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1章:金子的本事
“在它母亲未死之前将它放出来才成。”夜摇光算是明白了要解决这具尸王的方法,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孩子自然也是不会吃母亲,所以除非是尸王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否则这个阴胎是不会吞噬它母亲。
但阴胎之于尸王,一如内丹之于妖修,丹田之于修炼者,是力量法力储备的地方。却又有些不同,阴胎没有成形,它小胳膊小腿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力量,所以它会选择直接侵占母体,成为一个比尸王还要厉害的存在。
“温夫人一点就通。”章致丘点头,“族中几位长老虽然已经有了剥开尸王释放阴胎的对策,但这阴胎蕴含着的阴煞之气太重,我们乃是阴阳二气的平衡修炼,无人能够压制得住这一股阴煞之气,原本族中也已经传讯给铃族的掌门。可焦掌门说摇铃存放在相国寺,没有摇铃在手,凭她的修为也是不能。”
“阴煞之气……”夜摇光有些心动,她好久没有喂养天麟,不过想到当日天麟吞噬了那具僵尸的阴煞之气暴涨的还引来了雷劫,虽然章致丘看着是个不错的人,但夜摇光并不轻易相信一个没有相处过的陌生人,财不外露。天麟这样的能耐只怕赶尸族人人都想要,就算章致丘没有歹心,也难保到时候去了他们的地盘别人起了歹意,“金子可以相助?”
“神猴通阴阳二界,它可以破开阴阳结界,将这股阴气打入阴界。”章致丘进一步对夜摇光道,“尸王倒不难对付,就是这一股阴煞之气若是不妥善处置,只怕要引来不少麻烦。这具尸王已经在族中封印了二十几年,今日越发的封印不住,族中之人为此事愁白了头发。接到夫人的传讯之所以迟迟未上门请罪,其实便是因为族中长老又一次做法将要突破封印的尸王压下去,我在族中护法。长老们出来之后,才急忙登门,却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遇见神猴。在此,恳求夫人助我族一次,这份恩情,我们一族之人都会铭记于心。”
“若是我不借金子,你们又当如何?”夜摇光好奇的问道。
章致丘顿了顿,才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瞒夫人,在来之前,族中已经给了应对之策,那便是抽选出一个人吞了那阴煞之气。”
“吞了阴煞之气?”夜摇光一怔,“那岂不是……”
有些沉痛的闭上眼睛,章致丘颔首:“如夫人所想,吞了阴煞之气,再自焚而亡,这便能够将之彻底消灭,这样的牺牲其实于我们族内并非第一次,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因为他们是赶尸人,他们从尸身上得到了利益,他们对尸身就有了责任。打理后事只是最基本,让他们安宁,不危害世人背负杀孽才是根本。
夜摇光想起了凤族的人,其实她的心在来到这个世间之后多了很多的感触。不知道是不是她所处的后世太过于凉薄,她成为了后世的异类,还是她活得太短,修为又不够高,没有接触到真善美的层面。
自从来到这里,她也遇到过凶恶之人,也遇到过贪婪之人,也遇到过内心扭曲丑恶之人。但就目前而言,她遇到的良善之人,有原则之人,可大义牺牲之人却很多,这让夜摇光生出这个人世间真的很美好的感叹。
想到这里,夜摇光不由笑道:“道长,不知道欢不欢迎我去贵族做客。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章致丘不由大喜过望。
夜摇光这样说,肯定是答应带着金子去解他们的燃眉之急,让下人请章致丘师徒去休息之后,夜摇光回了屋子,将这件事告诉了温亭湛。
“我们去吐蕃之前,先去一趟赶尸族。”夜摇光对温亭湛道,“应该耽搁不了几日的时间。”
“你想去便去。”温亭湛也挺想去见识见识他没有涉猎的领域,而且这件事对于夜摇光而言并不需要出多大的力,能够因此结交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说着,温亭湛不由打趣,“你总是埋怨金子无用,现在知晓它的本事了么?”
在山洞里,金子可是救了温亭湛一命,温亭湛自然是要帮着它说几句好话。他不由想到每次知晓金子又去偷吃之后,夜摇光那一串嫌弃的唠叨,老爱说自己一定是寻了个假神猴。
“就是就是。”坐在远处抓着糕点吃的金子忙不迭的点头。
夜摇光瞥了它一眼,到底是自家的,她还是很关心:“开阴界于你而言可有损害?”
开阴界可不是打开鬼门,这是两种概念,阴界也不是阴间。阴间和阴界是一个包含关系,阴间只是阴界的一部分而已,鬼门只通向阴间。
“如果师傅能够以后不放我血,我就没事儿。”金子立刻举起它的爪子,看着上面浅浅的伤痕,每日割一刀,虽然陌钦留下的伤药很好,十来日疤痕就全不见了,但现在依然还有十来道细长的口子,看着金子就觉得它整日被虐待。
“我这难道不是为你好?”夜摇光没好气道,“你难道要等着那病魔不知潜伏在何处爆发出来,再一次性将你的血全部放干么?”
一听到这话,金子就赶忙将手中的糕点往嘴里一塞,将两只爪子藏在身后。
“再说了,为了给你补血,我每日变着法给你做好吃的。你要是不乐意,日后也不做了,就等着哪日用得上了,就把你的血全部给放干就好。”夜摇光闲闲的说道。
“唔唔唔……”嘴里塞着满嘴的糕点,金子没有办法说话,摇头如拨浪鼓。
“怎么不噎死你,贪吃的猴子。”夜摇光怼了它一句,才问温亭湛,“隆县的事情如何了?我们何时启程,章致丘打算后日给那小僵尸做法,现已经十二月初三,算算日子,黄坚也差不多已经到了帝都。”
“今儿刚收到消息,他昨日到了帝都。”温亭湛轻轻的颔首,“是时候收网。”
第1502章:湛哥的出场费
次日的午后,夜摇光正在陪着刚刚放了年假的宣开阳玩闹着,就听到了一个极其震撼的消息,那就是昨天夜里隆县的县令府宅不知道怎么回事,遭了雷劈。这声音惊动了不少人,县令的府邸一下子被轰成了废墟。
整个府衙乃至千户都带着所有的县兵去营救,万幸的是虽有人伤筋动骨,但不曾有人送命。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隆县县令的府邸劈出了一个暗室,这暗室藏着好几箱的金子不说,还有一个暗牢,暗牢里堆着不少尸体,有些还贴着符纸,更是吊着不少正在被行刑逼供的人。
一边是残酷的暴行,一边是金灿灿的元宝,就这么赤果果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看到的百姓瞬间都蒙了,这事儿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了,带着县兵而来的千户当即就强势的以武力封锁了整个现场,并且立刻将消息递到了温亭湛这里。
温亭湛这不是中了尸毒么?所以他当即委派了西宁府通判协助同知一块去隆县,力求务必将这件事给查清楚。
“难怪那两人一早就急匆匆的跑来寻阿湛。”夜摇光扬了扬眉。
正午他们用膳的时候,西宁同知和通判就着急上火的登门求见,而温亭湛也似乎早就已经猜到他们要来,一早就‘装扮’的很是得体。
“也玩了一会儿,去温习功课,你爹的意思是让你明年就下场去参加童生试。”夜摇光伸手摸了摸宣开阳的脑袋。
打发了宣开阳,夜摇光才回到屋子里。某人已经洗去了那一身‘尸毒’,穿戴整洁的侧躺在床榻的边缘,靠着堆高的枕头,那一双伸的笔直的大长腿格外的吸引人眼球。
“摇摇这是听到风声了?”头也不抬,温亭湛的声音传来。
“那同知不是黄坚的人么?”夜摇光知晓那日温亭湛故意在山洞让那么多人看着他被僵尸‘咬’,就猜到西宁府有黄坚的人,她问了过后,温亭湛说是西宁同知。
同知乃是正五品,乃是知府的副职,是朝廷授予的正式官员,整个府城的事儿,出于对朝廷的尊重,知府也不会不通知同知,温亭湛几次不在西宁,暗中自然是让叶辅沿盯着,但真正掌握大权的一直是这位同知,就连当初格来的事情也是他搞出来,后来又受黄坚的吩咐将之摆平。
夜摇光知晓温亭湛没有动这个人,就是知道动了一个还有下一个,而且他初来府衙,就把副手给办了这也是打陛下的脸,可这事儿温亭湛竟然派他去,夜摇光觉得有些不妥。
“摇摇,觉着他会如何?”温亭湛翻了一页书,抬起头看向夜摇光。
“我对他倒是没有多少了解,他那夫人我倒是见过几次。”不可避免的应酬,夜摇光印象并不好,“他夫人是个尝了甜头,不将之吸干就不会罢手之人。”
“那夫人觉着他们夫妻感情如何?”温亭湛又问。
“尽管只见了几面,但他夫人言辞间可以看得出她过得极好,并非是在外面粉饰颜面,我们这位同知大人也许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对他妻子很爱护。”这一点,夜摇光也看出来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温亭湛笑道,“他夫人是这样的性子,他们夫妻能够十多年感情甚笃,那就意味着他欣赏他夫人这一点,所以他也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在尝到了黄坚给的好处,在知晓我现在生死未卜,他自然要给黄坚保护好这一个亲眷。”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还把这件事情给圆过去不成?”几箱子金子,一个寒门出身的知县就有这么的身家,不是贪污是什么?
“摇摇忘了,这一边是金子,一边是邢犯。”温亭湛缓缓的坐起身,“这隆县县令就不能是个高洁清廉之人?这些邢犯就不能是哪个被他刚刚捣毁的匪窝,这些金子就不能是贼赃?只不过是匪头子跑了,这事儿还没有了结,他又不是那等贪功冒进之人,所以想要将匪徒一网打尽之后,再上报朝堂,这有何不可?至于府邸惊雷就更好解释,匪头子不满的报复……”
“这真是当官的两张嘴,嘴皮子一翻,黑的也能够说成白的!”夜摇光简直是想不到这么众人所见的腐败,都能够传颂成功绩!不过恶心归恶心,既然温亭湛都想到了他们要如何去圆,这些肯定都在温亭湛的计划之中,“你这是要把同知和隆县县令一块给收拾了?”
“就两个人?”温亭湛轻笑,“摇摇,你也太看不起你夫君我的心思。我亲自出马演了一场戏,就这点出场费,可是远远不够……”
三日之后,夜摇光终于知道温亭湛口中的远远不够是怎么回事儿。
西宁同知去了隆县果然是装模作样的查了一番,然后和隆县的县令对好了口供,又各种做了手脚,制造出证据。理由和温亭湛所言的一模一样,百姓对此是将信将疑,但隆县的县令将金子送到了西宁来,并且亲自带着指挥使去了他从犯人口中逼问出来的匪窝,将匪头子给擒拿,匪头子也是供认不讳。
开堂审问之后,百姓心中的疑惑也是消了大半,至少大多数人是相信了他们的父母官,可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趣事儿,那就是海西府被挖出了一件十几年前的凶杀案,经过各种比对,这凶案的凶手已经被缉拿到了海西府的府衙,并且由于作案累累,已经由青海提刑按察使亲自批阅,人犯已经在今年秋被问斩。
这死了亲人几十年的人家心中不甘,就去了义庄,本朝被行了死刑之人是不能将尸体随意丢到乱葬岗之类,必须由义庄收敛,超过认领的期限,他们领公家的银钱将其下葬。花了点钱打听出来其下葬的地方,便决定刨坟,可这坟挖开了没错,才下葬了二三个月的尸体也没有腐烂,不是那个人不说,竟然还不是砍头而死!
第1503章:夺得政权
这一下子事情可就闹大发了,这家人也是沉得住气,就暗中调查这件事,别看人家家世不显,但是人家祖父可是当过御厨的人,凭借一手好厨艺可是认识了不少贵人,只不过是儿子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才退了下来,远的不说,整个青海数得上来头的官宦之家,除了温亭湛基本都请过他去给自家大宴掌过勺。
青海提刑按察使家的老太爷还尤为好他家这一口,况且这件事本就牵扯到了提刑按察使,他亲自批复的人,竟然被人掉包了,于是提刑按察使就怒了,立刻派人追查那该死的人去了哪儿?
这不查还好,一查竟然查到了隆县,查到了隆县县太爷刚刚捉拿的匪头子身上,提刑按察使一口气都闷在了心口,青海学政知道这件事直接上书要报给陛下。
这事儿一下子就闹大了啊,提刑按察使为了洗清自己,发了狠的要把所有他近半年来批复下去各府城的死囚犯全部挖出来核对一遍,这一核对,真是把提刑按察使给气的险些翘了辫子,四海知府竟然都有这种阳奉阴违,将他批复判了死刑的人移花积木,深查下去更是暴露了,有知府竟然公然开口要价,只要给得起加码,死人就可以领走,自然有人来替他们死。
那被隆县县令所擒拿的匪头子这种戏已经演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是帮着官府赢名声,他从官府拿钱,反正他也死不了。这一下子碰上了提刑按察使,他知道他是跑不了,他光棍一个,每次办完事还得被这帮子不要脸的官僚嫌弃,心中不满早就一大堆,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是能够拉多少下马就拉多少下马。
瞬间,整个青海官场一大堆龌蹉的脏事儿都被他给吐了出来。其中,还包含了隆县县令谋害上峰西宁知府明睿候,温亭湛被僵尸咬了的事儿众所周知,但怎么会被尸体咬,这僵尸怎么来的,这下也从隆县县令这里得到了答案。
至于他为什么要对付温亭湛,在提刑按察使司他也是交代的很清楚,因为他贪污已经引起了温亭湛的注意,他已经知晓温亭湛要办他,所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他倒是忠心,不知道是不是等着黄坚回来给他报仇,他死咬着没有扯其他人,在提刑按察使司畏罪自尽了。
这件事牵扯实在是太广太深,整个青海省就没有几个干净的人,提刑按察使只能连夜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到了帝都,原本因为几场酣畅淋漓的比拼,看到驻扎各地的精兵都骁勇善战的兴华帝,正在大宴各地封疆大吏,接到这个消息,当场就砸了杯子,直接将青海提刑按察使的奏疏狠狠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甩在了黄坚的脸上!
黄坚颤巍巍的看完奏疏,只觉得头脑发黑,除了请罪什么话也不敢多言。
“这是朕的过失。”兴华帝站起身,威严的眸子扫过所有人,“自古文武相扶相持方能够成太平盛世,你武将出身,管不好这些文臣的事儿也情有可原。即日起,擢西宁知府温亭湛领青海布政使之权,你管不好,就让管得好之人来管!”
说完,兴华帝一甩袖就走了,众人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黄坚,也是默默退场,他们都闻到了一个讯号,那就是陛下不会再允许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军政一手抓的要职,都统这个官位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退出大元的政治舞台。
但是回到府中,将青海省发生的事情一打听,他们原本还想做点什么的人也是歇了心思,这罪实在是太大。对于兴华帝又提升温亭湛,心中不满的人也是无话可说,都是在官场混久了的人,他们会相信一个小小的县令没有依仗敢去动知府?很明显这背后有人指使,但是没有证据,黄坚最多是在政务这边失职,可在军务上的功劳不能抹杀,陛下撸了他的政权,拿去补偿温亭湛,这合情合理。
况且陛下只是让温亭湛领权,又没有升官,只是暂代,他们何故要去给陛下添堵?而且青海几大府城的知府都不干净,这时候空降一个人去,哪里极得上已经在青海一年半的温亭湛更能够稳住大局?
兴华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经过夜摇光请来的法师做法(其实就是章致丘给那具小僵尸做法,温亭湛正好利用上),身子日渐恢复的温亭湛,接到了来自于帝都的圣旨,他虽然没有升官,但他却把青海的政权抓到了手中。
“狠,你真狠!”知道前因后果的夜摇光,除了竖大拇指,她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她这会儿终于知道,温亭湛口中让黄坚再痛一次是什么意思,只怕黄坚这会儿已经恨毒了他。
这样一来,黄坚已经稳不住了,他的政权都被温亭湛给挖了,他会担心用不了多久,温亭湛就会挖了他的军权。
“我从未想过要动他的军权,只不过是武官的天性,他只想得到他的军权。”温亭湛轻笑道,他虽然谋略才智过人,但论起管理军队他真的不擅长,从一开始他看中的就是黄坚的政权,但黄坚从来没有意识到而已。
接下来的几日温亭湛又忙碌了一番,陛下并没有把所有的知府给掀了,毕竟现在寻不到填补,有些人也罪不致罢官,这个时候温亭湛又做了一次好人,陛下为了让整个青海深切的知道他的政权有多大,将各府知府的事情交给了温亭湛。温亭湛便以功过相抵为由,对着这些犯事儿的人罚了一大笔银钱。
瞬间就又虏获了这些人的心,况且他们都明白,日后他们是要在温亭湛的手底下讨生活,而且即便温亭湛没有开口要他们效忠,可温亭湛明知道他们是黄坚的人还放过了他们,黄坚也不会再相信他们的忠诚。
为今之计,他们只能死死的抱紧温亭湛的大腿,争取在剩下的一年半内,多做些温亭湛喜欢的事儿,保住他们的乌纱帽。
第1504章:不惧与天下为敌(求月票)
“杀一个有错之人,不如留一个悔过之人。”夜摇光轻叹。
人生在世,谁不会犯错?佛家讲究宽恕,若是因为一时的宽恕,换来更多的人受益,又何苦非要赶尽杀绝?当然这些人不论是不是真心的悔过,只要他们做出了实际的事儿就行。就好比捐献粮款,纵使是为着名声刻意而为,但百姓的的确确受惠了,这也是善举。
这一次青海爆发出来的一连串事情,这些涉案的官员,若温亭湛当真嫉恶如仇一定要将他们给斩杀,任谁也挑不出错来,可这么多人杀一两个不公,不能服众,但若是全杀了,又该如何收场?眼看春闱要在开年之后,新鲜的血液还没有补进来,而且都在同一省,这些新手上路,指不定要出多大的乱子,到时候焦头烂额的便是温亭湛自个儿。
诚然这些人当中,大多是被形势所迫,才不得不去逢迎温亭湛,去投温亭湛的喜好。去踏踏实实的做一个好官,好好的去做一番政绩,但未必他们不会在这个过程之中,体验到做一个好官的乐趣和被百姓真心拥戴的喜悦,从而自根本上改变。当然这是理想的状态,即便他们只是暂时迫于温亭湛的威慑,日后依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也可以日后再算账,至少这一年半,甚至他们心中可能是四年半的光阴他们会努力认真踏实的做事儿。
“摇摇这话我喜欢。”温亭湛拦着夜摇光,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陛下这是非逼着你和黄坚对立呢。”原本还有明面上的和谐,毕竟温亭湛曾经救过黄坚的命不是,现在连明面上的都撕开了。
“哈哈哈哈,摇摇你不懂,便是陛下不想撤了黄坚,也不会让我和黄坚兄友弟恭。”温亭湛朗声一笑,“这地方高官,纵使都是清廉一心为民,也不能同气连枝,尤其是一个人握兵,一个掌权。”
“睡不安稳是么?”夜摇光斜了温亭湛一眼,“哎,你说做皇帝累不累。全是清官要愁,全是贪官更愁,样样都有也愁。天下太平也忧,天下大乱更忧,说是站在权力之巅,握着生杀大权,除了那昏聩不在乎名声的帝王,又有几个活得自在?搞不懂这些人为何趋之若鹜。”
“我也不懂。”温亭湛轻笑道。
“你还能不懂?你可是天生的政客。”夜摇光又想到那日的幻境,温亭湛后来到底是出家了呢,还是称帝了呢?
“我自然是不懂,比起这些,于我而言,还不如和摇摇整日腻在一处来的欢乐自在。”温亭湛温热的鼻息散在夜摇光细长的脖颈间。
感觉到某人的手又不规矩,夜摇光一把将他给推开:“光天化日,你又开始不正经。我是担心陛下提拔你提拔的太快,到时候犯了众妒,你便是再聪明,整个朝堂与你为敌,也难免会双拳难敌四手。而我呢,于此道可谓半点不能替你排忧。”
“便是天下与我为敌,只要你还站在我的身侧,我便是为了你,也要将天下人都踩在脚底。”温亭湛幽深的黑眸氤氲着珍珠一般的华光,他的声音清润仿佛山涧的清泉,可那睥睨天下的语气却是让人生不出质疑。
夜摇光微微怔忪的看着他。
在夜摇光的面前,温亭湛从来不愿意展现自己强势的一面,他宁可在她的面前示弱,用世间男子在女子面前不能丢弃的男儿尊严,来换取她对他更多的关怀和付出,见到夜摇光这样呆呆的模样,以为自己吓到了她。
“摇摇你别多想,陛下将黄坚的政权分给我,是迫于无耐。”对上夜摇光困顿的目光,看着她有点像个迷路的小羔羊,克制住自己想要狠狠亲吻她,将她这么可爱的模样惊醒的冲动,温亭湛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是为着各府城知府,摇摇你想啊,若是陛下这时候派一个人来管这事儿,这人为了政绩也得大刀阔斧,到时候青海很可能会乱了。但是若是陛下亲自下旨宽恕这些人,青海的百姓要如何想,青海的学子要如何想?”
是啊,这种有错不罚,帝王的威严何在?日后那些犯事儿的人有了这个前例在先,只怕都要有样学样的一块干,反正责不罚众。之前浙江布政使不也是因为牵连太广,只能让他暴毙么?还有这件事闹得太开,整个青海的学子都看着呢,文人心中肯定会不满。
这个时候让温亭湛出马,一则陛下体现了对温亭湛的重视,二则温亭湛的官声在外,百姓会觉得温亭湛这是出于实际的替青海着想,三则温亭湛在文人心中的地位,在青海教育的影响,只有他来宽恕这些人,才能够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而温亭湛凭什么来处理这件事?那就必须得给温亭湛政权啊。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不同的位置来做,得到的效果却是截然相反。
“陛下也不想我爬的这般快,他也担心我迷失在权欲之中,因而才只放权,未升官。”温亭湛又补充一句。
“好吧,算我杞人忧天。”夜摇光挣开他的手,站起身问,“这里的事儿算是解决了吧,我们何时动身去吐蕃,我可是和章致丘约好,年前去他们族中做客。”
“摇摇若是想走,此刻便可以启程。”温亭湛对着夜摇光纵容一笑。
“且再给你些时间,我现在去一趟隆县,将良二姑娘度化,明日我们再启程,你有什么要交代的,自个儿抓紧些。”说完,夜摇光不理会温亭湛,就消失在了房间,朝着隆县而去。
陛下对隆县县令的举动很愤怒,亲自下令斩立决,今儿应该已经和温亭湛一块接到圣旨。夜摇光赶去的时候,果然遇上了行刑,让良二姑娘亲眼所见。再带着良二姑娘去了商府,良大夫在那里,让他们父女最后一聚。为了不吓坏商家人,并没有见商家的任何一个人,吩咐了妹妹照顾好父亲之后,良二姑娘就在当天夜里,被夜摇光给超度,自然夜摇光又得到了一个功德。
第1505章:游故地,怀故人
超度完良二姑娘,夜摇光本打算直接回到西宁府,但是商家的家主竟然亲自上门来寻她,恳请她给良二姑娘和商三少寻个适宜合葬之地。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夜摇光也没有推辞,二十一日,她寻了墓穴之日,交代了他们该如何去建造,至于下葬现在还不是时候。
毕竟商家和良家现在表面上还不合,那一批伤药还不能暴露出任何让黄坚怀疑的蛛丝马迹,隆县的县令害的黄坚丢了手里的政权,黄坚回来,也许不用等他回来,他就会立刻派人来查,所以现在还不是让他们合葬的时候。
饶是如此,商良两家依然很感激,夜摇光顺势让他们若是可以帮她多收集一些紫鳞贝,这是陌钦那治疗瘟疫药方之中比较难寻的药材。这几年那病魔必然是要潜伏,但也不排除它会不会有什么机遇突然就壮大起来。夜摇光还是要早些准备,正所谓有备无患。两家人都是拍着胸脯担保,这事就包在他们的身上。
夜摇光是二十二日回到了西宁府,晚了一日,果不其然又看到了温亭湛一副被抛弃的弃夫模样,受不了他那无声没有任何谴责,却漆黑深邃透着淡淡忧伤的目光,像个令人心疼的忧郁王子。
“开阳呢?”于是夜摇光就试图转移话题,回来一会儿竟然没有看到儿子。
“摇摇果然更关怀孩子。”温亭湛幽幽的说道。
夜摇光扶额,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点不对。果然,又被抓住了小辫子:“我这不是没有看到开阳,这才问一问。”
“原来如此,早知我便不应该拖着病体急忙来迎夫人,指不定还能换来夫人的关怀。”温亭湛轻声叹着气说道。
“你够了。”还病体呢?骗别人还骗得了她?夜摇光拉着脸瞪着他。
温亭湛自然是见好就收,正经的对夜摇光道:“我们既然要去赶尸族做客,带着开阳和之南也不好。便让卫荆护送他们先一步去了吐蕃,等我们去了赶尸族之后,再去吐蕃与他们汇合。”
“会不会不安全?”夜摇光有些担心,虽然卫荆的功夫不俗,温亭湛肯定暗中也安排了暗卫,但乾阳去了西域寻天阳火种,金子也要跟着去赶尸族,他们一行人就没有修炼之人护着。
“摇摇便放心吧,之南去过吐蕃,我也做了打点。”温亭湛安抚夜摇光,“摇摇,你忘了开阳他也是修炼之人。”
夜摇光:……
她似乎从来没有把宣开阳当做一个修炼之人,因为宣开阳是长延的弟子,夜摇光就没有过多的去管他的术法学习的如何,她无心窥觊长延的术法,也不想自己的去影响宣开阳,她从来只关心宣开阳的生活与学业,渐渐地她都忘了宣开阳自己也是修炼之人,虽然他才十岁,才筑基期,但他既然已经有了修为,自然懂得规避危险,况且他还很聪明。
“嗯,那我们现在启程去赶尸族吧。”夜摇光也就不再担忧这个问题。
她走了两日,温亭湛早就把该打点的打点妥当,虽然四海的知府被宽恕,但西宁府的同知却被落下了马,兴华帝从帝都掉了一个人,这个人夜摇光见过一面,不是个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应该也不是黄坚的人,只要不蠢就不会给温亭湛找麻烦,而且温亭湛也还把叶辅沿留在了西宁府盯着。
这一次是年关封印,温亭湛虽然没有正大光明的走,但只要没有出大事儿,温亭湛不在也没有人能够挑的出错。至于他们夫妻远行之物,夜摇光早就已经准备好,都放在芥子里,因此温亭湛一点头,夜摇光就带着金子和温亭湛离开了府衙,朝着湘西而去。
湘西在湖南,夜摇光和温亭湛路过潭州的岳鹿书院的时候,忍不住下去走了一圈,两人略做些乔装,又去岳鹿书院走了一圈,走到了昔日被封的棋局,书院已经停课,学子们都已经放假,夜摇光和温亭湛是偷偷潜入进来。
“在这里遇见明光之际,正是繁茂盛夏,盎然生机。再临故地,却是寒岁隆冬,唯有冷风细雪。”温亭湛看着院子里光秃秃伸着枝干的树枝,在细细飞落的雪花之中,显得格外的孤寂与清寒,不由心生感叹。
夜摇光的手从他的身后往上扣住了他的双肩,偏头靠在他的肩头,什么都没有说。宣麟去世后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到潭州,第一次来岳鹿书院。
寒洌的冷风无情的吹拂,飘舞的雪花越发的张扬,他们夫妻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缅怀着他们共同一生难忘的挚友。直到细微靠近的脚步声,才惊醒了他们,两人有些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从岳鹿书院出来,两人都一直沉默,好在夜摇光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湘西境内,湘西的凤凰城很出名,而章致丘的师族也在凤凰城之内。年关将近,凤凰城在银装素裹之中依然透露着张灯结彩的喜气。
根据章致丘所给的地址,夜摇光兴致来了,拉着温亭湛乘船沿着沱江而下,两岸还看到了不少的吊脚楼。这是个少数民族聚集的地方,沿途看到了不少为庆新年的民族习俗,如果不是时间有限,夜摇光真的恨不能融入其中去体会一番。
“今年不成,就改时日。摇摇喜欢,我们总有时间来这些地方游玩。”看出了夜摇光渴望的心,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嗯。”夜摇光坐在船上,挽着温亭湛的胳膊,小鸟依人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怎么看都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就连撑船的老人家都忍不住打趣他们两句。
夜摇光的心里是甜蜜的,因为温亭湛上面没有高堂,所以逢年过节都不用特意跑回去侍奉,每年的年节都有假日,温亭湛可以陪着她去很多她想去的地方。
虽然以后未必会有如同今年一样,没有那么多人情往来要走。但以温亭湛的为人,他要是来一句年关闭门谢客,修身养性,也没人能够说些什么。
第1506章:**
就在夜摇光心情愉悦的时候,她忽而听到了一阵哀婉的乐声,很明显是丧乐,这大过年的办丧事……夜摇光只能在心里轻轻一叹。
“咦,这丧队怎么绑着红绸?”夜摇光一眼望到岸上,就见到那吹锣打鼓的队伍,他们的锣鼓都是绑着艳红色的绸子,丧事不应该是绑着黑白色么?
“夫人是外地而来,自然是不知,这并不是办丧事。”撑船的船夫用着带着浓厚方言的乡音对夜摇光道。
“不是丧事?”夜摇光看着那岸上越看越靠近他们这一方的队伍,还抬着棺材呢,谁家这样办喜事啊?
“这是城里大户蒋家给死去的儿子办**。”船夫对夜摇光说道,“可不就是一桩喜事,这蒋公子年纪轻轻的就去了,正是议亲的年纪,家里人担心蒋公子走的孤苦,正好城东秋家正当妙龄的女儿也生了恶疾一命呜呼,那秋家的姑娘原本就是我们城里有名的美人儿,蒋家知道之后,就立刻去派人说亲。秋家也不想闺女独自一人上黄泉,两家人一拍即合,就成了亲家。”船夫笑着说道,“请了法师算日子,若是今儿不办,那就得等到来年三月才有好日子,这尸骨哪里等得到这么般久,于是两家人合计了就今日办。”
“这就是传说中的**……”夜摇光还蛮好奇的,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
上辈子只听说过有这种**,但那个寻常人家普遍将他们这些玄学之士当做江湖骗子,不封建不迷信只相信所谓的科学,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两家都是子女刚死凑一起,这种事情夜摇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过分,又不是给死人找个活人来配了埋了。
夜摇光一念至此,那一拨队伍隔着河岸恰好和夜摇光与温亭湛他们错身而过,就在擦身的一瞬间,夜摇光的目光一凛,她迅速的看向温亭湛。
温亭湛无声的对她点头,夜摇光不由眯着眼回过头看着远去的队伍。纵使锣鼓震天,但夜摇光何等敏锐的耳力,她也听到了在那锣鼓声中有着踢蹬的声音。她极佳的视线落在了被抬着的棺材上,那棺材轻微的摇晃,却不像是正常的晃动,也证明了棺中有东西在挣扎。
她不着痕迹的将金子给放出去,耳边就传来温亭湛心有灵犀的声音:“船家,我们都是外乡人,不曾看过**,烦您在前头寻个地儿靠岸,我带着夫人远远去看看。”
“你们这些少年咯,这又不是活人成婚,瞎凑啥热闹呢。”嘴上这样说着,但是船家还是找了最近可以停靠的地方停了岸。
温亭湛带着夜摇光跳到岸上,给了之前与船家说好的银钱,就被夜摇光拉着一路朝着那队伍狂奔而去,两人穿着厚实的披风,一黑一白,随着他们飞奔起来,那披风猎猎翻飞。船家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就觉得是这位夫人起了好奇之心,这夫人摊上了个好夫君,这等事也愿意随着她顺着她。
“是个好命的女子。”船家娘子也忍不住感叹。
夜摇光的确着急,棺材是密封,这活人在里面,也得被憋死不可。这种事情没有遇上也就算了,但真的遇上了,夜摇光也总不能视而不见,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呢。
“摇摇别急,说不准是那棺中有陪葬的活物。”温亭湛跟着夜摇光跑,他想若非众目睽睽之下,四处又因为方才一阵敲锣打鼓没有无人的地方让夜摇光来御空而行,只怕夜摇光早就用非的了。
知道温亭湛口中的活物乃是鸡鸭之类的家禽,有些地方是有这种牺牲,要在棺材里面放活物,来守棺。但是夜摇光却从听到的声音感觉那不像是家禽。
很快,夜摇光就追了上去,可也只能做出一个外乡人般纯粹看热闹的样子。也许是**在这个地方很平常,所以当地看热闹的人基本没有,最多也就是闲着无事之人站在门口张望几眼,等着丧队走过去,也就回了屋子忙着自己的活儿。
所以就有只有夜摇光和温亭湛两个人跟着到了下葬的地方,在下葬的地方还等着一波人,这波人之中明显有两个人穿着打扮虽然是素色但很是华贵,看年纪很有可能是蒋家的当家人,而送棺的这波人之中也有一对夫妻,脸上洋溢着的全然是喜悦。
夜摇光拉着温亭湛躲在了树林之中,她指尖萦绕着五行之气,手诀变幻,化气为力,原本就吹动的寒风突然一下子猛烈起来,随着夜摇光的手指一指,风从深处卷着湿寒的枯枝泥土朝着那一行人刚猛的吹过去,雪仿佛也大了起来,转过身的人有些直接被掀翻,有些则是抓住身旁的树枝睁不开眼。
手腕一转,夜摇光的力直接朝着棺椁袭去,那棺椁瞬间翻到,这时候藏在暗处的金子听到夜摇光的指挥,飞蹿过去,将钉好的棺盖掀开,一抹纤细艳红色的身影就滚了出来,是个穿着新嫁娘衣裳的女子,女子的发丝遮挡了容颜,但她的嘴里绑了一个核桃,难怪发不出声音。
从棺材里滚出来之后,那新娘子就不断的挣扎,可奈何双手双脚被束缚,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太大,这时候那男方这般主事的男子恰好看到,就想要冲上前去将新娘子给抓住,夜摇光指尖一划,直接将他给打飞出去砸在地上。
这一番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那方主事的女人扑上去,扶住滚落在地的男人,对着四处高喊:“大仙啊,我们也不想作恶,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大仙若是真有灵,就给我们安宁,将妖鬼给收了去,我们绝不会祸害好人家的女儿!”
夜摇光听了这话,觉着这里面必然有什么隐情,她一个纵身飞掠出去,飘然落在了这群人的面前,随着她的出现,风雪渐渐停止,看着那对夫妻,夜摇光冷声问道:“什么妖鬼?”
第1507章:太阴之地
“唔唔唔……”这时候被捆绑的新娘子一阵猛烈的挣扎。
夜摇光指尖一弹,她的双手双脚就得了自由,解开嘴里被塞的核桃吐出来,她连忙跑到夜摇光的身后:“仙人,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将我活埋。”
“你们可知此举与杀人无异,若是上报官府,重则可是要抵命。”夜摇光沉眉看着蒋家的管事人。
“仙人啊,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去报官,官府根本不理我们,不但斥责我们荒谬,甚至还将我们告状之人以妖言惑众之罪杖责。”蒋家的女主事人看着夜摇光是个女的,就哭着开口道,“我们家哥儿也不知为何死了就变成了厉鬼,整日祸害我们家里人,说是他一个人寂寞,非要我们给他寻个伴……”
“你好生说。”夜摇光皱眉,这种没头没脑的,夜摇光也只能听出蒋家怕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还是我来说吧……”那之前被夜摇光掀翻的男人开口道,“在下蒋昌德,家中行二,今儿是受大哥嘱托给侄儿办**……”
蒋家是凤凰城之中很有名的大户,家中经营着米粮生意,且在蒋昌德这一代,他们家还出了一个举人,身份地位一下子就和一般的商户不一样。如今蒋家当家的乃是蒋昌德的大哥蒋昌兴,蒋昌兴的膝下有三子二女,其中三个儿子都是正房所出,这个死去的蒋三公子蒋毅珉,乃是蒋昌兴年近四十才有的宝贝疙瘩。可谓老来得子,家中很是疼宠,偏偏这个蒋三公子还没有歪,不但聪明还好学,也是今年秋闱考上了举人,成为他们蒋家第二个读书人。
蒋毅珉才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并且还是湖广一带排名靠前的人,家中喜悦不已,蒋毅珉自己也曾说明年春闱可以一试,家里人都是高高兴兴的给他准备盘缠,要送他上京赶考,可是他却在赴京赶考的前一天一睡不起。
就这么在睡梦之中死了,毫无预兆。蒋家主母不信,请遍了整个凤凰城,甚至花了大价钱去了府城省城延请名医,但都说蒋毅珉已经死了,可怎么死的没有人说得清楚,蒋家人说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毕竟湘西一代这类人尤为多,于是蒋家又花了大价钱去请高僧请法师,但是蒋家只是个商户,结识不到真正有本事的人,而在夜摇光之前他们家也没有幸运的遇上路过有本事的人。
这请了个半吊子法师,还真的将蒋毅珉给弄‘活’了,不过活的却是鬼魂,这只鬼魂每到夜半三更,准会来报道,也不说其他的,就说一个劲儿的说它孤独,要个人去陪陪他。
遇上蒋家就立刻张罗**啊,起先也是偷偷摸摸的弄了两个真的死了的姑娘,可没有把这位爷给打发走,它愣是又来闹,这次是把守不住儿子已经死了的大夫人给闹得险些丢了命儿,蒋昌兴合计儿子不满,会不会是因为这是一个死人又不够热闹的缘故?便想着寻个活的,风风光光的大办一场,于是就盯上了贪财的秋家人。把秋家的姑娘与蒋毅珉一说,蒋毅珉就答应了。
秋老头这是典型的娶了后娘就成了后爹,这被嫁给蒋毅珉的乃是原配生的,他们家儿子也快成人,经不住耳旁风一哭三闹和金钱的诱惑,这秋家夫妇就这么把女儿给许配一个死人,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蒋毅珉也是埋在这附近?”夜摇光前方已经被挖开的坟地,没有其他棺材,看着也不像是个能够埋下两幅棺材的地方,这**也是结婚,也要埋在一起才是。
“不,三哥儿埋在这座山的对面。”蒋昌德指着山头道,“这地儿是三哥儿自己指定的位置。”
“还能给你们指位置呢?”夜摇光冷笑一声,伸手提着蒋家二夫人飞掠而去,不理会蒋家二夫人刺耳的尖叫声,越过山头就问,“坟地在何处?”
“在在在……”好在夜摇光还是顾忌了她的感受,飞掠距离地面只有二三米的距离,二夫人看着也不是很害怕,仔细的看了看,手指往右前方一指,“在那儿。”
夜摇光目光一扫,就锁定了一座看起来还很新的墓地,将二夫人放开,她飘然落在目的之前,顿时眉头一簇,手掌一翻,罗盘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指针直溜溜的一转,夜摇光看着罗盘上的卦象,脸色就不太好。
“怎么了摇摇?”这时候后一步追上来的温亭湛靠近她问道。
“太阴之地。”夜摇光的目光投向四方的山脉,“此处四面环山,看着和我当日给牧放选择的四势之山相似,但却完全不一样,你看我的罗盘,是震卦。针指东方,龙脉也是由东而顺,我当日就曾叮嘱牧放,龙顺于震位,五行属木,长生位则在亥向,可此地却恰好相反,那点穴之人是个半吊子,不但没有点对地方,还点了一个太阴之地,此地阴在阳之外而不在其内,棺椁又葬在坎位,坎属水,阴则聚。就算是阳气飘散过来也会化作阴气,这个位置便是盛夏最热的日头也可以拿来乘凉。”
冷幽默的说了一句之后,夜摇光问蒋二夫人:“你们再下葬之时可有挖到什么?”
蒋二夫人茫然的摇着头。
“不应该啊。”夜摇光沉吟,“按照正常推论,蒋毅珉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有这样的道行,除非他是凶杀而死,但凶杀而死就不会这么来闹。”
“摇摇你是在怀疑……”温亭湛的目光落在坟地上,“墓下有墓?”
“一定有。”夜摇光的语气很笃定,“这墓下还有只老鬼,不知道被困了多少年,好不容易摊上了蒋毅珉,这才通过蒋毅珉来闹,是想要借此逃脱而出。”
“那岂不是要挖了这墓才能对付下面的鬼?”
“用不着这般麻烦。”夜摇光拽起蒋二夫人,“我们先去蒋家,今晚我在蒋家等着,先会一会这只老鬼!”
第1508章:贞节牌坊
夜摇光和温亭湛虽则蒋昌德去了蒋家,作为凤凰城的大户,蒋家的宅子坐落在城东,足足占了半条街,内里也算是很讲究,一花一草都很精致,但是很多地方其实犯了忌讳,只不过没有严重到牵连性命,夜摇光也就随意的提醒了两句,听不听,重不重视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大哥,这位夫人姓夜……”蒋昌德将夜摇光带到蒋昌兴的面前,介绍之后附耳对蒋昌兴道,“是个大仙人。”
蒋昌兴看了看夜摇光,对着蒋昌德投去略带怀疑的目光,见蒋昌德连连点头,表情还有些讳莫如深的模样,便客气的行了礼:“夜仙姑,请坐。”
“坐就不必了,腾间屋子给我们夫妻二人歇息便是,你家里的事儿我都知晓,晚间自然帮你解决。”夜摇光淡声说着,目光落在跟着他们一道回来的秋家人身上,“蒋大老爷现下应当把事儿给办妥。”
蒋昌兴看着秋家三口人,都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些疲惫的说道:“这事儿,原本也是我们蒋家做的不地道。既然仙姑能够为我们排忧解难,这事儿就此作罢,蒋家送到秋家的聘礼和聘金便当做补偿,你们带着女儿回家吧。”
夜摇光觉得蒋昌兴的为人还不错,秋家两老也是喜不自禁,这不是凭白得了好些真金白银,做梦只怕也要笑醒。
却没有想到,秋姑娘却扑通一声跪在了蒋昌兴的面前:“秋氏是蒋家的人,除了蒋家我哪儿也不去。”
谁也没有想到秋姑娘竟然会唱着一出,众人都是吓了一跳,蒋昌兴定了定神道:“秋家丫头,我们蒋家好心放你归家,你这是何意?”
“蒋老爷,秋氏想问几个问题。”秋姑娘跪着笔直抬起头。
“你问。”
“秋氏与将少爷可有换庚帖?”秋姑娘第一个问题。
“这……”在湘西一代的**比较常见,所以**也越来越讲究,蒋家是有钱人家,自然是不会敷衍了事,三媒六娉,对换庚帖,合八字这些都是绝对没有少的流程。
“自古以来,庚帖一换便是夫妻,秋氏已经是蒋家三少爷的人。”秋姑娘斩钉截铁道,“好女不嫁二夫。秋氏想问蒋老爷第二个问题,秋氏的庚帖和三少爷在衙门上了案,秋氏若是家去,何以再嫁?”
“你……”蒋昌兴被问的哑口无言,顿了好久才道,“衙门的案档有两个法子,这事儿是我蒋家不地道在先,自然是我们蒋家去衙门抹了案档。其二,我们蒋家也可以给你一封和离书……”
“和离书须得男女双方都心甘情愿,秋氏不愿和离。”秋姑娘坚定道,“贵府若是给休书,七出之条我和三少爷是**,无子不列入其中,其余六条秋氏尚且还没有触犯,蒋家不能休妻。”
“你这死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秋姑娘的后娘,那厚重的巴掌狠狠的拍在秋姑娘的身上,她还指望把这标志的便宜女儿给再买一次好价钱呢。
秋姑娘挨了一巴掌,没有闪躲,依然固执的看着蒋昌兴,对着蒋昌兴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蒋老爷,秋氏愿意一辈子为三少爷吃斋念佛供奉香火,若是蒋老爷不忍三少爷绝后,愿意从旁支过继一个为三少爷传承血脉,秋氏愿意悉心教导。秋氏愿意代替三少爷尽为人子的孝道。只要蒋家承认秋氏这个儿媳妇,秋氏立刻向衙门请贞节牌坊,终此一生,生为蒋家的人,死为蒋家的鬼。”
秋姑娘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夜摇光知道本朝的贞节牌坊和历朝历代不一样,因为太祖是主张寡妇再嫁,所以守得住的人越来越少,贞节牌坊也不是专门用来表扬一个女子死了丈夫长年不改嫁的标志,而是演变成为一种坚贞的气节,一种矢志不渝的深情。
贞节牌坊不再是朝廷强制的嘉奖,而是愿意的人自己去请。一旦请了贞节牌坊,这辈子就不能半点对不起夫家,不仅仅是身子不能背叛丈夫,就连心也不能愧对家族,否则就要受炮烙之刑而死。
所以,这个时代的贞节牌坊是很值得人尊敬。而且,一座贞节牌坊对于一个家而言也不再是一门寡妇的讽刺,而是一种引以为傲的荣誉。
夜摇光这才打量这个看着瘦瘦弱弱的姑娘,诚然她的五官很美丽,但营养不良的苍白给她的颜值打了折扣,还有就是那双在冬日肿的像萝卜一般一看就是干了不少粗活的手,和她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到她的父亲和后母为了钱财可以将她送人活埋,只怕她已经心灰意冷,但却不屑自尽逃避。
一个看着贫困之家没有精心教养过的女孩子,竟然有这样的骨气不说。光是她说的两点,足够的让蒋家心动。第一,她可以教养给亡夫过继的孩子,让香火传下去,第二,她可以带给蒋家荣誉,这个荣誉蒋家心动了,要了。那她以后在蒋家的地位也就有了。这样的家庭,长出这样的女子,夜摇光不得不刮目相看。
果然她的一番话,让蒋昌兴心动了,蒋昌兴审视着跪在面前明明面上落魄,但骨子里却富有的女子:“据我所知,秋家似乎从未让你上过女学。”
言下之意,就是她一个没有上过女学的人,竟然有这样的见识,实在是蹊跷。
秋姑娘心中有些激动,她知道这是一个讯号,一个蒋昌兴看得上她入蒋家门的信号,她努力的压制住自己的渴望与殷切,让自己的回答尽量平静:“秋氏十二岁被送入女学私塾做帮厨,若有时机便会在屋外偷听先生讲课。”
这得多亏她那黑心的后娘舍不得将她卖到青楼,指望着她以后能够嫁给大户人家作妾,但又不愿她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养着,听人说女学招人,就强势的将她送进去,她在女学四年,每月的工钱都落入了后娘的口袋,还给她省了四年的口粮。
第1509章:金形面
从偷听到她那后娘对她日后的安排起,她就拼了命的想要挣脱,她努力的去学习有限环境能够学到的一切,当别人舒舒服服坐在屋子里听先生讲课时,她不论是严寒酷暑,哪怕骨头都冻得发疼,哪怕热的险些昏厥,她都会坚持站在屋檐下听,当旁人已经夜深入寝,她为了能够第二日去听课,不得不深夜将明日要用的可以做好的都做好,争取更多的时间,那四年从她决心偷听讲课起,她每日都只睡一个半时辰。
今天她知道她唯一的机会就是留在蒋家,她不想死。她想要好好的活着,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这世间有几个男人可信,看看她的爹便知道。她不图蒋家的富贵,只想要有一个安宁的地方能够让她吃饱穿暖,若是能够再学一些东西,看一些书,那就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三少奶奶扶起来?”蒋昌兴对着一旁的丫鬟吩咐。
“蒋老爷……”秋姑娘的后娘张口欲言。
蒋昌德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既然他大哥都认可了,那么秋氏只能是他们蒋家的人:“你们若是不认这门亲,把蒋家的聘礼还了,人便可以带走。”
秋家夫妇哪里舍得,那可是一千两白银,他们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还不说蒋家送来的金银首饰布匹粮食补品药材,加在一起足足有三千两银子。
“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丫头以后自然是蒋家的人。”秋爹被秋氏的后娘推搡着,只能舔着脸赔笑道。
“既然是一家人,二弟你让下人带着他们去翠明楼要顿好席面,再亲自送他们回去。”蒋昌兴吩咐蒋昌德。
“亲家公客气,客气。”秋爹完全没有听出蒋昌兴语气之中的贬低与鄙夷,人家都不愿意喊他一声亲家,更不愿意让他们留在蒋家,直接让下人招待他们,秋爹扯着不愿意的媳妇就跟着蒋家的下人离开。
“你拉我干嘛,那死丫头翅膀长硬了……”
“嘘,你小点声,你个没见识的死婆子,日后我们家丫头就是蒋家三少奶奶,你还愁大娃娶不到好媳妇,还怕断了你的银钱……”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们自以为刻意压低的声音,但是整个堂内的人都听到,秋氏羞愧的低下头。蒋昌兴也不知道是不是温亭湛和夜摇光还在场的缘故,也没有说什么警告秋氏的话。而是吩咐蒋昌德亲自带夜摇光和温亭湛去收拾出来的屋子。
“歪竹出好笋。”夜摇光到了房间就顺势往榻上一躺。
“看来这秋氏不一般。”温亭湛听了便道,能够让夜摇光吐出这句话,绝对不仅仅是秋氏方才那一番言辞,他可没有忘记他家夫人是做什么。
“那秋姑娘是个金形面。”夜摇光瞅了温亭湛一眼。
“金形面?”
“嗯,女人的面相可以分为金木水火四种,也就有了四种不同的面型,其中若是金形面,且面方有肉;眼波柔光;颧鼻相配,那就是最好的旺夫相,旺夫又帮夫,将来她的丈夫必发,会非常之有权势,成为一方统治都不足为奇。”
“她已经没有丈夫……”温亭湛瞬间有了不好的联想。
夜摇光坐起身:“旺夫,不仅仅是旺丈夫,还可以是旺夫家。金形面之人的特性:懂得体贴别人;且有内在美,对爱情坚贞不屈。我看了她的面相,她已经没有姻缘线,意味着她此后再不会改嫁,必将终身留在蒋家。但若是蒋昌兴是个有远见的人,愿意培养她,她可以给蒋家带来极大的富贵。”
“这就要看蒋家有没有这个命。”温亭湛淡然一笑。
夜摇光打了个哈欠:“晚上还得干活儿,我先补个眠,你让小乖乖传个信给章致丘,就说我们已经在凤凰城,以免他等的着急上火,又跑去西宁寻我们。”
毕竟现在已经快年关了,夜摇光和章致丘约好年前一定去,只怕章致丘已经很着急,但又不好传信来催促,为了表明诚意,他也得亲自再去请夜摇光一趟。
看着翻个身就背对着自己睡了的妻子,温亭湛上前给她拉了拉被子,才转身去做事儿,将她交代的吩咐的事情做好,然后回来搂着她一起补了个眠,直到蒋府的人来请他们去吃晚膳。
晚膳很丰富,既有苗族的特色菜又有土家族的特色菜,可把夜摇光和金子吃的美得不能再美,吃完饭之后夜摇光拉着温亭湛直接去了蒋三公子去世前的院子,这个打理干净的院子里,现在住进了秋氏。
直到夜摇光和温亭湛到了院子里,才安排了下人过来,夜摇光看着蒋家对秋氏的冷遇不由挑了挑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蒋昌兴的考验,还是故意为之。但秋氏她足够的聪明,能够挣脱这样的窘境的话,她在蒋家就会站稳脚跟,成为一个有话语权的人。
但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夜摇光也不会插手,秋氏还住在别的屋子里,夜摇光和温亭湛在主屋等着那只老鬼上门。它是借着蒋毅珉的身子,必然要在蒋毅珉气息最浓的地方,才能够施展最大的术法,所以夜摇光才来这里守株待兔。
大概到了子时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一冷,戴着阳珠的温亭湛感觉尤为明显,夜摇光用五行之气迅速的将他们两笼罩住。渐渐的一股阴冷的风吹动起来,外面的枯枝摇晃着,还真想张牙舞爪的鬼魅。
窗户被无声的吹开,一股阴气灌了进来。很快那一团气卷着雪花形成了一个漩涡,最后凝成了一个人形的影子,它先是在屋子里飘荡了一番,而后才选择了一个地方缩成了一团,那一团萦绕着扑散开的黑气。
这是在做法了,夜摇光瞬间目光一凝,双手掐诀,五行之气萦绕着一个环状的手印迅速的飞扑出去,向着那一团黑气套下去。
那黑气感觉到之后迅速的逃跑,夜摇光腰间长绫一舞,一串的符篆飞出去,瞬间将屋子贴满,将这团黑气困在屋子里。
第1510章:捉住老鬼
似乎察觉无路可逃,这团黑气开始横冲直撞,企图以蛮力撞开夜摇光的束缚。
夜摇光看着像皮球一般在屋子里蹦来蹦去,她指尖一绕,那飞出去的印决形成的圈迅速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朝着它追击而去,誓要将它给套住。
谁知道看着屋子里的空间不大,但这东西反应极其的灵敏,几番追逐,夜摇光终于追击上它,这家伙竟然一分为二,夜摇光完全不知道哪个是障眼法。看着两团黑气来来回回飞速的乱串,夜摇光只觉得眼花缭乱,索性垂下眼不去看。
指尖手诀变换,那飞蹿的诀印怦然碎裂,细碎的金色光芒浮动,将贴在每扇门窗上的符篆吹飞起来,这些符篆在夜摇光的驱使下,迅速的朝着两团黑气逼拢。
两团黑气越发激烈的碰撞,但夜摇光的符篆好似形成了屏障,任它怎么费力,也撞击不出去,它想往地底下钻,却发现地底下早已经被夜摇光隔绝,眼看着圈成圆的符篆围剿而来,它猛然往屋顶一撞。就是这一撞,屋梁洞穿,瓦片翻飞,它还没有来得及逃出生天,一只毛乎乎的巨大爪子猛然一掌拍了下来,就将两团黑气都给击打下来,正好这个时候,夜摇光的符篆一扑而上,将两团黑气都死死的困住,继而一张一张符篆贴了上去,直接将它们两给裹起来。
金子从屋顶上跳下来,还伸出它毛乎乎的腿踢皮球一般踢了一脚。两团被符篆包裹的黑气飞到夜摇光的面前,却在这时其中一团迅速的瘪下去。
不等另外一个瘪下去,夜摇光抬掌悬空将其扣住,但也感觉到阴气在散去,她不由冷声道:“你逃,只管逃。天亮我就去将你的坟给刨了!”
这家伙来的不是主体,而是凭借着蒋毅珉来的一股神识,所以夜摇光根本困不住它,最终是重伤它。
但是夜摇光威胁的话还是起到了作用,原本要逃逸的那一团黑气瞬间停了下来,他阴沉沉的声音响起来:“你我无冤无仇,你干嘛非得和我过不去。”
“就凭你伤天害理,我就没有放过你的道理。”夜摇光冷着脸道,“你实话告诉我,蒋毅珉的魂魄在不在你的手中。”
“我何时伤天害理?蒋毅珉的魂魄……我不告诉你。”那声音有些阴沉,但却带着点调皮。
明明是个成年男子的音色,还有这鬼魅不可缺少的阴沉,却用这样的语气,害的夜摇光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真是受不了,不过夜摇光可没有耐心和一个鬼魅耗着:“不说便罢,我征得蒋家人同意,将你一道灭了便是。”
夜摇光原本是担心,这只老鬼的修为不低,贸然刨开坟墓,若是没有做足准备给它逃了反而不美,再则就是担心蒋毅珉死后的魂在下葬之后并没有进入轮回,反而被这家伙给抓住,到时候一道被她给杀了,那也是罪孽。
但这家伙既然冥顽不灵,她只能将前因后果告诉蒋家人,只要蒋家人同意,便是蒋毅珉的鬼魂在她的手中出了点意外,那也是受亲眷嘱托。如果蒋家人不同意,那么他们就另请高明。
“哎哎哎,你一个女修士,怎滴如此不可人呢?”那阴沉的声音不满的嘀咕道,“你们修炼之士当真如此不分黑白,我们这些鬼魅也不全然是怨气凝聚,你们为何总是这般嫉恶如仇。”
“你要**险些害死一个活生生的姑娘,你还觉着你无辜么?”夜摇光冷刺。
“我要个活生生的姑娘,也不见得我会害死她啊,我被埋在太阴之地,而那山脉乃是太阴太阳相聚形成阴阳两极之地,我需要一个八字独特活着带着阳气的女子入太阳穴位,来为我启动阴阳两极阵,让我脱棺而出而已,要不了她的性命。”老鬼解释,“再则,原本蒋家找来的姑娘里八字比她更好的大有人在,我这是听了她苦命的身世,才助她一把,带到我出来,自然安顿好她,感激她的相助之情,不但让她摆脱爹娘的桎梏,还能给她下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
“说的你好像做了天大的善事儿。”夜摇光无语。
“我难道没有做善事么?”老鬼反驳,“难道只有你们这些修炼之人才能够行善,我们这些阴气凝聚之体就生来便是恶?”
这话,夜摇光还真没有办法反驳:“你的话我记下了,明日我便去核实。最后问你一遍,蒋毅珉的魂魄还在不在?”
夜摇光觉得应该是在的,不然这老鬼的法力也太高深,蒋毅珉的神魂都不见了,它也能够通过蒋毅珉冰冷没有任何生气的尸体来到蒋家作威作福。
“在,不过这小子是心甘情愿的将魂儿借我。”老鬼对夜摇光道,“他想知晓他的死因,壮志未酬身先死心有不甘,我答应他待我出去,自然替他了却心愿。”
指尖一弹,困住黑气的符篆一散,夜摇光道:“你走吧。”
“哎呀呀,你和别的修炼之人真是不同。”那团黑气为着夜摇光绕了一圈,“那我走了,喂,你记得把我给放出来啊,我都被关着好多好多好多年……”
不等它得寸进尺的说完,夜摇光袖袍一拂,直接将它给弹飞出去。
“我们回房歇息,明儿我再去看看那处的地形。”夜摇光拉着温亭湛,“少不得要开棺检验蒋毅珉的尸身,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枉死,没有想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死因,这事儿就得阿湛出马才成。”
“摇摇,要如何处置那只鬼。”温亭湛蓦然开口问道。
“这个……”夜摇光也是头大起来。
若是这只鬼当真没有伤天害理,按照原则她是不想就将它给诛灭,但是它的法力如此之高,定然已经在阴间除名,度化是不太可能。夜摇光若是将它放出来,就没有道理让它一个人在外面浪荡,一个不慎它若是残害生灵,那也是夜摇光避不开的罪孽。
第1511章:两极之地
杀不得,放不得。就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将它永久的封印在原地,另一个就是只能将它带在身侧,就近看着。但将它永久的封禁,这何对付它有什么区别?指不定她这个举动,还会将一个无心为恶的鬼弄成一个恶鬼。可若是将它带在身侧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她一个修炼者怎么能够养着一只鬼?
躺在榻上,夜摇光也是头疼不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安排。
见自己一句话让妻子这般苦恼,温亭湛伸手将她轻轻的揽入怀中:“天色已晚,早些休息,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夜摇光轻轻的点了点头,就窝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翌日,夜摇光主动去训了蒋昌兴,将事情的大概与他说了一遍,并且若是万不得已,她很可能会将蒋毅珉的鬼魂诛灭,这是问问他们到底能不能接受这个可能性的后果。
蒋昌兴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孩子已经去世,他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子,若是那鬼当真是个心思不纯,欺压逼迫且借老三之手行不义之举,仙姑只管动手,老三和我们一家子都感激仙姑,绝无半点埋怨。”
有了蒋昌兴这句话,夜摇光心里的底气也就足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会再束手束脚。拿到了蒋昌兴的保证,夜摇光就带着温亭湛去了坟地,他们是御空而行。
踩在天麟之上,夜摇光看着下方覆盖着一层雪的山地:“果然是阴阳两极之地。”
细长的手指在半空中对着下方划着:“阿湛你看,忽视掉隆起来的山脊,这是一个园,那出是蒋毅珉的坟地,我们昨日站在那里便能够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严冬的寒气,因为它是太阴之地。而这边是要葬秋氏的地方,整片山都有雪,唯独这一处沉淀不起来,并非这里昨日动过土,也并非是地处下凹地被遮挡的缘故。而是它属于太阳之地,阴气飘过来也会变成阳气,”
“这两极之地有何缘故?”温亭湛经过夜摇光的描述,仔细的目测了两地以及周边的距离,再在大脑里绘画出来,的的确确是个标准的两极阴阳图。
“太阴之地有助于阴气的凝聚,若是再太阴之地埋了尸骨,这具尸骨魂魄就不会彻底散去,慢慢在阴气的凝聚下修炼成形。”夜摇光说道,“那只老鬼恐怕由此而来。太阴之地和绝阴之地不同,前者滋养的是魂魄,也许就是赶尸族想要从尸身上得到的那一口活气。而绝阴之地滋养的是尸骨本身,所以出现了僵尸。至于在太阴之地滋养出来的形体,我从未见过,也极少听闻,现在都不确定那只老鬼到底是不是鬼的形态。”
“昨日,它虽然被你的符篆所束缚,但似乎并不如以往的鬼一般害怕,我原以为是它修为高深的缘故。”温亭湛细心的对比。
“是啊,它也从未开口说自己是鬼。”一直都是说它只是阴气凝成而来,“太阴之地凝聚的乃是月之精华,再由阴阳两极转化,就和焦铃儿他们所修炼之道差不多。”
“正统的修炼?”温亭湛扬眉。
夜摇光摇头:“不能说是正统修炼,但也不能将之归类到邪门歪道。”
“这世间从来不是只有正与邪。”温亭湛颔首表示理解。
“就目前看来这只不人不鬼之物倒是没有欺骗我。”夜摇光轻叹一口气,“今夜再看看它来不来。我算了算日子,明日宜开棺动土,再去问问蒋昌兴的意思,若是他没有旁的意见,我们明日就开棺查一查蒋毅珉的死因。”
“今日你去寻蒋昌兴之时,我倒是去打听了些关于蒋毅珉的事儿。”说到这个,温亭湛不由开口,“是个难得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又不是个顽固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从不与人结怨,同生之间的关系也是极其融洽,对待蒋府的下人也是宽厚,且他还是个聪明之人。”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他杀?”夜摇光听出了温亭湛的弦外之音。
“他杀可能性极低。”温亭湛只能这样说。
但温亭湛是个极其严谨之人,夜摇光觉得他既然这样说了,那么蒋毅珉就不可能是他杀,而蒋毅珉是被埋到了太阴之地才遇上那只老东西,若是他是被妖魔鬼怪所杀,身上的气息足够让这只老鬼辨别出来,所以这个可能性也要排除。
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蒋毅珉是自然死亡。
可他没病没痛,怎么就突然死亡了?
不止夜摇光好奇,就连温亭湛也是不能轻易下断。
夜摇光和温亭湛回去之后,将她要开蒋毅珉的棺之事说了,原本蒋毅珉所埋的地方就不对,蒋昌兴自然是求之不得,夜摇光说什么就算什么,于是夜摇光就将需要准备的一应东西列出清单递给蒋昌兴,虽然时间有点赶,但夜摇光相信以蒋昌兴的家资,真要用心去办并不难。
当天夜里,夜摇光没有等来那只老鬼,倒是把章致丘给等来。章致丘行色匆匆,寻到夜摇光就愁眉不展的对夜摇光道:“温夫人,明睿侯,原本就劳烦你们千里迢迢跑来助我们一族,心中很是感激与愧疚,不应再给你们添烦扰,但这事儿真的是失态紧急,还请二位施以援手。”
“何事,章道长且先说来听听。”温亭湛和夜摇光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听这话的意思,说着求二位,很明显夜摇光已经在帮他们,那就是为着温亭湛而说。
赶尸族的事儿竟然不仅仅求上夜摇光,还求上了温亭湛,这就让夜摇光和温亭湛更是疑惑不已。难道是朝廷的人和苗族的有了什么威胁到苗族的牵连?
“温夫人应当知晓,我虽不是苗族之人,但我们赶尸一族却都是苗族的分支,我们所修的也是一种巫术,是上古巫术残留的一部分,但巫术的精髓其实都掌握在大族之中。”章致丘斟酌言辞道。
“大族?苗族?”夜摇光诧异的问道。
第1512章:昔日的桃花劫
“是,苗族分支极多,但都以大族为尊。”章致丘颔首,“但凡大族的长老有吩咐,我们都会尽心尽责,大族就是我们的根。苗族素来以蛊闻名于天下,但其实这些让修炼者都畏惧的蛊乃是巫法所养。而苗族就像虫奉母虫为尊一样,一直是族母掌族。苗族最大的盛会莫过于圣女选拔,最优秀的圣女就是下一任族母,苗族的族母之位从来不是母传女,代代相传,而是能者居之……”
在章致丘的叙述下,夜摇光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和苗族的圣女有关系。苗族现在的族母已经年迈,且修炼的巫法也已经到了瓶颈,需要退下来不理俗物专心修炼,前几年经过选拔之后,有三位圣女脱颖而出,都被养在了族母的身边,其中年龄排在第二的圣女桑·姬朽不但天赋极佳,性格也是格外的温婉,和人相处总是令人忍不住喜欢,自然现在的族母也是格外的偏疼。
而桑·姬朽正好是出自于湘西,也算是湘西的骄傲,整个湘西苗族无人不认识她,从小就盛名在外,知晓她是下任族母的最有力候选人,湘西的同族都引以为傲。可就是这个被所有人都看好,寄予厚望的姑娘,她却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竟然盗走了苗族的巫法至宝,打伤了镇守族人,潜逃了出去。
“桑姑娘的父母与我师傅相交甚笃,知晓一些旁人不知的事儿。”章致丘有些为难,但犹豫了没有多久,他还是开口道,“现在桑姑娘不知去了何处,大族已经发了通缉令,所有的族人都在寻她。但都寻不到她的下落,她的身上有那件法宝隐匿踪迹和气息。桑姑娘的爹娘知晓,她三年前认识了一个俗世的男子,据说身份显贵,为了不暴露桑姑娘的行踪,引来追杀,桑姑娘的父母现如今还在举棋不定。”
“章道长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能够插手?”温亭湛凝眉。既然是俗世又身份显贵,只怕绝非一般人。
“侯爷,那是我族镇族之宝,族母必将倾全族之力将之寻回,不惜一切代价。”章致丘强调,“族母不会顾及对方到底多显贵,但会不会牵连更多无辜,我也无法预料,当年圣祖陛下与瑶族沈家姑娘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后来瑶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苗族与瑶族素来交好。为此,我们族多了一条族规,凡苗族之女不可与皇家王孙贵族通婚,一经发现,为了避免历史悲剧重演,苗族重蹈瑶族的覆辙,与俗世皇家王侯私相授受者,必将以叛族之徒论处。桑姑娘的爹娘求上了我师傅,我也是知晓侯爷的能耐,才会寻侯爷相帮,我们无心干涉与扰乱朝纲。”
“你们想我如何?”温亭湛沉思了片刻之后问道。
“只求侯爷若有消息,能够私下知会我们一声。”章致丘恳求道,“虽然暂时不知道桑姑娘为何盗走法宝,但只要她将法宝完好无损的送回来,族中自然会宽恕,若是她当真嫁入王侯之家……我们也好想个能够就她一命的法子。”
“我尽力而为。”温亭湛没有办法不管这件事。
朝廷的局势他必须掌握在手中,且牵扯到了苗族世外的巫师,若真是爆发出了战乱,对朝廷的格局影响也会很大。他也不想这件事最后还要扯上夜摇光。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章致丘连连感谢,他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从一开始就是他带给了温亭湛夫妇麻烦,现如今又再三的请求他们。
“章道长客气,章道长可否多告知我一些关于桑姑娘所结识的权贵之事,也便于我下手去查。”温亭湛淡笑道。
“其实我知晓的并不多,我只知道他们是大约三年前在兰县一带相识,桑姑娘救过对方的性命。”章致丘带着歉意说道,事实上桑姑娘的父母也只知道这些。
但是章致丘自以为没有提供多大线索,夜摇光的目光却一变,在章致丘的面前隐藏的极好,等到将章致丘送走之后,她才对温亭湛道:“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三年前,兰县,王孙贵族,女的救了男的!
这几个信息不用再多想,除了明诺还能够是谁?当初闵钊的事情败露,陛下派明诺带人去带回那一笔贼赃,后来明诺被陷害下落不明,温亭湛和夜摇光追上去一路查真相,最后得知明诺是为苗女所救。
当时明诺的脸上就有了桃花劫,夜摇光还特意提醒他让他避开。
“有些事,总就是避的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兜兜转转三年之后,这个灾劫还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应验。”夜摇光不由轻叹一声,“想必这三年,明诺和桑·姬朽之间发生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老天爷就是这样,明明知道有些人在一起会带给彼此甚至亲族无尽的伤痛。它却总是乐此不彼的让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相遇,直到挑断他们的理智,笑看着他们这些沉浸在情与爱之中的凡夫俗子。
“明诺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明诺。”温亭湛沉眸。
十年前的明诺是个被亲爹厌弃,被后娘逼得喘不过气,若非遇上夜摇光,早就已经一命呜呼的落魄王孙。十年后的今天,明诺已经架空了明王的大权,成为了偌大明王府真正的掌权之人。明诺是效忠陛下,不偏帮任何势力的中立派。
“这事儿,你直接去信问他吧。”夜摇光觉得这样最好,他们和明诺的交情其实并不深,那个夜摇光初见月神一般的男子,真的像孤月一般独来独往,他浑身的清冷让人不愿靠近,倒是和章致丘口中描述的桑·姬朽互补。
“这事儿,摇摇无需烦扰,明王府处于中立,他在与不在,都影响不到你我。”温亭湛冷漠的说道,“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便修书一封递给他,听与不听就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第1512章:传说之中的魅
对于明诺和苗族圣女之间的事情,夜摇光不感兴趣。老鬼晚上没有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龟缩回去了。夜摇光可没有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它,至少也得先弄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所以,夜摇光带着蒋家的人大张旗鼓的去挖坟,根据之前造墓的深度,在蒋毅珉的棺椁被抬起来之后,夜摇光运气的手掌按在地面上,大概的感应了一下,就勾唇又让人往下挖了半尺,而后烧了几张符篆,感觉到下方传来的力量波动,夜摇光才收手,从坟墓跳了上去。
温亭湛正蹲在棺椁旁,检验着蒋毅珉的尸身,在夜摇光特意让蒋家人打出来的棚子里,温亭湛看了看蒋毅珉的尸身好久,最后留在了他的头颅上,他认真的检查之后,又去寻蒋家请来的仵作探讨了许久才走回来。
“蒋老爷,令公子睡觉是否踏实?”温亭湛出声问道。
蒋昌兴的目光落在一个小厮身上,这个小厮是贴身跟随蒋毅珉的人,之前蒋昌兴介绍过,小厮连忙回答:“少爷睡觉动作大。”
温亭湛点了点头:“蒋老爷,令公子是颅内出血而死。”
“颅内出血?”蒋昌兴不可置信的盯着儿子尸身的头颅。
温亭湛颔首:“若是我猜的没错,令公子在赶赴秋闱之前,少则有半年废寝忘食,日以继夜的刻苦攻读。”
“是,没错。”蒋昌兴点着头。
“这就没错,虽则府上大量的补品给令公子补着身子,但令公子缺少歇息,加上心中压着秋闱,一直绷着根弦,平日里又为了攻读而一直关在屋子里。这不见天日会让身子骨越发虚弱……”
夜摇光算是听明白了温亭湛的意思,蒋毅珉就是熬夜加双重压力,导致气血混乱,当他终于考上举人之后,心中又过于激动,情绪起伏太大,这样的人切记有不适当的大动作,譬如突然兴奋猛烈的从榻上做起来,否则很容易导致脑出血。
脑出血自然不会立即让人死亡,但是根据蒋毅珉小厮的供述,这蒋毅珉去世的前几日夜里都是会做梦,且手舞足蹈,去世的当天夜里,也是在梦中动作过大,但是蒋毅珉一直如此,小厮也就没有多想,其实那时候蒋毅珉已经颅内出血,若是当时察觉,说不定还有救……
所以,蒋毅珉就是这么简单的在睡梦之中死去,蒋毅珉才会自己都不在自己怎么就死了,因为睡梦之中发生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当时他的意识本就处于不清醒的状态。
看着蒋昌兴悔恨的脸,听着他一个劲的自责对孩子催促的太紧。夜摇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蒋家有三房,蒋昌兴和蒋昌德是同母,而他们还有个后母生的弟弟,也就是蒋家第一个举人,原本蒋昌兴兄弟就没有少被继母磋磨,好不容易老天爷开眼,弟弟还没有长大成人,偏心眼的老爹就翘了辫子,家业就这样毫无争论的落在了他的手上,他们兄弟才翻身。
但是这个弟弟是个有真本事之人,愣是咬着牙考了举人,在蒋家重夺了话语权。却处处和他们兄弟过不去,甚至还在生意上,借助他的人脉打压他们。好在他连考了九次都没有成为进士,这才让他们得以喘息,眼看着明面他又要下场,据说这次十拿九稳,蒋昌兴这边只有这个小儿子才是读书的料,为着蒋家也是各种的压迫这这个孩子。
查明了死因,夜摇光重新在这个位置不远的地方寻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让蒋家重新给蒋毅珉挖墓。等到折腾完,已经是夜幕降临,蒋昌德一边照顾着失魂落魄的哥哥,一边招待夜摇光他们用膳。
用了膳,夜摇光和温亭湛又去了蒋毅珉的屋子等着,这次夜摇光没有等多久,那只老鬼就出现了,一出现就一连串的质问:“你到底是何意,你明明可以放我出来,却偏偏对我使坏,你以为那些符篆就能够困住我么?枉我把你当做难得一个好人看,你竟然这般辜负我的信任,你的良心何在?你知不知道你的符篆对我有多大的伤害,就算你不救我不放我,我们素无恩怨,你为何要害我……”
还好这老鬼只是一个形态,否则夜摇光只怕要看的它吐沫横飞,一个男鬼竟然这么能说,夜摇光表示史无前例。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闭嘴!”实在是忍无可忍的夜摇光冷喝一声,“第一,我救不救你都是我的事儿;第二我若想害你,会只烧几张符?第三,我从没有说过我是好人,你自己认为错误,与我何干?第四……”
被夜摇光一一反驳的老鬼无语了好一会儿,才懒懒的问道:“既然你不是要害我,那就是逼我出来,你既然不打算救我,逼我出来作甚?”
“蒋毅珉的死因我夫君已经查清楚,你把他的鬼魂给我。”夜摇光很清楚明白的说道,“至于你,你其实不是鬼对么?”
“哎呀呀,这你竟然都看出来了?”那只老东西惊奇的说了一句,“我的确不是鬼,我是魅。”
“魅?”夜摇光蹙眉,魅的解释应该是一种精怪。
“对,鬼魅鬼魅,自然是两种相差无几之物。”这只魅解释道,“鬼魅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鬼是魂体,而魅是精气,我得月之精华凝练一口气而得生。”
这倒是和夜摇光的推测差不多。
“蒋毅珉的魂魄我可以给你,但你得放我出来。”这只魅立刻谈条件。
“把你放出来,然后呢?”夜摇光已经做好以此交换的筹码。
“然后?”
“然后你何去何从?”夜摇光淡漠的说道,“既然鬼魅是相差无几,那想必你也是怕日光的吧?”
不然白天早就出来了,月之精气自然是和日之阳气相克,它本就是月之精气凝聚而出来,长期接触日之阳气,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得烟消云散。
“这就是我之事儿。”
“我不能放你在外,若是你造了杀孽,于我的修炼有碍。”
鬼魅这种形态之物,没有躯体是不可能有誓约束缚。
第1513章:与魅相商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要我日后为你驱使?”魅的声音不善,甚至隐含着愤怒,“果然无利不起早,你们这些修炼之人就是道貌岸然。”
“从来只见过女人善变,没有想到男人也如此。”前日才说她不一样,这会儿又变了态度,夜摇光嗤笑道,“我忘了,你不是男人。”
“你——”
“我没工夫和你耍嘴皮子,我不稀罕驱使你,也不想带这个不人不鬼之物在身边招祸,暂时我寻不到你应该去何处,你先跟着我。”夜摇光打断它的愤恨,“别企图讨价还价,你没有资格。你若不愿,我就将你封印在这里,太阳之地我也会封印,你就等着下一个发现你之人来救你。至于蒋毅珉的鬼魂,我已经和蒋家人打了招呼,你可以一怒之下吞了灭了都好,我正缺一个将你给诛灭的理由。”
打心里,夜摇光希望这家伙不愿意,她就将其封印,日后如何就是它的造化。若非蒋毅珉的魂魄在它的手上,且这家伙也的确不是鬼魂,也没有沾染杀孽。夜摇光才不想放它出来,更不想将它带在身边。
这只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夜摇光猜测它是内心在衡量,她也没有催促,而是道:“我会在这里逗留几日,你可以好生考虑,愿不愿待我离开湘西之前告诉我便是。”
说着夜摇光就站起身和温亭湛准备离开这里,两人正要开门时,魅的身影传来:“等等,你先说说,我若是跟着你,你会如何待我?”
“我只负责看着你,只要你不为非作歹,伤及无辜,其他的都是你的自由。”夜摇光停下脚步转过身,“不过,你若是自己招惹灾祸或者麻烦,我视情况而定。”
“何谓视情况而定?”
“若是错在你,我自然是袖手旁观。若是错不在你,我当然是力所能及就护你周全。”夜摇光淡声说道,“若是力所不能及,你也只能认命。所以,出来有风险,向往自由也需谨慎。”
“你怎滴如此凉薄。”魅咋呼的指责。
“呵!”夜摇光发出一阵冷笑,“我凉薄?你我非亲非故,我放你出来不过是一场交易,若非一个无辜的魂魄在你手中,我会和你讨价还价?早让你接着在你的老窝呆着,没有窥觊你,拿你来喂我的法宝,已经是我仁慈。放了你出来,看着你不为恶是我的责任,但我没有义务保护你的魅身安全,你是我的谁?怎么,做了这么久的魅,以为自己前身不是人么?已经忘了人世便是如此么?”
“我……”魅被夜摇光怼得毫无反口之力,烦躁的说道,“能言善辩,我甘拜下风。你说现下不知道该送我到何处,那你打算日后把我送到何处?”
“我问你个问题,蒋毅珉的魂是你凝聚的吧?”夜摇光忽而开口问道,蒋毅珉非枉死,这样的人死了之后极少能够魂魄不入轮回,夜摇光才有了这个猜测。
“是又如何?”魅承认,“我这也是善事呢,你看他死的多突然,多不明不白,我替他凝聚了魂魄,还能够让他和父母作别,哦,对了,他现在还娶了个媳妇,还能够看看他媳妇是何模样。”
夜摇光翻个白眼,这是个不要脸的魅:“既然你被两极之地所束缚也能够凭着他一口气为他续魂,你的修为只怕高于我。”
一般人都是死后过了头七才会下葬,七天死人的魂要么凝聚成为鬼,要么就散去,夜摇光问过蒋家人,为了不让蒋毅珉的母亲伤心,蒋毅珉是在第八天下葬,也许是这个时机好,恰好给魅利用的空间,借用太阴之地将蒋毅珉的鬼魂给凝聚起来,但这样的事情并非,按理说当时蒋毅珉的神魂应该差不多已经进入了轮回的路上,而魅却能够凭一己之力和阎王抢人,其修为可想而知。
且两极之地,利用得当便是渡劫期也可以封印,这个天然的两极之地,就凭着一个薄弱的凡夫俗子的鬼魂,魅就可以神识附着而出,其本身的力量深不可测,这也是夜摇光有些拒绝将它放出来的原因之一。
但不放他出来吧,蒋毅珉的鬼魂她总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这家伙定然不会放过蒋毅珉的神魂,但是它不杀,她的原则不允许她去针对一个干净的生灵。等她一走,这家伙指不定也要再利用蒋毅珉来达到逃出两极之地的目的。阻止他逃出来,就得将它给封印,这就是结仇啊。到时候这东西再得了机缘,指不定跑出来要找她报复,她不惧敌人,也不惧强大的敌人,但这种没有必要的仇怨何苦来哉?思来想去,衡量再三,即便放它出来,往后的日子里有着无数的不可预知,但夜摇光觉得这也是最好的方法。
“你可知道我凝聚了多少年的纯正幽月之精华?”魅不无炫耀的说道,“在那两极之地形成之前,我所安葬之处,乃是少阴之地,我的墓穴里还有一颗幽夜明珠,正好在我的棺椁之上,它原本就是一个法器,在少阴之地被滋养之后,所有的幽月之精华都凝聚到了我的灵台,这才有了我的诞生,在我有了灵识之后,那块地才在一次混战之中形成了两极之地,我所葬之处才从少阴之地变成了太阴之地,虽然如此以来我修炼更快更迅速,但我却一直被两极之地所束缚。我的修为,已经不能按照正常生灵的修为来估算。”
“再见。”夜摇光果断扔出这两个字,就转身欲走。
魅连忙贴在门上:“我修为高,跟着你我还未曾觉着委屈,你倒先嫌弃我!”
“你这么牛气冲天,我压制不了你,我认识的人也压制不了你,我哪儿还敢将你放出来?这不是自虐么?”夜摇光皮笑肉不笑道。
“咳咳……”见夜摇光错开自己,魅连忙拦上去,“我这不是还没有躯体么,这没有躯体影响我法力的施展……”
第1514章:一眼一生
“怎么个影响法?”夜摇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就是故意诈它。
“这个我也不知晓。”魅语气诚恳的说道,“我这不是还没有出来过,也没有与人对阵过,我哪里知晓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
它可不是这般好忽悠的。
这话夜摇光也挑不出毛病,于是想了想才道:“那你若是修为在我之上,我打不赢你,我如何盯着你?”
“哎呀呀,我说你这个女修,真是蔫坏。”魅咋呼呼的叫道,“我可不会告诉你我的弱点,我也不自虐,我只管告诉你,虽则这么多年蒋毅珉是第一个被埋在我的坟地之上的人,但路过我坟地的可不少,白天黑夜都有,我若是真要不择手段的脱离两极之地,随便抓一个下来,自然早就解脱。”
“这个啊,你只能赌,我是六道之外的修炼之灵,天道束缚不了我,我要作恶,谁都别想安生,我给你发个誓都是空话一句。”魅又补充道。
“你若是有诚意,也信我,今夜就将蒋毅珉的魂魄给我,我明夜就放你出去。”夜摇光退一步道。
蒋毅珉的鬼魂给了夜摇光,魅就再也没有任何筹码,如果夜摇光出尔反尔,那就真的是可以毫无顾忌的将它给封印。
但是魅却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诚意,自然是要互相给,我给你,你随我去蒋毅珉先前的坟地。”
说完,魅就消失不见,夜摇光对温亭湛道:“我去就成,阿湛你去寻蒋昌兴夫妇,我想让他们最后见一见他们的孩子,蒋毅珉死的太过突然,蒋夫人那是心病,需要心药医。”
“好,我这就去。”温亭湛颔首,就转身出了门。
夜摇光一个纵身消失在了蒋毅珉的屋子里,她很快就再一次来到了蒋毅珉先前的坟地,等到夜摇光到了的时候,蒋毅珉的鬼魂已经飘在那被挖开的坟地之上,正好看到有两个鬼魂也飘过来,似乎是要将蒋毅珉给吞了,但却被魅的气力瞬间给弹得魂飞魄散。
这一幕落入夜摇光的眼底,她心一惊,能够吞噬鬼魂的鬼魂都输有修为的鬼魂,这些有修为的鬼魂,在魅释放出来的一丝气息之下就魂飞魄散,夜摇光自问她不能用一缕神识就将有修为的鬼魂震的灰飞烟灭,她和魅的修为高低立显。
夜摇光又不傻,这一幕只怕是魅刻意展露出来,否则,怎么会正好是这个时候?魅让她知晓它的能耐,毕竟她先带走蒋毅珉的鬼魂,魅需要震慑一下夜摇光也是情理之中。
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夜摇光甚至没有对魅说一句话,就是手一收,将蒋毅珉完全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的鬼魂收入到阴珠之中,带着蒋毅珉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到了蒋府。
蒋府通火灯明,夜摇光很有默契的去了蒋毅珉的屋子,果然推开门,没有点灯的房间内,温亭湛带着蒋昌兴夫妻等候着,令夜摇光诧异的秋氏竟然也在。
对着温亭湛唇角舒展,他们夫妻之间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言语。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对蒋家夫妇和秋氏打了招呼,夜摇光手一舞,门窗顿时紧闭,虽然这是夜间,但夜摇光也不想阴气散开,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将夜明珠从芥子里扔出来,悬浮在屋顶,屋子瞬间被照亮,夜摇光才放出蒋毅珉的鬼魂。
“我的珉哥儿啊——”蒋毅珉没有修为,好在夜摇光的修为够高,在夜摇光施术之下,蒋昌兴夫妇还是能够看到蒋毅珉,蒋夫人顿时哭嚎想要扑过来,却扑了个空,若非温亭湛及时扶住,只怕要狠狠的栽倒。
看着自己扑空,扭过身看着飘浮在半空之中,蒋毅珉半透明的身子,蒋夫人又哭成了个泪人。
“娘,您这般,孩儿死也难瞑目。”蒋毅珉看着生母肝肠寸断的模样,也是急切的说道,“不能侍奉您终老,承欢膝下尽孝道,已经是儿子的不孝。若是儿子死了,还让您落了一身病痛,儿子在九泉之下何以安宁?”
蒋昌兴也是红了眼眶,却搀扶着自己的夫人:“老三说的对,我们便是为了让他安息,也要顾及自个儿。”
蒋夫人已经说不出话,她摇着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爹娘,孩儿不孝,没法子再陪伴二老,两个哥哥都是纯孝之人,爹娘切莫伤心,此生能够投生为爹娘的孩子,孩儿已经别无所求。”蒋毅珉对两老告别,它是知道他们能够看到它,是在消耗夜摇光的法力,所以他只能简言意骇的把想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下去,最后目光落在了秋氏的身上,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知晓你之事,你是个好姑娘,你才二八年华,日子还长着,我让爹娘悄悄的把你送出湘西,给你重新安排给身份,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秋氏原本没有任何表情,她装不来伤心难过,但这会儿蒋毅珉的一番话,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泪泉,她六岁丧母,不到半年父亲就续弦,有限的记忆力都是在被继母磋磨,被生父视若无睹,母亲给的关怀已经太遥远,这是在母亲之后,她十年的人生里,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关怀她的人。
她泪盈于眼眶,水汪汪的双眸看着蒋毅珉:“就为着三爷这份真心,也值得小碗为三爷守一辈子,小碗活了十六年,从未有人如三爷这般真心为小碗打算之人。”
是什么都不图她,一心纯真为她着想的人。什么是爱,秋小碗不知道,但她这一刻是真的对这个已经不是人的丈夫动了心,她有种想要冲上前去拥抱他的冲动,也许是她得到的温暖太少太少,少的只是他一句善意的话,就让她觉得她愿意为这个男人赴汤蹈火。
“秋小碗……”蒋毅珉呢喃着她的名字,“很好听,哪个碗?”
“是我娘取的名,锅碗之碗。”她母亲也是没有读过书的人,生了她就想要吃上一小碗糖水鸡蛋,可惜因为生了个赔钱货而没有满足,才给她取了这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