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9章:夜探明王府
收到信,夜摇光有些坐不住了,她原本还打算趁着今夜去明王府探一探。有温亭湛的话在前,夜摇光自然是不会插手去管,但到底是在帝都,明诺又和元奕扯上了,元奕这会儿下了战书,夜摇光少不得要防备一些。
“按照原定计划行事。”犹豫了片刻,夜摇光还是决定去夜探明王府一次,对乾阳吩咐道,“你先回去,告诉阿湛我晚点便归。”
雷婷婷的事情,必须经过她,这是内宅不变的法则,还有这嫁也不是说嫁就嫁,里面事情多着呢,她用不着这么着急。
“是师傅。”
目送着乾阳的身影消失在前往西宁方向的天空之中,夜摇光才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明王府,她其实可以正大光明的拜访,但她这次回来和褚家定亲的事情很是轰动,毕竟褚家将一个嫡出的女儿嫁到了明睿候府,但却不是和明睿候联姻,而是嫁给了其夫人的徒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一没有丰厚家资,二没有功名的人。这会儿盯着她一举一动的人太多,她来明王府只怕会引起不少人的窥探。
明王府夜摇光两年前和温亭湛来过,两年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暗处多谢了机关阵法,夜摇光轻车熟路避开这些东西,直达明诺的书房。
站在庭院之中,夜摇光察觉到四周潜伏之人的气息,月光透过云层,投射下一层的幽光,将她的半张脸遮盖住,映照着她轻轻勾起的唇角。
“明世子,故人来了,可否一见。”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明诺走了出来,那一身藏青色的男子,玉带束腰,金冠压顶,纵使岁月依然沧桑,他的肌肤不如十多年前那般光亮细腻,但他披着一身月华缓缓步下阶梯,依然是那个风姿卓越的月神美男子,与当年的清贵不同,时光沉淀了他的沉稳与通身的杀伐之气。
“温夫人,别来无恙。”明诺语气的客气问候,“不知温夫人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我想见桑·姬朽。”夜摇光也开门见山。
明诺微微抬起头,那双已经变得越发沉寂的眼眸端详了夜摇光好一会儿,才无声的转身走入书房内,夜摇光见此提步跟了上去。
明诺的书房内也有个暗室,转动灯台打开暗室,明诺将夜摇光请了进去,暗室并不大,布置也简单,除了一列列醒目的书架昭示着它曾经是用来放机密文件以外,就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木桌四条凳子,木桌上有一个放着还没有动过的食盒,一盏油灯。
石床上有人盖着被子睡着,远远的只看得见一个凸起,夜摇光随着明诺走进才看到竟然是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妪,她似乎已经大限将至,睡得并不安稳,搭在锦被上露在外面的手时不时的轻颤一下。
夜摇光看着这个老妪,再抬头看着明诺:“她是……”
“你要见之人。”明诺回答。
夜摇光睁大眼睛,传说之中苗族这一任美绝整个苗族,天赋最高的圣女,不满二十岁的少女竟然是这副模样,夜摇光简直不可思议。
“她是为了我变成这副模样……”
这件事要从明王府的内宅说起,明诺是前明王妃的独子,他的母亲是他祖母的侄女,也就是他父亲的表妹,家道中落之后,明诺的祖母为了帮扶娘家一把,就把他的母亲强行嫁给了自己的儿子,完全不顾明诺的父亲那时已经有了白月光。胳膊拧不过大腿,明王最终还是在母亲的胁迫下娶了表妹,但可想而知明王对自己的妻子是多么的排斥,头两年还有老明王妃压着,后来老明王妃去了,明王守完孝,就大张旗鼓的将白月光娶回家做了侧妃,明王妃基本是守寡,在明王府等同一个透明的人,就连明诺的诞生也不过是明王酒后的产物,但明王一直认为这是工于心计的明王妃所设计,对他们母子越发的没有好感。
好在陛下对宠妾灭妻的行为很反感,加上陛下铁腕掳了不少功勋的爵位,明王因此也不敢太过,这才有了明王府和明诺的喘息之地。可明王妃到底没有拖多久便亡故,那时候明诺不过才十岁,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明王府如履薄冰。
没过多久明王就扶正了他的白月光,明诺的日子就更加的水深火热。当年夜摇光在豫章郡的驿站遇上明诺,明诺也是被继母所害。明诺知道他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所以他偷偷的跑出了明王府,隐瞒身份投身到了军营,一去六年。
羽翼渐丰的明诺回到了帝都,正式和继母和几个兄弟开始了战斗,即便敌众我寡,即便他的父亲,这个明王府的一家之主也是他的敌人,但他还是杀出来了。
这几年他锋芒渐露,深受陛下的重用,后来又被陛下钦封了世子,不让继母在他的婚事上动手脚,他更是不怕陛下误会他恃宠而骄,也求了陛下赐婚,赐婚的还是他自己看上了的姑娘,说不上情意,但他能够看出这个姑娘看他时的情意,在查出这个姑娘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之后,他娶了她。
因为自己对她没有情,又将她拉入明王府这水深火热的地方,明诺心怀愧疚,所以除了女人想要的儿女情长,他几乎给了她所有女人渴望的一切,不是重欲的明诺,甚至娶妻之后洁身自好,没有碰过旁的女人。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给的太多,所以让他的妻子变得贪婪,以至于让她变得现在这般面目可憎。明诺得承认,他对桑·姬朽是有了怦然心动的感觉,但那种朦胧的感觉,在夜摇光告诉他那将会是他的桃花劫之后,他就亲手斩断。
可后来苗族出了叛徒,桑·姬朽追到帝都受了重伤,恰好被他遇上,曾经的救命恩人,他如何能够视而不见,置之不理?他现在很后悔,他当初将桑·姬朽带回了府邸,坦然的让他的妻子看到。
第1560章:明诺与圣女
女人的妒火来的真的是莫名其妙,再次见到桑·姬朽,明诺是有惊艳的,但再没有了那种男人看女人的心思,他处处以礼相待,时时对他的妻子强调,这是他的救命恩人,除此以外别无其他,但终究没有得到他妻子的信任。
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她却不,他这个作为孩子的父亲,竟然相信了西苑他继母的鬼话,对他下了蛊,旁人说那是让他对她一心一意的蛊,她就毫不犹豫的用在了他的身上,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一直信任的枕边人,同床共枕十年的妻子,竟然对他下了致命的蛊。
若非桑·姬朽及时察觉,不顾重伤未愈的身子替他将蛊虫用她体内的母蛊所控制,只怕他早已经成了一堆连皮都剩不下的白骨。可他所中的蛊,乃是苗疆最霸道的一种蛊,这蛊是追杀桑·姬朽的叛徒也同样误以为他与桑·姬朽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想要下到他的身上,再传入桑·姬朽的身体里,这个蛊虫恰好是克制桑·姬朽的蛊虫。
桑·姬朽知道之后非常的愧疚,她不顾女人的清白想要从他的身体里将蛊虫给吸走,被他严词拒绝,最后桑·姬朽竟然跑回了苗族,将苗族的圣物盗出来,用苗族的圣物将他的蛊虫引出来,她曾经再三向他保证,这只蛊虫不会对她有损,可最后她竟然变成了这番模样。
夜摇光从来没有想到故事竟然是这样,她凝眉轻声问道:“元奕是不是有办法救她?”
“是明睿候告知温夫人对么?”明诺声音平淡,“他的确有法子。”
“条件呢?”夜摇光追问。
明诺却闭口不言。
“咳,咳咳……”这时候难耐的轻咳声响起,桑·姬朽吃力的挣开了眼睛。
明诺迅速的转身从桌子上的食盒里端出了汤药,轻轻的坐在了床头,小心翼翼的将桑·姬朽扶起来,声音轻柔带着轻哄:“来,喝药。”
桑·姬朽竟然没有看到夜摇光,她的眼中仿佛只有明诺,满是皱纹的脸洋溢起幸福的笑容,看着明诺就着他的手喝了药,喝完药桑·姬朽才看到夜摇光,有些疲态的眼里先是诧异,后是沉思,随后她笑了:“是明睿候夫人么?”
“桑。”夜摇光轻唤一声,“我从湘西而来。”
桑·姬朽是个极其聪明灵透的女子,她的眼中绽放出一丝光亮,夜摇光突然提到这个绝对不是无缘无故,除非是去了苗寨,否则没有人能够查到她是湘西苗族的姑娘:“夫人,你、你可有见到,我的爹娘?”
“见到了。”还一起过了新年。
桑·姬朽紧绷的神色松了松,才问道:“他们,他们可好。”
“除了想见你,担心你,一切都好。”夜摇光回答。
桑·姬朽紧紧抓着被子的手彻底的松开,她有些愧疚有些欣慰:“我知道,族母,族母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没有因此,而牵连她的爹娘。
看着这样的桑·姬朽,夜摇光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有些心疼她。
“阿诺,我想和温夫人单独说会话。”桑·姬朽挣扎着对明诺道。
明诺立刻为她在身后垫起了一床柔软的锦被,故意弄得松软一些,动作轻柔的扶着她靠着,用眼神询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见她摇了摇头,才走出了石室。
“温夫人,我听阿诺提起过你,你是他少年时的救命恩人,明睿候对他也多有帮助。”桑·姬朽望着夜摇光道,“侯爷定然在恼阿诺对么?”
夜摇光没有说话,其实能够让温亭湛有情绪的人不多,每一个都是温亭湛当做自己人的存在,虽然明诺不像闻游他们,时常和温亭湛联系,除了必要的宴会基本是见不上面。但其实是因为明诺的身份特殊,他是只忠于陛下的明王继承人,若是和温亭湛走得太近,对他和对温亭湛都不好。
可从上次温亭湛知晓明诺和元奕走得近之后,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不高兴,夜摇光就知道明诺其实和温亭湛的私交应该很好,夜摇光又想到了第一次在琉球岛,在兰县,在瑶族外的军营……
“咳咳咳……”桑·姬朽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夜摇光见她咳嗽的厉害,就上前顺了一股五行之气在她的身体,桑·姬朽舒适了些,才对夜摇光笑着道谢,“多谢,温夫人。”
“你到底是怎么了?”夜摇光看着她灰暗的脸,不由自主的问。
“我体内的母蛊已死。”桑·姬朽说的很轻,听不出是不在意还是惋惜。
夜摇光是知道的,类似于圣女这样的存在,她们的身体里都有一只从出生起就养在他们身体里的本命蛊,这只蛊可以帮助他们修炼,延长他们的寿命,甚至有些还能够令其青春不老。但随着这只蛊的深根发芽,就成了她们的生机,人死蛊未必会死,但是蛊死人必亡。
夜摇光搭上她的脉门,发现她果然是生机大量的流失,且五脏六腑俱损,身体运转的器官都已经衰弱的和她表现出来的年龄一致。
“温夫人,我其实已经无力回天,我也不信元奕能够救我。”桑·姬朽反握住夜摇光的手,她殷切的看着夜摇光,“温夫人,阿诺他没有朋友,他交心的只有明睿侯爷一人,我还记得年关的时候,他接到明睿候的信时,他很忐忑,看完信之后他很痛苦,我认识他这般久,第一次见他伶仃大醉。温夫人,阿诺他是受皇命靠拢元奕,他有苦衷……”
夜摇光眉头一凝,陛下到底要做什么,夜摇光觉得越来越费解。
“温夫人,我想求你一事。”桑·姬朽满目渴求的看着夜摇光,她另外一只手颤抖着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巴掌大的锦盒,锦盒带着锁,四周嵌着零碎的宝石和珠玉,这个锦盒只是靠近夜摇光,夜摇光就感觉到了一股神秘的强大力量,“这是,我们族中的圣物,请温夫人替我将它送回去。”
第1561章:湛哥病了
夜摇光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她现在事情已经够多,不想再填事情,她将桑·姬朽的手按下,“桑,谢谢你信得过我,但我现在不能帮你,我可以通知石族长来,我相信你也信得过石族长的品行。”
夜摇光没有提到桑·姬朽的爹娘,她想任何一个做女儿的只怕都不想亲身父母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至于要不要告诉她的爹娘,她可以和石族长做主。
“温夫人,我,我怕我等不到……”桑·姬朽殷切带着点哀求看着夜摇光。
“你并非没有救……”终究,夜摇光还是于心不忍,“我可以先缓解你的身子。”
说着夜摇光扶起桑·姬朽,盘膝而坐到了她的身后,先用五行之气在她的身体里游走了一圈,人的后背很多筋脉牵扯到五脏六腑,滋养了桑·姬朽的身体,夜摇光将她扶着躺下,取出了太乙神针,迅速的在她的肚子上各大穴位走了一遍,最后是腿,一圈走下来,她汗流浃背,消耗大量的五行之气眼睛都有些花。
但是桑·姬朽的脸色明显没有灰白的垂死之气,夜摇光也觉得值得。
“温夫人,你、你是五行修炼者!”桑·姬朽不可置信的震惊的看着夜摇光。
夜摇光对她轻轻一笑,就盘膝而坐,开始从手串之中吸纳五行之气补足自己的身体,迅速的将刚刚给桑·姬朽修复五脏六腑的亏损填补起来。
等到夜摇光修炼完毕都是一个时辰的事情,在外面等得太久的明诺也顾不得什么,就推门而入,恰好夜摇光收势,站起身对着桑·姬朽道:“我暂时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我这里有千年人参精肉炼制的培元丹,你现在已经可以服用,我留六颗给你,你一个月服下一颗,只要不再受伤,二三年性命无忧。”
她现在的修为已经是昔日不可比拟,如果宣麟遇上她的时候,她也有现在的修为,并且受伤也有千年人参精肉,他只怕不会……桑·姬朽和宣麟其实很像,不同的是桑·姬朽的身体里是五脏六腑枯萎,宣麟是被药毒荼毒。
“多谢温夫人。”桑·姬朽恢复了些许神采的眼睛泛着泪光,她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峰回路转。
就连明诺也是眼眶泛红的走到她的身侧将她轻轻的拥入怀中。
夜摇光看着无声相拥的两人,想到桑·姬朽就算康复了只怕也再不能以身养蛊,等到她把苗族圣物送回去,也许她真的能够因祸得福,成就她和明诺的姻缘,毕竟这是她拿命换来的幸福。
只是想到明诺的妻子……
罢了这不关她的事儿,再则明诺的妻子做了这样的事情,谋杀亲夫啊,这样的罪名那可不一般,原本明诺对她就没有情分,如今她又串通了明诺的继母,只怕明诺会恨她,这个女人已经触碰到了明诺的底线。夜摇光依稀记得温亭湛提过,明诺的母亲之死和他继母脱不了关系,所以当初在客栈,夜摇光给明诺卜卦,让他暂避锋芒,明诺固执的问她,如果他要迎难而上会如何。
“我先走了。”夜摇光将一瓶丹药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记住,她再不能受损,带到明年我再来看她。”
“温夫人,多谢你!”桑·姬朽再一次表达真挚的谢意,而后低声道,“温夫人,麻烦你将我的下落告知我爹娘。”
她原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已经决定让爹娘以为她是逃到了远方隐姓埋名,才不敢见她的父母,现在既然她能够活下去,那她自然是要见一见父母。
“其实我不建议你见你的爹娘。”夜摇光沉思了片刻道,“你暂时留在这里吧,等我腾出时间去见一见你们族母。”
桑·姬朽盗走了圣物,现在她的爹娘肯定被盯着,她如今经不起折腾,一个不慎小命就没了,夜摇光都出手救了没有道理就这样不管不顾,不论是石族长还是桑·姬朽对苗族族母都是多有赞誉,夜摇光想这个女人应该不会蛮不讲理。桑·姬朽这样的情况,最好是直接让族母知晓,该承受怎样的惩罚就由族母来定论,不能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现在桑·姬朽身体里的母蛊已经灭亡,苗族人想找也找不到她,躲起来也是安全,先把身子调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对了,你们苗族的叛徒呢?”夜摇光想到既然对方追杀她到了这里,会不会泄露痕迹。
“温夫人放心,他们已经被我处理干净。”桑·姬朽说道这些人就恨得牙痒痒,若非他们给明诺下了那样的蛊,不用族中圣物,明诺可能成为一个不是男人废人,她如何会去盗圣物,以至于让对她像母亲一样疼爱的族母失望?
既然桑·姬朽自己都这样说,且她躲在这里已经一年左右都没有被发现,那应该是没有问题,夜摇光不再多言,离开了明王府,直接御空而行朝着西宁而去。
夜摇光到了西宁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她没有先回后院,而是去了府衙,想要给温亭湛一个惊喜,结果到了府衙,就看到只有叶辅沿在。
“阿湛出去了?”夜摇光张望了两下。
“夫人,你回来了。”夜摇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叶辅沿的身后,吓了叶辅沿一跳,旋即高兴道,“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侯爷病了……”
叶辅沿的话音未落,就见夜摇光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不由唇角扬了扬。
夜摇光心急火燎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完全没有发现外面连一个丫鬟下人都没有的异样,一进内室,夜摇光就看到温亭湛侧着身子朝着里面躺着,迅速的上前,将手搭上温亭湛的脉搏:“阿湛,你……”
不等夜摇光说完,温亭湛反手就扣住夜摇光的手腕,将她一拉一滚,顿时就将她给压在了身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摇摇,你可算舍得回来了嗯?”
“你不是病了么!”夜摇光怒声质问。
第1562章:雷婷婷与高寅
“为夫这是相思病,唯你可医!”言罢,深深的一吻落下去。
夜摇光又被温亭湛折腾了一番,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睁开眼就看到昏黄的日光从窗轩洒落,那人一袭竹青色长袍,铺洒着墨绿色竹叶暗纹,站在窗前,侍弄着他最爱的白鹤芋,青绿色的叶梗,纯白色的花朵,将他陪衬得清雅,笼罩的余晖更添雍容。
似乎察觉她的目光,他转过头对她春风化雨一般温柔一笑,那一笑让刺目的日光都显得有些暗淡,夜摇光低咒了一声妖孽,才起身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我之所以晚归,是因为我在明王府耽搁了些时辰,明诺与桑·姬朽之间……”
夜摇光将明王府的事情告诉了温亭湛,然后幸灾乐祸的说道:“哼,你也有没有看对的时候,竟然连推心置腹的好友都不信任,啧啧啧,这可不像你。”
“摇摇不也说,这不像我么?”温亭湛低笑。
夜摇光顿时笑容一滞:“你们两在唱双簧!”
温亭湛含笑不语。
夜摇光气哼哼的说道:“你竟然连我也骗!”
搁下手中的东西,温亭湛亲自上前为夜摇光拧了帕子:“我哪里敢欺骗摇摇,我的确是要他吃些教训,我知道他有苦衷接近元奕,不论是为了桑姑娘也好,还是受陛下皇命也罢,但他却不曾告知我,既然他不说,那我便配合着他把这出戏唱下去。”
一把夺过帕子,夜摇光自己擦脸,擦完脸之后对温亭湛道:“这个元奕到底卖的什么药,还有陛下,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猜。对了,阿湛,我跟你说的关于天麟的那件事,你一直没有回信给我,你到底是怎么想。”
“这事儿先不急,我倒觉得元奕应该是虚张声势居多。”温亭湛思忖后道,“若非全然是他的猜测,若非许多事情尚且不能定论,只怕他应该早就已经动手,就算他是知道了什么,也还没有掌握证据,我会盯紧他的。”
夜摇光听了也觉得合理,洗漱完了之后,她就去吃了温亭湛特意让人给她留的饭菜,吃饱喝足夜摇光才认真的问道:“阿湛,婷姐儿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月中的时候,高家来提亲,我以你不在家中,需与你商议为由回绝。”温亭湛对夜摇光道,“那时我也尚未回到西宁,我倒是派了人回来问过她的意思,她很明白干脆的拒绝了这门亲事,但是月末的时候我回来,第二日高家再来提亲,当时她自己来对我说,她愿嫁。”
“你没有在府中的时候出了什么事?”短短半个月,雷婷婷就改变了主意。
“我让卫茁查了一下,月中我拒绝了高家提亲,高寅上门约见了婷姐儿,他们两经历了生死,高家为了高寅动用了暗卫急忙传信给我,让我求益西长老来一趟。”温亭湛简言意骇道,“摇摇你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问她,她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侯爷,夫人,雷姑娘来了。”温亭湛才刚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宜薇的声音。
“我去府衙取几份公文。”温亭湛很贴心的站起身,往外走。
夜摇光也跟着,在屋檐下送走了温亭湛,才对站在院子里的雷婷婷道:“我们去花园走走。”
阳春三月,桃花怒放,夜摇光的院子里种着很多桃花,一进院子里就扑面而来一股清冽的桃花芬芳,一路上雷婷婷都没有说话,夜摇光走了一圈,在小亭子里坐下,等到下人上了茶点之后,将他们都挥退。
“阿湛说,你自愿嫁给高寅。”夜摇光开口问道。
“嗯。”雷婷婷点头。
“婷姐儿,你想嫁给谁,其实我没有多言的资格。但我毕竟照顾了你一番,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夜摇光轻叹一口气,“你心中有谁你不说,我也能够看得出来,你放不下心中的结,我也能够理解你。但我不希望你是为了逃避什么,就去嫁给另外一个人,高寅那小子待你是一片真心,你如此嫁给他也对不起他。”
“我都知道,姐姐,因而我最初从未想过嫁给他。”雷婷婷轻声对夜摇光道,“自侯爷拒婚之后,他便时常上门求见,我一直未允,后来他铁了心的站在府门外,他毕竟是学政家的公子,我也不能让侯爷难做,就想着和他出去一趟,把话说清楚……”
雷婷婷和高寅在他们以往和黄彦柏与单凝绾约见的山上,这个时节又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原本雷婷婷已经拒绝了高寅,并且清楚对他说了她心里有一个放不下去的人,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以往来了许多次这里也不曾遇上什么,这次竟然遇上了一个可怕的怪物,那怪物雷婷婷也没有见过,甚至形容不出来的复杂,但是它会喷雷电,高寅一直护着她,最后甚至为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雷婷婷看着被电得浑身抽搐,两眼翻白的高寅,眼睛都哭肿了,那怪物还要攻击她,也不知道高寅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爬起来想要抱着它一起往悬崖之下跳,雷婷婷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夜摇光给她的护身符篆扔给了高寅,高寅将之贴在了怪物的身上,才把那怪物给伤了跑掉。
当时高寅都快死了,雷婷婷心里很难受,高寅说他不在意她心中有个人,因为是他命不好,遇上她晚了时辰,但她既然注定不能嫁给那个她所倾心的男人,不如就嫁给他,这个倾心她的男人。可惜他也不能保护她,他就希望她能够学会放下关昭,日后再遇上待她好的男人就别犹豫。
看着高寅倒在自己的怀里,雷婷婷哭着喊着,就希望他能够坚持的住。
她说,只要他能够好起来,她一定嫁给他。
高寅被送回高家的时候,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是没有救,要准备后事,她已经想好了,若是高寅真的有三长两短,她也要嫁到高家,一辈子帮他孝顺爹娘。
第1563章:心累还是身累
后来是温亭湛的信及时将益西长老给请了来,才在最后的关头将高寅小命救了回来,雷婷婷知道后心里大喜,就迫不得已的去探望高寅,高寅在病榻上重提他和雷婷婷的婚事……
说到这里,雷婷婷的唇角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她永远记得那日,她坐在他的面前,轻声的对高寅说:“高大哥,我心中有个放不下的人,我若是嫁了你,便是对不起你。”
“婷婷,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日不成亲,他也许便要等你一日。”高寅目光真诚的说道,“我家中我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
“迫在眉睫?”雷婷婷不懂,高家的人看着都很明理,高寅年纪也不大。
“青海都统欲将嫡出的孙女嫁给我,往日我尚且以无功名在身不言家室唯有推诿,现如今我们高家却没有理由再推下去。”高寅将自己家中的事情告诉雷婷婷,“黄家在青海独霸了十几年,数年来这青海没人敢对他说句不,他想将孙女嫁于我,整个青海无人不知,便再没有人敢将家中的女儿嫁给我。”
“那我……”
“婷婷,我说句话你别恼,最初我接近你,是因着你是明睿候府中的养女,是这个青海唯一可以救我出苦海的女子。我的确是用了心机接近你,但后来我发现,你渐渐的不知何时走入了我的心中,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所思所想。”高寅语气有些急切的解释,“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妻,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陪伴你去忘掉另一个人,重新开始的机会。”
“高寅……”
“三年。”高寅没有给雷婷婷机会,“婷婷,我们相约三年,你嫁给我当做救我于危难,这三年我们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如果这三年我不能让你忘记他接纳我,如果他还愿意等你三年,在三年后你与我和离之后依然愿意娶你为妻,那么婷婷,你别犹豫,嫁给他,他值得。而我,会祝你们白头偕老。”
“你就这样答应了?”夜摇光皱眉。
“姐姐,我若不嫁他,他就不得不娶了黄家的女儿,我欠他救命之恩。”雷婷婷解释道,“我不想欠他,我这三年就当是报恩。我信他是君子,他不会违背承诺。”
“三年之后你就会和他和离,若是昭哥儿仍然不介意,不嫌弃你的过去,你就嫁给昭哥儿?”夜摇光觉得这是胡闹,既然三年后能够接受,为什么要瞎折腾。
“不,姐姐,我不能接受昭哥儿,我过不了心中的坎。便是因为我知道,我无法接纳他,所以我不想再伤害他,给他希望又让他绝望,早些让他死心,关大太太在我成婚之后,便是为了关家的名声,也会早些给他娶妻生子,他其实没有错,错的是天意弄人,我希望他能够早些忘掉我,早些过他该有的人生。”雷婷婷含泪的双眼很坚定的看着夜摇光,“我想用三年的时间来看看我能不能忘掉他,能不能接受另外一个一心一意待我好的男人。若是不能,我也不会勉强自己,耽搁高寅。到时候就请姐姐和侯爷给我做主,让我和离归家,姐姐寻个地方让我清修可好?如此,我也算还了高寅的救命之恩。”
夜摇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来说,雷婷婷的举动确实没有错,既然给不了关昭什么,就早些让关昭死心,也不耽误什么,高寅那边黄坚越发的按耐不住,也不知道会使用什么手段逼婚,雷婷婷嫁给高寅算是解了高家的燃眉之急,也算是报了高寅的救命之恩,高寅那人夜摇光也相信他是个遵守承诺的君子。
且,这也是给雷婷婷一个机会。
这个看似对谁都好的结局,却让夜摇光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怅然。
“婷姐儿,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确定你这一生无论如何都接纳不了昭哥儿?”夜摇光严肃的看着雷婷婷。
两行泪从眼角滑落,雷婷婷隐下所有的痛,通红的眼睛直视夜摇光:“是。”
“好,我替你答应高家的婚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高家为了躲避黄家,肯定会尽快的想要成亲。”夜摇光叮嘱雷婷婷。
“我知道,有劳姐姐。”雷婷婷乖巧的点头。
“既然叫我姐姐,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应当为你操心,我只希望你日后过得比谁都好。”夜摇光暗叹。
随后夜摇光问了一些雷婷婷对婚事的要求,对嫁衣的喜好等等,就带着雷婷婷去用了晚膳,晚膳之后夜摇光回到房间,才对温亭湛叹息道:“可惜了……”
“我知道你喜欢关昭那小子,但若说能耐高寅可比关昭高了不知道多少。”温亭湛对夜摇光道,“这缘分啊,是强求不来。”
“高寅是要能耐,但跟着有能耐的男人,最是心累。”夜摇光白了温亭湛一眼,“关昭那种踏实的孩子,才是过日子的好男人。”
“跟着有能耐的男人,最是心累……”温亭湛琢磨着这句话,“夫人这是深有体会呢,还是有感而发?”
“深有体会又如何?”夜摇光顿时凶神恶煞的回道,“我只是不跟你玩心眼而已,就你这种比狐狸还狡猾的男人,我要是和你玩心眼,早把我自己累死了。”
“我倒是不舍得夫人心累,所以我也不和夫人耍心眼。”温亭湛的眼里闪烁出兽光,“我倒是喜欢给夫人松筋骨,让夫人身累累。”
“温亭湛,你节制一点……”
夜摇光还没有喊完,就被某给兽性大发,饿了一个月的男人给扑到在榻,最后被里里外外都啃得干干净净。温亭湛身体力行的让她知道,跟着个有能力的男人,到底是心累还是身累。
于是第二日高家兴致勃勃的来提亲,竟然连温家主母的面都没有看到,累的爬不起的夜摇光直接让宜薇去告诉他们,改天再来,让高家的人直呼,明睿侯府的姑娘最难娶,不过在二十年之后有了对比,高家人觉得他们当年其实还是蛮轻松的。
第1564章:三位禄格
也许是高家真的是被黄坚逼得心急火燎,在夜摇光头天拒绝之后,第二天就又迫不及待的寻上门,这次夜摇光倒是打开大门,隆重的迎接。高家已经提亲了很多次,夜摇光也不是那种喜欢矫情来抬高自家姑娘身价,显示矜贵的人。
她一口允诺了亲事,在见高家人之前,她已经又问过雷婷婷一次,雷婷婷依然给了肯定的答案。原本还有些忐忑的高家人,没有想到夜摇光这样的爽快,直接收了他们的纳礼。
高寅的母亲,高大夫人立刻趁热打铁第二天就和媒人带着高寅的生辰八字来问名,这不是夜摇光第一次见高大夫人,因为之前有些不可避免的宴会,也曾经闲聊过几句,高大夫人才不过三十有四,保养得宜看着才二十五六的模样,出身书香世家,很是文雅娴静。
“侯爷夫人见谅,非是我们不看重婷姐儿,实在是我们高家的处境,想必侯爷夫人也是知晓,少不得有些匆忙。但夫人放心,我们定然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绝不会委屈了婷姐儿。”高大夫人的声音轻缓细腻,不疾不徐听着令人舒适,他将写着高寅生辰八字的庚帖递给夜摇光,“夫人,这是犬子的庚帖,我们都知道夫人精通面相算命,也就不费那门子心思去寻人给两个孩子合八字,请夫人给看看,他们俩八字是否有刑克之处。”
雷婷婷的生辰八字,夜摇光是知道,这种事就算高家的人打算去外面寻人合八字,夜摇光事后也要亲自过问,所以她直接拿起了高寅的庚帖。
看了高寅的生辰八字,夜摇光唇角不由微扬:“令公子,好命。”
高寅生于丁日,他的年月时干上又有寅午戌,这就形成了三位禄格。因为丁、午同属火为禄,寅戌与午和顺,所以说是三位禄,这是大吉大利的命格。他的四柱之中与天干六合三合都是相生,这样的人注定做事都是事半功倍,极容易得到比别人多的成就,命中会有福神相助。
但是这样的命格有一个极端之处,那便是遇上了吉神就会鸿运当头,这一点从他遇上了温亭湛,不过十七岁就成了探花郎可以看出,当然这也不排除其中有高寅自身的努力和天赋,可夜摇光能够笃定,以高寅的那股执拗劲,若非遇上了能够降服得了他的温亭湛,这会儿指不定还没有开窍,还是个刺头,认为自己的祖父在黄坚的淫威下委曲求全是一种贪图富贵的表现。温亭湛这个大吉神的出现,催化了高寅的命格,让他早日成才。
这是遇上了吉神,如果高寅遇上了凶神,那他就比任何命格的人都可能出现血光之灾,轻易就会被克的小命呜呼。
“夫人可否透露一二?”没有做母亲的不想知道自己儿子的命格。
“大夫人见谅。”夜摇光知道是一回事,但是说又是另回事,前者只是窥探天机,后者则是泄露天机,必须得收钱的,否则对她自己有损。
但马上就是亲家,无论是夜摇光主动开口要,还是高大夫人主动给,都有些伤颜面,可不收钱,夜摇光没有理由自损道行。
“是我多言。”高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
夜摇光笑着摇头,她将雷婷婷的庚帖取出来递给高大夫人:“他们两没有相冲。”
什么白头偕老,定然能够子孙延绵这样的话夜摇光从来不说,人算终究是抵不过天算,现在看来他们两的八字倒是很合,但人的面相都会因为环境而改变,更何况是命运?未来如何,夜摇光也不敢肯定,不能保证的话她从来不轻言。
高大夫人张了张嘴,最终失笑一声,摇头道:“我这个痴长你快十岁的人,都不如你明白事理,真真是白活了。”
“大夫人不必如此,关心则乱。”夜摇光宽慰道,“大夫人可想见见婷姐儿?”
“婷姐儿我见过,是个聪明文雅的好女孩,女孩子脸皮薄,就别让她现在见了我拘谨。”高大夫人婉拒,虽然提亲有相看一说,但高大夫人已经见过雷婷婷,且感观很好,那就没有必要再让小辈拘束一次。
夜摇光留了高大夫人吃午饭,才派卫茁护送她回西海高府。
高家和温家结亲的消息就这么在青海给炸开,不少人都觉得已经到了不得不站队风雨欲来的最后关头,前头温亭湛才从黄坚的手中夺了政权,这事儿要说温亭湛没有做手脚,这些混官场的人打死都不信。
这后脚温亭湛又打了黄坚的脸,黄坚想要将孙女嫁给高寅,这已经是两年前就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高寅以十七岁的年纪成为探花郎一时风头无两。若非前头有温亭湛十八岁连中三元再加武状元的热潮还没退下,只怕高寅将会更加令人瞩目,由于温亭湛来了青海,高寅又是学政家的孩子。外头都在传高寅是温亭湛一手教出来,完全忽略其实温亭湛和高寅相识不过两年,而温亭湛真正的弟子,黄彦柏却完全没有参加春闱。
如今温亭湛又把名义上的养女嫁给了高寅,这一下子更加坐实了传言,外面对温亭湛的敬仰和赞叹又推高了一个度,加上高寅对温亭湛的钦佩与折服,更是在不少场合直言受惠良多,瞬间令谣言甚嚣尘上。
他们俩的一个颂扬,一个沉默,这狠狠的一巴掌着实甩在了黄坚的脸上。远的不说,就说这政绩,黄坚把持着青海十多年,青海能够出几个两榜进士已经是了不得,素来三甲都是南北霸占,江南才子居多,高寅这个探花郎,是在温亭湛接手之后出的,而且温亭湛将西宁治理的变化真是有目共睹。
外面的流言就越发的猛烈,刚刚开始只是称赞温亭湛,到了后来则是捧一个踩一个。
“你也不管管。”夜摇光都听得有些觉得过火了,偏偏温亭湛仿佛不知,若非了解温亭湛的为人,夜摇光都觉得他是被吹捧的自信心膨胀了。
“我不但不灭火,我还要浇油。”温亭湛对着夜摇光笑得意味深长。
“要动手了?”夜摇光知道温亭湛这是要用舆论激怒性格刚烈的黄坚!
第1565章:一眼看穿帝王心
“明年六月我便三年任满。”温亭湛温声细语的对夜摇光道,“陛下也已经将那批药送发各地军营。”
“那批伤药到底是真有问题,还是假有问题?”夜摇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温亭湛既然早早的就控制了商良两家,并且给了一个新的药方,那就是说这批药其实不是按照黄坚的方法制造出来,可若是不按照黄坚的方法制造出来,送到全国各地的军营,难道要让这么多人知道内幕从而演戏?就不怕其实某个地区的军方和黄坚也是有暗中来往?
“这是罪证,我如何会让黄坚少了一条罪名?”温亭湛漆黑的眼眸盈着春日暖暖般的笑意看着夜摇光,“我当日给良家的药方,是让良家自行添减之后在商家‘屈打成招’吐出的伤药药方,这药方再由商家的手交给了隆县的县令,隆县的县令再上交黄坚,这药的确是伤药,只不过药效没有良家的久,里面有一味药恰好又与南久王发现的药草相克,减缓药性。因而药还是黄坚的和南久王制出来的药,只不过这个药如何配置缓解之药,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陛下知道么?”夜摇光虽然问,但她觉得温亭湛绝对不会让兴华帝知道,他是一个不做则已,一旦做了,那么整个局中,任何细微的东西都要掌控在手中。
果然,温亭湛含笑摇头。
“陛下是真的将这批有问题的伤药送到了各地的军营?”夜摇光觉得这很疯狂,是一场豪赌,如果到时候真的没有兵力去挟制黄坚和南久王了怎么办?
“把婷姐儿的婚事定在秋季吧。”温亭湛忽然说道。
“高家能够等到秋天么?”现在芳菲四月初,夜摇光原本打算在盛夏六月挑个好日子,温亭湛的意思是要定在八九月。
“我们两家已经换了庚帖,订了婚期,他还敢如何?”温亭湛笑道,“还有两日又是清明,我们去一趟漠北。”
“又去漠北。”夜摇光凝眉,旋即瞪大眼睛看着温亭湛,“你要借蒙古铁骑来压制黄坚?阿湛,这是在玩火,一个不慎就会自焚,等着抓你把柄的大有人在,一旦蒙古铁骑入关,若是你掌握不了那就是引狼入室;可若是你掌控的了,那就是通敌叛国啊。”
“哈哈哈哈……”温亭湛爽朗的笑出声,伸手刮了刮夜摇光的鼻子,“我的傻摇摇,这事儿啊我三言两语也无法像你说明,等我们去了漠北,你就看着夫君给你上演一场好戏。”
“好吧,我先去把事情好好安排一下,也让高家后日就来定大婚的日子。”安排好了和温亭湛去漠北,“对了,你自己也妥当安排一番,黄坚这会儿恨你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你素来一休假就跑的不见人,瞒得过旁人,怕是瞒不过黄坚,不要等你走了,他出幺蛾子,你可是才截了他的胡,抢了高家的亲事。”
“夫人放心,他这会儿没工夫来和我斗,他可不想打草惊蛇。”大风暴在酝酿的时候,从来不会吹风,海上永远是最为寂静之时。
既然温亭湛都这样说了,夜摇光自然也就不再多言,今天是四月初三,还有两日就是清明节,其实传统的清明节是踏青节,在春风后十五天,一般都在农历的三月初有时候在二月末,本朝二月末有国忌日,极容易撞上,在元宗年间就固定在了四月五日,恰好和国忌日隔了一个多月。
四月初四的时候,高大夫人再次上门,和夜摇光商定,将高寅和雷婷婷的婚事定在了今年的九月初一,恰好家家户户都过完了中秋。
定完婚期之后,两家人基本除了过节互相来往,家宴走动以外就没有多的事情要做,各自筹备聘礼和嫁妆,订了亲的两人在婚前也不宜再见面。
而且高寅也没有时间,他是因为中了探花郎,陛下特意恩准他回乡酬谢乡亲父母,也就是十五日的假期,不过因为他受了伤,陛下倒是很人性化的让他养好身体再回帝都翰林院,至于高寅什么时候出发夜摇光不知道。
因为清明节当天,夜摇光已经和温亭湛先回了豫章郡,今年他们亲自扫墓,宣开阳也让乾阳送回了洛阳祭拜宣麟。温亭湛站在柳氏夫妻的坟前许久没有说话,夜摇光从他挺拔静默的身影上看出了一股莫名的愁绪。
“阿湛,你是不是查出了害死爹娘的凶徒?”离开了豫章郡飞往漠北,夜摇光莫名的这样问。
“摇摇为何这般问?”温亭湛揽着夜摇光的腰肢侧首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莫名的一种直觉。”夜摇光也说不上来她为何觉得温亭湛今年明明很平常的举动,却让她联想到了害喻清袭用了和天麟一模一样的凶刀之人。
“是有点头绪,元奕也在深查,但我们俩都还没有掌握证据。”温亭湛轻声一叹,“这事儿有些复杂,许多地方我也想不通透,告诉你也只会让你徒增烦劳。”
“那我便不问。”夜摇光亲了亲他的唇角,“阿湛,别让自己太累。”
要对付黄坚,要在江南布局,要防着元奕,夜摇光觉得温亭湛真的是诸事缠身。
一眼看出夜摇光的担忧和心疼,温亭湛心口一暖:“江南的事情让单久辞去愁吧。”
“陛下是真的怀疑荣家么?”夜摇光从来没有就这件事和温亭湛讨论过。
“嗯。”连褚帝师都不敢给夜摇光肯定的回答,但温亭湛却毫不迟疑。
“那陛下给单荣两家赐婚的用意在何处?”夜摇光想不通,单家娶亲,没有道理单久辞还要跑到江南去定居,当然这对于无官无职的单久辞不是难事,他一句荣沫漪思家,就可以赢得美名的同时跑到江南去,但单久辞牺牲婚姻为代价去查荣家,陛下这事儿做的似乎并不太人道,不像是兴华帝素来的仁义。
“陛下怀疑荣家,但也想知道荣家究竟是主谋还是帮凶。”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第1566章:再入蒙古
“主谋如何?帮凶如何?”有区别么?都是想要做江南的土霸王,藐视皇权。
“若是主谋,自然是让单久辞大义灭亲,做举证之人,荣家这罪名便是陛下身上流了一半荣家的血,也要严惩不贷。单久辞到时候休妻是常理,谁也说不出个是非来。”温亭湛分析给夜摇光听,“若是帮凶,陛下则希望单久辞念在亲家的情分上,替荣家多少遮掩,保住荣家。”
“陛下的母族果然地位超然,难怪连南久王也不惜将嫡亲的女儿嫁到荣家。”夜摇光带着点讽刺的笑,但其实她也明白,莫说是这个时代,就算是后世号称公平公正的和平时代,有些事情也不可能绝对的公平。要怪只能怪你家出不了一个皇帝。
不过温亭湛的分析,倒是让夜摇光觉得这样才符合兴华帝的作风。
“陛下也是不得不赐婚,单久辞牺牲了婚姻,却保全了整个单家。”温亭湛贴近夜摇光,在他耳边轻声道,“赐婚荣沫漪,监视的不仅仅是荣家,还有南久王,这个节骨眼,没有人比单久辞更适合去做南久王的梯子。你别看南久王的孙儿一直留在帝都,但帝都有陛下坐镇,南久王这么多年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埋钉子。前不久发生了余杭的事情,这会儿陛下又不曾丝毫表露出怀疑南久王的痕迹。没有人会把单荣两家的联姻联想到南久王身上,包括他自己。如此,他能够不想利用单久辞这大好的势力?”
“单久辞可是陛下赐婚,南久王也不怕么?”夜摇光觉得能够蛰伏这么多年的南久王,不会一点都不怀疑单久辞。
“有些时候不得不赌,人生就是一场赌局而已。”温亭湛唇角轻勾,“我们是旁观者清,但在南久王看来,单家一直是被陛下所忌惮,否则以单久辞的能耐,又为陛下出谋划策暗地里做了不少大事儿的人,怎会到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这一点足够南久王抛出诱饵,况且单久辞扶持福王众所周知,单久辞若是当真甘心单家被埋没,又怎会去扶持福王?南久王有足够多的理由赌一个单久辞。”
“陛下也是玩弄人心的一把好手。”夜摇光不由不叹,“单久辞扶持福王,是陛下一手促成的吧。”
陛下很早就把单久辞培养成了一块磨刀石,磨得就是萧士睿,但在萧士睿经不起单久辞的磨砺,所以单久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陛下重用,直到温亭湛的出现,单久辞就是温亭湛的磨刀石,而温亭湛却是萧士睿的垫脚石。因为温亭湛越来越锋利,陛下想必也已经发现萧士睿对温亭湛的依赖过重,所以原本打算废掉单久辞的陛下又改了主意,他要留下单久辞,来牵制温亭湛。
这才有了单久辞峰回路转摆脱了福王,成了荣家的女婿,单久辞只要把南久王这件事办得风风光光,单家也算是保住了,陛下不会再动拔除单家的念头,相反在温亭湛不断的壮大的同时,陛下要开始重用单家。
这也算是陛下给单久辞的一个考验,要知道南久王抛出去的诱饵绝对够诱人。若是成了,单家和黄家将会是新朝的两大无人可及的世家。单久辞完全可以一扫这么多年在兴华帝那里受到的胁迫与憋屈。
“南久王没有成皇不冤。”夜摇光颇有感叹,南久王根本玩不过兴华帝。
兴华帝给单荣两家在余杭的事情之后赐婚,不要说夜摇光,就连褚帝师也只着眼到了荣家,唯有温亭湛一人,看到了南久王。只怕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深的南久王,也不知道他已经一脚踏入了兴华帝设好的陷阱之中。
温亭湛和夜摇光去了漠北,似乎早已经和克松取得了联系,他们到了住所没有多久,经过乔装的克松便赶来见他们,他的脸上隐隐有愁色。
“台吉考虑的如何?”温亭湛喝着夜摇光递给他的奶茶,回味了两下才问克松。
“我大哥正在和黄都统会面。”克松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审视着温亭湛,“我想知道,这件事侯爷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引路人。”温亭湛云淡风轻的回答,“台吉自己心里明白,你的两个兄长对蒙古汗位志在必得,我不过是给黄坚引了一条路,若是他们没有野心,又如何会狼狈为奸。”
“他们会如何做?”克松冷着脸问。
“克松台吉是个聪明的人,他们会做什么,你心里明白。”温亭湛轻笑,“我一直很欣赏台吉的聪慧,但台吉太重情,你的两个哥哥可没有想过要给你活路。”
“父汗经历了九眼天珠之事,身子已经衰弱,我不想活活气死父汗。”他又何尝想放过那两个哥哥,但这个时候如果动手,只怕父汗……
“就是你的不忍与他们的残忍,才会让你陷入输局。”温亭湛淡淡的扫了一眼克松,“台吉你阻止不了他们两,他们两要掌握蒙古王权,第一步就是将可汗架空,你现在去可汗的面前揭露他们,不也一样是会让可汗急怒攻心?且可汗未必信你,你若现在暗地里出手制止他们,只怕会被反咬一口。”
“我当你是朋友。”克松冷声道,如果温亭湛能够早些告诉他,他可以不动声色的粉碎两个哥哥的阴谋。
“若非你是我的朋友……”温亭湛抬眼看着克松,“你今日没有机会站在这里,我会让你成为你两个哥哥的刀下亡魂,让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他们和黄坚一起谋逆,我会一举扫平你整个漠北,不过是多费些战后安抚之举罢了。”
克松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手背上青筋暴起:“我只想让父汗安享晚年。”
温亭湛微微垂下眼:“我可以饶你两个哥哥一命,交给你由你发落。”
克松紧握的拳头才松开,对着这个一手搅乱北漠,将他们拉入战圈,将他逼得不得不与之合作的男人,他也不可以不咬牙说一声:“多谢!”
第1567章:无功而返
看着克松隐忍着怒气愤然离开,夜摇光才知晓为何温亭湛前两日对她说,黄坚没有功夫来针对他,原来黄坚比他早一步来了这漠北借兵。
“你是怎么把黄坚引到了漠北来?”夜摇光有些想不明白,黄坚自己手中的兵马已经不少,他引了蒙古铁骑,那就是多了一个人来分一杯羹,也不啻于是与虎谋皮,黄坚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我去了一趟吐蕃。”温亭湛莞尔。
“嗯?”他们一块儿去了一趟吐蕃,这件事只怕在他们回来之后已经传到了南久王那里,南久王应该会把这件事告诉黄坚,只不过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温亭湛已经从吐蕃回来,抓不到证据,也错失了给温亭湛使绊子的最佳时机。
“我无功而返。”温亭湛轻声又添了一句话。
“无功而返……”夜摇光咀嚼着这四个字,旋即恍然大悟,“这是黄坚的危机感。”
温亭湛有多么难以对付,有多么狡诈,有多少手腕,黄坚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温亭湛亲自去了一趟吐蕃,却无功而返,这表明什么?这表明南久王在吐蕃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黄坚和南久王合谋,其实明面上出力最多的一直是黄坚,南久王隐藏在暗处,可进可退,而且南久王怎么着都是兴华帝的亲弟弟,他才是那个外人。他们俩若是举事成功,南久王如此强大的势力,黄坚费尽心机不也就是从一个主子换了另外一个主子,还是得在萧家人面前卑躬屈膝,他这一趟岂不是白折腾?
所以,他需要后盾,需要和威胁南久王的筹码,需要和南久王分庭抗礼的实力,南久王有吐蕃,那他就拽住蒙古,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自然是齐心协力,到了撕破脸的时候,就各有依仗。
难怪温亭湛去了吐蕃就没有接触过吐蕃的官员,只去了直贡寺,但直贡寺的且仁大师的的确确有影响吐蕃军政的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就连方外之人的且仁大师都让温亭湛一无所获,这就更加震撼了黄坚,让他进一步明白了南久王的势力。
而且黄坚在兴华帝的阅兵宴上出了纰漏,被温亭湛夺走了政权,这一点只怕南久王会很恼火,前脚让黄坚吃了大亏的温亭湛,后脚在吐蕃被南久王扳下一城,南久王就算再沉稳低调,也少不得要拿两件事来作比较打压一番黄坚。
如此一来,黄坚的危机感就会更深,他才会走上温亭湛预定好的漠北之路。
“黄坚还有一重用意。”温亭湛走上前,低着头牵起夜摇光的手,“用蒙古大军来举事,他也如南久王一般可进可退,见势不对就能黑白颠倒。”
这个反以蒙古大军入侵来造,黄坚他可以在平反的英雄和造反的枭雄之间自由切换,什么情势对他有利他就站在那一边,他会认为这是他的不败之局,同时他也可以用此举来试探出陛下和南久王的态度。
“果然老奸巨猾。”夜摇光深感她不是玩政治的料,抬眼看着温亭湛,“那你呢,你打算让黄坚成为什么人?”
夜摇光记得温亭湛想要黄彦柏留在青海,如果黄坚是造反的人,就算黄彦柏是大义灭亲的人,只怕最多也就是功过相抵,祸及不了黄家九族满门。
“让他英勇牺牲吧。”温亭湛轻叹一口气,“为了青海此后二十多年的安宁,让他成为一个壮烈牺牲的英雄又如何呢?”
“就像浙江布政使。”夜摇光又想到了这一茬,其实历史上有多少功勋烈士是名不副实,又有多少大奸大恶之人是含冤莫白,是非对错,深究起来许多美丽的浮华之下都是腐烂的白骨,有时候为了长久之计,不得不颠倒黑白。
“我只是尽量少的不让战火蔓延,让无辜的百姓遭受灾难。”温亭湛将夜摇光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虚名罢了,无愧于心便好。”
要让黄坚遗臭万年,他有很多种办法,但这些办法都是建立在青海、吐蕃、云南、北漠四地的杀伐之下,需要用无数的鲜血来证明黄坚的黑,若是他没有遇上夜摇光,没有受夜摇光所影响,也许他不会在意那些不能自保的柔弱牺牲者。但是现在不同,不过一个名头,就可以兵不见血刃,他又何乐而不为?
“那你到底要如何做?”夜摇光想不明白,觉得很乱,脑子里没有一条清晰的路线,完全不明白温亭湛要如何操控这个局。
“你只管看便是。”温亭湛牵了夜摇光的手,“我们去骑马。”
北漠的草原广阔富辽,四月初夏更是绿草如毯,在这样一望无尽的草原之上纵马绝对是一种极致的享受。温亭湛没有骑着绝驰而来,而是在当地的游牧民手中挑了两匹马儿,一匹黑色一匹白色。
恰好今日他着了一袭精致的黑袍上面绣着精美的白兰花,而夜摇光着了和他同款一身雪白的罗裙腰间袖口衣领绣了大气的墨兰花,夫妻两这样一黑一白的骑着马儿在蔚蓝的天空之下,形成了一道绝美靓丽的风景。
两人酣畅淋漓的跑了一个时辰,才牵着马,牵着走,从柔软的草地绕着金光粼粼的小河,披着夕阳的余晖缓步走了回来。恰好今晚他们所住的游牧民邀了亲朋好友举行了篝火晚会,夜摇光也兴致勃勃的拉着温亭湛去。吃着他们的烤羊肉,喝着他们的马奶酒,听着他们美丽的姑娘唱着高吭清丽的歌谣。愉快的度过了他们第二次入漠北的第一个夜晚。
翌日,温亭湛依然带着夜摇光骑着那两匹马去了漠北的城镇,夜摇光很有兴致的给她和温亭湛买了几套蒙古服,一整日都在城镇游玩的两人,是彻底的将蒙古的美食尝了个遍,很多传统的手艺是夜摇光前辈子去了蒙古也没有吃到。
一直到了晚间他们才回去,回到他们的毡帐,夜摇光就看到托着腮坐在帐的里的曹布德。
第1568章:云南的布局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曹布德看到夜摇光很高兴,立刻奔上前抓住夜摇光手,完全忽略了夜摇光身侧的温亭湛,一年不见她的汉语进步很大,说的都是汉语,尽管发声有些别扭,但能够让人听得清楚明白,她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夫人,古之南呢?”
夜摇光看了温亭湛一眼,温亭湛默默的往帐子里走去,夜摇光则是抓住曹布德的手腕:“今晚的夜色很好,郡主陪我去看看草原上的星星可好。”
曹布德愣愣的点着头跟着夜摇光走出了毡帐,吹着寒凉的风,她乱哄哄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低着头,手无意识的扯着衣袖上的珍珠:“夫人,古之南是不是不喜欢曹布德,我给他写了好多信,他一次都没有回我。我好想去寻他,阿兄不让我去。”
“郡主,我问过之南,他将郡主看成一个聪明活波的小妹妹。”夜摇光也不打算婉转,曹布德没有中原养在闺中女孩那么脆弱,这种事情,还是要早些说明。
可饶是曹布德心胸开阔,性格坚强,但毕竟是少女美好的初恋,她依然红了眼眶:“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傻姑娘……”夜摇光取出手绢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曹布德,你这么美,草原上追求你的勇士一定不少。”
曹布德懵懂的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不喜欢那些勇士呢?”夜摇光问道。
曹布德愣住了,她噙着眼泪的双眼呆呆的看着夜摇光,许久之后眼泪滚落下来,她用夜摇光的手绢擦了擦,才吸了吸鼻子:“我懂了,夫人。”
“曹布德是个好姑娘,一定能够找到心仪的好儿郎。”夜摇光也只能这样安慰她。
“嗯。”曹布德重重的点了点头,就在山包上坐下来,仰着头满脸忧伤的看着漆黑夜空的璀璨星辰。
夜摇光就站在她的身侧,没有说话,她知道曹布德需要冷静。
直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曹布德才缓缓的站起身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在马匹上疾驰而来的克松,连忙跑下了山丘,她刚刚跑下去,克松已经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夜摇光没有走下去,就看到兄妹两低声的说了什么,而后克松朝着她这个方向望过来,对着她抱拳致意,就带着曹布德骑马离开。
马蹄声在夜色之中消失无影,夜摇光才迎着晚风回了毡帐。
烛光的剪影之下,温亭湛姿势随意的坐在案几之后看着公函,他应该是才沐浴过,一瀑的长发垂了下来,只着了雪白寝衣的他外面披着大麾,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慵懒。
夜摇光笑了笑就转身也去了屏风隔开的地方沐浴,等到她一身清爽也只着了一袭雪白的寝衣走出来时,温亭湛只是换了个姿势,依然在看公函,她不由好奇的走上前,从身后拥抱着他:“在看什么。”
温亭湛侧首对她一笑,将公函挪了挪,方便夜摇光看。
夜摇光顺着他的动作看了才知道这是岳书意寄来的信件,全都是一些关于云南的事情,大到云南的军政体系甚至还有一张云南边防的兵布图,小到云南的百姓生计,各地贸易情况等等,无不详尽。
“岳书意这两年在云南可真是将云南给摸透了。”夜摇光不由赞叹,“他一直留在云南么?难道不怕南久王起疑?”
“今年年初他就离开了云南。”温亭湛将被夜摇光翻了一遍的东西一样样的整理好,“他在云南可是办了好几起了不得的大案子,惩治了不少贪官。这其中还有两个南久王看不惯却啃不动的硬骨头。”
“云贵总督么?”夜摇光虽然不常问温亭湛朝堂的事情,但是去年将余杭盐税案压下去的可就是云南银矿案,这银矿案背后的主谋就是云贵总督,作为八大封疆大吏之一的云贵总督,掌握云南贵州两地的兵马大权,一直是南久王的心头大患,虽然这位云贵总督贪财是贪财,但他的的确确忠君。
只不过他一个手握数十万兵马的人,贪财却贪出了界限,一个白花花的银矿,据说可以开采出近千万两白银的矿,他也敢私吞,为了掩饰他的私吞,不少该死的死囚被他移花接木的送到了矿山去做苦力,折磨死了不少的人。
听说岳书意还假扮囚徒亲自去了矿山做了两个月的苦力,体验了非人的折磨,这才掌握了云贵总督的罪证,同知了南久王,与南久王里应外合将之拿下。
“新任云贵总督,乃是南久王还是在先皇时做皇子时就做过他的护卫,只不过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就又被调配到巡捕五营。”温亭湛将整理好的一摞文书递给夜摇光。
“是南久王做的手脚?”夜摇光将这些文书全部收入芥子,这个时候把云贵总督换成了他自己的人,南久王只怕会以为是天赐良机。
“不,是岳书意举荐。”温亭湛靠近夜摇光,手环住她柔软的腰肢,轻轻嗅了嗅她每次沐浴之后属于桃夭独特的清冽魅惑之香。
“你搞的鬼?”夜摇光狐疑的看着温亭湛,岳书意甚少会去举荐人,对于陛下任人他从来不管,这会儿突然举荐,没有温亭湛在背后篡使夜摇光才不行。
“是南久王暗示,怎么说南久王对岳书意也有救命之恩,又是儿女亲家,少不得要给他这个面子。”温亭湛唇角凝着笑,亲了亲夜摇光的唇角。
“老实交代,你盯上云贵总督多久了?”夜摇光眯着眼睛审视着他。
南久王恨云贵总督恨得牙痒痒,他天天守在云南,无时无刻不想揪对方的把柄,这么多年南久王都没有揪出来,岳书意不可能这么快就成事儿,而且还是这么个节骨眼。温亭湛让岳书意换了云贵总督,欲令其亡,先令其狂嘛。这也是温亭湛惯用的手段,瞧瞧南久王现在,什么都顺风顺水,称心如意。
这种老狐狸就要给他最大的安逸,才能够让他疏于防备。
第1569章:万事皆有因果
“从我知晓黄坚和他勾结开始。”温亭湛笑意渗透眼底,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如珍珠一般华光流转。
他当初一心放在青海上,攻打琉球开始就已经在为青海布局,可是局布了一半,却发现这里面的水比他想的还深,竟然还牵扯了南久王。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他完全可以从头再布局。
南久王这个人比黄坚还要敏锐,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格外的警醒。温亭湛不能从他下手,要不着痕迹的打入他的内部,那就只能从他的敌人下手。于是温亭湛就盯上了和他针锋相对的云贵总督,不愧是和南久王针尖对锋芒的人,曾经一度让温亭湛怀疑这个人真是个干干净净的难得的忠君爱国之人。
就在温亭湛想要罢手的时候,温亭湛偶然间查到了青海四海府城有知府竟然将死囚犯暗度陈仓,温亭湛一边用这个来筹谋从黄坚的手中夺走政权的同时,他也想看看这样的事情在其他各地可有发生,于是几乎发动了各地所有能够发动的力量,这事儿他少不得要对岳书意也提一下,正好在云南的岳书意也留了心。
这一查,还真查出来猫腻。可是和青海四海府城这种用死囚卖钱抓政绩不同。云贵两省是直接丢失了死囚,其中一个还是前年岳书意刚刚进入云南亲自发落的一个人,这个人乃是云南下一府城知府的贴身侍卫,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
若非如此,岳书意都很难顺藤摸瓜查到云贵总督的身上,更不可能查到银矿上,将猜测反馈给了温亭湛,温亭湛有了方向,就让卫茁亲自去查,卫茁和连山联手,也花了大概半年的时间才将这事儿查出了眉目,接着就有了岳书意亲自卧底到了银矿收集证据。
在知晓云贵总督的肮脏事儿之后,温亭湛就在考虑新任总督的人选,详细的让萧士睿查了所有有可能升任云贵总督之人的资料,经过无比细致的安排,才有这位曾经和南久王有故,但南久王自信即便是陛下都未必知晓的人。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对黄坚从一开始就选择这么不留情面的高调打压。”夜摇光这才深刻的体会温亭湛的手段。
他对付黄坚和南久王根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策略,对黄坚是毫不掩饰的敌对,从救命之恩,到瓜分政权。可是对南久王,若非今日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就连夜摇光都以为温亭湛是彻彻底底的将南久王扔给了岳书意,甭管南久王对温亭湛有多少提防,看到了温亭湛对付黄坚的手段,南久王也不会想到温亭湛早就已经将手伸入他的领地,而且是以帮他拔出眼中钉的方式。
又一次被温亭湛的手段给麻木,夜摇光可以想象到南久王这会儿是多么的春风得意,他定然觉得老天爷都在帮着他眷顾着他,甚至成全着他,指不定都在认为自己的野心是天意。
“我对南久王的手段还没有完。”温亭湛用额头抵着夜摇光的额头,轻轻的磨了磨,“陛下送了单久辞到荣家,据说单久辞六月大婚,南久王应当用不了多久就会开始给单久辞撒下诱饵。”
“单久辞会佯装被蛊惑。”这是陛下给他写好的剧本,他不得不演下去。
“那就得给南久王一点诚意。”温亭湛点着头道。
“什么诚意?”夜摇光蹙眉。
“还有什么比联姻更妥当?”温亭湛轻笑。
“联姻!”夜摇光只想到了单凝绾,单久辞根本没有女儿,只有这么一个疼爱的嫡亲侄女,可是南久王已经年过半百,且南久王的嫡孙娶得是岳书意的女儿,岳书意这下又帮他拔出了云贵总督,送了一个云贵总督给他,他不可能翻脸无情,也舍不得失去岳书意这个亲家。
总不能让庶出去娶人家单家嫡出的姑娘,这不是结亲是结仇。所以,南久王不会提出要让单凝绾嫁入南久王府,那就是……
“黄家!”南久王和黄坚是同气连枝,“彦柏!”
“对,南久王会让单久辞把单凝绾嫁给黄彦柏。”温亭湛幽深的眼底有幽冷的光一闪而过,“他将单久辞策反,再让单久辞牵制单凝绾,单凝绾再影响黄彦柏。在他们看来,彦柏和我不过是短浅的师徒缘分,彦柏总就是黄家的人,如果黄家和我只能一个存活,黄彦柏有娘在黄家,有妻子在单家,岂会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如此一来,他们又很巧妙的在我身侧埋下了一颗有毒的钉子。”
自然,不论是南久王还是黄坚都不会知道黄彦柏已经换了芯,若是原本的黄彦柏那也许真的会如他们所想。
“难怪……难怪你当初说,你一定要彦柏是黄家的嫡出子孙……”原来这句话的深意一直在这里。
这一个局下的实在是太大,聪明如黄坚,狡猾如南久王,都完全不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温亭湛棋盘上的棋子,兜兜转转他们的每一步都是温亭湛给他们规划好的路。当他们觉得他们要将温亭湛置之死地的时候,他们身边所有指向温亭湛的刀刃,都会掉个头将他们送下黄泉。
“真想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夜摇光抱着温亭湛的头晃了晃,“你说,还有你掌握不了的人和事么?”
“吐蕃。”温亭湛面色极少有的凝重,“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且仁大师到底会如何,南久王定然留了不少退路,他最后必然会躲入吐蕃,他的身边有桃黛。桃黛若是不欠他恩情,大可以自行在吐蕃搅风搅雨来对付且仁大师,很显然桃黛不会对南久王置之不理。我已经尽我所能将战火熄灭,但吐蕃的百姓只怕很难幸免于难……”
夜摇光的心也不由有些沉重,她轻轻的将自己的头向温亭湛靠拢,握着他的手:“阿湛,这世间之事都是有因果,桃黛这恨便是且仁大师为了顾念无辜生灵而起,如今又还报在这些无辜的百姓身上,这事儿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看一看会演变到哪一步。”
第1570章:参加蒙古宴会
“摇摇这是在安慰为夫么?”他低低沉沉蕴含着磁性的声音,随同他轻呼含着他浓烈气息的热气扑在她的耳畔,让夜摇光浑身一麻。
夜摇光还来不及开口,他细细密密的吻就从她细长白皙的脖子落了下来,在她大脑一片空白之中,她被他推到,压在扑在地上厚厚的绒毯上……
草原上的初夏依然寒凉,却侵不了毡帐内的火热缠绵。
接下来的两日,温亭湛依然带着夜摇光在漠北的草原上纵情高歌,留下无数的美好瞬间与不尽的欢声笑语,连续玩了三四日,夜摇光终于尽兴。
站在翠绿的草坪之上,看着雄鹰在天空之中盘旋,夜摇光问道:“你就是带着我来玩的么?”
“玩的不开心么?”温亭湛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穿了一袭嫩绿色长裙的她,仿佛要和草原融为一体,眉眼俱是一片柔情。
“开心,不过我已经玩够了,你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们回去吧。”她想儿子了,宣开阳由着乾阳带着会洛阳,算算日子今日已经回来。
“有夫君在身边不够么?”看着夜摇光望着蓝天,那双水点桃花一般莹润的双眸,温亭湛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由有些吃味,上前将她揽在怀里。
轻轻笑出声,夜摇光侧首看着温亭湛,用脸蹭了蹭他:“你呀,总是这般孩子气。明年开阳就要下场考试了,以后就得住在书院,你我整日可见,你还和儿子计较这些。于子女而言,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一大痛;于父母而言,我们想和孩子亲密无间,孩子却已经到了展翅高飞的年纪,又何尝不是件悲伤的事儿?”
说着夜摇光转过身,面对着温亭湛,圈住他紧窄的腰身:“你是我的永远不可替代,你在我身边我无忧欢乐,才会思念我们的孩子。若是我和孩子在一起,便没有心思去思念你,因为没有在身侧的每一瞬都是一种苦熬。”
这样的话成功的取悦了温亭湛,温亭湛轻轻的抱着夜摇光,草原上的风卷着淡淡的绿草想袭来,吹飞了他们的头发和衣襟,蔚蓝的天空,一望无尽的原野,远方直入天际的高山,似从天边翻滚而来的白云,都成了他们的陪衬。
“再等一日,我们便回去。”
夜摇光好奇为何要等一日,难道是因为黄坚还没有离开的缘故?到了晚间,夜摇光再一次见到了克松台吉,克松一来,温亭湛就对夜摇光道:“我们换个妆容,随台吉去参加晚宴。”
夜摇光什么都没有问,就和温亭湛乔装了一番,打扮成了两个蒙古人的模样,温亭湛也将他偏白的肌肤化成了古铜色,夜摇光将眼眸画的深邃一些,穿上了蒙古服,还真是有模有样。
“哟,哪里来的俏郎君?”夜摇光痞里痞气的两指捏着温亭湛的下巴。
“姑娘是想和我敖包相会?”温亭湛的嗓音也变了,不再是那种清润温雅,而是多了几分力度和豪迈,就连夜摇光都竖大拇指,“不错不错,我都听不出真假,黄坚肯定也听不出来。”
夜摇光没有想到黄坚竟然光明正大的站到了蒙古可汗的面前,不过时值休假。黄坚以善心为由来了蒙古,坦坦荡荡的亮了身份,蒙古可汗自然是要设宴招待,夜摇光和温亭湛就是去参加这个宴会。
宴会是露天的,但很是隆重,载歌载舞自不必说,案几上的吃食更是野味珍馐无数,出席了大半的蒙古的首领,这些人上次夜摇光见过,黄坚是贵客,坐在了蒙古可汗的下首方,和几个王子持平。
夜摇光和温亭湛进入了会场,就远远的落座,是克松台吉带来,虽然左右两边的人都不认识,但也没有人去询问什么。落座之后,夜摇光就看到克松走到了前方给可汗行了礼,而后就坐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黄坚到底想做什么?”夜摇光有些搞不懂,黄坚这么高调的来了蒙古,这些消息就当真不怕传到兴华帝的耳里?
“他身为都统,向蒙古购一批好马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只需要上报就行。”温亭湛对夜摇光解释,“他敢这么明目张胆,自然是已经在陛下那里报备,现在正是休沐之期,他作为一个爱马之人,亲自来看看也挑不出错。至于他的目的……”温亭湛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自然是助两位台吉一臂之力。”
“助他们俩一臂之力?”夜摇光借着拿吃食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克松的两个哥哥。
温亭湛的手指碰了碰夜摇光的手指,微微的指向蒙古可汗的方向:“你可还记得那日师叔为可汗拔出九眼天珠,他们俩冲进来,险些坏事儿?”
“若不是他们俩,瘟魔也不会那般轻易的跑了。”提起这事儿,夜摇光就气。
“正是因此,可汗对他们俩起了疑心。”温亭湛将切好的一片片烤的焦黄的牛肉推到夜摇光的面前,“这一年他们极少能够见到可汗,可汗身边的人更是完全不容他们二人插手。”
“所以,他们没有机会对可汗下手?”夜摇光算是明白了,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可汗,发现他看着气色还不错,但眼角的疲态却出卖了他,他现在的身体其实不是很好,克松也说过可汗的身体大不如前,只怕克松的两个哥哥也有所察觉。
再加上可汗现在越发的疏远他们,他们才会铤而走险。
“他们要如何对可汗下手?”夜摇光凝眉,总不能就这样直接的行刺可汗。
温亭湛半晌没有回话,低着头只顾吃的夜摇光不由抬起头,就看到温亭湛用嘴型对她无声的说了一个字:“毒!”
在这里给蒙古可汗下毒,夜摇光的目光迅速扫向四周,倒出都是欢声笑语,蒙古的首领们都在和黄坚说这话,大多是关于蒙古的马匹和蒙古骑马的技术,蒙古可汗偶尔会说上一句话,克松他们几兄弟基本不开口,这样看似欢快的表面下,竟然隐藏着杀机。
第1571章:都是在演戏
“克松台吉知道么?”夜摇光压低声音问。
其实克松是个手腕智慧样样都不缺的人,但蒙古大汗这个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极高,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通过非常手段获得汗位,夜摇光觉得若是蒙古大汗不把汗位传给他,他也不会去争夺,顶多想办法自保,极有可能他会利用他母亲的身份,带着他的母亲在朝廷的庇护下回到中原,过着无忧无虑的闲散贵族生活。
并非他没有野心没有保护,而是他爱着他的父亲,爱着这片辽阔的土地,爱着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任何物,他不想因为他而给这里带来了伤害和血腥。
“知道。”温亭湛在前方的欢呼声中轻飘飘的回答,“毒是我所配置。”
夜摇光豁然抬起头看向温亭湛,不过前方有首领提议切磋,让黄坚带的亲卫和蒙古的勇士摔跤,欢呼声达到了一个高潮,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他们。
“这毒是我让商家敬献给黄坚。”温亭湛莞尔,“我今日来,就是等会儿验证黄坚有没有用这毒。”
毕竟关乎到蒙古可汗的性命,若是不能给克松保证,克松这样在乎他的父汗,极有可能因此而向黄坚低头,温亭湛可不想出这个纰漏,这也可以试探一下黄坚到底有没有怀疑商家。他这个毒药可是量身为黄坚配来对付蒙古可汗,这药服下去身体会日渐衰弱,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极难查出中毒的迹象。
毒素会潜藏在人的体内,隐而不发,因为缺少了诱因,黄坚现在并不想谋反,他还不想让朝廷警觉,对蒙古有所防备,废了这一步好棋,更不想他前脚刚离开蒙古,后脚蒙古就大乱,让自己偷腥不成反而惹了一身骚。
所以,他需要一种很好的毒药,潜伏着能够控制住可汗的同时,他想什么时候爆发就什么时候爆发,这样的毒药不多。但并不是没有,尽管温亭湛通过商家的手给了他一份,但黄坚的聪明可不是假的,温亭湛也得小心翼翼些。
耳边突然想起一阵阵喝彩的声音,夜摇光看过去,就见双方的勇士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摔得很是精彩,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黄坚和可汗还有其他勇士也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赛场上这场旗鼓相当的比拼。
若非有温亭湛的提醒,夜摇光刻意的留心,她恐怕也看不到在最关键,最高潮,黄坚的亲卫明明已经将蒙古的勇士给双手扣腰举起来,打算来个过肩摔将之狠狠的摔在地上的一瞬间,那浑身肌肉的勇士竟然在半空之中能够非常灵巧的双腿一蹬,在被人摔下去的一瞬间,双脚将对手给踢出去。
纵使他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但对方被他踢出了圈外,这样精彩的逆转,让可汗都忍不住站起身充满豪情的喝彩,就在这满堂叫好之声中,那一只悄无声息的黑手,换掉了可汗的酒杯,速度快的夜摇光都险些没有捕捉到。
带到夜摇光抬起头想要去看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这样靠近可汗,可汗毫无防备,还如此轻易的将酒杯换掉,且两个酒杯竟然一模一样之时,夜摇光只看到了一个退后的背影。
“克松的两个哥哥可不是草包。”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夜摇光没有说话,因为蒙古赢了,而且赢得这么惊心动魄,一下子点燃了所有蒙古人的情绪,就连可汗的疲态仿佛也因为方才那场切磋一扫而空。黄坚这个时候端起酒杯,赞扬了蒙古的勇士,颇为豪情的敬了可汗一杯。
可汗原本今日都是礼貌性的唇沾了沾酒杯,但是这一杯,因为心中的畅快,他豪气干云的抬起来,对着黄坚一敬,两人同时满饮,而后彼此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个毒下的高明。”夜摇光赞叹,不愧是心思缜密的黄坚,这样下毒,让可汗完全兴不起半点怀疑之心,她不由看了看黄坚的侍卫和那蒙古勇士,竟然捕捉到了两人的眼神交流,“原来这么精彩的表演,也是他安排好的一场戏。”
“既然是表演,那再精彩,其实也是事先安排。”温亭湛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给夜摇光,“你最喜欢喝的。”
夜摇光握着杯子:“那蒙古勇士是克松两个哥哥的人?”
温亭湛摇了摇头:“是可汗最忠诚的勇士。”
“他为何……”夜摇光不懂。
“一片忠诚之心。”温亭湛的目光望过去,“摇摇难道没有看出他们俩的眼神交流,蒙古勇士对黄坚的亲卫乃是满满的感激么?”
“感激么?”夜摇光轻声呢喃,仔细回想,方才的确是感激之色。
“在蒙古勇士看来,对方是配合他一场表演,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翻身赢得漂亮,只为让他效忠的王能够开怀,能够一扫病态。”温亭湛慢条斯理道。
夜摇光又看向因为被狠狠的砸在地上,手臂受了伤,已经被搀扶远走下去的蒙古勇士,心里微微一叹,其实蒙古人是最不喜欢弄虚作假,他们喜欢直来直去,敢于挑战,但也敢于认输,尤其是能够站在可汗身边的勇士,那就更加的骄傲。他的忠诚,他对可汗的维护超越了他的原则,才会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但他满怀感激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对方假好心利用他的棋子。这个局若非温亭湛还站在身后控制着大局,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他最敬重的可汗是因此而被下了毒,这样血性的铮铮铁骨男儿,只怕会羞愤欲死。
重头戏过了,接下来就很平淡,大概又坐了一刻钟的工夫,可汗就站起身让自己的儿子和几个首领招待黄坚,他提前离场。他离场克松被他钦点随着他一块走,夜摇光没有忽略克松那两个哥哥,看着克松搀扶着可汗离开的背影,那阴鸷的目光。
“多吃点。”温亭湛并没有立刻跟上去的打算,而是继续给夜摇光弄着吃食,他们俩就像是两个吃货,等到夜摇光把案几上的好吃的东西都扫荡的差不多,才随着渐渐散去的人群离席。
第1572章:温亭湛的试探
“时间也差不多,我们去看一场好戏。”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并不是朝着可汗的王帐而去,而是避着人往克松的毡帐走过去。
悄无声息的寻了一个巡逻的侍卫视线盲区,确保他们的身影不会因为夜晚投在帐子上,夜摇光和温亭湛竖耳倾听。
“台吉考虑的如何?”夜摇光看向温亭湛,竟然是黄坚的声音!
黄坚不是要和克松的两个哥哥合作么?怎么这会儿又来了克松这里!
“据我所知,都统大人和我两个哥哥颇有些志趣相投,这次都统大人要的一千匹马,可都是上等好马,我两个哥哥可是没有少出力。”克松半讥半讽的说道。
“哈哈哈哈……”黄坚反而笑得开怀,“老夫就知道没有看错人,克松台吉可是把这草原上的大小事都掌握在手中,这选共谋者,自然是择优而选。”
“黄都统,我很讨厌两面三刀之人。”克松也不想和他拐弯抹角,直接拉下脸冷声道。
黄坚却面色不变:“老夫来草原不久,但也听闻不少关于台吉的传闻,都说台吉身上有一半汉人的血,故而孺慕汉文化,更是将汉人的孝悌铭记于心,不论是对大妃还是对可汗,都是闻病而衣不解带亲侍榻前。”
克松深邃的天蓝色眼眸冷冷的看着黄坚不语。
黄坚捋了捋胡须:“就不知道若是克松台吉将汗王的性命看得重不重。”
“你这话是何意?”克松的面色阴沉。
“克松台吉不妨亲自去看看,看看可汗的心口可有一块乌青。”黄坚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整以暇的看着克松。
克松的眼底有杀光一闪而过,他迅速的掀开帐子脚步匆忙的走出去,去了王帐。
“果然是只老狐狸。”温亭湛在夜摇光的耳边轻叹,夜摇光用五行之气将他们隔绝,温亭湛也少了点顾忌。
“他没有用你给的毒。”夜摇光已经听出了温亭湛的意思。
“嗯。”
“你可有将你的毒,中后的症状告诉克松?”夜摇光觉得温亭湛肯定是告诉了克松这一环,否则心中生了警惕之心的克松是绝对不会这样轻易的让自己的父亲中了毒。
“说了。”温亭湛的语气平淡。
“那……”夜摇光迅速的反应过来,“你带我来看的不是黄坚的戏,而是克松,你在试探他!”
温亭湛只怕早就料到黄坚用他通过商家之手献上去的毒药几率很低,虽然黄坚没有抓到商家背叛他的证据,也想不到其中的缘由,但是隆县县令确实栽了跟头,因此他失去了青海的政权,哪怕是迁怒,他对商家的人也不会有好脸色,若非那批伤药是在隆县县令栽倒之前就被送到了帝都,只怕黄坚这么谨慎要让这个计划流产。
所以,温亭湛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计划和安排告诉了克松,从而让克松不得不妥协黄坚给可汗下毒,在克松的眼里,这一切都掌握在了温亭湛的手中。可如果事情突发了变故,温亭湛告诉他的和实际发生的产生了差异。
克松会如何?
他会继续相信温亭湛,还是产生动摇,从而屈服在了黄坚的胁迫之下?
夜摇光想到这里,就看到克松浑身仿佛能够形成实质的寒气一般冰冷的走了回来,一进帐子,夜摇光就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帐子里,克松的佩刀架在黄坚的脖子上:“黄都统,这可是我们蒙古,你欺人太甚!”
竟然跑到了蒙古,对他的父汗下毒,这根本是没有把蒙古放在眼里。
“早闻克松台吉勇猛如草原的狮王,老夫自然不是台吉的对手。”黄坚动作缓慢的饮了一口茶,完全无视搁在脖子上锋利的刀,“可台吉你敢杀了我么?”
他敢么?
他当然是不敢,且不说他父汗中了黄坚的毒,就说黄坚是亮明身份来了蒙古,这样死在了他的帐子里,他百口莫辩,不但他父汗得不到解药,就连朝廷也会因此大举兴兵讨要一个说话,黄坚可不是阿猫阿狗,堂堂一个掌握十几万兵马的都统死在漠北,蒙古不给一个交代,朝廷的脸面何在?他能够说黄坚给他父汗下药?黄坚的目的何在?他的证据何在?
克松的眼中不断的在挣扎,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他满脸的克制与怒气,仿佛即将沸腾的水壶,正要沸腾的一瞬间被人泼了水熄了火一般扑腾着烟雾却爆发不出来。
“说,你的目的!”克松最终压制下去,撤开了握刀的手。
“识时务为俊杰。”黄坚勾唇一笑,“我只需要克松台吉在关键的时候帮我演一出戏?”
“什么戏?”
“老夫与大王子和二王子协议,在汗王毒发之时,他们便会污蔑台吉是对可汗下毒的凶手。”黄坚声音微微的下沉,“台吉只要承认,并且亲口说出是与明睿候合谋,给大王子与二王子一个发兵青海的理由,我担保台吉和可汗性命无忧。”
“让我永远背负着一个弑杀生父的罪名活着?”克松冷嗤道,“我父汗待我一向宽厚,我若是承认了如此禽兽之举,我父汗只怕也会被我气死,早晚都是死,我为何要受你威胁?你竟然大可以正大光明的从我蒙古走出去,我不敢杀你。但既然你如此忌惮明睿候,你的计划你要相信,我绝对有能力送到明睿候的手里。黄都统,到时候你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台吉果然是个聪明的人。”黄坚不怒反笑,“我只要蒙古一个发兵青海的理由,我可以保证不伤蒙古一兵一卒,只是做一个声势。台吉如此聪明,想必一定能够想出一个既满足我的心愿,又能够保全自己的名声以及可汗性命的两全之策。时候不早了,我便不打扰台吉,台吉仔细考虑,老夫在青海静候台吉佳音。”
言罢,黄坚一幅稳操胜券的模样离开了克松的帐子。
夜摇光和温亭湛站在帐外,等候着克松接下来的反应。
第1573章:星气
尽管帐子里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但夜摇光也能够从波动的气息之中感觉到克松的挣扎。大概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克松终于站起身,他亲自走到大帐口,将心腹的下属召唤来,说他自己不适,让下属去把巫医和大夫请来。
这动静闹得不是一般大,可这么大的动静却完全没有惊动平时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两个哥哥,很显然他这样垂死挣扎的局面黄坚已经给他的两个哥哥打了招呼。温亭湛和夜摇光在克松让下人去清了一波又一波大夫之后,就悄然的离去。
“我们,回去么?”站在月朗星明的夜空之下,夜摇光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勾到而后,低声的问道。
“不急,再等等。”温亭湛拉着夜摇光在一个山包上坐下来,这里距离蒙古王庭的毡帐有一段距离,远远的可以看到,但是却很寂静,仿佛被隔出来的一个世界,“好久未曾这样与摇摇一起看看星星。”
上一次,还是在缘生观,倒不是他们没有时间和机会,而是很少能够看到这样美丽的星空。
夜摇光也不多问,就顺势靠在他的肩头,遥望着星空,星星之于夜摇光和别人是不同的,被人看到的都是美丽璀璨的繁星,她看到的都是星象,每一个星象都有着不同的意义和预示。不过这一次,夜摇光没有看到特别的星象,倒是看到了一个奇特的风水局。
她不由坐直了身子,取出了罗盘,看了一会儿她又站起身,拉着温亭湛兴冲冲的往前方而去:“阿湛,我们去看看。”
完全不知道夜摇光又看出了什么的温亭湛带着宠溺的笑容,与她一道去了山坡下方,奔跑了大半快平原,几乎到了对面的山丘才停下来。
“快,快放我出来!”就连被夜摇光锁在了芥子之中的魅魉,也能够感应到这里的不同,迫不及待的在芥子里面嗷嗷直叫。
夜摇光讲它放了出来,就见那颗夜明珠迅速的奔向一个位置,悬空在它找好的位置上旋转了两圈,就对着夜摇光呼唤:“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喂喂喂,你快帮我布阵啊,这里星气旺盛,最适合我修炼!”
看着他亟不可待的模样,夜摇光也懒得逗他,难得遇上这么个好地方,她迅速的取出几块极佳好玉,一边用罗盘定位,一边根据罗盘的走向,将玉放在特定的地方,待到最后一块玉放下去之后,温亭湛虽然看不见,但他却能够感觉到一股股力量朝着这个方向奔涌而来,最后被魅魉的夜明珠吸纳进去。
“他,这是在吸纳星气?”温亭湛抬头看了看夜空,方才还明亮的月亮竟然被云层遮住,但夜空依然很亮,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这个位置看星空,好几颗星星亮的有些不真实。
“嗯,星气。”夜摇光对温亭湛解释,“地无精气,以星气为精气;地无吉凶,以星气为吉凶。”
在后世之所以神棍越来越多,真本事的人越来越少,是因为很多风水师在堪舆的时候,将山形作为主体,而将天星作为了多余。却不知道,精气都在天上,才会让形体从大地发出来,占卜山势若是不了星象,就会使形体成为死气。
这个地方如果是白天有地师经过这里,定然不愿意多看上一眼,因为它白日里绝对不是什么生气旺盛之处,但也绝不是死绝之处,就因为是个其貌不扬的地儿,所以夜摇光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一座坟。蒙古是很信奉风水,看来这块好地方还没有人挖掘。
不过大多数地师都是白日堪舆,极少会夜间干活。
“天上的星象共二十八星宿,这二十八星宿也可以纳入五行之中,它们也是相生相克,这个地方是难得的形成了五行星气之所,若是命格稍微带着点贵气的埋在这里,不出三代,必有九五子孙。”夜摇光的目光落在魅魉的夜明珠身上,不同于温亭湛,她可以看到一股股五行之气涌入了魅魉的夜明珠之内。
“五行之气,摇摇不修炼么?”温亭湛看着并没有打算修炼的夜摇光。
“星气太过精纯,我的身体承受不起。”夜摇光也很想吸纳,关键是没有那个能耐消化,也就只能看看,不然她衣袖里的金子,也不会迟迟不动,看着两指抓着扒着她的袖口,探出一个小脑袋的金子,金灿灿的目光满是渴望与悲伤,夜摇光不由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这样浩瀚的星气,又不是一时半会就会消亡,我们现在是承受不起,不代表日后承受不起,它又不会跑,带到我们承受得起之后再来也不迟。”
“嗯……”金子蔫蔫的应了一声。
“心胸放开阔些,这世间美好之物何其之多,但凡你遇上了,见着了就非得占为己有才能够开怀么?”夜摇光给金子施教,“你若是这般想,日后你的修为只怕极难增长。”
幸运的人机遇的确要比旁人多很多,但人世间的美好之物每一寸土地上都,只不过有些是你所需求,有些事不需要,可不能遇上你所需求的,就一定要抓在手里,这是一种贪念,这种贪念会阻碍修炼者前进。
“这是考验……”金子低声说了一句,就继续瘫在夜摇光的袖袍之中,眼不见为净。
看到金子这般,夜摇光无奈的笑了笑,对着魅魉道:“吃饱了,记得把我的玉给我弄回来。”
为了不继续考验金子的耐力,夜摇光拉着温亭湛往回走,他们才刚刚走下方才赏星星的山坡,迎面就遇上了克松的人:“侯爷,夫人,台吉正派人四处寻你们。”
夜摇光和温亭湛对视了一眼,就跟着他去了克松的毡帐,正好又有两个大夫被送了出来,乔装打扮的夫妻两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黄坚给我父汗下了另外一种毒。”克松挥退了下人,直接对温亭湛甩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