福安王安度晚年,就这样把这件事给遮掩下去,肯定没有尽心尽力,但现在不一样了。迫在眉睫的事情,单久辞如果也恰好这个时候查到,杜荇他抓不到,肯定会抓莫氏牵制杜荇。
夜摇光迅速的赶到府城,很快就潜入进知府衙门,恰好莫有为就住在府衙的后院,所以莫氏也很容易就寻到,不由分说的就逮着莫氏落空将莫氏带出了院子。
“摇丫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又是发生了何事儿?”莫氏一边跟着夜摇光走,一边问,还不忘回头吩咐迎上来的下人丫鬟,“回去告诉你们大人,就说我与故人一道回去。”
“四婶,现在你和四叔不安全,我先带你回去,有什么事儿你问问四叔便知。”夜摇光也不详细的解释,到了无人的地方,抱住莫氏就飞掠而起。
夜摇光飞的不算高,看着颇有点像江湖侠客的轻身功夫,倒是没有让莫氏感觉到害怕,但速度却没有变,一刻钟就从府城回到了祖宅,没有去杜荇的家中,此时杜荇已经和温亭湛到了他们的宅子里。
夫妻两对视了一眼,那无言的默契令人艳羡。
倒是杜荇的脸色不太好,想来温亭湛已经和他摊牌,看到莫氏之后,温亭湛道:“四叔,四婶已经被安然接回来,只要这几日四叔和四婶不出我这宅子,就绝无危险,待到事情解决之后,我定然会派人来知会四叔与四婶。”
杜荇重重叹了一口气:“当年到底发生何事我也不知道,我那时还在宫中做药童,那日下午懿妃娘娘产子之后,我爹从懿妃娘娘宫里回到太医院就立刻给了我一个络子,让我拿着去东宫寻大宫女萃琴姑姑,萃琴姑姑看到之后,就立刻安排了东宫的人将我送出了皇宫,我打算回家里去看一看,可我的家中无故失火,我开始意识到有大事发生,只能去寻了杜荇的父亲,他是个走方郎中,欠了我父亲的恩情,我对他说有人要追杀我,问他可有法子助我,他便给了我他儿子的户籍书,与我说了些杜家村的事儿。他儿子已经死了三年,因为一直未曾回家乡,便没有去衙门上档,从此,我就顶着杜荇的身份来到了杜家村。”
第2005章:公主的去向
“后来待到风波过去之后,又上了帝都,目的就是为了查清当年我家里的纵火案以及父亲的死因。”杜荇对温亭湛道,“我想你既然寻到了这里来,又特意问了这事儿,必然是知晓,我在帝都查了一年,很多东西都是我自个儿的推测,我并没有证据。当年懿妃和霍夫人同时产子,我父亲没几日就试药中毒身亡,家中当日逢大火,很难让我不去怀疑。我潜入了寇家做下人,一次听到驸马爷和邑德公主争吵,让我猜测,福安王也许并不是陛下的骨肉,霍夫人产下的女婴才是。我一直想寻到证据,可直到现在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寇家害死我父亲属实,我自然是要为父报仇。”
“四叔,令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温亭湛现在也缺乏证据。
没有证据,就像莫兰所说,知道一切也没有任何用。
“当年寇家在,我不敢回太医院,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有没有留下证据。”杜荇并不确定,毕竟杜荇的父亲并不是当日就死,而是隔了几日,大家都说他是悲伤家中飞来横祸,才会试药认错了药材,恍惚间不慎服了毒,“后来寇家倒了,我遇上了你四婶,恰好不能再帝都长留,既然大仇已报,我也不愿再去深究宫廷之谜,也许会招来杀身之祸。”
杜荇的做法完全没有错,仇都已经报了,自己又不再是孤身一人,和自己不相干的秘密还是少知道为妙,寇家是倒了,可还有霍家在,不论霍家在这件事扮演什么角色,定然是不希望被掀出来。
“四叔,往后一段时日,就得委屈你和四婶留在这里,四叔四婶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王家人便是。”温亭湛的祖宅现在是宜宁的父母和早已经娶了媳妇的大哥看守。
“你们俩费心思救我们夫妻,我们应当道谢才是,还说什么委屈?”杜荇罢手道,“你放心去做你的事儿,我们夫妻绝不会离开这宅子里。”
杜荇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若是他们夫妻落入别人手里,定然是会连累温亭湛夫妇。为何会连累?那是因为温亭湛夫妇在乎着他们。
既然杜荇明白,夜摇光和温亭湛就不再耽搁,又立刻回了徽州霍家。
吃了晚膳,温亭湛就带着夜摇光去寻了霍绍捷,正在练字的霍绍捷,把最后一笔干净利落的挥下,搁了笔走到温亭湛和夜摇光的面前,笑着问:“侯爷这个时候携夫人来寻老夫,不知所为何事?”
对于温亭湛这么晚带着夜摇光来,霍老爷还是有点好奇。
“霍老,晚辈幼时家境贫寒,父母双亡之后,染了风寒都不敢请大夫,身无银钱。”温亭湛并没有说太长的开场白,很快就转入正题,“幸得村子里有位极擅歧黄之术的世叔,自从爹娘去后,一直对晚辈和摇摇照顾有加,不然我与内子……”
说到这里,温亭湛失笑道:“并非来向霍老诉苦,而是晚辈前几日恰好得知这位世叔原来并不姓杜,而是姓常,其父正是三十三年前,试药误食毒药的常太医。”
说完,温亭湛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霍绍捷,霍绍捷身子很明显一僵。
“因而晚辈前些日子其实是和内子去寻了这位世叔,霍老您猜我们夫妻知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温亭湛意味深长的问着。
霍绍捷静静的看着温亭湛,看得很深,好一会儿才开口:“以侯爷行事之深谋远虑,谨慎小心,若非有确凿证据,也不会来对老夫开这个口,既然侯爷都已经知晓,老夫反而不知侯爷的来意。”
“来给霍家一条生路。”温亭湛平淡的话一如既往的狂妄无比。
“侯爷似乎总喜欢给人生路。”霍绍捷探究的看着温亭湛,“老夫阅人无数,似侯爷这般胸有丘壑的枭雄豪杰,应当是手起刀落斩尽乱麻,可侯爷……”
“晚辈家教甚严。”温亭湛含笑的眸子划过夜摇光,“夫人喜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晚辈岂敢不从?内子说霍家满门正气,当年之事于霍家而言何尝不是天降横祸?内子知晓懿妃娘娘之事后,更是对懿妃娘娘心怀敬意。霍家,不应该再遭受无妄之灾。”
霍绍捷一怔,旋即无可奈何的笑起来:“侯爷重情重义,无怪乎人人都想有侯爷这等女婿。”
这话让夜摇光听了不由挑眉,合着现在不但女人想嫁温亭湛,就连男人都恨不得有这样的女婿,妹婿,姐夫么?
“不过,侯爷既然什么都已经知晓,便应当明白霍家背后还站着一个人,侯爷不计较,不担心老夫转头就和旁人联合起来坑害您么?”霍绍捷话锋一转问。
“哈哈哈哈,且不说霍老非这等人,便当真如此,单公子比谁都不想晚辈有差池。”温亭湛莞尔,“今日这个局面,我们俩都是被逼无奈,没有道理成了别人的棋子,还要乖乖的听话,为他上演一场厮杀,只不过这事儿既然已经不止我们几家人知晓,还是尽早解决为好,以免再生事端,霍老您觉着呢?”
“明睿候智计天下,所言甚是。”
这话就意味着愿意抓住温亭湛伸来的橄榄枝,温亭湛笑意更甚:“既然霍老信得过晚辈,还请告知晚辈,公主在何处?”
霍绍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中闪过一丝悲戚,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孩子已经去了。”
皱了皱眉,夜摇光没有想到公主真的死了。
倒是温亭湛毫不意外,就听到霍绍捷接着道:“娘娘就留下这一点血脉,本是金尊玉贵的帝姬,养在家中终究是要出嫁,老夫哪里舍得她日后看人脸色?当年寇家欲害她,我便将计就计让她金蝉脱壳,送到了挚友家中,待她及笄,让她嫁给了她二表哥。”
二表哥,不就是霍二老爷霍振邦?霍四姑娘和霍六姑娘的生母!
夜摇光这才想到,飞鸢是在二房啊!公主只有嫁回霍家,才是最保险最好的路,被公公婆婆丈夫疼爱的女人,可比远嫁别人家好,再强硬的娘家也有要避嫌的时候。
第2006章:温亭湛的选择
这一刻,夜摇光才明白温亭湛那句,莫兰不知道比知道好是何意。因为温亭湛已经猜到了公主是霍二太太,既然莫兰已经决定先入轮回,又何苦让她走的不安生?
之后,温亭湛又问了霍老爷很多当年的细节,但由于当初寇家发难太过于突然,他们虽然知道陛下想要重用他们,寇家一定会对付他们,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寇家会做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令他们防不胜防,等到他们惊觉的时候,很多人已经被寇家变成了死人。
就连产子之后昏迷过去,再醒来的懿妃娘娘也不甚清楚。因此,霍家知道的也不多。
“其实,你不告诉莫兰的原因,还有你怀疑那一场偷龙转凤对么?”两人踏着月色,往他们的院子里走时,夜摇光询问的声音在冷风之中飘散。
“谨慎些总没错。”温亭湛的确有些怀疑,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且那时他也只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是绝对的事情,温亭湛从来不说出口。
“现在总不能有错了吧。”
公主嫁给了霍二爷,是表兄妹亲上加亲。若非霍家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行这样的事情。若没有偷龙转凤,霍老爷就是把亲生女儿嫁给了亲生儿子,这多么惊骇的事情,霍家定然是谨慎行事。至此,偷龙转凤已经毫无悬念。
温亭湛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公主已经仙逝,这件事反而不好解决。”
一旦捅出去,又丧一女的消息,只怕已经迟暮之年的兴华帝心里会更难接受,对霍家的恨意也会更加的深。可这件事已经到了今时今日,就算温亭湛不去揭开,也有人会去将之捅到陛下的面前。霍家在徽州境内,陛下应该会将这件事交给温亭湛去彻查。
“就等陛下下旨啊。”夜摇光对温亭湛道,“如此便不是你在陛下面前揭露,你就是奉旨办事,不论结果如何,也怪罪不到你身上不是么?”
“摇摇,吃了鱼的猫哪儿少得了腥味儿?”温亭湛失笑道,“关键是,我到现在寻不到证据,来证明这事儿属实,而霍老出面认罪的前提是我有万全之策能够保全霍家。这事儿不好办,我若是寻不到证据,自然会有人将证据递给陛下。来证明我的无能,这是想要卸我的权。”
温亭湛身兼两省的确是很大程度威胁到了大鱼,让它变得有些束手束脚。它闹这一出的终极目的,就是要卸温亭湛的大权。
“如今公主死了,杜四叔也没有证据,一切都是他的猜测,霍家……”夜摇光轻叹一口气,“你若是袒护了霍家,我觉着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肯定跑不了。若是不袒护霍家,霍家定然不会挺身而出。其实最难的是,你并不想用卑鄙的手段逼迫霍家。”
以温亭湛的手段,夜摇光相信他若是用阴损的招儿去对付霍家,霍家一定会没有退路。
“摇摇,帝王两大权,政权和军权,缺一不可,否则江山必然不稳。”温亭湛认真的对夜摇光说道,“士睿身边文臣不少,可武将只有彦柏和小六,他们的根基都不深厚。虽则日后士睿登基大宝,文武百官自然是要臣服,可哪里有自己放得下心的人用得趁手?霍家,是难得的将才。”
这一点夜摇光不能否定,霍家的家风,自律,刚毅,这几日在霍家,夜摇光看到清楚明白,要论底蕴和根基,整个大元朝在武将这一块,已经没有人能够比得上霍家,温亭湛想要为萧士睿争取到霍家的心,夜摇光很明白。
与其说是为了萧士睿,也不如说是为了天下百姓。
“再则,霍家的确不应该再被牺牲。”温亭湛想要保全霍家,并不是因为霍家能够带来的好处,更多的则是霍家人由始至终就没有做过一件错事,却要落得个灭族大罪,这也是让忠臣良将寒心的结局。
即便是拿不出证据证明霍家的清白,很多人都会理所应当认为霍家有罪。可这和诬陷构害又有什么差别?曾经的温亭湛,也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不为恶又何须心中有愧?
然则为官者何为?不就是为民请愿,伸张正义,除恶扬善么?
今日霍家的事情,何尝不是他管辖之内的一桩冤情,他当真就能够为了明哲保身,而对内情视而不见,甚至为了让自己不陷入危局,而昧着良心对霍家严追猛打,借此将他们踩入尘埃之中?
诚然,这是个天赐良机,将霍家拉倒,就可以将福安王连根拔起,陛下已经迟暮之年,没有了福安王,定然会将大半的政权全部交给萧士睿,萧士睿登基将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日后登基很多事情萧士睿能够熟能生巧,信手拈来,他也能够早些放手。
“阿湛,我很高兴。”夜摇光忽然紧紧的抱着温亭湛,“虽然借此拔起霍家,铲除福安王很容易,但你偏偏选择了救下霍家,不惜为此以身犯险,甚至与单久辞和大鱼两方势力周旋,也许会有很多人对你如此行为嗤之以鼻,认为你优柔寡断,可我只看到了你的无愧于心。”
“摇摇,你可莫要夸我太早。”温亭湛回抱着夜摇光,他笑着看着前方夜风之中摇晃的灯火,“现阶段我能够周旋,自然是尽力而为,可若等到我也被逼得走投无路,我是绝不会牺牲自己甚至是连累自己而去保全他们。”
“这是自然,我们只做利人利己之事,不做损己利人的烂好人。”夜摇光推开温亭湛,抬眸见,眼底水光潋滟。
接下来的几日,温亭湛依然早出晚归,再也没有提及霍家的事情,夜摇光却知道他没有一刻懈怠过,昨日卫荆才从二夫人的娘家,也就是霍老爷安排的挚友家回来,夜摇光听到他向温亭湛汇报。
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单久辞在想方设法的销毁证据,而温亭湛则是不由余力的在寻找证据,霍家却跟没事人一般安然度日。
第2007章:再临姑苏吴家
可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而且揭发这件事情的不是旁人,而是褚帝师。
当消息传到温亭湛这里的时候,夜摇光都懵了:“为何是帝师?”
这下性质全变了,帝师是温亭湛的老师,这件事如果温亭湛寻不到充足的证据,就可以认为是温亭湛想要构害福安王而瞎编捏造,到时候比办事不利更加难堵悠悠之口!
“不是老师,是褚大老爷偷用了老师的奏折。”温亭湛比夜摇光知道得更多,“老师的身子骨早已经不好,一日昏睡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更多,褚家现在已经交给了褚大爷在管。被越过的褚大老爷自然心里不服,再则当年他们就防备小阳和褚姑娘的婚事……”
温亭湛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夜摇光却已经明白,这两个老不死就想生幺蛾子,重新拿回褚家的大权,本事不大,野心倒是十足。当初去提亲的时候,夜摇光就看不上这对夫妻的嘴脸,幸得作为长子嫡孙的褚绯颖父亲是在褚帝师的教导下长大。
“现如今该怎么办?”温亭湛这下就陷入了被动,“我昨儿收到了素微的传信,大家都知道你在徽州,帝都都在传这事儿帝师之所以知晓,乃是因为你已经查出了眉目,才会借帝师之口宣之于众。只怕,陛下定然不会给你太多的时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亭湛依然不慌不忙,“事情演化成这般局面,是意料之中。”
夜摇光觉得也是,温亭湛的深谋远虑,这几日他都没有大动作,不会不知道今日的局面,也许这还是他等待已久的局面,不可能没有早做防范。
也就两日的工夫,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就传来,兴华帝命令温亭湛亲自彻查这件事,然后在封印之后上京汇报,现在十一月,算算时间,竟然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兴华帝给的期限,倒是让夜摇光有些意外。
更令夜摇光意外的是,温亭湛接到圣旨之后,就向霍家辞行,带着夜摇光离开了徽州,按照他原定的计划,将江苏的几大府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走了一遍,一路上他有认真体察民情的时候,有带着夜摇光母子三人游山玩水的心情,有亲自登门当地知府县令大门过问的时候,就是没有再提及霍家的事情,好像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不过夜摇光相信温亭湛是绝对不会将之忘记,既然他这般成竹在胸,夜摇光也没有多问。一路上,一家人都是有说有笑,日子过得极其的惬意,等到他们回到苏州府之际,已经是十二月初五,还有十五日就是朝廷今年封印的日子。
温亭湛沉浸到了处理离开苏州府这一个多月积压下来的政务,江苏省的倒不多,多的乃是江浙省。而夜摇光则是处理家中年节的人情往来,日子一划就是七日,十二月十三这一日,吴启佑冒着风雪,亲自来拜访夜摇光夫妻。
“年关将近,知晓允禾与弟妹定然繁忙,本不应来叨扰,可上个月十五,我再也没有梦到那女子,平日里也再看不见幻像。”吴启佑也不拐弯抹角,“弟妹说是这姑娘对我执念过深才会如此,且她已近油尽灯枯。虽则我自问这一生从无辜负哪个女子,可心中依然有些放不下,想要一探究竟,这才登门叨扰,想请弟妹出手相助。”
对于吴启佑的郁闷,夜摇光还是很能理解。像他这种坦坦荡荡的人,最不能接受就是不明不白牵扯到自己身上的事情,如果这个事情不解开,等到那姑娘真的就那么去了,吴启佑只怕是会郁结于心,一辈子都很难放下。他会自我怀疑,是不是他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不当之举,牵连了一个姑娘一辈子。
“过两日便又是十五,先生且安心归家,过两日我们夫妻再登门一次。”夜摇光也打算抽个时间先去吴家了解一下情况,争取在封印之前将吴家的事情解决。
她隐隐猜到吴启佑也许会成为这次霍家事件之中至关重要的人,能够让温亭湛将局势瞬间扭转的人,虽然不知道作用在何处,不论如何最好还是先让吴启佑欠下他们人情来得好。
得到了夜摇光的允诺,吴启佑也就没有多做停留,夜摇光和温亭湛准备了两日,就直接去了姑苏,正好是十五日当天。
站在庭院之中,看着雪花飘飘,温亭湛低声问道:“摇摇,你可有把握?”
毕竟这一次应对的和以往都不同,尽管没有任何危险,可却如梦一般难以捕捉。
“按照我的法子,只要它今夜来了,就一定能够成。”夜摇光的自信,就好比温亭湛应对霍家的事情一样从容不迫。
从某种时候他们夫妻其实越来越像,当温亭湛遇上朝堂上的困局之时,夜摇光会情不自禁的担忧;当夜摇光遇上世俗之外的逆境之际,温亭湛也是不由自主的担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他们俩已经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中,从习性到心思都越来越像彼此。
夜里,夜摇光和温亭湛都潜伏在吴启佑的屋子里,吴启佑的屋子此刻挂满了画,所有的画面都是那一缕执念留给吴启佑的幻觉和梦境里面的一切。
这是以执念相惜,若非吴启佑不知道这姑娘的身份甚至是姓名,否则夜摇光也就不用这般的麻烦。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圆木桌上点了一盏灯,让寒冬的屋子里多了些许暖意,这盏灯是夜摇光用吴启佑的生辰八字所点,这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部和吴启佑的生辰命格息息相关,形成了一个属于吴启佑本人的独立气场,那姑娘若真的是对吴启佑有情,且深爱的话,必然会被困住,就看她来不来。
夜摇光本能的觉得她还活着,虽然这两个月不论是吴启佑和温亭湛,都没有查到她,且上个月她也没有来,但夜摇光却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没头没尾的终结。
第2008章:六丁六甲阵
果然,这位执念成痴的姑娘没有辜负夜摇光的期待,大概到了子时,夜摇光和温亭湛都能够看到门上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点点的形成,随着她的凝聚,摆在圆木桌上的灯盏微微的晃动,但没有扑灭的趋势,到底她不是鬼魅。
有了头两次的失误,夜摇光浑身五行之气流转,将她和温亭湛包裹住,耐心安静的等待。
那抹黑影似乎凝聚的很吃力,夜摇光猜想应该是她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大概凝聚了小半个时辰,她才从屋子外飘进来,飘进来的是一股气力,温亭湛根本看不到,他只能看到窗户上的黑影仿佛定格不会动。
而夜摇光的目光随着那一股气力落在了床榻前,明明是一股无形的气力,夜摇光仿佛能够看到她坐在了床榻上,目光眷念的落在了吴启佑的身上,贪心的一再看着他依旧风华独绝的容颜。
“摇摇……”温亭湛一直盯着窗户上的黑影,发现黑影有变淡的趋势,连忙用神识提醒夜摇光。
夜摇光回过神看了一眼,五行之气萦绕而出,指尖手诀变幻,瞬间隐藏在挂画之中的符篆飞了出来,一张隔空连着一张,将屋子全部包裹起来,黄色的符篆闪动着银色的符力将屋子笼罩,那一股念力下意识的要缩,却飞不出,当她贴在窗门之上时,恰好融入了夜摇光的符篆之中,夜摇光手腕一转,手诀又是一变,就将之困在了符篆之中。
抬手间,就将符篆抓到手里,转头对温亭湛道:“把吴先生唤醒吧。”
夜摇光将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妥当,又将收纳了念力的符篆取出来,划破了指尖滴了两滴血进去,温亭湛恰好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上前,心疼的抓住夜摇光的手:“摇摇,你这是作何?”
“她的念力已经薄弱,证明她已经时日无多,如今这股念力被我所困,不能回体她的身体将会大受伤害,我担心她等不到我们去寻她。”念力是一股精神之力,人的精神力就是生气,生病和衰老的人精神会差,就是因为生气流失。
“让弟妹受累。”已经穿戴好的吴启佑走出来,脸上有些愧色。
“先生无需如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件事既然我答应了先生,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夜摇光将手从温亭湛的手里抽出来,“不过一滴血,不足挂齿。不过为了让我不失血过多,我们只怕要连夜启程去寻她,若是她……我们便再也不能寻到她。”
夜摇光这是留了她一口活气,才能够顺着她的气息去寻人,一旦这位姑娘死了,那么属于她的活气就会瞬间消散,符篆也是留不住。
吴启佑明白夜摇光的意思,他连忙去将自己的儿子叫醒,吩咐了些东西,简单的装了行李,就和夜摇光夫妇离开,好在夜摇光现在修为大涨,天麟也跟着变得更加强大,扩宽伸长睡一个人都没有问题,站着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前方符篆在飘浮引路,夜摇光浑身五行之气将天麟包裹,在寒夜之中,风雪丝毫不能侵入,可是越往前越是风雪交加。
“我们进入了东三省。”黑夜里也不影响温亭湛的方位判断,他侧首问站在他身后的吴启佑,“先生可有来过?”
“来过,二十五年前,我来过东三省,还在长白山迷了路。”吴启佑诚实的回答。
几乎是吴启佑的话音刚落,符篆已经飘飞入长白山的山脉之中,夜摇光一怔。
进入了山脉之内,风雪就更加势不可挡,就算是黑夜里,夜摇光也能够看到满目的白。
且符篆还在一路的深入,夜摇光纳闷,这种地方应该不会住着人才对,可若是妖灵之物,应当不至于落到这等境地,寻一个人还需要执念,它们可是有法力的存在……
心里困惑的夜摇光跟着符篆在一个高山之上寻到了一个木屋,这个木屋很是怪异,因为它明明很简陋,但矗立在高山之巅,暴风雪之中竟然比那扎根深处的参天大树还要稳。
“有阵法。”夜摇光一眼便看出来这小小的一间屋子布置了阵法,才能够保护它不受风霜雨雪的侵蚀,她立刻取出罗盘,“是六丁六甲阵!”
六丁六甲阵,乃是道教之中的一种护法神将,是最具守护的阵法,也可以说是茅山宗门的镇山之宝,这是正统的修炼者才会的阵法,里面住的竟然是一个宗门姑娘?
这个阵法设在这个地方,夜摇光可不敢去强攻,到时候整个山脉都要受到影响,这可是大罪孽,她将符篆抓回手里,指尖按住符篆,独特的声音在风雪之中显得有些空灵:“前辈,晚辈缘生观夜摇光,寻前辈执念而来,带前辈所思故人,还望前辈出面一见。”
“咳咳咳……”屋子里一串急促的咳嗽声,显然是突然被什么给刺激到了,好一会儿她才平息下来,声音沙哑还苍老,“你们走吧,我在这世间已然无亲无故,何来故人一说。”
夜摇光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无亲无故何以执念成痴?既然人已经登门,为何又要拒之不见?这到底是哪门子事儿啊,夜摇光转身看着吴启佑:“先生,我确定屋子里的人,便是入你梦之人,可她不愿见我们,这屋子外有极强的阵法,我若是强行破入,高山之巅必然震荡,会牵连无数无辜的生灵受累,只能请她开门让我们进去。”
“弟妹,可否让我下去。”吴启佑开口道。
夜摇光带着他们俩飘然落地。
吴启佑走到房门前,直到感觉到一股阻力才停下脚步:“姑娘,在下姑苏吴启佑。”
姑娘,在下姑苏吴启佑。
一模一样的话,屋子里的女人瞬间泪如雨下,二十五年前他们初见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一句。
“姑娘,在下并不记得与姑娘有何故旧,但在下不以为姑娘会寻错人,还请姑娘能够出来相见。”
吴启佑彬彬有礼客气的声音,又让女人一颗颤动的心冷却了下来。
第2009章:白发姑娘
“我……与你无话可说,你走吧……”冷漠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寒风之中,那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颤栗,仿佛说话的人受不住寒流的侵蚀,然温亭湛和吴启佑是何等聪明之人,如何能够听不出屋内之人的情绪压抑与悲戚。
吴启佑已经很努力的去搜索,搜索记忆之中这声音,发现除了这段时日的梦中,记忆里再也没有关于这道声音的片段:“姑娘,在下不远万里而来,只想与姑娘见一见。既然姑娘能够入我梦中,你我之间定不可能是素不相识,但在下实在是记不得何处见过姑娘,还请姑娘为在下解惑,若是……若是在下有辜负姑娘之处,任凭姑娘处置。”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女人顿时眼泪更加汹涌,她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寒风影响了温亭湛的听觉,但夜摇光对气息的感知力,已经知晓了屋子里女人在痛哭。她有些闹不明白,明明对吴启佑爱入骨髓,情之深不可估量,吴启佑这都站到了面前,她又为何这般痛彻心扉,却不愿出来一见,宁可抱着遗憾离开人世。
并不知屋内情形的吴启佑突然一撩长袍,就在房门之前跪了下来:“姑娘,在下二十五年前曾来过长白山,在山中迷路,后被大虫追赶跌落悬崖,醒来之后在山下农家。村民说是他们相救,可在下虽则有些内伤,四肢却健全,一直觉得不可思议,现在想来当年应当是姑娘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既然姑娘不愿想见。在下也不愿勉强,在下不知姑娘对在下的恩情,实属不当,今儿便在此长跪送别姑娘,以此赎罪。”
吴启佑倒不是威胁,而是当年他一头从崖下栽下去,醒来就在农户家里,他身上的确有内伤,但四肢都是完好无损,就连刮伤都没有,他也曾经怀疑过,可他却没有深想,事发地他也不能再回去看看,只当是老天爷眷顾,可今日看来他其实是被这位姑娘所救。
也许这位姑娘就此为他产生了情意,虽然这并不是他的过错,但到底欠了这位姑娘一条命,既然她已经时日无多,那他便这条命还给她便是,如此他心中也能无愧。
夜摇光没有想到吴启佑竟然这样做,她正要上前却被温亭湛拉住,温亭湛对着她无声的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只能当事人自己去选择如何解决,他们这些旁观者无权去置喙,至于会承担多大的代价,那都是当事人自己的事儿。
夜摇光倒不是想要管闲事,而是这里风雪这么大,地上的积雪都足够将人给掩埋,吴启佑凡胎肉体哪里能够承受得住?夜摇光可没有忘了霍家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想吴启佑出事儿。可既然温亭湛拦下了她,那她就不好再干预。
五行之气萦绕,夜摇光将自己和温亭湛护住,就在大雪纷飞的夜色里眼睁睁的看着吴启佑两个时辰就变成了雪人,在天将明亮的时候,冻僵的身体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先生!”夜摇光大步上前,她才刚刚将吴启佑搀扶起来,进门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夜摇光抬起头,就看到一头雪白长发披散,穿了一身雪白的罗裙,面容却依然年轻,目测不过二十左右芳华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一把将夜摇光推开,抱住吴启佑。
颤抖的手指头触碰到吴启佑的鼻息,他的气息十分的微弱,她想要扶起吴启佑,奈何她的力气似乎不够,而吴启佑身体早已经被冻僵,根本分不开胳膊给她搀扶。
温亭湛上前,将冰块一般扎手的吴启佑扛起来:“姑娘还要将我们拦在屋外么?”
白发女子没有说话,而是有些无力的站起身,沉默着往屋子里走去。
夜摇光注意到了她身上的气息,原本以为会是一个高人,却没有想到她周身没有一点五行之气波动,甚至连吴启佑一个凡人都抱不动,而且她刚刚推夜摇光的时候,夜摇光就感觉出她的气力很小,一点也不像一个修炼者。
带着疑惑,夜摇光跟在后面进了屋子,是个很小的木屋,也就三十平米,一个十平米的卧室,一个十五平米的客厅,一个很小的厨房。
将吴启佑放在床榻上,夜摇光上前用五行之气化掉吴启佑周身和蹿入体内的寒气,温亭湛去厨房吊在火堆上的水壶上煮药。
“你被废了修为。”夜摇光终于看出这女人浑身上下有一股子羸弱,这是修炼者修为尽废才会有的气息。
“咳咳咳……”也许是出了屋子一趟,白发女子受了凉,又开始咳嗽,咳得双颊绯红,才止住了咳嗽,有气无力的应了夜摇光一声,“嗯。”
“与吴先生有关?”夜摇光试探的问。
白发女子抬头,眼底有些诧异,又在瞬间恍然,而后摇了摇头:“你不也嫁了世俗之人。”
言下之意,就是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修炼者都不能和世俗男子通婚,她也是可以的,她之所以修为被废,和吴启佑没有半点关系。
“你动了吴先生的神魂。”夜摇光的语气笃定。
她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何吴启佑左思右想也没有想起自己欠过情债,吴启佑并不是普通的失忆,而是被眼前这个女人取走了他们那一段记忆的魂魄,一丁点魂魄除了让凡人的身体虚弱一段时间,以及丧事那一段相关的记忆以外,并没有其他影响。这种失去的记忆,除非是将遗失的魂魄找补回来,否则这一辈子都无法恢复。
白发女子没有回答夜摇光,而是垂下了眼帘,她的目光痴痴的落在了吴启佑的身上。
夜摇光收了手,将位置让给她,站在另一侧对她道:“既然你曾与吴先生相爱过,就应当了解他的为人,事已至此,若是你不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他不会就此离去,哪怕你……他也无法释怀,也许会为了追寻真相做出疯狂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