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0章:强扭的瓜不甜
夜摇光小心翼翼的诱哄着,奈何雪鹿只对五色泥感兴趣,低着头一个劲的吸,完全不给夜摇光半点回应,摸着雪鹿柔柔软软的毛,夜摇光觉得手感真好,很快雪鹿好像吸饱了,虽然青玉盆里面有厚厚一层死灰,但夜摇光却感应到里面还有五行之灵,那就是五色泥还有。
将死灰全部拂开,露出五色泥,夜摇光对着抬起小脑袋的雪鹿道:“吃饱了么?”
雪鹿显然是听不懂夜摇光的话,不过它已经吸收到了饱和状态,它往后退了两步。
“金子,你和它说。”夜摇光有些急,把金子拽过来。
金子立刻将夜摇光诱拐的话,转述给了雪鹿,顺带还把夜摇光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也模仿过来,看得夜摇光若非怕吓着雪鹿,真的想要一拳头锤下去,把金子给锤到土里,抠都抠不出来。
最终雪鹿看了看夜摇光,又看了看金子,连连后退,然后一蹿就跳到了树林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夫人,你不追啊!”牧童看着急,怎么就这么让它跑了。
夜摇光将剩下的五色泥装到芥子里,摇了摇头:“强扭的瓜不甜。”
对于雪鹿,夜摇光是很喜欢,毕竟长得这么可爱的动物,应该是没有几个人不喜欢。夜摇光是一心带去给儿子,希望儿子不那么寂寞,她可以诱拐,但却不能强制。既然雪鹿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依然不愿意,要么是不信任,要么就是这里有它的眷恋。
“白费了那么多五色泥!”牧童望着雪鹿消失的方向叹气。
夜摇光却轻笑道:“欲得之,必先舍之。是我对它有了觊觎之心,才投入了五色泥,投资都是有风险的,能够赚回来自然是可喜,做了亏本的买卖也只能认栽。没有什么好可惜,在我决定给它五色泥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样的结果。舍不得便不要付出,这世间不是所有付出都会有回报,得不到回报也没有什么好怨天尤人,人世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几遭,不把得失看得太重,才能够活得轻松自在。”
“摇光说的极是。”陌钦赞许道。
牧童有些报赧的笑了笑。
“既然不去追灵兽,摇光接下来作何打算?”陌钦接着问道。
“之南想要游天山,我和阿湛也是许久没有放松一下心情,难得天山风景秀丽,我们夫妻想陪着之南走走看看,宽阔一番心境,也许还能够撞到什么宝贝。”夜摇光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她其实是担心古灸他们的安全,也是想着好久没有和温亭湛游山玩水,天山这样钟灵毓秀的地方,已经来了不走一遭实在是有些扼腕,“陌大哥不是要采摘天山玉雪莲么?”
“我还未寻到天山玉雪莲在何处,不如也与你们一道,指不定沾摇光的福运,能够寻到。”陌钦便顺势道。
“那就先歇息。”夜摇光从芥子里取出简易的睡袋,并没有打算扎营,初秋并不算冷,温亭湛的身体还受不了寒。
现在她进入了合体期,不用像以往一样还需要布阵,就算她熟睡,有气息靠近她也能够第一时间感应到,合体期的修炼者自身会有气场,这种气场依然有陌生的气场掺入,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感应不到。
夜摇光以为她会睡不着,毕竟她睡了一整个下午,其实是为了夜间去寻雪鹿,但是如今和雪鹿无缘,夜摇光只能准备她的天山几日游。但裹入睡袋之中,她很快就陷入香甜的梦想,是次日的生物钟将她叫醒。
醒来修炼,洗漱,做早膳,吃完整理行李,就和古灸他们他们徒步登山。
足足十日,期间很多地方都是夜摇光陌钦带着古灸和关昭师徒登上去,而且温亭湛还早就给他们准备了药,让他们能够在高峰之上不至于承受不住寒凉,夜摇光和陌钦也是运气,让他们不至于缺氧。
天山实在是太大,且风景也太多,每一处都美得不一样,青山绿水,红枫黄叶,蓝天雪峰,紫霞墨渊,真的是得天独厚,藏尽天下颜色。
陌钦和温亭湛虽然没有寻到天山玉雪莲,但却是一路采摘了不少非常有药用价值的珍贵药材,普通一些的温亭湛带走,沾染了灵气可以炼制丹药的陌钦带走。
这一日夜摇光等人看完了瀑布之后,绕道了雪峰之巅,想看一看下面的不同景色,温亭湛和陌钦还在一边走一边采药,古灸和关昭完全是恨不得多几双眼睛能够看个够,复杂的就简易的先拿着纸笔勾勾画画,做个草图和标记。
牧童跟着金子像两个孩子跑得没影,夜摇光落了单,看着认真听着陌钦讲解的温亭湛,她独自走到了一个飞耸的隔壁之上,上面是厚雪,夜摇光浑身五行之气包裹,踏雪无痕。下方是极高的深渊,寒雾缭绕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
夜摇光深吸了一口气,打算下去的时候,却感觉到她吸纳的一口气之中,似乎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灵力,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由又深吸一口气,是真的很圣洁的气息,这股气息说不出的芬芳,吸入身体里,让人莫名感觉到神魂都受到了洗涤。
难道是陌大哥要找的天山玉雪莲?
夜摇光不由往下看,寒雾浮动间,有金色的浅光一圈圈的荡开。
“陌大哥!”夜摇光不由回首喊了陌钦一声,声音用五行之气包裹,不让其荡开,否则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引起雪崩。
陌钦和温亭湛立刻就飞奔上来,夜摇光连忙抓住温亭湛。
“陌大哥,你看有金色的光,而且好香。”夜摇光不由深吸一口气,“是不是玉雪莲?”
陌钦低头看了看,寒雾之中金色的光芒很浅,那一股无法形容的香气却很明显,他摇着头:“这不是玉雪莲的气息,玉雪莲也不会长在这种地方,更不会晕染着金色的光芒。”
“那也一定是灵物!”夜摇光目光晶亮,“我要下去看看。”
第1951章:优钵罗花
倒不是夜摇光贪图这宝物,而是夜摇光闻着这股味道,实在是太令人眷恋,第一次有气息让她只能联想到圣洁两个字,竟然不是有着百草之王之称的雪莲。
“要当心。”陌钦皱眉看着下方缓缓涌动的寒雾,总觉得似乎有一股牵引之力。但看着夜摇光这副模样,想来阻止不可能,只能低声叮嘱,“我感觉这四周有一股气力,非比寻常。”
“我也看出来。”同样是合体期,夜摇光怎么可能没有察觉,“我先看看,我会小心。”
说着,夜摇光就放出了天麟,翻身一跃落在天麟之上,握了握温亭湛的手:“别担心。”
“去吧。”对于夜摇光任何人行为,温亭湛都只有支持、包容。
弯了弯眉眼,夜摇光面色凝重,控制着浑身的五行之气缓缓的朝着那一点波动的金色光芒靠近,越靠近她的速度越慢,并不是她刻意而为之,而是这里面有一股极强的助力,将她阻拦着,甚至穿梭之间,夜摇光还能够感受刮动的风多了罡气,破开了她的五行之气,刮在她的脸上格外的刺痛。
心里越发的警惕,夜摇光连忙用神丝长绫将自己包裹住,这才没有被越来越刚猛的罡气给伤到,反而是到了近前那金色的光芒消失不见,四周都是白烟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夜摇光只能闭上眼睛,轻轻吸了一口气,却发现香气也离奇的消失无踪。
“往前……”就在这时魅魉从芥子里飞出来,利用它的感知力,给夜摇光指路。
夜摇光完全听从魅魉的指挥,很快就穿过了层层白雾,看到了悬崖峭壁之上,一朵浅黄色四周都萦绕着金色光芒的花,这花有点像莲花又有点像昙花,只有六瓣花瓣,盛开得格外美丽,夜摇光从未见过这种花,可只是看着,夜摇光就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适。
“你识得这花么?”夜摇光问魅魉。
魅魉动了动:“未曾见过,但让我有种止不住想要靠近的诱惑力。”
就连魅魉也有,夜摇光还以为只有自己才有这样的感觉。
没有伸手去采摘,夜摇光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不知道要怎么保存,但它浑身萦绕的气息肯定不是邪物,夜摇光不敢擅自动手,而是折身回去飞跃到上方,先问一问陌钦,看看陌钦知不知道。
“可有看到?”温亭湛看到夜摇光安然无恙的回来,连忙上前。
对着他点了点头,夜摇光握着温亭湛的手,抬头对陌钦道:“陌大哥我看到了一朵花……”
夜摇光将那朵花的外观形态颜色详细的描述,还有那朵花带给她的感受也是一字不落的告诉陌钦。
听完之后,陌钦不由眼睛一睁,第一次露出惊奇的情绪:“摇光,你应该是寻到了传说之中的优钵罗花。”
“优钵罗花是青莲花么?”温亭湛通读佛经,自然是知道在佛经之中优钵罗花就是指青莲花。
“不是世俗之中的青莲花,这是一种天然蕴含着佛之力的佛花,是佛家子弟和魔教之徒梦寐以求的圣物。”陌钦解释道,“我也是在我家中的一本医典之中翻阅到寥寥几笔的记载。这优钵罗花可以致使魔族脱胎换骨,净化浑身的魔之气,从而飞升成佛。而佛家弟子若是服用,修为大涨自然是不在话下,至于其他的益处,我们道家记载并不详细。”
夜摇光听得激动不已,原本是想要寻雪鹿给儿子作伴,这下子雪鹿没有了,但是却没有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让她遇上了优钵罗花,想到儿子那么小上次为她消耗了不少佛力,她心里就难受,纵使有温亭湛给他研制的香,夜摇光也有些不放心。
这株优钵罗花简直是为她家儿子量身打造!
“陌大哥我呀将之采摘带回去。”夜摇光语气坚定。
陌钦知道广明是佛子,夜摇光比任何人都需要优钵罗花,但是他忍不住皱眉:“摇光,这优钵罗花扎根极深,又在这峭壁之上,且它本身蕴含的力量极其刚硬,想要将它拔出来,只怕这座雪峰会因为此而坍塌,到时候……”
到时候夜摇光就会为了这一朵花,而伤了不计其数的生灵,这罪孽……
不说罪孽不罪孽,就是想到因为她摘了一朵花,而祸害那么多生灵,夜摇光心里一沉。
“阿湛……”夜摇光不由自主的就求助向自己无所不能的夫君。
这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仿佛任何事情只要是她遇上了困难,找温亭湛准没有错。
“万物相生相克,这优钵罗花难道没有克星?”温亭湛询问陌钦。
夜摇光很少用这样渴求的目光看温亭湛,温亭湛的心都被她看得融化,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而且知道夜摇光这是为了儿子,温亭湛和夜摇光能够为广明做的实在是太少,反而倒是让他为他们父母做了不少,心里也是有些想要多为他做些什么。
“佛之克星自然是魔。”陌钦无力的摇着头,对于这种佛家宝物,陌钦是道家修炼者,涉猎的并不多,若非他是炼丹师,他也是不知道这优钵罗花是何物。
温亭湛听了之后深思道:“其实要拔出优钵罗花并不很难,只需要沿着它的根茎将两边的岩壁给钻开,这里矗立如此之高,只要手法有度,是不会伤及山脉,造成倾塌。关键在于如何不强制的破开它自身的气力,只有这般才能够将之采摘走。”
“要破开它的罡气,就不得不攻击……”这一旦用了蛮力,哪里能够不山摇地动,如果优钵罗花再反弹,那后果根本是不堪设想。
“优钵罗花应该是佛门灵花……”温亭湛沉吟了片刻,抬眼对夜摇光道,“摇摇,你带我下去,让我来试试。”
夜摇光心里大定,她最了解她的夫君,若非没有五层以上的把握,温亭湛不会开口。他一定是想到了办法,夜摇光对温亭湛就差一点眼冒金星。
第1952章:禅心
下来过一次,夜摇光带着温亭湛再下来就很容易,只需要避开自己需要避开的气流就很快抵达优钵罗花的面前:“阿湛,你看,这就是优钵罗花。”
“原本以为莲花是世间最清雅之花。”温亭湛看到优钵罗花也是感叹它的清丽脱俗。
“它应该也是莲花之中的一种。”夜摇光看着优钵罗花的花型,尤其是优钵罗在佛经之中原本就叫做青莲,“阿湛,你打算怎么做?”
对着夜摇光轻缓温柔一笑,温亭湛让夜摇光将他的行囊拿出来:“上次给广明的香,我留了些许,那香我用了很多佛门之物提炼,就看它受不受诱惑了。”
从行囊里翻出一个小香炉,温亭湛在夜摇光的相助下点燃了香,将香炉托在手里,温亭湛轻轻用手将香烟扇向优钵罗花,一圈圈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闭眼享受的清冽之香萦绕而出。令人诧异的是这优钵罗花竟然将弥漫出来的香烟凝聚到自己的周围使其不散。
见此,夜摇光不由露出了激动的笑意,这是有效的,至少优钵罗花对佛香有留恋。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烟雾凝聚在它的四周,都已经快形成实质的棉絮,优钵罗花依然不为所动,它不放开香,也不打开自己的屏障吸纳,仿佛是知道夜摇光这头狼就等在外面,是和夜摇光打持久战。
“真是狡猾。”夜摇光磨牙。
温亭湛宠溺的笑了笑:“天地灵物,自然是感知力极强。”
纵使这优钵罗花没有神识意念,但是懂得释放罡气来保护自己,肯定和普通的花草不同,夜摇光这虎视眈眈的模样,只怕未必不能让优钵罗花感觉到不好,因此迟迟不愿卸下防备。
温亭湛也不打算提醒夜摇光,让夜摇光装一装,装的始终不是发自内心,而把夜摇光打发走,他又没有办法留在这里,只能取下腰间的玉笛:“摇摇,我给你吹首曲子。”
“吹曲……”夜摇光完全不能理解温亭湛怎么这个时候有了这样的兴致。
不过温亭湛并没有为她解惑,漆黑幽深华光流转的眼眸,含着笑意对上夜摇光眼底的困惑,温亭湛直接跳动他修长如玉的指尖,清幽的旋律徐徐而来。
夜摇光从来没有听到这样的曲子,曲子很平缓,并没有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节奏,仿佛一直在同一水平的音频上,但却不给人乏味困顿之感,反而犹如春日吹来的一缕暖风,能够让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又好似睡梦之中母亲伸来的一只手,将孩子抱在怀中,给予舒心的温暖与爱护,更像是狂风暴雨下的一把伞,将所有的冰冷寒意隔绝在外……
夜摇光听着听着,不由整颗心都平和了下来,似乎置身在万里晴空,周身都被轻软温柔的白云所包裹……
突然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浮动而来,夜摇光才稍稍的拉回了一点神智,她本能的看向优钵罗花,温亭湛稍稍侧了身子挡住了夜摇光的视线,让她的眼里只有他。
应该是优钵罗花彻底的打开,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从温亭湛的身后荡开,仿佛由骨而发,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四周寒雾缭绕,若非温亭湛一袭普通长袍,一头青丝在随风飘动,夜摇光都有一种错觉,他是从西方极乐世界踏云而来的大佛。
这首曲子乃是由佛门经文演化而来,是温亭湛为儿子所作,还没有来得及给广明听,温亭湛给它取名《禅心》。
禅心,指清空安宁的心:不仅是要夜摇光静心,也是想给优钵罗花营造一个清空安宁的环境。
一首曲子吹罢,温亭湛放下了手中的玉笛,转过身看着果然在一点点吸纳佛香的优钵罗花,他将笛子之中的剑亮出来,放在夜摇光手中捧着的香炉之上用香薰,这才转身沿着优钵罗花的两边石壁一点点的刺了进去。
好在这把笛中剑原本就不是凡物,后来断裂之后,重新拿去苍琅宗锻造,至此之后再也没有沾过血腥,温亭湛一直小心保管,他本能的就知道,优钵罗花这样的圣物,只怕用天麟那等阴煞之器,是会被刺激。
然而即便是用笛中剑,只是一边刺了两下,温亭湛就看到浮动的香烟一滞,似乎有被往外驱赶的趋势,他连忙停下,这才让优钵罗花也停了下来,温亭湛等候了片刻,优钵罗花这才又开始吸纳香,他才几不可见的微微舒了一口气,把笛中剑递给夜摇光,他看着两边被他各刺两剑的石壁,伸出自己修长的手,运足了内力将两手四根手指沿着洞伸了进去。
用他的手,一点点释放内力,将石壁掐断。两个洞相隔有手掌那么宽,温亭湛纵使内力深厚,但不敢用全力,害怕引起优钵罗花的反弹,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坚硬的石壁很快就将他的手中磨破了皮,温亭湛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然一点点的掏着。
细碎的沙石缓缓的滚落,渐渐的染着血色,血腥味弥漫看来,夜摇光一把抓住温亭湛的肩膀:“阿湛,你在干嘛!”
他半个身子靠在石壁上,完全将身后的夜摇光视线挡开,夜摇光知道他肯定是在挖石壁,却没有想到他是徒手,她一把将温亭湛拉过来,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
“别哭,你一哭我就心疼。”温亭湛连忙用另外一只手为夜摇光擦拭着眼泪,“这是佛家之物,讲究心诚则灵。凶器利刃都不能靠近,且沙石用兵刃只怕不好掌握度,我用手若是触碰到优钵罗花的根茎自然会绕过,不过是些皮肉之伤,摇摇我们做父母的还有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孩子付出?”
“阿湛,让我来,我也可以。”夜摇光连忙想要越过温亭湛,她的心一阵阵抽着疼。
“摇摇。”温亭湛按住夜摇光,“你是道家修行者,到底有别,且你此刻心不静,若是误伤佛物反而是让我白伤了一只手。”
“阿湛……”夜摇光咬着唇,她不想落泪的,可是她忍不住。
第1953章:守护者
“摇摇,你当日生广明的时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样的疼痛我无法取代你,也无法与你分享,今日就让我身为父亲为孩子付出一点血肉之痛可好。”温亭湛柔声轻哄。
夜摇光吸了吸鼻子,她不想温亭湛这个时候还要分心担忧她,哄着她,她什么话都不说,双手穿过温亭湛的身后,在他的腹部十指紧扣,紧紧的抱着他,靠在他的后背上。
温亭湛莞尔一笑,他神色的专注的将已经挖出大半的一边继续,其实只要将他刺穿的挖通,已经能够看到优钵罗花的一半边全部根茎,顺着根茎将石壁一点点的剥落,再绕着根茎小心翼翼的扩宽,直到将优钵罗花的根茎四周全部挖开,石壁之中形成了一个能够塞进去两只成人拳头的洞,并不是很深,大概有五十厘米的样子。
这样的地理位置,五十厘米的洞根本不会造成山势倾塌。
优钵罗:佛教用语,译为青莲花。意思是说,受罪的人由寒苦增极,冻得皮肉开拆,就象青莲花一样。
看着双手十指血肉模糊,微微一用力就疼的发麻,也许这就是优钵罗花的真谛。温亭湛让夜摇光给他包裹上,不敢让优钵罗花染上鲜血,才将优钵罗花从石壁之中取出来,递给了夜摇光。
夜摇光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努力瞪大了眼睛,不让自己再落泪,方才给温亭湛包扎的时候,看着那已经没有一块好肉的十指,凹凸不平的伤痕,夜摇光难以想象温亭湛是怎样忍受着用那样的手去将僵硬的沙石给刨开。
“不想笑,就不要强颜欢笑。”温亭湛用手臂将夜摇光抱在怀里,“摇摇,我知道你心痛,但凡事都得付出不是,不能因着我们想要之物,付出了血与痛就不愿接受。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只要我们觉着值得就好。我不过是皮外伤,养上些日子自然是会好,换来优钵罗花可以让孩子受益一生,为何不呢?”
道理夜摇光都懂,可是她忍不住难受,如果伤的是自己她肯定一点也不心痛,但是伤的是温亭湛,她就忍不住心口抽搐,真的好痛好痛,那种仿佛在挖她心的痛让她有些窒息。
“你若再难受,我只怕疼的就不是手指头,心也要跟着你一样痛,你忍心让我身心俱痛么?”温亭湛隐含着一点委屈的声音在夜摇光耳畔幽幽响起。
夜摇光眨了眨眼睛,让两颗眼泪滚落,她迅速的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呀,花好像要谢了!”温亭湛突然指着优钵罗花。
一下子夜摇光的什么情绪都抛开了,这可是温亭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取出来的,如果就这样谢了那才是心血付之东流,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信任温亭湛,一看到优钵罗花,夜摇光也觉得好似没有刚刚开得明艳,她想都没有想就将优钵罗花彷如还剩下一些五色泥的青玉盆内。
夜摇光真是误打误撞,优钵罗花的根茎一触碰到五色泥,自己就把根扎进去了,而后微微垂着的花瓣立刻扬起了脑袋,仿佛小老头挺直了腰杆,娇美清雅的花瓣高扬着头颅直向天际,花香也更加的浓郁。
“活了。”夜摇光终于露出了一抹笑颜。
温亭湛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唇角轻扬,目光温柔如旭日下的湖泊,静谧而又光泽。
其实优钵罗花根本没有一点变化,他只是想要转移夜摇光悲伤的情绪,却也是歪打正着,让优钵罗花的生命力更加的旺盛。
“走吧,我们上去,不然陌大哥该等急了。”温亭湛紧接着道。
“嗯。”没有看优钵罗花,四周都没有了罡气,夜摇光和温亭湛上去的很顺利。
陌钦看着夜摇光捧着优钵罗花,又看到温亭湛用白布包扎着依然还渗透着血色的双手,长年采药的陌钦,已经知道这朵优钵罗花是如何采摘而来,心里又震撼了一把,他看向温亭湛的目光是有真正的钦佩。
一如当年温亭湛要自己为他割肉换肤,温亭湛这样的男人是一个可以为他所爱之人付出超越所有人类想象的极限。
“陌大哥,看看这就是优钵罗花。”陌钦的视线落过来,温亭湛生怕夜摇光又想到,因此连忙用眼神示意,目光落在夜摇光手里的花上。
“很美。”陌钦只给出两个字,这种美已经不仅仅是花本身的没有,还有一种至真至纯的情意在其中,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爱意在其中,这世间再也不会有超出这样的美,“既然花已经摘到,我们下去吧,他们都在下面等我们。”
这里是山峦之巅,古灸他们是上不来。
夜摇光没有说话,轻轻的点了点头就带着温亭湛一跃飞掠下去。
已经等候多时的古灸看着夜摇光捧着的花,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有些惊叹有些不好意思:“弟妹,可否让我近观一番?”
古灸这画痴,对任何可以入画的美好之物都是喜爱不已。
夜摇光直接将青玉盆递给他:“尽管看。”
古灸把优钵罗花接过去仔细的仿佛要将它每一片花瓣的脉络都看清楚,夜摇光笑了笑就飞到远处的山石堆,她取出天麟劈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
“我下去将石洞堵上。”虽然石洞不深,影响肯定不大,但是常年风蚀也容易出问题,夜摇光总不想她的贪念造成恶果。
夜摇光切得石头不大不小干干好,她从芥子里取出一张符篆,将之贴在石缝之上,深凝了一眼,才转身一跃而上,等她落到温亭湛的身侧之后就看到雪鹿竟然也在,而且蹲在青玉盆边,一副守护者的姿态。
“摇光,你可真是心想事成。”陌钦都不得不笑道,“天山灵兽应该就是优钵罗花的守护者,我想若非有你先前喂它五色泥,在它头也不回的离去之后不做追究,只怕你是休想得到优钵罗花。”
这只雪鹿看起来很温顺,但是方才古灸捧着青玉盆它飞蹿而来,就连陌钦都抵挡不了。它想要阻挠夜摇光取优钵罗花,实在是太简单。
第1954章:惊变
温亭湛和陌钦远远地站着,古灸和关昭更是一脸无措。夜摇光的视线环绕了四人一眼,才缓步走到雪鹿的面前,原本趴在青玉盆旁边的雪鹿只是微微撑起了身体,脚还是跪在地上。
它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夜摇光,眼底有一点探究,很快就消失不见恢复澄澈。
蹲在了雪鹿的面前,夜摇光的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身体:“我要带优钵罗花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夜摇光的话,雪鹿用它的下巴把青玉盆往夜摇光面前推了推。
眼底晕染开笑意,夜摇光抬起青玉盆:“你呢,愿意随我一道离开这里么?”
雪鹿站起身,大有一副,走吧走吧,你已经成功勾搭我的架势。
“哈哈哈哈,优钵罗花!”就在这时一道阴沉的声音从天空之中传来,旋即狂风大作,这一股风卷起厚雪飞舞,每一片雪花都融合深厚的力量,凛冽如刀狂猛的袭来。
这一股气力来的凶猛且狂疾,夜摇光要运气扶住自己手里的青玉盆已经来不及,她被迅速的击倒,手中的青玉盆完全使不出力气去抓,就被卷到高空之中。
就在这时,雪鹿的身体雪光萦绕,它的两只鹿角光芒一闪,身子一跃而起两脚就踩在了青玉盆之上,它的周身雪色的光芒萦绕而起,硬生生的将青玉盆给踩下去,钉在了地面上。
一股旋风就围绕着青玉盆开始旋转,宛如一个漩涡。
夜摇光和陌钦几乎是同时,运足全力一左一右的飞身过去,一人按住了青玉盆的一边,这样就和雪鹿形成了三角鼎力,三人在那一股誓不罢休越来越烈的狂风之中跟着旋转起来。
“陌大哥,封闭六识!”夜摇光迎着狂风高喊。
那声音夜摇光已经听出来,真是羯鞑!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从修绝的手里跑出来,羯鞑是万恶之魔,最容易挑起人的恶念。只能封闭六识,这样就没有羯鞑趁虚而入的可能。
不但是陌钦听了夜摇光的话立刻封闭六识,就连夜摇光也是第一时间封闭,他们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掌心,死死的扣着青玉盆。
夜摇光,陌钦,雪鹿的气力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将优钵罗花保护在青玉盆里,羯鞑那一缕缕黑烟般的气力萦绕在上,完全闯不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修绝重伤还是消耗的缘故,夜摇光觉得羯鞑没有了那日的狷狂,气力也不如往昔霸道。
四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似乎都在消耗对方的修为,打算拼到最后。
优钵罗花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尤其是对于相当于渡劫期修为的魔,如果能够用优钵罗花净化体内魔气,化魔为佛,那就是打开了天道,只需要走上去那么简单。
就在夜摇光和陌钦都觉得自己身体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又是一股气力横冲直撞而来。这股气力极其的强悍丝毫不逊于羯鞑,直接将他们全部撞开,夜摇光飞了出去,被金子护在身后的温亭湛立刻飞身而来将夜摇光接入怀中。
站定之后,夜摇光觉得喉头一甜,她迅速的将之压了下去,可是脸色不太好。
陌钦一样是面色有些苍白,抬眼就看到正中间一道黑色的身影正和雪鹿僵持着,而羯鞑也被撞飞了出去,化了形站在另一边的远处,它的目光紧盯着正中间。
“是修绝。”夜摇光心微沉,羯鞑看起来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应该是不敌修绝,为了逃命才跑到了天山而来,还以为各大宗门的人还在这里,到时候浑水摸鱼,让宗门子弟缠上修绝。
修绝站在青玉盆的面前,他浑身魔之气萦绕,可以看出他依然还是全盛时期,雪鹿不是他的对手,夜摇光一眼便看出来。
“哈哈哈哈,修绝,咱们两好歹同出魔宫,我们先将优钵罗花抢到手,至于我们俩之间的恩怨,打发了这些人再做计较!”羯鞑忽而阴测测的笑了之后,浑身魔之气飘旋,就朝着夜摇光这个方向袭来。
夜摇光带着温亭湛迅速的往后退,直到快退到悬崖边,已经听到东西滚落悬崖的声音,到了边缘,夜摇光迅速的将温亭湛推到两外一边,她直接往悬崖一跃,躲开羯鞑这一击。
在悬崖边身子一旋,夜摇光就飞了生来,恰好这个时候陌钦已经飞来,羯鞑立刻对着陌钦一拳隔空击去,陌钦反应极快的躲过,看着重新飞上来的夜摇光,羯鞑一拳隔空蕴含着魔之力的拳头朝着夜摇光而去。
夜摇光灵巧的正要躲,就看到羯鞑的拳头气力还未脱离身体,手臂就转了个方向,朝着一心担忧夜摇光,毫无防备的陌钦挥去。
那一拳不偏不倚的砸在陌钦的身上,强劲的气力打的半空之中的陌钦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无力的朝着万丈悬崖的方向砸落下去。
“陌大哥!”
夜摇光迅速的飞出神丝长绫将陌钦给捆住,而羯鞑趁着这个空隙一掌朝着夜摇光的面门击去,刚刚拽住陌钦,感觉到气力袭来的时候,夜摇光已经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就在夜摇光闭上眼睛的一瞬,羯鞑飞击到了她的面门,已经让她大脑剧烈疼痛的气力一散,夜摇光蓦然睁开眼睛,就看到被打飞砸落到了远处不可置信的羯鞑,她的正前方则是不发一言的修绝,她来不及多想,就拽着陌钦先飞了上来。
“修绝,你竟然敢无视魔规!”羯鞑愤怒的脸色都扭曲。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魔族也有魔族的规矩。身为魔,和其他魔怎么厮杀都可以,可一旦有外敌,就必须一致对外,这是魔族恒古不变的规矩,没有人知道是谁立下来,也没有人知道违背的后果是什么,因为魔族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自相残杀,这也是为何羯鞑打不赢,就往这边跑的原因,只要遇上其他修炼生灵,修绝就不能对他下杀手,否则传出去,修绝作为魔主如何统领魔族?如何能够服众?
第1955章:天之罚
修绝有一双极其细长的眼睛,比狐狸还要细长,眼角仿佛和斜飞入鬓的剑眉一样长。粗看的时候会有些吓人,但细看却格外的勾魂,可那双可以称得上妩媚的眼睛冷戾之气却让人胆寒,他垂下的手忽而一运气,抬手就朝着羯鞑挥去。
就见他和羯鞑隔空而对的掌心魔之气形成了实质的黑雾,旋转宛如他的手中飞出了一股飓风,这股飓风袭卷的乃是羯鞑的魔力。羯鞑的魔之力在他的手掌之下,一点点的被吸出,奔入他的身体里。
那双细长漆黑的眼睛渐渐开始泛起红芒,红色的光芒随着他吸纳羯鞑越多的魔之力而越加明亮,直到染透他整个双瞳。让那一双寒洌的眼睛变成了瘆人的血瞳。
“他,这样吸纳下去,会不会爆体而亡?”已经奔过来的牧童咽了咽口水道。
其实牧童话音之中隐含的担忧和恐惧夜摇光等人都听明白,并不是担心修绝爆体而亡,而是担心修绝吸纳之后,会不会魔性大发,到时候他们只怕性命不保。但是牧童不敢直白的说出来,毕竟修绝刚刚救了夜摇光,看起来似乎不打算要他们的命,他可不敢无端揣测。
“修绝!修绝,你住手!”羯鞑的形态都在剧烈的扭曲变形,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恐惧,昭示着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修绝却没有停手,他这次来就是想要消灭羯鞑这个心头后患,原本他一直找不到羯鞑在何处,不曾想羯鞑这厮不好好躲着也就罢了,竟然还起幺蛾子给他暗中使绊子,若非这次夜摇光他们撞破了这家伙的诡计,他还真是百口莫辩。
原本他们大战了十来日,羯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竟然不惜裂魂而逃,羯鞑不好对付,尤其是他统御魔宫这么多年,总有些看不懂情势的白痴还想着和他里应外合,他若不杀鸡儆猴,才是不好威慑众魔!
只不过他原本是打算将羯鞑抓回去,在伏摩峰当着所有魔族弟子的面将之杀了,但现在是不成了,他当着外族修炼生灵诛魔,到底不好听,就不能给羯鞑煽动魔心的机会。
夜摇光眼睁睁的看着修绝将羯鞑吸的一干二净,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其实她拽着温亭湛等人若是要逃,只怕转眼就能够逃得无影无踪,可她也不知道为何她不想逃。她想留下来看一看修绝吞了羯鞑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如果他压制不住魔性发了疯,若无人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在修绝将羯鞑全部吞了之后,那一双眼睛已经红的能够射出两束妖冶的血光。就好像是眼睛变成了两个灯笼一般明亮。而他浑身飞旋的魔之气,浓郁得令天地变色,整个天空突然一暗,洁白的云层越来越厚,也一点点的变乌,又渐渐的由乌变黑。
黑压压的云层里,有闪电在交织,那闪电也是刺目的血红色。
“他……不会是要渡劫吧……”牧童吓得脸色变白。
魔也是需要渡劫的,但这个劫和人类修炼者不一样,人类的渡劫是脱胎换骨,可以说是最后一次修炼。而魔的渡劫是纯粹的天罚,在尽最大的力量独挡这些妖魔鬼怪超脱人世跃入仙界。
“如果他在这里渡劫……”夜摇光看着因为方才和羯鞑的交锋已经摇摇欲坠的山峰,若非一股气流一直没有断绝,只怕早已经山崩地裂,再等到修绝渡劫,只怕……
想到这里,夜摇光看着天空汇聚的雷劫,她一个闪身朝着修绝飞旋而去,神丝长绫飘飞,很快就将她紧紧的包裹住,狂猛的魔之气让她宛如海啸之中的一叶孤舟,完全没有任何自主的能力,但是夜摇光依然咬牙一点点逆风而上。
越来越狂肆的力量让夜摇光寸步难行,甚至又见见将她刮走的去世,她调动全身的气力将自己定住,想要张口喊一喊修绝,发现强悍的罡气让她张嘴都张不开。脚在一点点被往后推移,还想运气的夜摇光,突然感觉筋脉一阵枯竭的疼痛。
抬眼天空之中的雷电越来越近,轰隆隆的雷声更是令人心惊胆战。夜摇光觉得自己的再也定不住身体,也管不了自己会受多重的伤,憋了一口五行之气,在狂风之中高喊了一声:“修绝——”
夜摇光这一声高喊,让修绝本能的面朝向了她,那双血红的眼睛对上的是一束飞射而来的金色光,他一招手将之抓在手里,而夜摇光早已经被弹飞出去,温亭湛及时的将夜摇光抱住,陌钦运气抵住温亭湛的身体,三个人都被余劲儿给推远,差一点就栽落悬崖。
“噗——”纵使稳住了身子,夜摇光还是压不住内伤,张嘴吐出一口鲜血,那刺目的红色撒在洁白的雪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金子奔上去,要给夜摇光疗伤,夜摇光抬手将它挡下,目光期盼的看着修绝,脸色苍白的像鬼魅,气息也微弱,她依然固执的死死盯着修绝,她给了修绝一颗金莲子,金莲子能够洗涤罪孽,自然是比不上优钵罗花,能够瞬间让魔化佛,但也能够让修绝的魔之气化去不少。
魔的渡劫是罪孽和修为到了一个不能承受之重,天之罚降临,大半的魔都会在天之罚灰飞烟灭,万年之中也许有一个强大到能够破开天罚进入真正的魔界,但修炼者纵使飞升的几率高一些,也是不少死于渡劫,因此很多为魔的觉得比规规矩矩修炼恣意快活。
魔的寿命还比修炼者长,只要修为没有达到这个人世无敌的地步,只要这个世间还存在能够与之抗衡将之镇压的修炼者,天之罚就不会出现,这也是很多修炼生灵入魔的原因。
修绝和羯鞑两个都是匹敌渡劫期的存在,如今修绝将羯鞑给吞了,那修为绝对不是两个渡劫期的融合那么简单,而是一种饱和,一种世间无敌的叠加,因此才招来了天之罚。
第1956章:生命的守护
其实修绝会不会死,夜摇光并不关心,哪怕修绝方才从羯鞑的手中救了自己,但这是修绝当年欠下夜摇光的恩情,当年没有夜摇光修绝不可能从羯鞑手中逃过一劫,这算是因果还报,她和修绝应该恩怨一笔勾销。
然而,夜摇光在这里得到了优钵罗花,如果修绝在这里遭受天之罚,一旦失败,这里成为修绝的埋葬地,雪峰崩塌,雪峰之下乃至千里之内的生灵都会受到极重的牵连。如果修绝成功了……
夜摇光只是听说大魔若是抗过天罚就能够进入传说的另外一个地方——魔界!
这到底只是传说,如果修绝没有走,依然滞留在这里,那么这个天下还有谁能够与他匹敌?如果他统御魔界征战杀伐,天下岂不是要民不聊生,他们这些修炼者只怕都要成为他的阶下囚,那样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她可不敢去赌!
金莲子,给修绝自己去选择,金莲子可以洗涤魔的罪孽,同样可以消减魔的修为,耀星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但是夜摇光知道修绝一定不会达到耀星的地步,彻彻底底消除魔性。那也不是夜摇光所奢求的,夜摇光只希望修绝能够消磨修为之后,让天罚散去。先保住天山再言其他,至于以后,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现在就看修绝自己怎么想,他若是自己要奋力一搏,哪怕是修绝当真扛过天罚,并且还能够留在这里成为了无敌的存在,夜摇光也问心无愧,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握着金莲子的修绝,红的可怕的双瞳盯着掌心那一粒金色的莲子,他的头上是黑云翻滚,电闪雷鸣,是不是闪现的电光还将他的视线都模糊,他微微的移开了手,看着靠在温亭湛怀里的夜摇光,他有些搞不懂夜摇光的思维。
让他被天罚岂不是很好,万魔之中只有万分之一才能够扛过天罚飞入魔界,成为魔神。不论他成功失败都好,成功他消失在这个世间,失败他也将会消失在这个世间。少了个大魔头,于他们修炼者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么?为何这个时候夜摇光会给他金莲子。
先不说金莲子的珍贵,就说夜摇光冒着什么危险来送。如果这个人不是夜摇光,修绝会怀疑这颗金莲子有诈。自然,对老幼妇孺从来没有爱心,对所为天下苍生从来没有感情的修绝,自然是想不到夜摇光是担心天罚下来,天山会倾塌。更担心他扛过天罚变得更强之后,还没有去传说中的魔界,而把好好的人世间变成魔界!
不过修绝搞不懂夜摇光的思维,但是金莲子他的的确确需要!
强行吸纳了羯鞑,羯鞑乃是万恶之魔,所吸纳铸下的恶果实在是太多,只有魔族的魔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魔是永远逃不过天罚,那就是羯鞑这种万恶之魔,没有一丁点可能。此刻他和羯鞑合二为一,天罚已经显现,他来不及消化,羯鞑还想和他同归于尽!
既然羯鞑要做垂死的挣扎,那他就好心送其一程。
修绝在夜摇光极度盼望的目光之下将金莲子扔进了嘴里,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体缓缓的渗透,纯净的圣莲之力扩散到他的身体,将乱窜的属于羯鞑的恶念一点点的消除,天空之中还在狂卷的雷电渐渐的消弱,修绝体内的魔之气也在一点点散去。
看到修绝吞下了金莲子,夜摇光就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着天空,直到亲眼看到天空之上的雷电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看到天空上的黑云一层层漂白,才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金子连忙运气,替夜摇光疗伤。
平复了魔之气的修绝站在远处,目光复杂的看着气息微弱的夜摇光,他没有走,他想要留下来问一问原因,他觉得他若是不把这个缘由问清楚,会影响他的修为。
而这时候,没有他们运气平衡的天山开始摇晃,大片片的雪开始滚落。
“终究是避不开雪崩……”陌钦现在也是受了极重的内伤,他纵使想要去阻止,也是有心无力。
谁也没有想到雪鹿这个时候却将优钵罗花推到了夜摇光的面前,它朝着崖边狂奔而去,站在山崖之上它留恋的回头看了夜摇光和优钵罗花一眼,就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雪色的光芒从悬崖之下蔓延上来,一点点渗透到了山峦之中,原本剧烈摇晃的山脉开始逐渐变得平稳,大块大块越滚越大的雪花渐渐的被一股力量给拖住,一点点的拖了上来,被拔地而起的树木也重新回到扎根的地方。
一切都在复原,唯有从崖下弥漫出来的雪色光芒在一寸寸的减弱。
这一幕看得不仅仅是陌钦等人心灵震撼,就连古灸和关昭两个凡人都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即便是视牺牲为愚不可及的修绝看着都心思复杂……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头只是有点灵性的畜生,竟然不惜化了一身的灵气,滋润山川根脉。
这样做它到底能够得到什么?
除了死亡,除了消失于天地间,它还能够得到什么?
修绝不断的自问,可是他找不到答案。
他回首看向还在治伤之中的夜摇光,也许他知道了夜摇光为何冒着什么危险给她这个修炼者极其痛恨的大魔头送上珍贵无比的金莲子。她是害怕天罚雷劫将天山筋脉所伤,这罪孽自然不会是天道的,而是他这个大魔头的。
一座山,山上的生灵,山下的生灵。
这就是他们一个个连性命都不要,也要守护的东西?哪怕他们因此丧生根本无人知晓,他们也不觉得这是没有意义的牺牲?
修绝扯了扯嘴角,他想要笑,无情的嘲笑,哪怕山崩地裂,并非因他们而起,他们却愚蠢的去填命!可是看着崖边消失的雪光,嗅到空气之中空灵的气息,他不知道为何笑不出来。
不需要再等夜摇光醒来,他不需要再问,已经没有意义,转身修绝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第1957章:生机
在修绝离开之后,悬崖下原本已经消弱得没有丝毫气息浮动的雪色光芒竟然又一次爆亮了起来,但却只有一瞬间,那光芒从崖边飞射而上,如果同一层气浪朝着夜摇光袭来,将金子给震开,全部灌入了夜摇光的身体里。
夜摇光的身体一挺,僵直了一会儿,很快面上就晕染开雪润的光泽,眼睛也是倏地睁开。她的浑身注入了一个灵气,这股灵气瞬间将她身上的伤全部修复,夜摇光迅速的扫了一眼。她的面色一变,感应到这股还未断绝的气流是自崖边传来,她立刻扑了过去。
就看到雪鹿已经闭上了眼睛,悬浮在了大概优钵罗花盛开的地方,四周有雪色的灵气在浮动散开,而随着那雪色之气如烟雾被风吹散,它的身体也在一点点的下沉。
夜摇光立刻用神丝长绫将雪鹿的身体包裹住,一把将它拉了上来,伸手将它抱在怀里。明明还是那样柔软的绒毛,但是失去了它体内的温度,摸起来却让夜摇光觉得咯手。
“陌大哥,陌大哥!”夜摇光抱着雪鹿冲到了陌钦的面前,“陌大哥……”
对上夜摇光殷切的目光,陌钦方才也吸纳了不少雪鹿最后一波灵气。虽然没有像夜摇光一样瞬间恢复到全盛时期,但到底已经不严重,他运气的手悬浮在雪鹿的身体上,渗透到了雪鹿的身体里,发现它所有的筋脉和器官都已经枯竭,没有一丝的生气,就好比一个衰竭而死的人,再无回天之力。
陌钦摇了摇头。
眼泪刷的一下就滚落下来,夜摇光有些不愿意相信:“陌大哥,我有金牡丹花,我有优钵罗花,我有金莲子,我有……”
夜摇光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宝物都拿出来,摊在陌钦的面前,她只想要救它。
“它身体已经枯竭,金牡丹花至少它需要一股活气,可它的身体里已经没有活气。”陌钦声音轻柔,他害怕惊吓到现在无助的夜摇光,她就像抱着垂危的孩子的母亲,一样的绝望。
“活气……”夜摇光迅速的取出五行针,她吸纳了雪鹿很多的灵气,刚刚才入她的身体里,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融入她的身体,将这些气息全部凝聚起来,逼入五行针,将五行针扎入雪鹿的脑部,然而那些灵气却萦绕在针上,完全入不了雪鹿的体内。
“吸进去啊,吸进去,你快吸进去啊……”夜摇光一边不放弃的一次次扎针,一边一次次将体内残余的灵气逼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灵气自动融入了夜摇光的血肉里,夜摇光根本再也逼不出来一丝的灵气,她气急暴躁的抓起了五行针,在她的手腕上一划,入注的鲜血就流了出来,疯狂的掰开了雪鹿的嘴,将鲜血往它的身体里灌。
然而它根本没有办法吞咽,待到口腔内灌满,艳红的血就溢了出来,顺着雪鹿的嘴角,流淌到了它的身上,将它雪白的肤色染红。
直到鲜血已经顺着雪鹿的身体侵入了雪地里,温亭湛终于忍不住上前,拽住了夜摇光的手,迅速的用手帕将伤口裹上,把夜摇光抱到怀里:“摇摇,够了,已经够了,别再折磨你自己,也别再打扰它。”
夜摇光终于接受了这只雪鹿的死亡,她抱紧温亭湛哭了出来:“我只是不想它就这样没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私心要留下来寻它,如果我没有找到优钵罗花,如果我没有在这里滞留,它就不会这样,是我害死了它……”
心里铺天盖地的愧疚让夜摇光越发的难过,如果她没有滞留天山,早早的离去,哪里会碰上逃出来的羯鞑,哪里会有这一场争夺,又哪里会有天山崩塌,需要它散尽生机去挽救?
“摇摇,你没有错,我们都不想造成这样的局面,你不应该自责。”温亭湛轻轻用他包裹着的手掌顺着夜摇光的后背。
他知道夜摇光只是因为雪鹿的死为无法释怀才会心中懊悔,这件事他们并没有错。古灸要登天山,这里危险重重,他们不可能不留下来保护。遇上优钵罗花只是一个巧合,她也只是一片慈母之心,想要给孩子一份礼物,后来羯鞑会追上来也是天意弄人……
这些夜摇光都知道,只是她现在沉浸在雪鹿丧生的伤心之中。她想到了初见它时,它的处变不惊;再见它时它的可爱温顺;三见它时它的亲昵依赖……
“摇姨,你快看!”就在这时关昭高喊了一声。
夜摇光立刻循声而望,就看到她洒在雪鹿身上的血,竟然在一点点渗透它的肌肤,被血染红的皮毛也渐渐恢复铮亮的银光,甚至它嘴里的血也一点点消失,躺到的它腹部开始缓慢鼓动起来,夜摇光连忙和温亭湛围上去。
陌钦运气的掌心再次悬浮在了雪鹿的身上,却发现它枯竭的筋脉和内脏在一点点的修复。
“陌大哥,我要不要再给它喂些血?”夜摇光有些焦急的看着血都被习惯了,雪鹿竟然还没有睁开眼睛。
“再等等。”陌钦感觉得雪鹿的器官和筋脉还在一点点恢复生机,并没有停止。
大约过了一刻钟,雪鹿的恢复在停止,几息之后它就微微的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夜摇光之后,它好像还愣了愣,才要站起身,却四蹄无力,夜摇光连忙将它抱起来。
“你醒了真好。”夜摇光心里高兴,她摸着雪鹿的身体,雪鹿在她的怀里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点几不可闻的声音,夜摇光便问陌钦,“陌大哥,它需不需要再进补?”
“我也不知道。”陌钦可不是兽医,他是真不知道。
夜摇光就取了一朵金牡丹递到了它的嘴边,它就闻了闻,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看它这蔫蔫的模样,夜摇光不由轻哼:“好东西,你竟然如此不屑。”
嘴上这样说着,夜摇光还是去将优钵罗花端到它的面前,哪里想到雪鹿依然食欲不振的样子。
第1958章:喜欢,很喜欢
“既然这些都不是它所需,它又是佛花守护者,也许与佛门有关,你们夫妻将它早些送到源恩大师那里,也许会有办法。”陌钦想了想之后劝夜摇光。
夜摇光也觉得很对,她想要和温亭湛立刻御空而去,但是看到古灸只能对陌钦道:“陌大哥,之南和关昭就有劳你看顾些,将他们送离天山,我把金子留下。”
虽然现在羯鞑都已经死了,基本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但是陌钦的伤到底没有完全复原,夜摇光还是很担心,不等陌钦开口拒绝,夜摇光就已经唤出了天麟,带着温亭湛一跃而上。
用了最快的速度到了渤海佛寺,已经是下午。广明正在做功课,这是夜摇光带着温亭湛第一次站在门外,就仿佛一个求学孩子的父母殷切的透过窗户看着孩子端坐着听课一眼。
源恩大师丝毫不受影响的给广明讲了一个时辰的佛经,广明认认真真的听完,才起身走出来,源恩大师紧随其后。
“儿子,你看母亲给你带来了什么。”夜摇光献宝一般将白鹿递到他的面前。
广明白嫩的手伸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摇光的错觉,她觉得被广明摸过的地方,毛色变得更加鲜亮,等到广明的手从雪鹿的尾巴出顺出头部,雪鹿立刻就有了力气,从夜摇光的怀里跳了下来,然后半跪着趴在广明的腿边,仰着小脑袋湿漉漉的眼睛有一种极致依恋的望着广明。
“优钵罗花,阿弥陀佛。”源恩都惊叹的看着被温亭湛捧着的优钵罗花,对着优钵罗花双手合十。
“广明这是父亲送你的礼物,你喜欢么?”雪鹿从夜摇光的怀里挣脱,夜摇光连忙从温亭湛的手里端过青玉盆,捧到广明的面前,她说这是温亭湛送给广明。
广明的目光落在温亭湛包扎的双手上,他漆黑清澈的目光静静的与温亭湛对视。温亭湛如黑珍珠般的眼眸散着轻浅慈和的笑意。
“喜欢,很喜欢。”广明对夜摇光道。
广明从来不重复不强调,这是他第一次重复强调了一句话,说明他是真的很喜欢,哪怕他面上并没有多么激动的情绪,语气也没有极大的起伏,可是夜摇光知道不一样。他内心是感动的,只不过他表露不出来而已,但是作为母亲,夜摇光却能够真切的感受到。
夜摇光觉得,儿子的一句喜欢,牺牲多少,付出多少都是值得。
“老和尚,雪鹿是优钵罗花的守护者,我将它带来是想让雪鹿取代蒹葭成为广明的坐骑。蒹葭到底是妖,且是母猫本体,现在广明还小,可日后总不好。”夜摇光心里一直有些别扭,不是看不起蒹葭为妖的过往,出生没人能够选择,尽管佛家讲究万物为一物,可男女有别在夜摇光心里是根深蒂固,“你这里也不是正规的寺庙,就不要讲太多规矩,蒹葭是因为菩提果化形,也就是与佛有缘,让她留在这里修炼即可。”
“一切如小友意。”源恩留下蒹葭,一是因为蒹葭与佛有缘,而是不希望广明太过于寂寞,失了天性,至于让蒹葭做广明的坐骑,也只是一个让蒹葭正大光明留下的理由罢了。
夜摇光弯了弯眉眼,然后目光就专注的落在了广明的身上。
源恩也很通情达理:“天色不早,小友与温施主不如留下歇息一日。”
这正是夜摇光心中所想,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她到底没有到了规定可以看望广明的时候,之前纵使来过,也不曾在广明生辰以外的时日留在这里过夜。
夜摇光正要牵着广明的手离开,广明对着夜摇光行了个礼,捧着优钵罗花就不发一言的走了。
一头雾水的夜摇光看向源恩,源恩只是笑了笑,也转身飘走。
雪鹿也跟着广明后面亦步亦趋,一下子大殿的门口就剩下了他们俩夫妻,两夫妻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笑了笑。迈步走下了大殿,就有小沙弥走来,将他们请到了他们一直以来到了这里后歇息的屋子里。
“阿湛,我给你重新伤药。”夜摇光从芥子里取出伤药。
“你也需要擦伤药。”温亭湛看着夜摇光的手腕。
用五行针割得不是很深,应该没有伤及筋脉,加上夜摇光的修为要控制很容易,温亭湛当时也只是用帕子简单给夜摇光缠上而已,这会儿依然放心不下。
“好,我们都擦。”夜摇光冲着温亭湛一笑,抬眼就看到广明端着一个木盆走过来,他的身后是雪鹿,蒹葭知道夜摇光和温亭湛来了,也跟在雪路后面,然后跳到案桌上。
在佛门圣地,蒹葭是不可以化形,佛家不能随便接纳女人就留,最多是留下香客行个方便一两日。夜摇光伸手摸了摸蒹葭的脑袋,唤来蒹葭一声软绵绵的喵叫声。
这个时候广明将端来的盆子放在了凳子上,对着温亭湛道:“父亲,广明为你净手。”
“广明,你父亲……”
夜摇光正要说温亭湛的手现在不能碰水,但却被温亭湛制止,那是一盆非常干净的水,水还是冷水,温亭湛伸手正要用嘴要开打结处,广明和夜摇光同时伸手,夜摇光顿了顿,广明倒是很自然的给温亭湛解开左手,见此夜摇光给温亭湛解开右手。
白布一拆开,就看到很多地方其实一整片指甲都已经脱落,看得夜摇光心里疼痛不已。
广明的一双小手,抓住温亭湛的手腕,将温亭湛的手浸入了水中。夜摇光不知道温亭湛是怎样的感受,但是那样意志力刚强的温亭湛,虽然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好几下,一定很痛。
夜摇光看向广明,却见他的手在水面上隔空一划,似乎有零碎的金色光洒落下去,但水却一点动静没有,可夜摇光却肉眼能够真真切切的看到温亭湛指尖的伤在一点点愈合。
这简直不可思议,她目光充满震惊的看着面不改色的广明。
第1959章:孩子那些事
“可。”就在夜摇光看着广明的短暂时间,广明收回了手,对温亭湛说了一个字。
温亭湛面目全非的十指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如玉雕琢般细长没有丝毫伤痕,而那一盆水依然还是那样的干净。
“母亲,也洗一洗。”广明将又对夜摇光道。
抬起手腕,夜摇光看着上面细长的一道血痕,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伸了进去,那种感觉就好似被电了一下,夜摇光手微微一抖,很快就好似泡温泉的时候被无数小鱼啃着死皮一样麻麻酥酥的感觉,这种感觉大约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就消失,她低头看着手腕,那条疤已经消失不见。
夜摇光还犹自不敢相信的摸了摸手腕,她是修道之人,但是她不是神仙,她也从来没有用过灵丹妙药这样的神气,很多道家的术法其实是障眼法,但今日这水实在是让夜摇光震惊。
不过夜摇光到底什么没有问,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该知道,她心里暖暖的看着广明。
什么是一家人,一家人便是父母慈爱,子女孝顺,彼此付出,彼此关怀,彼此温暖。
“走,母亲给你做好吃的。”夜摇光心情瞬间大好。
“昨儿下过雨。”广明忽然道。
夜摇光立刻秒懂,这后面就是一大片松树林,现在正好是蘑菇的季节,下过雨肯定有蘑菇:“阿湛,我们去采蘑菇!”
于是夜摇光就拉着温亭湛带着广明,广明身后跟着雪鹿和蒹葭,他们一家子从寺庙里拿了两个竹楼,就去了后山的树林里面。果然有很多蘑菇,树松菌菇最多,其他品种也不少,都是很新鲜,两人采了两竹楼。
带回来之后,迅速的分类,然后洗干净,夜摇光又做了一个菌类全席,和儿子一起吃的美美的饱饱的,然后晚上她又可以搂着儿子睡一晚啦。
翌日,夫妻两并没有逗留,夜摇光都得心里虽然不舍,可面上却能够笑出来,而且绝不是强颜欢笑,和温亭湛与广明挥了挥手,就干脆的转身离开。
夫妻两自然是会苏州府,这一趟出来也是够久,已经临近中秋,秋收上来之后温亭湛就有的忙,两地的征税要开始,还要了解各地的收成。
回到家里已经是中午,夜摇光迫不及待的跑到自己两个小宝贝面前,已经五个月的孩子,会翻身,会打滚,还会站立,到了最好玩的时候,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荣寻陪着,还有卓敏妍的小儿子,以及趁着农忙放假回来的宣开阳在身边,亦或者知道自己在家里,两个小家伙并没有像上一次夜摇光去缘生观一样哭的撕心裂肺。
只不过两个小坏蛋一个劲的往母亲最柔软的地方凑,弄得夜摇光不敢耽搁,当即就抱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屋子里给他们两好好饱餐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没有喂的缘故,反正奶水充足,把两个使劲儿吸得小家伙喂得打嗝。
吃饱喝足,和母亲又是爱起来了,蹭着母亲除了温亭湛,谁都别想抱走,好在还认温亭湛,不然夜摇光抱着两个家伙,可真是顾不过来。
原本还有些欣慰的夜摇光,在到了夜间怎么哄都哄不睡两个小宝贝,两个小家伙不哭不闹,就是睁着大眼睛看着爹娘,一下子把夜摇光和温亭湛都看得心酸不已。
这是害怕再醒来,爹娘又不见了么?
“这样不是办法……”夜摇光原本以为耗到他们俩困倦自然就好,可眼看就要子时还是精神奕奕的孩子,她愁眉苦脸的看着温亭湛。
温亭湛笑了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额头,轻轻的哼着夜摇光最喜欢的歌谣,每次夜摇光睡不着,温亭湛就是这样哄她,也不知道孩子奏不奏效。
也许是他们俩还在母亲肚子里时,温亭湛就经常哼,也许是以前温亭湛也哼过哄他们,也许是夜摇光的孩子和她有着一样的爱好,两个孩子在温亭湛的轻哼之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夜摇光都不由给温亭湛竖起大拇指,两个孩子睡在他们的中间,她单手撑着脑袋,隔着两个孩子,看着温亭湛轻轻的拍着两个孩子,声音富有磁性低沉的哼着歌谣,那一张精致无暇的容颜格外的具有诱惑力。
“摇摇这目光让为夫看出了四个字。”给两个孩子掖好被子,温亭湛压低声音道。
“什么字?”夜摇光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温亭湛意味深长道:“如饥似渴。”
如果不是隔着两个孩子,夜摇光肯定压在温亭湛的身上,坐实她的如饥似渴!不过看着两个小宝贝,夜摇光白了他一眼,就平躺着,盖好被子,将双手搭在外面不理他。
温亭湛也几乎是同样的姿势躺好:“士睿府中添了两个小王爷,一个郡主。”
侧身,夜摇光看着温亭湛:“三个都生了?”
“嗯。”温亭湛轻轻颔首,本来三个人都差不多一起怀孕,三个孩子前后就隔着十来日,“不过出了些有趣的事儿。”
“说来听听。”夜摇光还不困。
“士睿的这三个侍妾,其中一个姓田,一个姓甄……”温亭湛将事情徐徐道来。
田氏和甄氏是同一天产子,田氏生的是女儿,甄氏生的是萧士睿的长子,这两个人生产前撞到了一块,在一个地方生了孩子,生产的时候恰好尚玉嫣和喻清袭陪着萧士睿去了宗亲府邸参宴,两个人的孩子生的乱成一团,后来不知道田氏听了谁的谣言,认为甄氏是知道自己怀了女儿,知道田氏怀的儿子,所以故意撞了田氏,就是为了混乱之中龙凤掉包。所以田氏认为甄氏的儿子才是自己的孩子,自己这个女儿应该是甄氏的。
为了这个,田氏差一点就掐死了所谓她怀疑的甄氏的女儿,一下子把萧士睿给激怒,两个孩子都养在了尚玉嫣的膝下。
“养在侧妃膝下?”这个结果出乎夜摇光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既然分不清是谁的,反正都是萧士睿的,两个都不消停,那就两个孩子都给别人。
“是太孙妃做的主。”温亭湛末了又补充一句。
第1960章:共计的局面
“素微为何要将两个孩子养在侧妃哪里?”夜摇光有些听不明白了。
怎么着也应该养在自己的膝下才对啊,古人讲究生恩不如养恩,孩子现在什么都不懂,即便是谁养大就亲谁,这一点喻清袭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这是一步高招。”温亭湛对夜摇光分析道,“可进可退。太孙妃现在身边已经有两个孩子,这三个孩子都还不大,她自己未必照看的过来,如果这个时候再将另外两个孩子霸在自己的膝下,不但面上不好看,这孩子多了一点出了点意外,谁会相信她的清白?”
夜摇光点了点,的确喻清袭身边已经有三个孩子,小的两个一个才两岁,一个才半岁不到,再添两个婴孩,只怕是一人轮着哭一次,就够她头大。她自己生不出儿子,府里才添了一个男孩子,她就借故抱在自己的膝下,这亟不可待的模样会让人怀疑两个侍妾的早产,以及那些流言蜚语都是来自于她主导。
而且现在府里有两个男婴,她这么早就把甄氏的儿子抱来,这让后头一个侍妾心里如何做想?平衡必然会被打破。她是正妃,又不是不能生。以后还可能有嫡子,这么早抢了别人的孩子,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那这个养在膝下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她自己的嫡子也会受到影响,养在尚玉嫣的膝下就不一样。
尚玉嫣嫁给萧士睿已经五六年了,她若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只怕早就有了,可是她现在都没有孩子,应该是她自己不想有,她看得出她的孩子出生必然是一场悲剧。与其如此,不如不要。没有孩子的侧妃,膝下养着两个侍妾的孩子,还正好是一儿一女。
既完美的将这件事给解决了,又可以保持着平衡。日后她就算生不出嫡子,那么尚玉嫣教养出来的孩子怎么着也比侍妾和她亲,两宫皇太后的位置自然就是她这个嫡母和尚玉嫣这个养母,这个侍妾是个好的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供着,该给的地位好处也给她和她的母族,若是给歹的,那就很好打发。如果她自己生了嫡子,那么一切自然是顺其自然,也不会给儿子养出一个绊脚石不是?
想明白了之后,夜摇光忽然好奇:“这主意,到底是……”
到底是喻清袭还是尚玉嫣的,夜摇光没有问出口,但是话都在她的眼里,温亭湛看得一清二楚:“自打太孙妃怀孕之后,东宫的中馈都在侧妃手里,直到如今太孙妃也没有收回,她全心都在照顾两个孩子,摇摇你说她们两谁更聪明?”
“论内宅的手腕,她们两都半斤八两吧。”夜摇光轻叹一声。
喻清袭怀孕的时候将中馈大权交给了尚玉嫣,首先是展示了她当家主母的气度,不是那种逞强好胜,贪图权势的女人。在这个期间尚玉嫣必然是要保证她的安全,否则她的孩子和她出了一点差池,那就是尚玉嫣的罪责。
喻清袭知道只要她是正妃一日,只要萧士睿护着她一日,她想要收回中馈大权,只是动动嘴的事儿,因此给的毫无压力,可谓占尽了便宜。以往喻清袭都是在出了月子就收回中馈大权,这次非要拖到现在,是因为府中多了三个侍妾。
她自己没有办法生下儿子,如果这三个侍妾是在她的手里出点纰漏,甭管是谁动的手,她这个正妃都是有理说不清,没有人会相信她一点手脚都没有做,否则怎么她连生三个孩子都是顺顺利利,一换了旁人就是多灾多难?尤其是这个敏感时期,不想萧士睿有后的人太多。
所以她以照顾两个小郡主为由,将中馈大权给了尚玉嫣,就好比之前田氏和甄氏撞上生下孩子,这种事就完全追究不到她的身上,好在两个孩子没有事,否则倒霉的就是尚玉嫣。不过既然尚玉嫣那个时候掌握着中馈大权,这样的流言蜚语,她想要掐死在摇篮里实在太容易,可尚玉嫣偏偏没有遏制,直到发生了田氏想要掐死亲生女儿的事情。
最后两个孩子就落到了尚玉嫣的膝下,夜摇光不觉得这没有尚玉嫣的算计在其中。
看着妻子眼底的怅然,温亭湛知道夜摇光是在为尚玉嫣的手段而惆怅,在夜摇光眼里,尚玉嫣应该是那种大气雍容的女子,不应该行这样的事情。可她又明白尚玉嫣的处境,不得不这样而为,因此对尚玉嫣怜惜而又叹息。
“这不是侧妃一个人的意思。”虽然温亭湛在知晓尚玉嫣对自己的心思后很不舒服,但既然夜摇光这般喜欢她,甚至明知道她曾经爱慕自己的丈夫,夜摇光依然理智的面对,不改对尚玉嫣气魄品格的欣赏,温亭湛也不想妻子对难得喜欢的一个人失望,便解释道,“是太孙妃和侧妃联手合谋,虽则两个侍妾相撞不是他们所设计,但事后的事情的确有他们俩的推波助澜。”
“他们俩合谋?”夜摇光惊讶的看着温亭湛,一脸的疑惑,“为何?”
“就是为了这个局面。”温亭湛真的是爱死她的小妻子,她的心中太过于磊阔,因而完全不知道皇家女人的阴暗,夜摇光这副模样,都让他不想让她再和任何心思复杂的女人打交道,生怕她被算计利用了去,不过阻止并不是最好的计策,他要更加的强大,强大到再聪明的女人都不敢兴起丝毫对她不利的心思。
“太孙妃和侧妃平日里交情如何?”温亭湛引导着夜摇光自己去想。
“好得不可思议!”夜摇光都觉得她们俩是妻妾之中的一对奇葩,那和睦的仿佛一点共同利益都没有,有时候都觉得萧士睿才是她们两的第三者!
“我听闻太孙妃时常带着三位郡主和侧妃一起照料。”温亭湛唇角隐含着一点深意。
电光火石之间,夜摇光目光一亮,她顿时明白了温亭湛意有所指:“我明白了。”
第1961章:单久辞再婚
喻清袭和尚玉嫣感情极好,喻清袭的三个孩子基本都是和尚玉嫣一起带大,如今尚玉嫣的膝下有了两个孩子,这几个孩子也会从小如亲姐弟一般长大。不论喻清袭以后生不生得出嫡子,她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有嫡子,养在尚玉嫣膝下的孩子会从小接受尚玉嫣的教育,他会成为弟弟最好的助力。没有嫡子,他从小和四个姐姐一块儿长大,尚玉嫣会灌输他足够的孝义,他会对喻清袭的三个女儿好,会对喻清袭敬重和孝顺,因为名义上养在尚玉嫣的膝下,喻清袭和尚玉嫣的关系,喻清袭不会不对这个孩子好,不论是日后培养他登基,还是培养他作为自己亲儿子的左膀右臂,喻清袭都会付出真感情。
“高招,的确是高招。”夜摇光不得不承认,“这怕这是侧妃给尚玉嫣参谋的计策。”
温亭湛笑了笑,摇着头:“不全是。”
从萧士睿的信里,温亭湛已经知道了大致经过,其实喻清袭先要给尚玉嫣两个孩子,喻清袭对萧士睿说她寻了太医给尚玉嫣看诊,说是尚玉嫣身体是不孕的身体,日后都不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恰好田氏和甄氏闹成这样,怎么判都会让两人心里有芥蒂,也会影响那小郡主的成长,与其错判不如将两个孩子都给尚玉嫣。
这两个孩子不论谁是谁生的,但总归都是萧士睿的骨肉,如此一来还能够让三个侍妾安分些,萧士睿自然是赞同,所以两个孩子养在了尚玉嫣的膝下。后来的局面应该是尚玉嫣感动于喻清袭对她的照拂和设身处地的想,才投桃报李。
这也是萧士睿的福气,也不知道萧士睿是上辈子烧了什么香,这一生基本是顺风顺水。
“困了,早些睡。”夜摇光打了个哈欠,没有再说话就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一段时间,温亭湛正如夜摇光所想的陷入了繁忙之中,两省的民生大计,秋收之后事情格外的多,而且有不少县今年的收成并不好,由知府报到了温亭湛这里,温亭湛又得为此劳神。即便是如此,温亭湛都没有耽误给荣寻授课。
夜摇光心疼温亭湛,但也只能从旁给他调理身体,尽量不让政务以外的事情来打搅他。日常就是陪伴几个孩子,然后给丈夫孩子做好吃的,给广明做衣裳,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修炼以外,夜摇光基本是像个凡俗之间的当家主母。不过她很轻松,家里没有糟心事,大多事情都是幼离为她办妥帖。
就这样一直忙忙碌碌到了十月,单久辞迎娶沈知妤的日子。
沈知妤虽然是商贾之女,但是她本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嫁入单国公府,虽然是平妻,可也是妻,单久辞还是风风光光的八抬大轿,夜摇光和温亭湛亲自去参加的婚宴。
令夜摇光吃惊的是,荣沫漪虽然全程面色冰冷,可却没有闹出任何事情,荣沫漪的母亲荣寻的祖母也亲自来,这个女人夜摇光上次荣寻出意外的时候就觉得她仿佛变了一个人,那股子张扬之气完全消磨干净,看到夜摇光也是面上软和,若非有荣沫漪依旧张扬跋扈,夜摇光都快忘了在帝都看到的那个强势横眉冷眼的南久王府郡主。
就连宣桐也是带着荣寻亲自来参加,不管是不是为了给荣沫漪撑腰,荣国公府这样的态度也算是给足了单国公府和沈知妤的面子,至少是告诉所有宾客,荣家是承认沈知妤的。
“没有想到沈知妤竟然最后是这样的归属。”吃完酒宴之后,夜摇光和温亭湛牵着走,趁着夜幕才刚刚落下,打算漫步回家,她有点哭笑不得,她欣赏的两个女人,尚玉嫣成为了萧士睿的侧妃,沈知妤变成了单久辞的平妻,两个都不是正室。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温亭湛却是知道沈知妤对单久辞有爱慕之情,从眼神就能够看出来,且沈知妤不想嫁自然是不用嫁,现如今她脸上的伤也没有留下疤,更可以用这个机会换取更大的利益,明知道荣沫漪不好相与,她还是嫁了,对单久辞用情之深可见一般。
“你的意思是……”沈知妤是心甘情愿,并且乐意至极的嫁给单久辞,夜摇光认真的想了想,也觉得若非有情,沈知妤那么精明的一个女人,如何能够甘愿做平妻呢?“我还以为……”
每次看到沈知妤,沈知妤望着温亭湛的目光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再加上那日温州府沈知妤亲自给温亭湛献舞,夜摇光尽管没有看清沈知妤眼底是不是对温亭湛有情,可心里却是这般想。
“若是,她可不是毁容这般简单。”温亭湛云淡风轻道。
事实上温亭湛也是不想招惹烂桃花,尚玉嫣是他第一个没有看出来的人,也是尚玉嫣让他对除了夜摇光以外的女人更加的警惕,温亭湛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去查沈知妤,也是文赛的时候才确定沈知妤心系单久辞,至于是沈知妤看向他的目光,只不过是一种怅然。
这种怅然并不是因为沈知妤对他有情,而是沈知妤拿他和单久辞做了比较。
温亭湛同样艳绝天下,但他一心一意守着夜摇光,任何事任何人都逼迫不了他站在妻子的身侧,单久辞却迫于形势娶了荣沫漪。
“那单久辞和你比较?”夜摇光皱了皱眉,单久辞哪里比得上温亭湛。
“哈哈哈哈……”妻子的反应,一下子就透露了心思,这份对他的信任和爱意,真是令温亭湛满足而又愉悦,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牵着夜摇光的手也握得更紧,“她其实没有看明白罢了。”
并非单久辞妥协于情势,不愿意为她坚守争取,而是单久辞从来没有对她有心有情,单久辞那样的人,若是他的心在沈知妤的身上,莫说沈知妤富甲一方。就算沈知妤是个一无是处的寡妇,他也能够抗下一切将她风风光光的娶到家中千般呵护。
第1962章:奇异之事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又娶了呢?”夜摇光听懂了温亭湛话里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但却不理解,既然单久辞以前就对沈知妤无意,为何到了现在他又娶了沈知妤?
别说沈知妤是被荣沫漪毁容,这个理由拿去哄荣家可以,沈知妤现在也恢复了容颜。
“旁人的事儿,我们何必追根究底。”温亭湛点到为止,没有把剩下的话告诉夜摇光。
单久辞认识沈知妤很多年,可以说沈知妤能够走到今日的地步,没有少借用单久辞的名声,但是单久辞不介意,是当真不在意沈知妤扯虎皮打鼓的行为,那是因为身为世家公子的单久辞根本不在意,沈知妤这个低微的商贾之女,他没有必要拉下身份和她斤斤计较。
但是单久辞估计不知道,他的不在意,被沈知妤认为了默许,认为了对她有心。虽然温亭湛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沈知妤被荣沫漪毁容,到底是怎么毁容过程谁也没有看到,沈知妤必定因此趁机对单久辞表明了心意,单久辞想要打压荣沫漪的气焰,也不想走到哪儿都有一个带不出去的妻子,更不想被荣沫漪烦,既然沈知妤算计着要嫁,那他就娶了便是,总归利大于弊,为何不娶?
正如温亭湛说的那句话,过于算计的女人,没有男人喜欢。沈知妤身于商贾之家,她只怕从小懂事起,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精打细算,算计、利益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和习惯。她不懂人的心和情是不能去算计,哪怕一片真情,融入了算计都会变了味。更何况,她算计的还是单久辞那样人精一般之人的情。
只能愿她,好自为之,及时醒悟。
不过这些都是温亭湛的猜测,他没有证据自然不好对自己的妻子说。
“摇摇,我们明儿去一趟姑苏。”回到家中后,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去姑苏?为何?”姑苏就在苏州府,从这里到姑苏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普通马车车程。
“苏州府知府送来的。”温亭湛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本册子,上面有官印。
夜摇光接过来打开仔细的游览,看完之后颦眉不语。
苏州府知府之所以求助到温亭湛这里来,是因为在姑苏发生了一件非常奇异的怪事。
姑苏乃是人才辈出的地方,世家大族也是不少,更有不少名人大儒定居于姑苏,地处繁华,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更是深厚,一直算是苏州最有名之处之一。
这件事发生的还不是等闲的人,而是牵连到当年能够和褚帝师齐名的大儒吴门沧浪先生的嫡长子,现在吴家当家家主吴启佑,今年不过刚刚四十五岁,算是正值壮年。
吴家在苏州的影响力绝对的足够,都说褚帝师桃李遍天下,可吴家的弟子也不少,尤其是朝中为官的更是不在少数,但是吴家却从来没有人直接出仕,可其地位在江南也是排的上号,方才单久辞的婚宴上,吴家就有长子和温亭湛他们坐到了一个桌子,可想而知吴家的地位。
吴启佑从三月前就每到十五便会做梦,梦里什么都没有,但他会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哀戚的叫着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名字,说一直在等他,第一次做梦正好是七月半的时候,他并没有在意,但自那天起,他常常会陷入幻觉,看向深井的时候,会浮现一抹浅色窈窕的身影,喝茶的时候会看到杯中倒影一张若隐若现模糊的芙蓉面,洗手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双纤纤玉手朝着他伸来。
刚刚开始吴启佑只当自己是过于疲劳产生了幻觉,就没有多在意,且这事情过了两日也的确消失了没有再出现,吴启佑的心里刚刚安生了半个月,到了八月十五的中秋,这种事又发生了,甚至他都感觉到了半夜有女子柔软却冰凉的身体往他的怀里钻。
然而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十年,他那时虽然还是而立过后的青年,但也没有想过续弦,家里也没有妾室,哪里来的女子?吴启佑心里有些犯嘀咕,可他是书香世家,读着圣贤书,根本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即便心里有了猜疑,可随着没几日又消失恢复平静的日子,吴启佑到底是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了,他并没有告诉旁人,家里的下人也就是觉得每到十五之后老爷的脾气差了一点,也都没有多在意,直到上个月十五,吴启佑再一次做了同样的梦,并且他产生了同样的幻觉,恰好那日他的得意门生前来拜访,两人秉烛夜谈,又抵足而眠,吴启佑险些将弟子给吓死。
据吴启佑的弟子描述,那日夜里他就听到老师梦中惊诧,以为老师是做了噩梦,但吴启佑似乎在推拒着什么,吴启佑的弟子就看到被月亮照亮的窗户上有一抹纤细的黑影……
他一把将吴启佑推醒,那黑影消失不见,他亲自去打了水想要让老师清醒些,却没有想到和老师一起在水盆里看到了一抹轻浅窈窕的声音,吓得他大病了一场,吴启佑也再不能自我麻痹这是他一个人的幻觉,他终于听从家里人,去请比较有名的世外之人来做法,这法事也做了,请的人夜摇光也粗略的看了看名字,都是有真本事的。
可没有一个人说吴启佑的府宅不干净,那就是没有鬼,可这不是鬼这又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人作祟?这手法未免也太高明了,夜摇光百思不得其解:“那吴启佑可有欠下情债?”
“吴家家风极其严苛,吴启佑这人是难得的君子,他一生寄情于琴棋书画,是个大雅之人,后辈都称他为居雅先生,从不出入粉色之地,一生也只娶了一个妻子。”温亭湛也是调查了吴启佑这个人,他真的可以担保吴启佑这个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那倒是让我起了好奇之心。我们快歇下,明日我们早些去吴家拜访一下。”夜摇光听都没有听过这么玄乎的事情,她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
第1963章:姑苏吴家
白墙黛瓦,飞檐陡峭,匾额高悬,字迹大气,楹联游龙,寓意深远。
夜摇光和温亭湛站在姑苏吴家的宅院门前,看着建造素雅大气的吴家宅院,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书香,跟着吴家的管家走入厅堂,厅堂的命名、书条石、雕刻、装饰无疑不雅致,没有丝毫奢华的装饰,花木寓意、叠石寄情,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厚重的文化底蕴。
就凭这院子里的一花一草,夜摇光就对吴家人心生好感。夜摇光和温亭湛并没有亮明身份,而是说受知府大人相邀,前来助吴先生一臂之力。下人们都很客气而有礼,很快吴家的人就匆忙而来,这一个照面就漏了陷。
因为来人正是吴启佑的长子吴浩生,昨日在宴席上他们坐在了一个桌子,吴浩生惊了一下,连忙作揖行礼:“学生拜见温大人,温夫人。”
吴家人虽然不出仕,但后代子孙都必须考得功名,吴浩生虽然才不到而立之年,有举人的功名在身,自称学生也是合理。
昨夜夜摇光就见过吴浩生,长得很清俊,文质彬彬,举止有度,一看就是读书人,却又没有读书人的刻板与柔弱,身上还有一股子正气。
“免礼。”温亭湛虚扶了一把。
吴浩生连忙招待夜摇光他们入座,亲自斟茶,打发了下人之后,才落落大方的问:“学生听闻下人禀报,温大人和温夫人此来是为家父之事。”
夜摇光当年还在白鹿书院就读,代表白鹿书院参加易赛就名声大噪,她和缘生观颇有渊源也是世家供知的事情,不少神乎其神的传言,再加上文赛之后更是被流传的人尽皆知。吴浩生昨夜其实就像去拜访温亭湛,但奈何在席间没有说话的机会,自己家里的事情也不能公而宣之于口,婚宴结束之后又已经夜深,吴浩生不好去打扰,他正琢磨着尽快挑个时候登门求助,却没有想到夜摇光和温亭湛亲自上门,委实惊喜不已。
“令尊之事,郝大人已经上报本官,内子对此事颇有些好奇,因而今日特意来一遭。”温亭湛淡淡的颔首。
“学生代家父拜谢温大人、温夫人。”等到了肯定的答案,吴浩生连忙再次行礼。
“先别忙着谢,我知道贵府先前就请了不少高人,但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我也未必能够行,还是先容我看看再说吧。”之前吴家请的人里面还有个夜摇光的老熟人,正是当年与永安王妃相遇。和她联手诛灭影子妖的卢方。
卢方当年修为就比筑基期的夜摇光高,十五年过去了,夜摇光已经进入了合体期,但是卢方却还在炼虚期,但卢方毕竟是散修,在同辈之中绝对也算是修为极快的一类。一个深谙奇门之道,又是炼虚期的高人,竟然都察觉不出吴家的怪异,夜摇光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
“不论夫人能否救家父于困境,夫人和大人特意上门,这份心意都值得学生感恩于心。”吴浩生很是动容和真挚的对夜摇光和温亭湛道,“夫人需要学生做些什么,只管吩咐。”
“你若是不忙,带着我先看一看贵府的府宅。”夜摇光决定先从宅院下手。虽然她知道前面来的人肯定都看过宅院了,基本上应该不存在问题,但这件事本就是蹊跷,夜摇光也不想大意,还是亲自看一圈再说。
“学生闲人一个,夫人和大人这边请。”吴浩生自然是亲自陪同夜摇光和温亭湛。
吴家的宅院只有夜摇光和温亭湛新居的五分之一,吴家有百年繁荣历史,但人丁一直不算旺盛,也不算单薄,每一代差不多都是二三个子女,到如今吴家从吴启佑到吴浩生的孩子,三代人住在家里,夜摇光一路上问了人口,加上远方投奔来的表亲,吴家的主子也就七个,下人二十多人,所以这个宅子住着不挤不宽,正好合适。
有吴浩生在一旁,夜摇光也不好飞来飞去,她也担心是有什么藏得深或是被什么遮掩的东西,因此花了半个时辰把吴家走了一遍,家宅上吴家完全没有问题,夜摇光最后去了吴启佑的住院,院子里也是没有任何阴气,且风水极佳。
最后问了吴浩生要了吴启佑的生辰八字,推演了一下也没有问题,这个时候被夜摇光放出去的金子也飞回了夜摇光的怀里:“师傅师傅,这宅子里干干净净。”
对着温亭湛无奈的摇了摇头,夜摇光是第一次这样毫无头绪。
“听闻令尊受了惊吓,身子不利爽,本官恰好略通歧黄之术。”既然不是妖魔鬼怪作祟,温亭湛觉得那必然是人为,那就得先去看看当事人,才能够寻到蛛丝马迹。
“怎敢劳动大人纡尊降贵。”吴浩生听了温亭湛的话,有些激动和期盼,但却又觉得唐突,虽然他们吴家有些名头,但温亭湛在文坛上的地位绝对高于吴启佑,加上吴启佑是一介布衣,而温亭湛身居高位,又是侯爷,吴浩生只能把话咽下去。
“居雅先生在苏州乐善好施,以身作则,培育出不少朝廷栋梁,本官略尽绵力是理所应当。”温亭湛温和的笑道,“再则令祖与家师乃是故交,算起来本官和令尊也算是同辈,令尊年长本官几岁,本官为令尊看诊也是无可厚非。”
“早闻温大人谦和持礼,令人如沐春风,有大儒之风,今日学生才有幸一见,温大人比之传闻之中更令学生折服。”吴浩生崇拜的说道,倒不是因为温亭湛是来给自己的亲生父亲看病,吴浩生才这样说,今日换了其他人,吴浩生对温亭湛的崇敬也会油然而生。
因为在吴浩生看来,温亭湛自己于文坛之中的建树已经是一呼百应,他们吴家的影响力,或许其他官员还会想要借助,那么温亭湛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所以温亭湛和夜摇光这一趟来,是真的没有可能对他们吴家有所图谋。
第1964章:干干净净
既然如此,温亭湛是因何而来?
吴浩生想破了脑袋,也觉得应该是温亭湛出于父亲的尊重和欣赏,还有父亲是苏州府的子民的缘故,毕竟温亭湛是江苏布政使,他执政江苏,父亲就算是他管辖之中的百姓。
温亭湛夫妻被吴浩生带到了吴启佑的屋子里,吴启佑刚刚喝了药并没有睡着,而是披着衣服临窗而立,看着窗外的小桥流水出神,听到动静便转过身来。
夜摇光还惊讶了一下,吴启佑已经四十五岁,保养得相当好一点都不显老,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完全不像吴浩生的父亲,更像是吴浩生的兄长。而且吴浩生长得清俊,但吴启佑绝对是一个美男子,即便是现在四十五岁,他依然一头青丝未束,一袭青衫显得身材提拔,剑眉朗目,若非有点疲倦的苍白病容,这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只不过夜摇光到底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因而她看了两眼,便礼貌的笑了笑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父亲,这是温大人和温夫人。”吴浩生连忙向父亲介绍。
“温大人。”吴启佑立刻上前行礼。
温亭湛及时的拦住:“先生不必多礼。”
“不敢不敢。”虽然顺势站起了身,但却连连躬身,“当不起大人一句先生。”
在这个时代,先生并不是只男子,而是对德高望重,或者老师,亦或者在某方面造诣高于自己之人的尊称。
吴启佑这辈子被许多人称之为先生,甚至有人送他居雅先生的雅称,都是对他在文坛之上的认可和称颂,他从来没有觉得担不起,但是在温亭湛面前,他也不是谦虚,更不是因为温亭湛的官位,而是他真的叹服温亭湛的文才,并不觉得自己才华在他之上。
“论年纪,先生算是我的父辈,论才学,先生的才学也是我辈典范,论德行,先生更是品格贵重。我称先生一句先生,先生实至名归。”温亭湛却劝道,“先生随性之人,何故拘泥一个称呼。”
吴启佑微微一怔,旋即失笑:“我不如大人多矣。”
没有接这客套的话,温亭湛在吴启佑的招待下落座,与吴启佑一个高几相隔,温亭湛道:“先生,我与内子此来,是为了先生遇上的怪事,听闻先生身子不适,恰好动些医理,先生不若让我把把脉。”
吴启佑也就不再拘泥,坦坦荡荡的伸出手腕:“有劳,有幸。”
指尖搭上吴启佑的脉搏,温亭湛仔细的诊脉之后,吴启佑除了忧思过重,睡眠不足有点体虚之外,完全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他一再的确诊,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先生的身体疲惫过度,须得好生歇息。”
听了之后,吴启佑摇头:“也不知是否我这心里放不下,亦或是距离月半只有两日,我总是能够听到梦里的呼喊,一日比一日哀婉,让我夜里都不敢闭眼。”
吴启佑的话让温亭湛看向夜摇光,夜摇光知道吴启佑肯定没有中毒亦或者被下了致幻的药,那就是没有人动手脚,可吴启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有吴启佑一个人看得到,那还能够解释吴启佑也许是得了一种了心理疾病,可偏偏吴启佑的学生也看到了。
再来府邸之前,夜摇光和温亭湛先去看了吴启佑的学生,从他的嘴里听到的话绝对不是虚言,对方虽然是个少年郎,但是个正派的读书人,若非记忆太深刻,只怕不会说这些忌讳之言。
想了想,夜摇光才开口:“吴先生,请恕我冒犯。”
“温夫人有话请直言。”吴启佑何等聪明的人,他已经知道夜摇光要问什么,“我也想早些将这事儿弄个水落石出,如今我府里人心惶惶,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已经是近半百之人,自是不放在心上,可家里的人不能遭了我连累。”
点了点头,看得出吴启佑是温亭湛口中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夜摇光也看了吴启佑的面相,他的面相显示他是个正直不阿的人:“其实类似于先生这等事,我遇到不少,可举凡都是鬼魅或者妖邪作祟,但这些不干净之物若是来过,必然是要留下痕迹,我方才将贵府的宅院看了一圈,实在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且贵府之人我所见到的都不曾沾染不净之物。因而我们夫妻怀疑也许是有人装神弄鬼,可要让先生致幻,必须使用药物,这药物过身就没有不留痕迹之理。方才夫君为先生诊脉,先生身子并无接触药物之象。如此一来,此时我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就只能反着来推。”
吴启佑颔首,他赞同夜摇光的话。
这番话夜摇光说来,就是给吴启佑心里准备,并且试探吴启佑的态度,吴启佑没有什么避讳之态,夜摇光就问了:“我想不论是妖鬼作乱,还是人作妖,必然是那女子与先生或多或少有关联。先生可认得那女子所喊之人?”
“那女子一直喊着十郎,我们吴家上下三代都没有排行到第十的子孙。”吴启佑也是纳闷不已,完全摸不到头脑,“我这个人没有多少长处,但这记忆力虽则比不上温大人两个时辰背下一卷案宗,但听过的声音便是遗忘,此刻繁复在脑中盘旋,我也能够想起,这声音我完全记不得是我熟识之人。”
夜摇光一直不错过吴启佑任何反应,确定吴启佑说的完全是实话。
“那先生可有红粉知己?”出于对吴启佑的尊重,夜摇光问的很婉转。
吴启佑很坦然的对夜摇光摇了摇头:“我这一生于女色之上尤为不看重,吴家是书香门第,之所以子嗣不丰,便是从曾祖之祖父,到我这一代甚至犬子,都不曾纳妾,也从不出入烟花之地,我少年时虽然喜游历山水,但从未单独出过门,都是和友人三五成群,当真是除了内子以外,再无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