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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凰     卦妃天下txt下载     卦妃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84章:款待

    “有劳大公子久候。”温亭湛也是客气的还礼。

    “早闻侯爷丰朗玉骨,万中无一,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惊为天人。”荣朔南的夫人也是一位极其貌美,典雅,贵气逼人却不失玲珑精致的女子,她的目光很礼貌性的看了温亭湛一眼,就落在夜摇光的身上,先见了礼,“似侯爷这般皎皎如月的男儿,也只有夫人这般风华才能够与之相配,二位往我们荣家大门口一站,可真是蓬荜生辉。”

    “大少夫人才是妙人,夸得人心里都甜了。”夜摇光也说的是实话,荣朔南的夫人不愧是荣家的嫡长媳,谈吐令人如沐春风,夸人的话完全没有逢迎的感觉,而只感觉到了真实。

    “我就喜欢说实话。”荣大少夫人说着就让开了路,“侯爷,夫人里边请。”

    温亭湛和夜摇光也没有客气,温亭湛当先一步迈入大门,夜摇光就跟在他的身侧。

    进了门绕过影壁,荣大少夫人就对夜摇光道:“爷们儿的事儿,我们就不参合,他们聊得都是半点趣味也无,我带夫人去见见祖母,在让我们荣家的姑娘来陪夫人说些女儿家的知心话。”

    荣朔南始终对着自己的妻子投以温柔的目光,看荣大少夫人这样的无拘无束,想来他们夫妻很恩爱,荣大少夫人在荣家地位不一般。

    夜摇光微微侧首看着温亭湛,温亭湛握着她的手,替她将珠钗垂落挂在发丝上的链子轻柔的放下来,声音温柔道:“去吧。”

    “侯爷真是不负重妻之名,侯爷只管放心,我把人带走,定然分毫不损的送到侯爷面前。”荣大少夫人笑着打趣道。

    “内子有三个月的身孕在身,还请大少夫人看顾些。”夜摇光的衣服宽大,根本看不出有身孕,温亭湛只好点明,而后细心叮嘱,“她素日里贪吃寒凉之物,望大少夫人多费些心。”

    “原来夫人是有喜了,真是恭喜侯爷,恭喜夫人,来年正好可以讨一杯麟儿酒。”荣大少夫人带着喜悦的笑,亲昵的执起夜摇光的手,“侯爷只管放心,今儿我绝不让任何寒凉之物到夫人的眼皮底下。”

    夜摇光暗暗的瞪了温亭湛一眼,就带着得体的笑容,和荣大少夫人离开,也许是知道夜摇光怀了身孕的缘故,荣大少夫人更加的小心周到,一直和她保持着一个较近的距离:“这当母亲真是一件喜乐又忧愁的事儿,我和景阅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今年和贵府的大公子一般大,次女正好九岁,这小魔头啊才五岁,可把人绕的头疼。”

    “孩子好动些身子健朗,心思多些是聪明。”夜摇光含笑回答。

    “夫人说的极是,别看我每日看到他头疼不已,他要是哪一日不这般跳脱我反而该担心。”荣大少夫人很赞同夜摇光的说法,做母亲也高兴有人说他的孩子身子骨好聪明,“难怪都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债。”

    “如此说来,我们也曾经是讨债鬼。”夜摇光低声笑着。

    荣大少夫人也是笑出了声,两人接下来说话就少了些客套,变得更加随意起来,多是聊着孩子。荣家的宅院的确够大,去拜见了荣家大夫人,也就是荣朔南的母亲之后,设宴的地方还不近,夜摇光想着荣大少夫人应该是打算陪着她看看荣家宅院的景致,却没有想到夜摇光怀了身孕,荣大少夫人只能特意叫了步撵,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可见荣家的宅院多大。

    设宴的地方叫做水莲亭,一迈过月亮门,就看到满池的浅黄色莲花,中秋前后开的正是最美的时刻,一盏盏宛如花灯飘浮在碧水之上,池塘里有大小不一的锦鲤游荡着,碧波飘荡。

    水塘之上是蜿蜒雕砌的石廊,中间是一个有篮球场那么大的阁楼,阁楼的四方都是拱桥连着石廊,可以从四个方向进入阁楼,阁楼将所有的门窗打开,仿佛一个亭子,内里铺着精美的地毯,候着恭敬的丫鬟,围着四方摆放着一个个长案,上面是瓜果点心茶盏。

    四方的桥上已经有不少青春貌美的姑娘或是凭栏逗鱼,或是两两相依闲聊,或是几个围在一起赏花,但看到夜摇光和荣大少夫人来了立刻都集中到了中间。

    “夫人请。”荣大少夫人让夜摇光先行。

    夜摇光颔首一笑,就在宜薇的搀扶下先一步迈上长廊,她已经听到了整个阁楼内小姑娘的惊叹声,只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们没有做出特别出格和失礼的行为。

    心里轻轻一笑,她终于明白温亭湛为何把她打扮得这么隆重,是知道荣家年轻貌美的姑娘不少,才让她来碾压,这家伙就这么自信,人家大户人家的姑娘还想倒贴他?

    “还不快见礼,一个个都傻愣着作甚?”夜摇光还真的把一群小姑娘给惊呆了,她们出生名门望族,什么样的绝色没有见过,但这样惊艳人心,华贵仿佛没有沾染一点俗世之气的,还是平生首见。

    “拜见夫人。”被荣大少夫人轻喝了一声,才纷纷反应过来,盈盈行礼。

    “不必多礼。”夜摇光温和的笑着,从姑娘们让开的路走到了主位,荣大少夫人亲自将她引到位置上,她案几上的东西果然和其他人不同,稍微有些寒凉的都不见踪影,但依然是摆满了精致的吃食。

    “这些都是家里未出阁的姑娘。”荣大少夫人,让她们分作了四批上前见礼,分别是四房屋子里的,一共十四个,小的从十二岁,大的到十七岁,真是环肥绿瘦,各有姿态,荣家的繁华可见一斑。

    好在温亭湛似乎早早就吩咐了幼离,幼离让宜宁和宜薇准备足了见面礼,但却是少了一份,夜摇光看着站在正中间,一袭水蓝色罗裙明显不是崭新,身材纤细,却长得格外灵动的少女,接到宜宁求救的目光。

    “这是二房昨儿才投奔而来的表姑娘玥环。”荣大少夫人单独介绍了一番,“父亲是曾是徐州知府邱丙子邱大人。”

第1786章:宣麟的侄儿

    原来是昨天才到荣家,难怪会遗漏,夜摇光从容不迫的笑着,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羊脂白玉镯,很坦诚的道:“不知贵府又添了娇客,少备了一份见面礼,这个镯子邱姑娘莫嫌弃。”

    邱玥环有些受宠若惊的亲自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眼中含着感激:“多谢夫人厚爱。”

    而后各自落座,中间的位置就空了下来,荣大少夫人请了不少人来表演技艺,有杂耍,有变戏法,有说书,夜摇光看得倒没有多少兴致,不过很捧场,不过其他姑娘们可是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就鼓掌喝彩。

    荣大少夫人很博学,也很善谈,时不时的和夜摇光说说话,一点也没有让夜摇光感觉到无聊,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小正太被送到荣大少夫人身旁,荣大少夫人对夜摇光道:“这是我的幼子,正是猫狗嫌的年纪。”

    “给夫人请安。”小小的孩子一板一眼的行礼,声音奶声奶气,而后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夜摇光。

    “令郎长得好生俊俏。”夜摇光看着他的容颜有些恍惚。

    “他啊,既不像我也不像他父亲,像他的堂舅。”荣大少夫人说着笑了,“说起来,还与侯爷和夫人有些渊源。”

    “令郎的堂舅是……”夜摇光的心微微一颤。

    “我是洛阳宣家的女儿,单名一个桐。”宣桐对夜摇光有些惆怅的笑了笑,“我的爹和现任宣家家住乃是堂兄弟,我们一枝一直和本家不甚亲近。早闻明光与你们亲近,但应当没有向你们提及过,都是上辈的恩怨。”

    起源于宣桐的祖父,他的祖父和宣麟的祖父乃是亲兄弟,其还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都是嫡妻,只不过宣桐的祖父乃是第一任妻子所生,而宣麟的祖父乃是继室所生,两人的年纪相差十六岁,后来宣家的家主在弥留之际把宣家交给了才十六岁的宣麟的祖父,长子自然是不能理解,愤而搬离宣家,两房人也至此开始疏远,到了宣麟这一代,因为宣麟体弱的缘故,更是和同辈的人见都没有见过,加之宣麟生性寡淡,想来都已经忘了这位堂妹。

    “你叫什么名儿?”夜摇光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了下来,甚至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这张小脸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真的很像很像宣麟的缩小版,看得夜摇光眼眶发酸,她到今日也不曾忘记,宣麟死在她怀里的画面。

    “我叫寻哥儿。”荣寻乖巧的回答。

    “今年五岁么?”夜摇光接着问。

    “五岁。”荣寻认真的掰着手指。

    夜摇光算了算他的生肖,宽大袖袍遮掩下的手一翻,一块雕琢着一只惟妙惟肖小老鼠的上好白玉老鼠的坠子就出现在她的掌心,已经用绳索挂好,夜摇光将手心摊开在荣寻的面前:“这个是姨母送给你的见面礼,你喜不喜欢?”

    “白老鼠好乖乖。”荣寻还以为它是活的,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

    “那姨母给你戴上?”夜摇光说着就将玉坠挂在荣寻的脖子上,掌心握着的坠子,垂在了他的胸前,才轻轻松了手,荣寻属牛,与牛成吉的乃是鼠,蛇,鸡,这块玉佩是她滋养过的法器,戴在身上可以消灾辟邪,“要记得时常戴着,它会庇佑你长高高。”

    荣寻低下头,握着手中的玉坠,端详了一会儿,才歪着头问:“它会让我变聪明么?”

    夜摇光不由笑得越发慈和:“寻哥儿本来就很聪明,不用变得更聪明。”

    “不,我要做最聪明的人。”荣寻却坚持着道,“我要超过爹爹,还要超过明睿侯爷。”

    夜摇光一愣:“为何要超过明睿侯爷呢?”

    “因为爹爹说侯爷是最聪明的人,只要我超过侯爷,那我就是最聪明的。”荣寻认真的说道。

    “好,寻哥儿努力,以后你一定能够超过他。”夜摇光鼓励道。

    荣寻一下子就扑到夜摇光的怀里:“姨母真好!”

    心啊,一下子就被这一扑给扑融化了,小孩子就是这样直接纯真,谁说他好,他就喜欢谁。

    “难得看到我们寻哥儿这么规矩的时候。”宣桐身侧的一个荣姑娘打趣。

    “是啊,也不知道谁昨儿才把我的脂粉拿走,说是要把灰兔变成白兔。”

    “还有我的袄子,也不知是谁说秋日冷,要给他的小木马穿上。”

    一下子每个人都好似能够抖出一件荣寻的糗事,把荣寻这个小人儿说的越来越羞臊,直往夜摇光的怀里钻,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抬起小脑袋:“你们,坏!”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给逗笑了,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呻吟声,突然夜摇光斜对面的一个姑娘张嘴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血喷溅得极远,夜摇光本能的伸手捂住了荣寻的眼睛。

    那姑娘站起身,指着夜摇光这边的一个姑娘,恶狠狠的瞪着她:“你……”

    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就倒下去,夜摇光指尖在荣寻的脖子上一点,将昏迷的荣寻推到宣桐的怀里,一个闪身将拉住了倒下去的姑娘,拦到了怀中,她迅速的运气灌入姑娘的体内。

    手中的银针立刻在这姑娘的身上游走,宣桐也反应过来,迅速的吩咐自己的人:“去请大夫,这里谁都不准走,夏荷去将爷请过来,看着七姑娘的桌子,不许任何人靠近!”

    宣桐的丫鬟都是手脚麻利,机灵的人,几乎是她的命令一出口,整个楼阁的秩序就维持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却一点也不乱。

    夜摇光收回了手中的针,就见到一群人用来,走到最前面的不是荣朔南,而是温亭湛,他大步走到夜摇光的身边,将站起身的夜摇光拦在怀里:“你可有事?”

    “我没事,别担心。”夜摇光安抚一下温亭湛,目光落在躺在地毯上被自己丫鬟抱在怀里的中毒女子,荣家的七姑娘,“我给她封住了血脉,你给她诊诊脉。”

第1787章:你夫君风华绝代?

    温亭湛掀袍蹲下身,三指搭在七姑娘的脉门上,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索性毒血吐出来不少,命算是保住了,至于中了何毒,一时半会儿还诊不出来,让大夫验一验这位姑娘吐出的毒血,她体内的毒已经被我夫人散出来,只需要开些清肠养胃的补药即可,今夜应该能够醒来。”

    “有劳侯爷。”荣朔南沉着的扫了在场的所有姑娘一眼,“让侯爷和夫人受惊,是我们招待不周,天色不早,侯爷与夫人不如先去饭堂用膳。”

    温亭湛微微一颔首,就有着荣朔南的亲信亲自带着离开,这是人家的家事儿,他们不好插手,更不好围观。

    荣家发生了差点和人命扯上关系的事情,气氛自然变得不一样,也不好若无其事的招待夜摇光和温亭湛,而且牵扯到他们家的家丑,温亭湛自然是用了午膳,就提出告辞。荣朔南没有挽留,亲自将他们送出荣家:“今日实在是失礼,望侯爷和夫人莫要见怪,改日在下再邀侯爷与夫人过府,设宴赔礼。”

    “大公子切莫介怀,世事无常是常有的事儿,不过是一场意外。”温亭湛客气的笑道,“改日,我再携夫人前来拜访,大公子想必还有诸多事情须得处理,便请止步,告辞。”

    夜摇光和温亭湛在荣朔南的目送之下上了他们自己的马车,别看两栋园子好似隔得很近,但两家的正门若是走路的话,少则要走小半个时辰。

    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望不到荣家的大门,夜摇光才将手搭在温亭湛的手掌里:“你都不知道,适才那姑娘中毒,倏地站起来,那手颤巍巍的指着我这边,我可是全身战意。”

    温亭湛低低的笑着,忍不住刮了刮夜摇光的鼻尖:“荣家百年士族,虽则我这才来苏州,来意我们都心知肚明,但也不至于拙劣到用这样的法子来嫁祸你,除非他们是想和我开战。”

    “那谁知道呢?”夜摇光嗔了温亭湛一眼,而后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也不知道谁是凶手。”

    对于这种事情,夜摇光还是有点好奇心的,不过人被她救回来,那定然不会对外说明,除非是人死了,外人才能够从荣家的处置知晓凶手是谁。

    “凶手不在楼阁里。”温亭湛挪了挪身子,让夜摇光靠的更舒服,“应当说,凶手不是任何一位姑娘,也不是那姑娘所指的人。”

    “你怎知?”夜摇光抬起头,下巴搁在他宽厚的肩膀,睁着大眼睛望着他,貌似他进去就给那姑娘诊诊脉,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知道凶手不在楼阁。

    “因为你夫君绝代风华。”温亭湛笑得志得意满。

    “说正经的!”夜摇光不满的拍了他一巴掌。

    “为夫是说正经的。”温亭湛正色道,“我进去之时,你正在给那位姑娘施针,这等危急时刻你敢出手,自然是有把握,如果是凶手,她应当极其的紧张,时刻不离的盯着你,恐防你将这位姑娘给救活,那她就无处可逃。但为夫进入阁楼时,每个小姑娘都是一双眼珠子直溜溜的落在为夫身上,若是凶手在这等情形下,还能够将女儿家的思慕装的惟妙惟肖,这等人物,绝对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大费周章杀一个人,她有足够的聪慧杀人于无形。”

    虽然,温亭湛进去的时候,一心都扑在夜摇光的身上,但随着荣朔南来的时候已经听宣桐的丫鬟将事情讲了个大概,人命攸关,自家夫人又出了手,自然是不能让自家夫人吃力不讨好,进去的时候他就在将所有人的神色反应扫了一遍。

    这点魅力温亭湛还是很自信。

    “臭美。”夜摇光嘴上损着,但也不得不承认温亭湛说的也没错,那个时候那种情形,凶手绝对没有心思去关心温亭湛长的俊不俊美,而是时刻将眼珠子戳在她这里才是,“你后面一句话又是何意?”

    “是你对我说,那七姑娘中了毒就站起身,指了你这边的某一个人。”温亭湛漆黑幽深的眼眸流转着珍珠般的华光,睿智得令夜摇光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化身小迷妹的目光微微仰着小脸看着他线条完美的侧颜,“今日这么多姑娘在场,凶手不应该不在场,若是出了差错误杀了其他人可如何是好?岂不是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引起了荣家的警觉,再无下手的机会?所以,凶手必然是在场,那既然不是其他姑娘,就只能是……”

    “七姑娘她自己!”夜摇光惊骇的总结出来,“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栽赃嫁祸一个人……”

    这不是闹着玩的,这位七姑娘绝对是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那毒是真的剧毒,七姑娘也是抱了必死之心,是有多大的仇怨,才能够让一个柔弱的女子,做出这样决绝的事情。

    “这世间,有很多东西在有些人看来超越了性命。”温亭湛揽住夜摇光的肩膀,“这位七姑娘只怕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有这么多人当见证的机会,来用她的性命达到她的目的,如此决绝狠厉,想来她其他东西已经安排的极其妥帖,不出意外被她嫁祸的人是跑不了。”

    “你能够看出来,难得容大少爷看不出来?”夜摇光偏头道,“我觉得荣朔南是个深藏不漏的人,我记得闻游讲过,他幼时也是个才智过人的。”

    “看得出来又如何?证据呢?”温亭湛低声笑着,“正如你所言,那毒是剧毒,难道要荣家仅凭猜测就去质疑七姑娘命都不要的吞毒?”

    “荣家可以查……”夜摇光的话到一半就打住了,她想到了方才七姑娘给她见礼的时候,镇定自如完全没有要做这样事情的紧张和不安,可见她的决心多大,所有的事情她定然在心里推演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定会让她要栽赃的人百口莫辩,想到这里夜摇光苦笑,“或许,她醒来只怕要怨我多管闲事……”

第1788章:只有更无耻

    她一心想着救人,却没有想到她要救的人是一心求死,以生命为代价去成全她想成全的,得到她要得到的,现在这个姑娘被她救活了,她的目的只怕要达不到,还凭白遭了一场罪。

    “她若因此怨你,这等人活着也是占地儿。”温亭湛眸底渗出幽冷的光。

    感觉到温亭湛身上戾气,夜摇光连忙抓紧他的手:“好了,我就这么一说,何至于让你这般介怀,人家姑娘日后会如何是她的事儿。对了,你到底来荣家做什么?”

    “做好人。”温亭湛收敛情绪,故意吊夜摇光的胃口,在夜摇光越发不善的目光下,才乖乖的开口,“来告诉荣国公,荣利用阿芙蓉谋利之事。”

    “你来告诉荣国公这事儿?你这不是拖儿子后腿么?”夜摇光颦眉不解。

    “昨儿,开阳便来了信,山东布政使今儿一早就会去济宁知府府邸搜查,这会儿只怕已经捅了出来,至于松江府那边,开阳也已经安排好,都是今儿动手。”温亭湛晕染着笑意的目光落在夜摇光的身上。

    夜摇光回味过来,用一种叹为观止的目光看着温亭湛:“阿湛,在你这里,真的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

    事情都已经捂不住了,温亭湛趁着荣家还没有收到消息之前,将这件事情捅到荣家,荣家得承温亭湛这个人情,对温亭湛示警心怀感激,但其实他们已经救不了荣利。她家夫君,总是这样,把人家坑的死死的,然后让人家对他感恩戴德。

    “又编排为夫,这叫物尽其用。”温亭湛义正言辞的更正,“这可是夫人觉着我这般对山东布政使实在是有些不仗义,我深刻反思之后,深以为然,因而痛定思痛,决心洗心革面,将他捞出泥沼,不让他太难做。”

    夜摇光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她已经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温亭湛:“你这个时候告诉荣家,荣家也保不住荣利,等到他们接到荣利的求救信,最有可能做的就是大义灭亲。不管荣家到底有没有其他人参与,都会将荣利撇得干干净净,至少没有让荣家蒙上阿芙蓉这等忤逆犯上之物的污名,荣家定然会感激于你的提醒,这事儿也一定会告诉陛下,你这一举动也把陛下给讨好了。”

    “而山东布政使,他自然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只怕现在还在战战兢兢,为了耍一耍官威,一不小心把荣家给得罪,又让陛下脸上无光。但你这一招,让荣家及时的摆脱,这场风波也将会因此,波及不到他的身上,事后他一定会纳闷,就会去查,到时候知道是你救了他,纵使是无心施恩,如果他又正好想要搭你这条船,肯定会顺势走上来。”分析完,夜摇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温亭湛,“不知道我分析的到不到位?我亲爱的夫君。”

    转头就在夜摇光的嘴上偷亲一口,温亭湛孩子气的因为偷袭成功而笑得心满意足:“夫人越发的精明,可这事儿并非仅止于此,既然是大餐,总要再多点好处。”

    “还有?”夜摇光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忽略什么地方啊。

    “第一,为夫是要试探荣家。”温亭湛把玩着夜摇光的手指,轻声道,“你我都不知道为何荣家不想造反,却又不满足于陛下给他们的恩宠,非要把江南搅得乌烟瘴气。我今儿将阿芙蓉事件告诉他们,就是想看看这到底是荣利一个人的心思,还是荣家都知情亦或是荣家授意。现下倒是可以笃定,这事儿荣国公包括荣朔南并不知情。”

    “第二,是为了谋得江浙布政使一职。”温亭湛接着道,“现如今所有的任命都已经下来,已经不好调动,于情于理陛下让我兼任是最佳选择,但我得让陛下知道我的态度。”

    “什么态度?”夜摇光疑惑。

    “就是我不会急功近利,以权势相压构害荣家。”温亭湛目光幽深,“阿芙蓉的事件,如果我要动手脚,绝对不会让它现在爆发出来,我会将它压住,再让它怦然爆发,势如火山崩裂,无人能够挡,也无人能够收拾残局,一举将荣家打的永无翻身的泥沼里。陛下心里比谁都想知道荣家到底是为什么,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对荣家不公,挖不出他想知道的缘由。我便用阿芙蓉的事情告诉陛下,荣家犯了什么罪就担什么过,我绝不会给他们冠以莫须有的罪名。如此,陛下才会放心的将大权交给我,让我无所顾忌的去查!”

    “原来如此……”夜摇光这才恍然大悟,而后怅然,“我以为我的目光已经越来越靠近你,但事实总是这么无情的让我看明白,我永远看不到你那么深远。”

    “你无需那般费心的眺望。”温亭湛在她的发丝中落下一吻,“我会将这世间最美的一切呈现在你的眼前,那些不堪的,复杂的就先让我扫干净。”

    愿你目及处,天清地明,纵使繁华尽处,依然花团锦簇;哪怕盛世谢幕,也只记得歌平生舞。

    窝在温亭湛的怀里,夜摇光也不纠结这些,人各有所长,他们在彼此的融入,彼此追逐,及不上就及不上,忽而想到了荣寻,夜摇光抓着温亭湛的手一紧:“阿湛,你一定查过荣家的成员,你知道荣朔南的妻子么?你可有见过荣朔南的幼子?你和明光那般知心,他有没有提及过宣家都有些什么人?”

    “你说荣大少夫人?”温亭湛自然是知道她的身份,“明光以往提到过宣家分两枝,有个堂妹嫁入荣家,我知道是荣大少夫人。荣寻是他们的幼子,但未曾见过。”

    方才在进入阁楼的时候,温亭湛的目光都停留在几位姑娘的反应,知道宣桐的怀里有个孩子,却没有细看。

    “改天你一定要见一见,他才五岁,但他和明光实在是太像了,现在这么小就已经酷似,待他长大,只怕要像开阳如你一般相似。”夜摇光激动的说道。

第1789章:水色桃夭

    “好好好,改日我一定去见一见。”马车停了下来,温亭湛应了一句,就下了马车带着夜摇光回了宅子里。

    “你不去衙门么?”夜摇光好奇的问。

    “为夫现如今可不是知府,需要每日坐衙。”温亭湛拉着她完屋子里走,“需要为夫处理的事务,都可以在家中处理,为夫有更多时间来陪你。”

    温亭湛之所以把青海的事情搞得那么大,自然是希望功绩不可抹杀,想要尽快的升任布政使。作为一省一把手在本朝权利大不说,也更加的自由,布政使司基本是不会有人来告状伸冤,这事儿都是苏州知府的事情,而知府也搞不定的刑事案件,送也是送到提刑按察使司手里,若是有暴乱第一个找的也是都指挥使司。

    布政使的职责:指派政务、法令宣达到各府、厅、州、县。督促其贯彻实施;管理府、州等各级官员,按期发放俸禄,考核政绩,上报朝廷;负责征收全省各地赋税,负责财政收支。统计全省各府户籍、税役、民数、田数等民事内容

    这些事儿,在府衙办公也行,在家里也可,朝廷也是没有强制的要求。但如果每日都在布政使司,出了纰漏自然罪过要比不在要轻。

    “你别把我当做一个离不得夫君的小女人。”夜摇光有些愧疚,“阿湛,我不想你为了我耽搁你的事业。男人便是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也是要有事业才更有魅力。”

    “为夫何时为了妻儿不务正业过?”温亭湛笑着反问。

    这样的事儿还少吗?夜摇光都不想吐槽,只不过每次都被你又力挽狂澜将自己的事情摆平了而已,算了,既然你这么乐此不彼的要自己劳累,我才不心疼你!

    白了温亭湛一眼,夜摇光就转身往屋子里走了:“你就算要在宅子里办公,也得见一见你的属官吧?虽然他们是你的下属,我知道你仅凭叶辅沿和卫荆的调查就知道他们的为人,但也得让他们知道你是看重他们的不是?别让人家为你办事战战兢兢。”

    “夫人教训的是,为夫这就去吩咐叶辅沿挑个时候,通知他们见个面。”温亭湛一副受教的模样,温和的点头答应。

    夜摇光细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让你贫。”

    走了一会儿,夜摇光顿住脚:“阿湛,我要搬个院子。”

    “怎么了?”温亭湛连忙紧张的问,他可没有忘记闻游姑姑那事的时候,夜摇光说过有些方位也是和人相克,以为是风水问题。

    “你别紧张啊。”看着温亭湛一副如临大敌样子,夜摇光不由好笑,“我只是嫌我们现在住的院子太远,你看从大门口走到院子得走小半个时辰,我也不喜欢在自己家里还要坐轿子,也不好在家里飞来飞去,我们选择渊长阁住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前面那两架小桥拆了,在门口湖里放上竹筏,顺水而上就可以到我们的院子,多有情调啊。”

    温亭湛抿唇一笑,拉着夜摇光就快步去了他们现在住的院子书房,将他们园子的格局全貌图,局部图一一展开给夜摇光看:“我们的园子肯定是要动工的,你看看你想怎么改动。”

    让夜摇光坐到一旁放置着方几的黄花梨卷草纹藤心罗汉床上细看,自己则是展开一张局部图,研磨开始勾画。

    室内清香袅袅,唯有翻动纸卷的声音偶尔响起,夜摇光看完之后,不由取出罗盘,仔细的算过每一个方位,从温亭湛那里抢了一支笔,冲他扬眉笑了笑,就低着头开始批注。

    温亭湛无奈而又纵容的笑了笑,将自己的砚台磨好了足够的墨端到夜摇光的旁边,重新拿了一个砚台磨墨,他依然比夜摇光快,等他画好图,将上面的墨迹晾干,带着走到夜摇光的面前时,夜摇光也搁下了笔。

    扭头看着走过来的温亭湛:“看,这就是我的改动,除了我说的那几座桥,基本不用太大的改动,其他东西都是根据风水格局来增减,暂时先这般,等我改日将整个园子亲自走一遍之后,再看看是否需要增补。”

    温亭湛对这些堪舆的词儿只知其意,不明其理,就随意的看了一眼,就把他画好的东西放在夜摇光的面前:“水色桃夭。”

    温亭湛画的不是现有的模样,而是以后的模样,用的是水墨风,没有任何色彩,但夜摇光能够看到一片小山的中间,四周都是湖水,中间是一栋精致的花楼,这是水上楼阁啊,四周都种着桃花,如果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

    想想都觉得好美。

    “这匹小山的位置很好,在园子偏一端尽头,正好可以做七星阵的阵眼,到时候我就把那水晶球安置在这里。”夜摇光对温亭湛道。

    “夫人若是没有旁的指点,我可就让叶辅沿派人请工匠着手布置了。”温亭湛是想问一问夜摇光,需不需要在风水上有改动的。

    “阿湛,桃花树就种八十一棵吧。”夜摇光又拿起笔,看了看图纸,想了想在上面按照自己的想法圈了大致八十一个位置,“我想在水色桃夭内再配置一个五格大阵,须得以八十一灵动数来相辅相成。”

    “八十一棵也正好不疏不密。”温亭湛看了看点了点头,“你回屋去歇息一番,我这就去吩咐下去,让他们早些着手去办,桃花就移植,明年三月就正好可以开花。”

    “好。”夜摇光弯眼一笑,也的确有些困了,伸了个懒腰就房里午歇。

    修改的稿图出来之后,温亭湛的人就行动很快,每天他们的园子都有人进进出出,而这望荣街因为等闲人不会路过,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宅子大的好处就是,动工完全影响不到夜摇光。

    温亭湛也抽了个时间特意请了一桌酒席,把布政使官署的人全部请来吃了个饭。

    就在这饭局过后的次日,陛下又一封震惊朝野的圣旨下达。

第1790章:权势滔天

    圣旨很长,但大体的意思只有一个,江浙布政使荣利身染恶疾,无心政事,陛下勒令他回荣家调养,令江苏布政使温亭湛身兼江浙布政使。

    圣旨一出,整个朝廷都炸开锅了,当初温亭湛以西宁知府肩负青海政权,可以说是临危受命,且马上就是三年考绩,也兼任不了多久,青海又是个敏感原本没有布政使的地方,陛下一时间想不到如何安排,这样做也就没有多少人有意见。

    可现在不同,刚刚才考绩完毕,许多地方的官员都还没有走马上任,完全可以再调动一位得力干将去接替荣利,温亭湛今年才二十四岁,这一路飞升已经快得令人惊恐。他在青海做得漂亮,无人敢否认,所以他升任布政使纵使有人酸,也只能叹服别人有能耐。

    可温亭湛这才刚刚上任苏州,就让他身兼两省政权,整个江南就差一些边边角角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只怕总督见到他都得礼让三分,而且从来没有身兼两省的先例,言官们纷纷纳谏,朝廷每天为这件事争执的面红耳赤,有支持温亭湛的,有反对的。

    但不论他们怎么争执,这道圣旨还是安安稳稳传到了江南,传到了温亭湛的手里。

    对于朝廷上的反对声音,兴华帝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任在朕,罢也在朕。诸卿何不静观,且看一看温允禾能不能胜任,若是他一人可行,又何须再浪费一位治国之才挤入江浙?若是哪位爱卿敢作保,所举荐之人定比温允禾身兼而绩优,便递上奏疏与朕。”

    这下子,朝廷都安静了,谁也不敢去担保。实在是温亭湛这一路行来,从科考的案首、解元、会员、文武双状元,到在帝都破奇案缴贼赃充裕国库,监军水师收复琉球,再到青海服黄坚,扫吐蕃,慑蒙古,擒南久王势如破竹,根本没有载过跟头,留下的全然是一片赞誉。

    尤其是百姓的赞誉,青海现在还有歌谣传颂温亭湛。

    温亭湛这个人,生来就好似做什么都无往不利,即便是身兼,他们也不敢担保还有人能够超越他。而且温亭湛足智多谋,这会儿他们搅了局让温亭湛失了江浙的管理权,举荐一个人上前,难保温亭湛不会怀恨在心,到时候动动手脚让人变成第二个荣利,那举荐之人岂不是自己挖坑跳,他们仅能够咬住的就是史无前例。

    又被兴华帝一句话驳回:“温允禾四元及第也是史无前例。”

    于是温亭湛就这么华丽丽的又开了一个先河,身兼两省布政使,手握两省政权,现在说一句权势滔天都已经不为过,尽管中书令统御百官,但到了地方上,也未必能够使得动两省的力量。

    布政使的自由度较高,兴华帝特许他自己选择办公地点,温亭湛自然是选择了距离荣家最近的苏州:“日后夫人要去何处,只需要提前知会一声,为夫都能够随时跟从。”

    在青海的时候,他必须每日坐衙,且假期有限,好几次和夜摇光出去都是偷偷摸摸,还让古灸帮他装了几次病号遮掩,还有两次被迫和夜摇光分开。

    现在不一样,他可以正大光明的陪着夜摇光去任何地方,只需要把两处打点好,就能够轻易的遮掩他玩忽职守的事实。

    “我现在这个样子,能跑哪儿去?”夜摇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看看她的肚子,过了三个月就像吹了气一般迅速的鼓了起来,“等他们两出生,这么小我哪里舍得丢下他们?”

    至少三五年,夜摇光觉得她要安分一些。

    “那也无妨,为夫就陪着摇摇教养逗弄两个孩子也好。”温亭湛只是觉得现在松快很多。

    权势越大意味着责任越重,但那都是不会用人的人才会觉得喘不过气,早在谋划之初,派遣到两江的官员,温亭湛就动了手脚,什么性格,有什么把柄,全都了然于心。乖乖的听话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非要自寻死路,温亭湛也不介意成全他们。

    都说新官上任要放三把火,让下面的人知道新大人的厉害。温亭湛也是不能免俗,但他和旁人不一样,他不拿任何人开刀,而是在他接到江浙布政使任命之后,他迅速的对两省就两省的民情,下达了一系列的政令,一下子把刚刚上任的两江各地大小官员忙得像陀螺,也来不及放他们自己的那三把火。

    要知道布政使有一项特权,那就是对所辖之地各级官员考评,他们的政绩都在温亭湛一句话,加上温亭湛这猛如烈火的势头,都是卯足劲想要在温亭湛的面前表现,对于温亭湛的政令那是一点反对声音都没有。

    最最过分的还是,由于温亭湛身兼两省,两个省份的各级官员还由此起了攀比心,至于这攀比心是怎么引导出来的,夜摇光狐疑的看着温芝麻馅儿的包子,鬼才相信和他没有关系。直接导致了两省官员的积极性更大,皆是干劲儿十足。

    于是乎,温亭湛就更加轻松啦。

    每日都在府邸里批批改改,然后令人送出去,大把的时间和夜摇光闲庭散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带着妻子将整个园子走了一遍。

    “我觉得,你若为皇,定然也是个最清闲之君。”夜摇光不由感慨。

    聪明人就是厉害,办什么事儿都是事半功倍,轻轻松松。温亭湛清闲的让夜摇光都嫉妒!

    “为夫这是早有谋划,提前做足了功课。”温亭湛好笑道。

    他在青海决定要到江南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大部分暗卫送到了江南,也不去查那些官僚,左不过他来之后都要大洗牌,摸得全是民情,这些政令在知晓各地民情之后,就在他的脑子里形成,现在就每日抽时间将之写出来,下达各州各府各县就是。

    “就好比,读书人若是提前温习了先生要上的课业,不懂而铭记,到了先生上课之际,自然是一点就通。”温亭湛打了一个简单的比方。

第1791章:眉骨有凶光

    “是是是,你最高瞻远睹。”夜摇光点头如蒜捣,而后不满的看向他,“说起读书人,你竟然让儿子直接从松江府去白鹿书院,也不回来看看我。”

    “原本七月便应当去书院报到。”温亭湛早有准备,“开阳是因着我让他多实践才特意托了我的关系,给山长打了招呼,让他晚些时候再去,若是他再不去,就又碰上农忙休假,这一耽搁岂不是要九月才去书院?只怕对他名声不好。”

    “你说什么都对。”夜摇光斜了他一眼,目光一转“说起农忙,阿湛我们在水色桃夭外面的山开辟出几亩田地可好?我们亲自种田种地,日后农忙休假,也带着儿女亲自去体验一下农户的艰辛,免得他们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夫人说什么都好。”温亭湛学着夜摇光的语气。

    “好啊,你敢打趣我……”

    “侯爷,夫人,荣家二爷夫妻携荣七姑娘登门。”夜摇光正要和温亭湛大闹,外面传来了王森的声音。

    “这是上门……”夜摇光有些弄不明白他们的来意。

    “自然是致谢。”温亭湛扬眉,对王森吩咐道,“将客人请到碧波阁,好生招待。”

    两人在家中都穿得很随意,这样见客很失礼,虽然他们都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可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下,夜摇光和温亭湛都回房换了件衣裳,也没有多精心打扮,就相携去了碧波阁。

    碧波阁,是因为临水而建,水色青碧,倒影的阁楼在水中微风轻抚之下柔柔波动而得名。阁内两面墙,前后是大门,后面的大门打开是阳台美人靠,坐在那里可以看到外面一条碧水蜿蜒如带飘过,清雅幽静,环境优美。

    夜摇光终于看到了曾经的江浙布政使荣利,他四旬出头,留着山羊胡,体型微胖,却也没有满面油光,面色有些颓败,他的夫人也是个并没有多出色,但看着很端庄的妇人,那位七姑娘青葱岁月,长得也是极其秀丽,尤其那双杏目格外有神。

    “侯爷。”见到温亭湛和夜摇光相携而来,三人站起身见礼,“夫人。”

    “荣二爷请坐。”温亭湛抬了抬手,就招呼着他们落座,“荣二爷身子恢复的如何?”

    “多谢侯爷关怀,荣某身子见好。”荣利怎么着也是做到了布政使的人,很快就一副官场做派,面上带着感激之色,“荣二此次前来是为了答谢侯爷援手之情。”

    说着就把一份帖子递给温亭湛:“小小心意,还望侯爷笑纳。”

    温亭湛也没有看,但却没有拒绝:“荣二爷客气了。”

    “侯爷的救命之恩,荣二铭感于心。”尽管荣家怀疑这件事就是温亭湛一手导演,可没有证据,温亭湛的及时送信,的的确确救了他的性命,若非荣家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做出了相应的措施,等到他的求救信到了荣家,只怕他只有被舍弃的份儿,“侯爷和夫人不但于荣二有恩,还救了荣二的侄女,七丫头乃是三房嫡女,三弟被外放在外,无法亲自带着七丫头来向侯爷与夫人表达谢意,荣二就代替三弟将七丫头一并带来。”

    “沫淋见过侯爷,见过夫人。”荣沫淋站起身端端正正的行礼,而后端起了面前的茶水,“以茶代酒,谢夫人和侯爷救命之恩。”

    夜摇光端起茶水,笑着喝下去,算是接受她的谢意,放下茶盏之后开口道:“七姑娘,日后可要多当心,人的性命最是脆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伤得可是至亲之人。”

    荣漪淋身子僵了僵,才又是一福身:“沫淋谨记夫人教导。”

    看得出来这不是敷衍,而是诚恳的态度,夜摇光想这姑娘应该是鬼门关走了一遭才想明白了,能够想明白就好,

    夜摇光伸手亲自将她搀扶起来,荣沫淋也是抬眼对着夜摇光感激一笑,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女孩子,夜摇光便看了看她的面相,只一眼,目光就是一凝,但情绪稍纵即逝,除了温亭湛没有任何人捕捉得到。

    她的面色依然温和,仿佛拉着荣沫淋闲话家常一般:“你这次遇险想必把家人都吓坏了,你的弟弟尚且年幼,可有惊着他?”

    荣沫淋有些诧异,她记得夜摇光那日一直在女客这边,自己的弟弟去了私塾,应该是没有见到过,当然大户人家都有查别人家的人口习惯,但这种事从来不宣之于口:“夫人是如何得知,沫淋有个弟弟?”

    “难道你们家便无人知晓我懂些奇门异术?我看了你的面相。”夜摇光轻笑道,“你七岁丧母,你有一兄一弟,你哥哥应该在近两年病故了对么?”

    荣沫淋的眼底有水光一闪而过,但是她很快就恢复镇定:“夫人说的极是,我那日的确把风哥儿吓得不轻,他现在整日守着我,就怕我有个闪失,但其实只是府中下人手脚不干净,祸及了主子,并无人要伤害我,可他就是不放心。”

    “你们姐弟情深。”夜摇光略带些艳羡的口吻,她抓住荣沫淋的手轻轻的捏了捏,“我自幼就是不知爹娘的弃儿,也想有个兄弟姐妹,平日里形影不离的多处处,我家阿湛不喜欢菊花,有个兄弟陪我看尽菊花傲骨该有多好啊。”

    荣沫淋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她抬眼看着夜摇光,这个美的让人迷眼的女子,她眼底的意味深长让她的心口一紧,她试探性的回答:“那我比夫人幸运,风哥儿还说今年要陪我赏菊。”

    “那就多看看,每一年的菊花都不一样,错过了可是一生的遗憾。”夜摇光笃定的回答。

    荣沫淋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的对夜摇光的行了行礼:“夫人说是,沫淋记下了。”

    知道将荣家的人送走,夜摇光才轻叹:“是个聪明的姑娘。”

    “摇摇,又在做好人了。”温亭湛将妻子揽入怀中,在她脸上爱怜的亲一口。

    眉骨代表着兄弟姐妹,荣沫淋的眉骨出现了凶光,她唯一的弟弟即将遭难,只要能够躲过九月,就能够自然化解,当着荣利的面夜摇光不能直言,才用这么隐晦的话提醒。

第1793章:乾阳夫妻到苏州

    荣利登门道谢之后,夜摇光也没有刻意的去关注荣家,九月底的时候,荣家还没有办丧事的消息传出来,眼看着菊花已经要过了花期,夜摇光就知道荣沫淋是谨记自己的话,真的让她弟弟度过了一场劫难。

    “摇摇收拾一番,我们后日去一趟温州。”这日,温亭湛外出一趟回来之后对夜摇光道。

    “去温州?可是江浙发生什么事儿了?”夜摇光随口一问。

    “倒没有大事儿发生,但我在苏州已经两个月,虽则我择了苏州办公,可怎么也得去温州露个面。”温州是江浙布政使司坐落的地方,也是江浙极其繁华的一座府城,“趁着如今天凉而不寒,你的月份也不算太大,我们先去一趟。”

    夜摇光也觉得是应该去一趟温州,遇上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她的芥子里,日常都备着他们需要用的东西和衣物。

    “小阳夫人带着小小他们已经从帝都出发,算算路程,他们应该明日就到了,我们再多等一日。”乾阳不想吓到妻子,也想路上多玩玩,他们如普通人一样一路从帝都游玩到苏州。

    “咦,桑和耀星去哪儿了?”夜摇光自从来了苏州接到过桑·姬朽的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他们两的音讯,还以为和小阳他们一块儿来,听温亭湛的意思,他们没有一路。

    “等小阳来了问问便知,你若是实在担忧,让小乖乖传封信也行。”温亭湛道。

    夜摇光摇了摇头:“左不过明日小阳便来了,不急于一时。”

    一天的时间,夜摇光还是可以等。

    “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温亭湛轻咳了两声,“士睿府中添了三个有身子的姬妾。”

    “三个!”夜摇光震惊,那岂不是加上喻清袭就是四个了?呆呆的眨了眨眼睛,“这下总应该有个儿子了吧……”

    四个孩子,怎么着也应该有个男孩才是,如果四个都是女孩,那真是夜摇光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这种事情,温亭湛也预测掌握不了。

    一整天,夜摇光都在消化这个事儿,萧士睿的几个侍妾是六月的时候入府,到现在也就四个月的时间,能够诊出喜脉,怎么着也应该有两个月的月份,这家伙倒是挺能耐的。

    知道第二日上午,乾阳和褚绯颖还有小小一块到来,让她没有时间想这些琐事。

    “师傅,师傅,你的肚子好大。”明明三个月前和师傅分开的时候,师傅的肚子还什么变化都没有,这才三个月师傅的肚子就大的好像怀了八个月一样遮都遮不住,褚绯颖忍不住伸手贴在夜摇光隆起的肚子上。

    “因为怀的是两个。”夜摇光的笑容里全然是属于母亲的柔和。

    “双生子啊。”褚绯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落在夜摇光的肚子上,然后直勾勾的看着乾阳。

    乾阳不知道是变得聪明了一点,还是特别了解褚绯颖的缘故,摇头如拨浪鼓:“我不要。”

    褚绯颖的目光一瞪:“你说什么!”

    “我……”乾阳一脸委屈,求助的看着夜摇光。

    他就是不要生孩子,小孩子一点也不可爱,整天哭哭啼啼,还重不得碰不得。

    夜摇光没有想到乾阳对小孩子也是一幅避之不及的模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当着褚绯颖的面,夜摇光也不好问,只能对褚绯颖说道:“小阳他吞了一种至阳之气,你和小阳也许三五年都不能有孩子。”

    “原来是这样啊。”褚绯颖的面色才好看些,“那就多等几年,师傅生了孩子,我来看顾。”

    看得出褚绯颖也是个喜欢小孩子的姑娘,夜摇光眉眼染上笑意:“好。”

    “不好!”乾阳瘪着嘴。

    “你说什么?”褚绯颖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那你去看顾师傅的孩子,谁来陪我?”乾阳理直气壮的质问。

    褚绯颖:……

    好丢人啊,夫君太纯真也不是什么好事,当着师傅的面就这样说,也不会含蓄点。

    褚绯颖实在是不想丢人,拽着乾阳就问:“师傅,我们住哪儿?”

    德把他拽回去上上教育课。

    “没有给你们选院子,府邸的院子太多,你们自个儿去看,喜欢哪一个就住哪一个。”夜摇光也是有选择困难症,索性就由着他们来了直接去选,“小阳,你想今晚有住的地儿,就带小颖上面去看一圈。”

    用走着是不成的。

    “好啊好啊,”乾阳的眼睛就差点笑出花儿来,招呼都不打一声,一下子揽着褚绯颖的腰就飞了上去,吓得褚绯颖还忍不住发出一阵尖叫,引来不少下人的注意。

    “你能不能做事不要这般毛毛躁躁!”褚绯颖一边拍打着乾阳一边抱怨。

    “嘿嘿……”乾阳就回了一个笑容,足尖在长廊的瓦片上一点,就揽着褚绯颖飞远。

    夜摇光这才转过身看着小小,因为修炼的缘故,小小已经恢复到正常少女的纤细苗条,加之夜摇光让她好生的学习,她又是个懂得抓住机会,吃得了苦的人,现在看着就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

    “师傅,我已经筑基了。”小小对夜摇光腼腆的说道,“以后师傅去哪儿,我能不能像宜薇姐姐她们一样都跟着师傅?我学会了好多东西,我可以听师傅的指派和使唤。”

    揉了揉小小的头,看着她害怕被拒绝的小心目光,夜摇光轻轻的点头:“好,以后都带着你。”

    正好幼离他们越来越分不开身,以前不带小小,是因为她懂得太少,行为举止也是有问题,夜摇光倒不是害怕丢人,而是小小内心有些封闭和自闭,夜摇光怕她在外面受到白眼会心里过不去坎,偏生她又不是一个很懂开解别人的人,只能先让小小在她的羽翼下先成长起来,然后再带她多出去见见世面,开阔心境。

    “师傅真好。”小小不由依恋的靠在夜摇光的肩膀,仿佛孩子赖着母亲。

第1794章:为幼离父亲翻案

    “师傅师傅,我们要住小町水榭。”飞了一圈的褚绯颖还没有落地就高喊着,到了地上,就黏上来,“小町水榭,和师傅的院子隔水相望。”

    “小小也去选吧。”夜摇光对小小说着,对宜薇使了个眼色,宜薇就下去派人布置褚绯颖他们选好的宅院。

    “好,师傅。”

    最后小小选择了距离夜摇光宅院最近的一个小院子,她本来就是一个人,那院子也够,夜摇光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人陪着她,让她自己去看要怎么布置直接吩咐就是。

    安顿好了他们,已经是下午,夜间的时候温亭湛才出来,这几日他每日都去衙门,夜摇光也不问什么,晚上吃了晚上,温亭湛就说:“明儿我和你们师傅要去一趟温州,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才归。”

    “我也要去。”乾阳连忙表态。

    温亭湛却摇头:“你得在府里守着。”

    乾阳小脸都垮了,眼巴巴的望着夜摇光:“师傅……”

    “留你下来是为了你师傅。”温亭湛细心的对乾阳道,“我们这园子还未建好,每日进进出出,江南名门望族极多,想要对付我之人不少,担心他们用些世俗之外的手段,在宅子里动手脚。届时要让你师傅费神,她现在怀着身子,回来就是七八个月的月份,你忍心她操劳?”

    如果不是为了等乾阳,温亭湛早就带着夜摇光去了温州。

    乾阳摇头如拨浪鼓。

    温亭湛就接着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看着我们的家。”

    乾阳正要点头,顿住了想了会儿:“师傅把金子留下来看家,我和你们去温州。”

    “啥?”一旁在旁边犹自啃着一个鸡腿的金子顿时怒目直视,“你能像我一样变得这么小,藏在师傅的袖子里么?”

    说着,金子就变成只有巴掌大,见乾阳不高兴的摇头,金子越发的神气:“你有我的本事么?”

    乾阳看了看小不点的金子,在看了看大块头的自己,最终还是得承认他在很多方面比不上金子。

    金子更加不可一世了:“既然如此,自然是我跟着师傅出门,你看家!”

    “你有我的好运吗?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帮师傅夺宝吗?”乾阳不服气的反驳两句。

    金子呆了呆,最后变大一点,将它扔掉的鸡腿抓起来低头继续啃。

    看到自己把金子给搞定,乾阳又眼巴巴的看着夜摇光。

    夜摇光心里好笑:“你留在府里看家。我和阿湛不是去抢东西,用不上你。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媳妇,多陪陪你媳妇,苏州很多好玩的地方,以你的脚程,一日要去江苏其他地儿玩儿也是可以,我们就去一个月左右就回来。”

    乾阳看了看自己的媳妇,只能委委屈屈的点头:“那,那师傅你要给我带好吃的……”

    “师傅,侯爷,天色不早,小颖就带夫君回房了。”褚绯颖连忙将丢人的乾阳拽起来,和夜摇光夫妇见礼,得到夜摇光夫妇的许可,迅速的要撤离。

    夜摇光却开口阻拦:“等等,桑怎么没有和你们一块儿?”

    “桑姑娘说她在驯蛊的关键时刻,不想半途而废,等她驯蛊之后就来苏州寻师傅。”褚绯颖回答。

    夜摇光点了点头,看褚绯颖一副急不可耐的想走,便笑着:“去歇息吧,你们也累了一日。”

    褚绯颖拽着乾阳就走了。

    “去收拾些东西,明儿和我们一块儿。”夜摇光侧首对一脸期待的小小笑道。

    小小就差没有跳起来,一溜烟的跑了,跑出去之后又折回来,扶着门框探出脑袋,有些报赧的说:“师傅,师爹,小小告退。”

    夜摇光笑着挥了挥手。

    “这次去温州,带上幼离。”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带上幼离?”幼离是夜摇光的丫鬟,一般夜摇光要带谁,温亭湛从来不干涉,以往幼离是主心骨,夜摇光极少带她出远门。自从幼离嫁给叶辅沿之后,夜摇光从来没有带她出过远门,就是不想他们夫妻分开。

    温亭湛要离开苏州,叶辅沿肯定是不能跟着去,那带上幼离,岂不是要分开他们夫妻,而且他们还有两个孩子,小的那个还不满三岁。

    “去温州,也是为了幼离父亲的案子。”温亭湛扶住夜摇光躺下,又躺在她的身侧,才轻声对她道,“当年我答应过她,只要她一心一意的为你,我便为她父亲翻案。这十几年她的忠心,我都看在眼里,既然来了江南,就没有不去管的道理。”

    “可我记得幼离的父亲好像是应天通判,为何要去温州查?”夜摇光纳闷。

    “幼离的父亲获罪的时候是应天府通判,可却是因为他在温州府永嘉县做知县的时候留下的事儿。”温亭湛轻声道,“当年我们就去过应天府,若是事起应天府,我早已经调查。”

    “是啊,当年我们去过应天府。”也是在应天府见到了柳居晏,温亭湛的外祖,那时候柳居晏是应天府府尹,应天府也属于江苏省。

    但因为它是独特的,是太祖建朝之地,因此被划了出去,它独立存在。

    “柳家的人现在如何了?”柳市荏都已经死了四年,柳居晏和柳居旻的丁忧期也已经过了,已经很久没有提到和想到柳家,夜摇光都已经快要将他们遗忘。

    “柳居旻当年私藏税银,这事儿他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证明自己无辜,陛下没有重用他,让他在豫章郡任了知府。”温亭湛对柳家的人何事儿了若指掌,“倒是柳居晏,陛下一个月前升他做了礼部尚书。”

    “六部尚书之一啊。”夜摇光轻叹,虽然是最没有实权的,但也却是最和宗亲各大权贵亲近的,可以毫无顾忌的走家串户,这就是礼部的职责,会钻营的人一样能够扩展人脉。

    “柳家掀不起大浪,不用担心。”和荣家比起来,柳家不足挂齿。

    没有柳市荏的柳家,连黄家都比不上,至于柳居晏,温亭湛并不想和他正面为敌,没有主动去动他,但如果柳居晏非要和他作对,他也是不会心慈手软。

第1795章:灭门血案

    夜摇光没有问具体幼离的父亲是因为什么事情,她想到了温州肯定是能够知晓。

    次日一早,她就带上了幼离和小小,温亭湛应该是带上了卫茁,只不过没有露面,他们乘着马车由苏州赶往温州,两地相距八百里,三日就可以抵达。路上的行程很慢,一路上还经过了杭州,闻游连任了余杭县令,并没有高升,但他们没有去见闻游。

    为了了解更多的民情,温亭湛绕了些路,想来是最近地方官员反应了什么事让温亭湛特别重视,他把要去实地考察的地方都圈了出来,一个没有漏的绕了个大圈,用了六日的时间才到达温州。

    想来,温亭湛也是没有通知江浙的官员,他来了的消息,他们是低调的进入温州府,也没有直接去温州的布政使司,而是住在了温亭湛提前就安排好的院子里。

    当天夜里,他们都是好好歇息了一宿,第二日温亭湛又带着夜摇光游玩温州,只不过只游玩了大半日,吃了午膳就沿途回了所住的院子,温亭湛还哄着夜摇光睡了午觉,点了香让夜摇光睡到了日落黄昏才起来,睁开眼洗漱后又是吃晚饭。

    “我怎么总觉着你有什么阴谋。”夜摇光狐疑的看着温亭湛。

    “的确是在算计着夫人。”温亭湛也不卖关子,“晚些时候有劳夫人陪着我去一个地儿。”

    “什么地方,这么神神秘秘?”夜摇光好奇。

    “去看一看十年前温州知府所住的外宅,都说那里自从那一任温州知府死了之后就闹鬼。”温亭湛夹了一块白斩鸡的肉放在夜摇光的碟子里。

    夜摇光看都不看就往嘴里放:“有鬼?闹了十年,也没有人来清理?”

    不应该啊,这温州可是个繁华的地儿,十年的时间不可能一个有能之士都没有路过,但凡听到这种事儿,怎么着也应该去看上一看才对。

    “去了不就知道。”温亭湛将夜摇光的碗堆成一个小山,“快吃。”

    夜摇光对那宅子也起了好奇之心,也就大口大口的开始用膳,用完之后就和温亭湛出发。

    他们俩借着消食散步,往这边走,越走越荒凉越人烟稀少,夜摇光往回看看,这个时辰还算早,古代夜市不盛行,但也是有,可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已经没有人迹了。

    “阿湛,温州十年前很穷么?这知府住的府宅竟然在这样的地段?”夜摇光纳闷。

    “十年前吧,这里很是热闹,摇摇你看四周旧迹斑斑的屋子便知道,这些屋子不过是十年没有修葺才变成了这副模样。”温亭湛指着两旁的房屋,“现如今都是一些略有家底之人居住,十年前这里可是出了名的富人街,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是因为十三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

    “死的是温州知府?”夜摇光联想到闹鬼的宅子,“而这温州知府的死和幼离的父亲有关。”

    夜摇光只记得当初仲尧凡将幼离送到她这里来的时候,隐晦的说了句获罪而亡,到底是什么罪,夜摇光也没有去追究。

    “夫人果然聪慧,一点就透。”温亭湛不忘随时逮着机会就去讨好自己的夫人,“幼离的父亲桑聚在温州任知县的时候,就被传出和温州知府不和。后来桑聚政绩不错,就被调到应天府做通判,算是高升,谁也没有想到桑聚会突然狂性大发屠了昔年有旧怨,连任知府的姜穆奇全家,手段之残忍连刚刚满月的婴孩都不曾放过。”

    “证据确凿么?”夜摇光错愕。

    “前一日正好是姜穆奇的嫡孙满月酒,又是封印之际,姜穆奇便宴请了各地官员,奇怪的就是被传与他不和的桑聚也在邀请之列,这是一大疑点。”温亭湛低声对夜摇光道,“第二大疑点更加匪夷所思,当晚受邀的官僚全都是温州府的官员,除了桑聚以外。且其余人都是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姜家,唯有祖宅也在温州府的桑聚竟然留了宿,听说是当天夜里在宴席上桑聚和姜穆奇又发生了口角,虽然被劝开,但桑聚心中郁结,一个劲的喝闷酒,喝得太高,姜穆奇恐他这般离去出了事儿,因此才将桑聚留下来歇息一宿。”

    “谁知道第二日,姜家一门包含奴仆,一共四十六人全部被砍杀,鲜血染红了整个宅院,唯有好似杀累了,有些力竭的桑聚握着杀死姜家所有人的凶器,半跪在院子里,似在忏悔,天微亮之际,就有人看到血蔓延出府宅报了案。”

    “杀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任何响动,无声无息?”夜摇光觉得不合常理。

    “详情,等我稍后去提刑按察使司调取了宗卷案录才知道。”温亭湛停了下来,他们已经到了一座荒凉的府宅外面,“当年这件案子极其的轰动,陛下派了当年的温州提刑按察使亲自调查,据说是人证物证俱全,全部证物都呈交给了陛下,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这里面没有鬼。”夜摇光只是站在府邸外面就能够感觉到没有属于鬼的阴气。

    难怪传了十年也没有人来管,倒不是温州倒霉十年都没有一个能人路过,而是估摸着来了看到这里的情形转头就走了,修炼之人负责除魔卫道,但却不负责给百姓解惑。

    温亭湛却皱眉了:“摇摇,你说一家惨死的地方,怎么没有鬼呢?”

    这一说,夜摇光觉得也是,一家惨死那得多大的怨气和戾气,竟然没有一个厉鬼形成。要么就是有特殊的地理原因,要么就是有人在这些人横死之后强行超度了……

    “进去看看。”夜摇光不觉得这府宅的地理原因有什么特殊,她更倾向于后者,但还是谨慎的带着温亭湛进去溜了一圈,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这里没有特殊的地方。

    所以,姜穆奇一家被杀不是桑聚所谓,桑聚被抓没有可能来超度这些人,那就是这场灭门案不但牵扯很深,其中还有修炼之人掺合。

第1796章:当年的案件

    走了一圈曾经温州知府姜穆奇的荒废宅院,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寻到。

    “这一趟也不是白去。”回到家,温亭湛对夜摇光道,“至少可以肯定桑聚的案子的确是冤案,待到明日我们问一问幼离,再去提刑按察使司调取当年的案宗。”

    “阿湛,这件事很明显是官场之中的旋涡,不是黑吃黑,就是弃车保帅。当年到底牵扯到哪些官员,我们一无所知,这些年永福侯肯定也在查,却十多年一点进展也没有,你这样一上任就贸然去提刑按察使司翻卷宗,会不会打草惊蛇?”夜摇光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就是因为时间久远,涉事人已经很难查到踪迹,我才故意打草惊蛇,让他们自己浮出水面。按照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去查,只怕查到我任期满也未必能够查到蛛丝马迹。”温亭湛揽着夜摇光的肩膀,亲了亲她的鬓角,“我其实很想知道,敢这么明目张胆杀害知府一家几十口人,到底和江南湖底那条大鱼有没有关系。”

    换做一般人,没有这个胆量,而且计划极其周详,杀了满门的人竟然行凶途中,没有惊动任何人,桑聚就这样成了代罪羔羊,遗留下来的证据肯定很缜密。

    “算我瞎操心。”夜摇光也就不再多言,闭上眼睛,“睡吧,明天听听幼离如何说。”

    温州是桑家的祖籍,桑幼离的父亲原是乡绅之子,厚积薄发一朝高中入朝为官,先是在应天做了三年的知县,后来平调到温州永嘉做了六年的知县,九年的累积才升为应天通判,正是步步高升的时候,却发生了他丧心病狂屠杀昔日上峰满门的罪行。

    桑家因此也遭到牵连,家财被没收,族人以桑聚为耻,将桑幼离变卖,好在遇上了仲尧凡,桑聚在应天府做知县的时候,曾经帮助过落难的仲尧凡,也是因为这个恩情,在桑聚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即便被查证据确凿,仲尧凡还是对桑幼离施与援手。

    只是桑幼离父亲犯下的罪行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不适宜在官宦人家露脸,仲尧凡又是达官显贵,这才将桑幼离送给夜摇光,当时仲尧凡是对桑家的事情无能为力,且不确定桑聚到底是不是冤枉,将桑幼离交给夜摇光,也是希望桑幼离日后能够得了夜摇光的眼缘。

    后来温亭湛的强势崛起,更加证实他当年的直觉。

    “说说你父亲的案子,你知道多少。”翌日,夜摇光和温亭湛单独将桑幼离叫到了跟前。

    幼离行了行礼才道:“其实父亲的案子,奴婢只晓得并不多,但奴婢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父亲和姜知府有私交,我曾记得有一次父亲去了应天府一位官僚府邸吃酒席,回来之后有些醉意,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他打算和姜家联姻,将奴婢嫁入姜家。虽则父亲之事我知之甚少,但在那时候父亲认识的姜大人,应该只有姜穆奇姜知府一位。”

    “你们两家准备联姻?”夜摇光觉得这真是峰回路转,传闻姜知府和桑聚不合,甚至在姜知府嫡孙的满月酒席上发生了口角,但从桑幼离这里得到的消息是,桑聚要把女儿嫁给姜穆奇的儿子。

    不是夜摇光偏心,她倾向于相信桑幼离,因为如果姜穆奇和桑聚真的这样关系恶劣,首先作为姜穆奇手下的知县,姜穆奇可以让桑聚的政绩为零。但事实是桑聚高升了,升到了具有特殊意义的应天府。

    其次是姜穆奇家中的满月酒,请的全是温州府的官员,姜穆奇既然是连任,那么从他手低飞出去的下属应该不止桑聚一个,又是封印休假之时,但姜穆奇只宴请了桑聚一个人,足以说明姜穆奇和桑聚的关系非比寻常。

    “是的,夫人。”桑幼离很肯定的回答,但却也不得不强调,“那是父亲酒后之言。”

    “若当如此,那么杀人动机也是不成立。”两家没有仇怨,就算桑聚性子刚烈,一时冲动对姜穆奇起了杀心,可良知应该有吧,不至于将姜家灭门啊。

    “可还有别的线索?”温亭湛听后问道。

    桑幼离仔细的想了想,才迟疑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疑点,父亲那酒后之言说出来,姜知府的嫡次子曾经登门过几次,那时候姜三公子在瀛天书院就读,往来也容易。但从来没有与奴婢见过面,奴婢也是听下人说才知道。”

    夜摇光和温亭湛对视了一眼,温亭湛颔首:“你去忙吧,我和夫人会为你父亲翻案。若你父亲当真是被冤枉,自然会昭雪。”

    “奴婢叩谢夫人,叩谢侯爷。”幼离跪下,结实的磕了三个头,才退了下去。

    “阿湛,你说姜知府和桑通判是不是在唱戏?”夜摇光想到了吐蕃宣政院同知,现在的宣政院院使虞执,虞执也是被传和他上头的两个不合,但实际上是被那两位胁迫,做了一个暗桩。很有可能桑聚和姜穆奇也是这样,那么他们是为何要演戏,又是对谁演戏?

    如果是这样很多事情就能够说通,比如外人眼里他们不合,但私下却打算结亲,比如姜穆奇的公子上门,桑聚却没有让女儿见,应该是传递消息,再比如他们会在满月宴上发生口角。

    “会不会,当年被姜知府宴请的人当中,就有杀人凶手的爪牙?”夜摇光猜测,“所以,他们才会在满月宴中起了争执,是做戏给眼线看。”

    姜穆奇邀请的都是下属,品级都比他底,要让他这样费尽心机,证明对方他不可撼动,所以杀人凶手可能在现场,但幕后主使绝对没有在,而且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这个倒是好查。”温亭湛站起身,拉着夜摇光。

    “去哪儿?”夜摇光问。

    “提刑按察使司。”温亭湛勾唇一笑。

    江浙的提刑按察使司也在温州,只有都指挥使司在杭州,而且提刑按察使司距离他们所住的地方并不远。

第1797章:障眼法

    现任提刑按察使乃是一位身材微胖,却不苟言笑,年近五旬的老人,姓陈,名舵。

    “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侯爷见谅。”陈舵说话很严肃。

    “陈大人客气,我是隐姓埋名进城,按照考察一下江浙各府官员。”温亭湛语气平和,他是布政使,人家说提刑按察使,品级相同,没有以侯爷自居,“今日携夫人上门,实则是为了一件私事儿。”

    “侯爷有何吩咐,但说无妨。”陈舵依然毕恭毕敬的对待。

    “我的夫人十年前买了一个婢女,今儿我带着夫人来了温州,她才坦言乃是十三年前应天通判桑聚之女,口口声声为自己的父亲喊冤。这十年她对我夫人尽心尽忠,乃是我夫人最得力的大丫鬟。”温亭湛将事情简略的说一遍,“恳求我夫人为她做主,我夫人是个尤其心善之人,感念她兢兢业业伺候了十多年,便央求了我。今日便是带着夫人来提刑按察使翻一翻当年的卷宗,也好让那丫头明白,我们做主子的是仁至义尽。”

    “原来是这般。”陈舵到没有觉得多为难,当年的这场案子根本不是他所判,就算是冤案,翻开和他也无关,而且温亭湛身为江浙布政使,是有权利翻看江浙所有案件的卷宗,“正好衙中不忙,就由下官亲自带侯爷与夫人去宗卷库找找。”

    “那便有劳陈大人。”温亭湛也没有客气。

    提刑按察使司的宗卷库,绝对够大,因为这里可能挤压着五十年的宗卷,宗卷超过五十年就焚烧,这是朝廷的规定,是为了减少陈年冤案而设立,否则累积下来就实在是太多。

    比白鹿书院的藏书阁都小不了多少,夜摇光看着一排排一列列高高的书架,上面有着一卷卷案卷,每一个架子都有分类的贴纸,根据案子的性质来分类。

    “大人。”守着案卷的有笔录,这个笔录不是记下来的东西,而是一个官员名称。

    朝廷任命,正七品,管的就是案卷的出入整理归类等事情,如果有损坏或者遗失,那就是笔录的罪责。

    “这是明睿候温大人,和侯爷夫人。”陈舵对笔录介绍,“特意来提取十年前姜知府灭门案的宗卷,你速速去取来。”

    “下官见过侯爷,见过夫人。”笔录连忙行礼,然后将温亭湛夫妇,和陈舵招呼道一边临窗的书桌前落座,吩咐了负责打扫的下人去切壶茶之后,对温亭湛道,“侯爷请稍等。”

    陈舵麻溜的就跑到一列书架前,张望了几下,让人取了梯子,从最高处取出一个大布口袋,递给了下面的衙役,下来之后盘点了一下,就抱着一大摞东西过来放在宽大的书桌上:“当年的案录,宗卷,物证还有凶器,证人画押的纸契都在此处,不知道侯爷是要寻什么,东西实在是太多,不如吩咐下官,下官帮侯爷找。”

    “不用,你不如去拿了抄录薄对一对,可有遗漏。”温亭湛随手拿起一卷,打开之后对笔录道。

    “是下官疏忽,虽然封在套子里,但也未必没有缺失,小的这就去拿抄录薄核对。”笔录连忙恭敬的去柜子里翻找抄录薄。

    温亭湛迅速的翻阅着宗卷,因为死亡过多,证人过多的缘故,东西的确很多,但温亭湛也是办案的老手,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他扫一眼就知道,就捡着重要的先看。而且他的速度极快,基本一目十行。

    夜摇光没有多少耐心,她就喜欢享受温亭湛的结果,随手翻了翻些不重要的东西。

    陈舵最初的确是陪着他们,但温亭湛和夜摇光根本不是来走个过场,而是认认真真的细看,又有衙役来寻他,他便离开。

    温亭湛到了日夕斜的时候,才合上最后一卷案宗,候在一旁的笔录这才小心的回答:“侯爷,下官已经核对过,所有东西均在,这是抄录薄,侯爷可要过目。”

    “不必。”温亭湛抬手打断,他都已经看完了,有没有缺什么他自然知道,扫了一眼被翻得有些凌乱的东西,温亭湛道,“这些就有劳你们重新整理好。”

    “岂敢岂敢,是下官等分内之事。”笔录叠声道。

    温亭湛也没有再说什么,握着夜摇光的手就离开了提刑按察使司,去了最近最好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点了菜才道:“可惜之南不在这里。”

    “又有什么地方让你用得上之南?”夜摇光好奇。

    “我到了温州的事情只怕已经传扬开去,明儿定然会有人寻上门,便是明着不捅破我的身份,暗地里只怕也是要巴结逢迎,若是之南在这里,便让他假扮我,我想隐在暗处。”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这也不难啊,明日起我假扮你,你就假扮成……”夜摇光上下打量了一遍,“护卫吧,卫荆如何?至于问及我,就说我在宅子里养胎便是。”

    “你假扮我?”温亭湛的目光幽幽的落在她的肚子上。

    “我可以使障眼法,让他们看不到我的肚子。”夜摇光说着手指掐诀,五行之气一动,在她高耸的小腹上一划。

    温亭湛只觉得眼睛一花,再看夜摇光的小腹时,已经是平坦一片,只不过太静,静的好似夜摇光那一处是块画板,完全是静止的,不过在不知道夜摇光是假扮之前,也没有人会失礼的盯着夜摇光的肚子一个劲儿的看,这样的细节应该没有人能注意到。

    “那明日就偏劳夫人了?”温亭湛看着夜摇光眼中跃跃欲试的光,也不扫她兴,反正他也要假扮护卫守在她的身旁,就让她玩玩也无妨,权当是取悦她。

    “那明日就委屈夫君了。”夜摇光学着温亭湛的语气道。

    刚刚谈妥就听到了脚步声,两人终止了谈话,很快就有人上菜,等到菜上齐,人都被打发,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夜摇光才一边吃着温亭湛送到碗里的东西,一边问:“桑聚的案子,你看出了什么眉目?”

第1798章:再着男装

    “做的天衣无缝。”温亭湛面色稍微有些凝重,“最离奇的是,连桑聚自己都对自己的罪恶供认不讳,整个审讯过程之中,他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也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很平静的将他杀人的经过供述了一遍。”

    在桑聚的那份供词里,他讲述了杀人的经过,之所以没有闹出动静,是因为他当天夜里是装醉,他原本和姜知府有些交情,他们在合谋做一件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不肯说,哪怕提刑官再怎么问,他也没有招供出来。只是说他们的不合其实是演给外人看。

    因而姜知府对他极其的信任,但在他们合谋的事情之中,他和姜知府产生了利益分歧,姜知府利用职权之便来压制他,明明他出力最多,于是心有不甘,在当天夜里用一种软筋迷烟,将所有人都放倒,然后一一屠杀。

    “难道当时他被人迷惑了神智?”夜摇光听完之后,不可思议的沉吟,“桑聚就算再不甘,他也不至于完全不给自己的儿女安排退路就这么公然杀人吧?”

    “仵作也的确在被杀之人的体内验到使人浑身乏力的药物。”这是物证,温亭湛也看到,“只可惜这件事没有人相信他的清白,若是当时有人查一查他的体内,定然也有这种药物。”

    “没错,他们同在一屋檐下,这么多人都中了药,没有道理他没有。”夜摇光点头,“我记得你说过,冲入姜知府府衙的人说,他跪在院子里,好似杀累了。既然是被放倒的人,杀起来应该不累吧,这应该是他也中了药的缘故,怪就怪在他为何会认罪。”

    “摇摇不是说过,你们修炼之人可以抹去混乱一段记忆么?”温亭湛看着夜摇光,“难道不是这般?”

    “不,阿湛。”夜摇光摇头,“我们的确可以抹去一段记忆,也可以混乱一段记忆,但却没有办法织出一段记忆,若不然当初我也不会让雷婷婷留下后遗症。既然你说桑聚很平静的将这么大一场杀人过程复述下来,那就绝对不可能是被修炼之人动了神魂的缘故。他,更像是受了蛊惑,但这种蛊惑一般都会有异常表现,因为他还存在着人的本能,就算最厉害的操控大师,也不可能完全压制本人的意志。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术法必须和被施法者很近,才能将自己的思想灌入被施术之人的脑子里,让他原模原样的复述。”

    “也就是说,如果他是被施术,那么在他被审问的时候,那个施术之人就在旁观?”温亭湛仔细回想了宗卷,“除非是衙役或者提刑官本人,案卷上记载的很详细,当日公审为了防止百姓情绪过激而不好控制,他们都被拦在了极远的府衙外,连公堂的大门口都没有入,结果都是在堂衙役口口相传,也不存在有其他官员旁听。”

    “当年审理此案的提刑按察使已经致仕,我也已经调查过,并没有可疑之处。”

    “那就只有可能是当初的提刑按察使抹去了一些事实,比如桑聚并没有面色无异的供认,亦或者扰乱桑聚的是其中一个人证。”夜摇光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

    “这个我再去查一查当年录案之人,和当年出堂作证之人。”温亭湛将话题抛开,“快吃饭,吃了饭我们早些回家歇息,明儿有的忙。”

    夜摇光也不想费神,迅速的埋头大吃起来,以免金子这只吃货扫光。

    第二日,果然如温亭湛所料想,他人已经到了温州的事情瞒不住,甚至他的落脚地也是被查了出来。温亭湛明明被拆穿了,他还是要装傻充愣,就是不去布政使司,由着一批又批的人登门拜访,全部拒而不见。

    在家里陪着夜摇光两日,才和夜摇光大大方方的出了门,只不过出门的行头变了变,夜摇光变成了温亭湛的模样,施了个障眼法,隐去了自己的肚子。而温亭湛呢则是易容成了卫荆的模样,他们俩原本身高就差不多,扮起来也容易。

    穿得风度翩翩的夜摇光,把架子端了起来,瞬间入戏,一脸的淡漠,看什么都是没有情绪,两人去了这温州最有名的玩乐之地——韶华流金。

    可别以为这里是个青楼这么低俗,这里可是高雅之所,丝竹之音,缭缭绕绕;诗词歌赋,不绝于耳;有翩翩少女穿梭期间,贡茶上点心,却举止端庄,不含丝毫轻狂。赏美人之人,纵使再心痒难当,也不敢毛手毛脚唐突佳人,否则任你是何等身份,都会被毫不客气扔出去。

    据说这里被扔出的还有荣家二房的大少爷,也就是荣利的亲儿子,荣四少爷雄赳赳气昂昂的让韶华流金等着,一堆人翘首以盼,愣是没有下文。自此以后,韶华流金后台强硬,众人皆知,个个来此都规规矩矩的遵守这里的规定。

    “连你也没有查出来,这韶华流金背后的主人?”夜摇光站在大门口,看着像普通大宅院,有着孔武有力的护卫两排把守,高悬匾额写着韶华流金四个字的大门。

    “没有。”所以,温亭湛才必须来一趟不可,“这韶华流金在温州已经二十年,据说姜穆奇也是很喜欢来这里。”

    不等他们往里面走一步,一个穿着精细的中年男子就迎了出来:“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听说你们这里好玩的应有尽有,本公子今日特来见一见世面。”夜摇光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显然对方是知道她的身份,将她认定成了温亭湛,笑得格外谦卑:“少爷想玩什么,只要少爷说得出,我们韶华流金就一定让少爷满意。”

    “那还等什么,进去看看。”夜摇光当先一步就往前,温亭湛握着剑寸步不离。

    园子一层一层,一圈一圈,建造的格外精细,好多地方景致相同,若是一般的人只怕都要被绕晕得不知东南西北,好似绕够了夜摇光,那人才将夜摇光带入一栋独立的雅致小楼。

第1799章:一只猫妖

    “不知少爷想要什么?”那人恭敬的询问

    “先来个美人,要你们这里最美的美人。”夜摇光扬眉。

    夜摇光的话音一出,那人就略微审视的抬眼望了夜摇光一眼,很隐晦很快就收敛,若非夜摇光是修炼之人,只怕是捕捉不到。

    “少爷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那人依然笑得谦卑,躬着身子就出去了。

    “出了名不近女色的明睿候,突然一来这里,就张口要头牌,是不是很让人生疑?”用神识扫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夜摇光端起茶杯看着低调却奢华的四周陈设,对站在一旁的温亭湛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想要绕晕我们,我们也先把他们绕晕。”温亭湛没有阻止夜摇光这样做,本来他就是故意要让这些人知道他在演戏。

    “啧啧啧,瞧瞧这香炉。”夜摇光看着圆木桌上那精巧三足香炉,外面鎏金是其次,那边缘镶嵌的几颗鱼眼珠的珍珠,是实打实的鱼目珍珠,这种珍珠一粒要好几百两呢,就这个香炉拿出去,就够许多人花一辈子,“韶华流金这个名字取得真是一点也没错,就不知道一会儿我们两要离开,得付多少银钱。”

    “放心吧,他们巴不得分文不收你。”看着小妻子做出一副我很肉痛的模样,温亭湛轻笑。

    “哼,好让我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夜摇光冷哼,“我一会儿非要拿钱砸死他们。”

    她现在可是富婆,几万两银子可以随便扔不肉疼。

    温亭湛没有说话,而是站直了身体,夜摇光手里把玩着水杯,脸上带着点玩世不恭。

    很快外面就传来方才那管事的声音:“少爷。”

    “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管事带了很多人来,个个都是如花似玉,可这些人都是来上点心和酒菜,等到这些人都退下来,门外才转过来一抹纤细窈窕的身影。

    夜摇光自问,她见过的美人真的不少,但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被惊艳了,这个女子淡妆得近乎素颜,但天生丽质难自弃,她一身白衣,抱着一把琵琶,双眼微垂,如含羞待放的花,只要一睁开,就能够让人看了丢魂儿,而她浑身流动着一点柔美而又不娇弱的气息。

    爱看美人的夜摇光的确是看直了眼睛,这让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管事眼底多了一抹疑色,就在管事要皱眉之际,夜摇光的目光倏地有厉光一闪而过,这管事才神色松弛。

    “清新脱俗,宛若水中仙。”夜摇光赞美着这个女子。

    “奴家蒹葭给少爷见礼。”美人就是美人,声音也是空灵婉转如黄鹂鸟。

    “坐吧。”夜摇光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然后对管事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是。”管事应声往后退。

    “卫荆,你也退下。”夜摇光吩咐温亭湛。

    “是。”温亭湛跟着管事一块儿退出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夜摇光和蒹葭姑娘,夜摇光的目光变得幽深,直直的落在蒹葭身上。

    一直清雅如莲,镇定自若的蒹葭却突然手心冒汗:“少爷,奴家最擅琵琶,您可要听一曲?”

    这个男人看她的目光令她毛骨悚然,在这里十年她遇到过无数的人,看她的目光无一不是露骨的,掠夺的,火热的,充满占有欲的,但唯独他的目光有一股子冷意,从她的脚底蔓延而上,让她浑身都发冷。

    放下手中的酒杯,夜摇光豁然站起身,身形如电的逼近了蒹葭,一把抓住了蒹葭的手腕。

    “少爷,你,你要做什么——”蒹葭惊慌的声音格外明亮。

    在外面候着的管事惊愕不已。

    “我要做什么?蒹葭姑娘你猜猜?”夜摇光在她的耳边低语。

    “少爷,您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蒹葭的声音越来越凄凉与哀求。

    夜摇光却一寸寸的逼近,蒹葭已经感觉到了手腕的灼痛,她低头一看发现夜摇光的手萦绕着五行之气,那双清澈的眼瞳倏地一变,双瞳竖了起来,企图挣脱夜摇光,却被夜摇光抓住她的手腕一拧,轻而易举的将她压在了饭桌上。

    这一撞,饭菜全部撞到了地上,瓷器砸下去,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清脆。

    守在门外的管事大步冲上前,被站在门口的温亭湛横臂一挡:“我家侯爷,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好事。”

    直接是亮了身份,管事只好讪笑:“小的是担心侯爷受伤。”

    温亭湛没有回答他,但是态度强硬的站在门口。

    而屋内夜摇光的手一挥,一重五行之气散开,将四周隔绝,她冷冷的逼问:“你是何方妖孽?”

    “法师饶命,法师饶命,我只是一只机缘化形的猫妖,我从未害过人。”蒹葭服软,哀求道。她已经知道夜摇光的修为比她高太多,她只是才化形不过十年的小妖而已。

    “你没有伤人之心,留在此处,是何目的?”若不是知道这只妖没有害过人,她早就动手了,而且这只妖的气息还很淡,差点连她都没有察觉。

    “我、我是留在这里想要报恩。”蒹葭咬了咬说道。

    夜摇光一愣,审视的看了看她,才松开她的束缚:“报恩?”

    “是,是报恩。”得了自由的蒹葭目光诚恳的望着夜摇光,“法师,我原本只是一只流浪猫,幸得一位公子在我奄奄一息垂危之际将我带回家中,且为我疗伤治病留在身侧,而后悉心照看,后来有一天夜里,收留我的公子家中来了很多人,他们见人,不,是见活物就杀,公子的父亲给了他一个盒子,让公子带着逃跑,我也跟了上去,最后公子还是被人砍死于荒野,我当时将盒子叼走,最后我才知道盒子里面是一枚菩提果,我不慎将之给吸入了体内,才得已化形,我想回来寻找杀害公子一家的仇人,才会隐藏于此。”

    “你为何要隐藏在这里?”夜摇光不解。

    “我家公子的父亲是知府大人,杀他全家之人必不是寻常人。这里出入都是达官显贵,我法力低微,只能留在这里,至少能够探听消息,还能够避开修炼之人。”蒹葭解释道。

    “你家公子是不是姓姜?”夜摇光觉得事情实在是巧了。

第1800章:掷千金

    “法师,如何得知?”蒹葭愣愣的看着夜摇光。

    夜摇光欲坐回桌前,看着满地的东西,她干脆撩了珠帘坐到了床榻上:“我真是为了这件案子而来,你说姜知府遇害的当夜,来了很多人,且你家公子还逃了出去,被砍杀在外面?”

    “是。”蒹葭也越过珠帘站在一边,“虽然当初蒹葭尚未开灵智,并且吸纳过菩提果化形之后,记忆也有些模糊,但蒹葭清楚的记得,那夜里蒹葭正趴在公子的锦被上,被血腥之气惊醒,爬到屋顶一看,很多人冲入了府中,将所有人都制服,府内的人似乎被抽了魂一般,有些呆傻,且毫无反抗之力,就如木桩,任由那些人砍杀。”

    “蒹葭当时很害怕,就挠醒了公子,公子醒来似乎步履缓慢,好几次险些栽倒,最后闯入了知府大人的房间,他们说了很多话,但蒹葭那时尚未化形,也不通人语,所以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就见知府大人将装有菩提果的盒子给了公子,将公子推了出去。”

    “公子一路跌跌撞撞的,似被惊吓过度,浑身瘫软无力,公子也许知道自己逃脱无力,便将盒子埋在了树下,没有多久就被他们追上,在他们砍杀公子时,蒹葭将盒子叼走,后来蒹葭在深山引来了虎豹,在它们双面追逐之下跌落山谷,盒子被摔开,里面滚出了晶莹剔透的菩提果,蒹葭实在是忍受不住那诱人的清香,便将之吸入体内,而后蒹葭便昏迷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两年后,醒来就已经幻化成为人形。”

    “蒹葭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要如何修炼,但蒹葭欠公子救命之恩,又得了公子的菩提果才化形,因而想要回报公子一二,回来之后打听到杀害公子一家的人已经付诸,但分明不是那人,那人当时也在府中,已经烂醉如泥,还是公子亲自将他搀扶到房内安顿,他根本无能杀人。蒹葭只想查明公子的死因,告慰公子在天之灵,这是蒹葭仅能为公子所为之事。”

    夜摇光听着听着,就在床榻上躺了下来,等到蒹葭说完,她嗯了一声:“你想想,可还有什么遗忘的事儿,我先小憩片刻。”

    说完,夜摇光就闭上了眼睛。蒹葭看着夜摇光,退到一边找个地方坐下,望着夜摇光陷入了沉思,她相信夜摇光是没有必要欺骗她的,也许这是仅有能够助她了解心愿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蒹葭仔细的回忆,由于她化形之前太过于普通,化形之后许多东西都会变得模糊,这也是洗筋伐髓之后的缘故,她能够想到的东西真的很有限,加上那时候它根本不懂人语。

    想了半个时辰,夜摇光倏地睁开了眼睛,一跃而起,飞掠向沉思的蒹葭,在蒹葭反应过来时,夜摇光手腕已经转了几转,瞬间蒹葭的衣衫破碎翻飞,还不等蒹葭反抗,她已经被夜摇光放倒在了床榻上,手一扬,轻柔的被褥已经遮盖下来。

    “要怎么做,你知道么?”夜摇光将自己的外袍松了松,做出一副没有穿戴整齐的模样。

    毕竟是在韶华流金这样的地方摸滚打爬了十年,蒹葭立刻会意,她将自己的头发疏散开,一股内气逼上来,双颊顿时泛红,眼神也变得格外的迷离。

    夜摇光扫了一眼,就掀开珠帘走了出去,推开门之后才正了正衣冠,一幅神清气爽的模样,看着迎上来的管事:“这个蒹葭姑娘还不错,不知你们这韶华流金的姑娘价钱几何?”

    管事一怔,他惊愕的已经掩饰不住的看着夜摇光,传闻爱妻如命,立誓绝不二色的明睿候,竟然这样粗暴的睡了他们的头牌姑娘不说,还食髓知味的想要将人带回去……

    “侯爷,这里的姑娘都不卖……”

    “嗯?”夜摇光不等他说完,就浑身气势一涨,一股莫名的威压迫得管事喘不过气。

    “侯爷,这事儿小的做不了主,小的这就去请示……”

    “不必了,看来本侯的脸面不够,卫荆给钱。”吩咐一声,夜摇光就脸色不善的抬步离去。

    “侯爷……”管事想要扬声阻拦,他还没有一动,温亭湛就一个闪身挡在他的面前,将一万两的银票扔给他,“想来应该够了吧?”

    说完,就疾步追上了夜摇光。

    管事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迅速的去寻主子。

    夜摇光和温亭湛的速度快得令人诧异,在常人看来她是一脸怒气的离开了韶华流金,就径直的回了自己的府宅。回到了家中,夜摇光和温亭湛才卸下了伪装:“那蒹葭是蒋家曾经养的猫,从她那里我得到了不少消息……”

    将事情全部复述给温亭湛:“所以,我才想将她带出来,应该有助于我们破案,尤其是蒋家公子被追杀的地方,值得一查。阿湛,听蒹葭的意思,那些人不是一人砍杀,这杀人的手法和力度每个人都应该不一样才是,这难道不是一个漏点?”

    温亭湛顿时剑眉一敛:“卷宗之中记录,所有人都是一刀致命,伤口都来自于同一柄凶器,看来有问题不是提刑按察使,而是当年的仵作。”

    “收买了仵作,若是当时有人提出检验桑聚的身子,只怕得出的结论也是没有中软筋散。”夜摇光不得不赞叹做局之人心思细腻,“可这么心思细腻的人,为何会让这么多人来杀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用一个人,不是更干净利落,都不需要收买仵作。”

    温亭湛的眼眸变得幽深:“摇摇,你今儿做的极好。我想韶华流金定然很快就会将蒹葭送来给我们,在这之前他们要确认我就是他们眼中的明睿候。如果我依然迟迟不去布政使司,他们定然按耐不住的要寻人来试探我,这个人就是线索。”

    夜摇光颔首,不能耽搁太久,这是得罪温亭湛,必须尽快确定温亭湛的身份,那么他们派出来试探温亭湛的人,就算不是他们的人,也和他们有莫大的关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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