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式微的不甘！
?可是，沉入那个在欺天殿伺候的宫娥所说，自己，本就满身杀戮，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弑无绝的滥杀成性？
无奈的摇了摇头，周沐的心底宛若荒芜，对周围的事物视而不见，转身继续往欺天殿走去。
人啊，总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就算是他，也不能免俗！
幽谷一战，他原本只盼望她活着，就好！
可是到了此时，看着她性命无忧渐渐有了好转之色，他的心，却还是止不住的不甘起来！
那是他爱的女人啊！
他不止想要她活着，更想让她常伴在自己的身边，一如往昔一般，心中自有他一人！
可是，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他们之间，终究是多了一个人，一个让他如鲠在喉，不知如何面对的男人！
弑无绝啊！
想到弑无绝，周沐心底就苦涩不堪，那样一个姬妾如云，滥情滥杀至此的男人，会对她好吗？
如她那般高傲入骨的女人，又如何能受得了？
这么想着，周沐颇有些失神的出现在欺天殿中。
从周沐离开，顾长生就一直碾转难眠，越想越觉得委屈，说实话，她到了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值当的周沐为此大动肝火！
尤其还是在她如此虚弱的当下，这让顾长生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无助！
她原本是想让式微请了自家老爹和小肉包来的，再不济，请了孛儿只斤念来，也能宽慰一下自己没底的心，可是一想到自己此时的狼狈，让他们见了，难免会跟着担心，便生生的忍住了！
顾长生算不上是个有耐心的人，可是，她还是耐着性子在等，在等他来！
她不相信，周沐莫名其妙的对自己发了一顿脾气，就真的会扔下自己不管！
等待，是一个人的荒芜！
就在顾长生等的自己都快要没有自信的时候，周沐终于来了！
见到周沐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飞舞的宫绦后的那一个瞬间，顾长生突然就觉得，眼睛湿润了起来！
幽谷一战，独自面对生和死的抉择时，她没有哭……
生机耗尽，明知将死之时，她也是浅笑着在诉说平生安排后事，她也没有哭……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觉得委屈泛滥成灾，全都化成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来，完全不听她的话！
周沐站在床榻前三步以外，愣愣的看着斜倚在软枕上，脸色苍白，无语泪流的女人，心，没来由的，就窒息的疼……
下一个瞬间，身体的反应，就超越了所有的理智，周沐一步跨出，化成一道虚影，转眼已经将软榻上纤细的人揽入怀中……
修长的双臂抱的紧紧的，仿佛怕下一个瞬间，顾长生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本王的错！都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失态，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本王错了！”道歉的话，丝毫不用迟疑，就从周沐的嘴里吐了出来。
什么大周不败战神雍容，什么大周太子的高贵，顷刻间被抛之脑后。
他的心里，眼里，都是眼前哭成了泪人一般的女人！
胸口传来的泪水打湿衣衫的温热，让周沐心底的后悔更甚，他不该迟疑，不该在外面徘徊这么久才回来！
“你……我……”
埋首在周沐的肩头，顾长生的泪匣子彻底打开了，一发而不可收拾！
话不成调，断断续续……
原本还想狠狠的骂周沐一顿出出气，可是见他如此利索的认错道歉，顾长生到了嘴边的话，又变成了满腹的委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了，只能哭！
虽然说，在顾长生心底，曾经深深的鄙视过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可是不得不说，这女人的泪腺，还真是天生的发达，完全就止不住啊！
“对不起！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
“呜呜……”
“……”
一个仓惶低沉的道歉，一个埋首压抑的呜咽，欺天殿中，白玉床上，两个人影相依偎，说不出的和谐，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一般。
这情景，深深的刺痛了宫绦后垂首站立的式微的眼睛，看着顾长生和周沐紧紧抱在一起的身形，掩在衣袖下的手握的死紧，她真的恨不得上前，直接将两人给拆开！
终于，等顾长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快要哭够了的时候，周沐才一边帮她擦拭脸颊的泪痕，一脸温声安抚着道，“本王错了，是本王失态了……”
“你也知道自己失态？我不就是关心一下弑无绝的身体，你不知道我醒来时见到他的样子，他那一头白……”顾长生闻言，当即瞪着他怒目开口。
“本王知道！本王知道！莫气莫气！”
顾长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沐一连声的道歉给打断。
“本王知道他流连姬妾，你生气，可是他本就如此，若想改变，也非朝夕……”周沐说到这里，顿了顿，可还是将自己的所见如实的说出，“今日府中的接连有姬妾被拖出去，想必也是没能讨了他的欢欣，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什么被拖出去？你是说……”顾长生闻言，顿时就忘却了适才的委屈，从周沐的怀里抬起头，一脸惊疑不定的问道，“你是说，他有翻脸无情的杀人了？”
弑无绝的作风，她在离城的时候，也听周沐提起过，自然知道，他曾经前一刻春宵帐暖，下一刻杀了枕边之人的事儿……
周沐闻言，眉头紧皱，可还是点了点头。
顾长生的眉头，当即也跟着皱了起来。
说实话，虽然说这是弑无绝的私生活，可这翻脸无情的速度，也忒快了点儿，这样手刃枕边人，也忒残酷血腥了点儿，虽然顾长生也是个见惯生死的人，可是，还是有点儿看不过眼！
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前一刻还在幻想着能够得到爱情，坐享荣华，下一刻就是红颜薄命……
这，怎么都让人有点儿心有戚戚……
周沐见到顾长生眉头紧皱，一脸哀戚的样子，以为是她在为自己的以后担忧，那个话题，那如鲠在喉难以启齿，如今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也是一件好事！
“好了，你也不要担心，如你这般的女子，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倾心相待，有了你在，其他的女人，都是过眼烟云……”他一定会对你好的，不然，本王也不允许！
周沐看着眼前的顾长生，抬手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顾长生闻言，当即没好气的白了周沐一眼，昂了昂脖子，犹带着几分傲娇的开口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顾长生！也就你，敢给我气受！哎呀，委屈死我了，我的心，好痛……”
“你啊……”周沐闻言，当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啊！
她是谁？
她是他的长生啊！
她一直都是那个自信嚣张，一颦一笑都生动的让人难以自拔的女人！
如她这样的女人，又岂是那些胭脂俗粉能比的？自己……真的是多想了！
一场误会，虽然到了最后，两人的话，都还未说明，可是，终究是在周沐的认错，和顾长生不追根究底的性子中，被付之一笑，就此揭过了！
周沐看着顾长生的心情变好，掩下心底的酸楚，陪着她又是聊了会天，在凌兮将药碗端上来之后，自然不加他人之手，接了过来……
……
而此时，临渊城中，许多百姓的目光，却被环绕在城主府后的十里桃林给吸引了……
“快看，咱们的桃林，今天开的格外的鲜艳呢！”
“是的呢，这桃花开到这个月份，也全赖咱们是在北地山中，可是，怎么今日这桃花开的这么红呢？跟血染了一样？”
“啊呸！少说不吉利的话，什么跟血染了似得？这是吉兆！桃花灼如火，咱们临渊城今年必定风调雨顺啊！”
“也是，不过听说那个被城主大人抱进府的女人，可还没被抬出来做花肥，啧啧……咱们该不会真的要多一位城主夫人了吧？”
“那谁知道呢？”
“……”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灼灼如火的桃林吸引，关于花肥和城主大人新欢的流言，再次让临渊城上下，一片沸腾。
他们是没见到有花肥抬出来，可是，在他们未曾注意到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花肥，被埋葬在了十里桃林之中……
桃花灼灼如火，生机无限，还真如他们所说，就是鲜血染成的……
桃花红，桃花夭，红似火，夭刺眼，让人侧目……
式微站在欺天殿中，目光深远的看着城主府后院墙所在的方向，仿佛能够看到那灼灼如火的十里桃林一般，眼底满是担忧和挣扎之色……
欺天殿中，周沐正陪着顾长生，而她的殿主，此时还不知道如何了……
式微没有想到，顾长生和周沐的矛盾，竟然会因为周沐的再次出现，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就化解的一干二净，他们两人的感情，让式微的眉头紧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沐太子殿下的如鲠在喉，给了她几次三番堵他话头的机会，可是若是长此以往，难免两人的含糊其辞会有说穿的一日……
第1012章 南皇，奴婢带你去看！
?式微遥望了十里桃林的方向一眼，转身走回欺天殿，站在白玉暖床之前，凝望着顾长生熟悉的睡颜好久，不动！
饶是一直在欺天殿中负责一些杂事的凌兮，都被式微这举动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乖巧的选择没有说话。
这日，日暮西缀的黄昏时分，整个临渊城的百姓，再一次的蹙足，往城主府后，那触目可及的十里桃林望去……
“怎么？这么多桃花花瓣？”
看着四周盘旋飞舞的花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百姓脸上，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而此时的场景，确实令人惊疑不定，整个临渊城，仿佛都下起了花瓣雨似得，灼灼如火的花瓣飞舞飘散，打眼看去，竟然让这座城池，入眼的满是染血的红色……
一片片，从城主府后面的方向，被风席卷而出，散落各处……
“大惊小怪，其实，外头的桃花，花期早就过了，只是咱们临渊城，这城主府后的桃花，花期格外长了些，此时花谢，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明明下午的时候，那些桃花还娇艳如血，怎么转眼……”
“这谁知道呢？兴许是咱们城主大人为了博美人一笑，让这满城皆下花瓣雨呢？”
“哈！也是，那个被城主大人抱进府的女人，可是有小半个月了，都没见被抬出来，可见……咱们这确实要多一位城主夫人了啊，只是不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生的是怎样的天姿国色，竟然能够入得了咱们城主大人的眼……”
“俺也好奇啊，那日城主大人抱着她进城，护的那叫个掩饰，俺离的那么近，愣是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可好奇死俺了，这心里头跟猫挠似得……”
“……”
转眼，城中百姓的话题，就转到了他们最热衷的八卦身上，而忽略了那纷纷飘零如雨的花瓣，忽略了，它们那刺目的鲜红……
顾长生的身体，本就虚弱不看，服下汤药，这睡眠，自然比平时要多了些，说句实话，一天之中，她有十之八九的时间，都是在睡着的！
再一次从睡梦中幽幽醒来的顾长生，稍一转眼，往床榻边看去，凤眸瞄到跪在床榻边的宫装女子时，不由得愣了愣，“式微？你这是做什么？”
顾长生自问，自己并非一个苛刻的人，对待自己身边之人，也算得上和煦。
即便是这段时日在病中，不好过多的要求让小翠和韩秋进来伺候，可是顾长生觉得，除却周沐发火时，她对着宫娥冷言冷语了一下，其余时候，还真没有为难过她……
怎么，这宫娥此时正大礼跪伏在她的床前不起了呢？
式微的举动，让才刚醒来的顾长生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北，苍白才有了一丝血色的脸上，满是疑惑。
“南皇，奴婢斗胆，有话要说！”
凌兮在宫绦之后，看着自家式微姐姐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小脸上跟着变了变，又变了变，终究是停在那里，未曾动作。
顾长生听到式微的话，更是明显的一愣，“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又不是那吃人的怪物，你不必如此诚惶诚恐。”
她就说吧，南皇的身份，绝壁是个累赘，瞧把人好好的一个宫娥给吓得！
这几日来，式微可以说是寸步不离的在这里照顾她，陪她养病，给她解闷，顾长生算得上是一个好相处的，和式微相处的也很好，关系尚算得上融洽，所以，将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当成了对她身份的忌惮。
其实顾长生觉得，这完全是多余！
她其实，咳咳，真的是最不像帝王的南皇，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帝王的谱的！
“南皇，请恕式微大不敬之罪，可是这些话已经藏在式微心中好久，式微即便是有违上意，也不得不说！”而式微，却是砰砰砰的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小脸之上，满是凄楚决绝的道。
顾长生见此，脸色也不由得正了起来。
如果说，适才，她还觉得，式微只是顾忌自己的南皇身份，那么现在，见到式微这般神情，顾长生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有那么一层纱，要捅破了一般……
式微大大的眼睛中挂着泪珠儿，不期然的垂落，一脸萧瑟的看着顾长生，在她的注视之下，豁出去一般的开口道，“南皇，奴婢斗胆进言，请南皇……请南皇不要相信沐太子殿下说的话，他……他是在诋毁我家城主大人！”
“放肆！”
顾长生闻言，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属于南皇的威压，即便是在病中，即便是脸上犹带着病态的苍白，还是一览无余，让式微的神情都跟着紧了紧，可是却倔强的不曾低头。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周沐是我的未婚夫婿，你在我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安的什么居心？”眉头拧的死紧，顾长生沉声历叱道，“目无尊上，挑拨离间？这就是弑无绝教导出来的婢子？我还真是看错了他！”
“南皇！”式微闻言，当即等着眼睛，眸底满是怒气的开口道，“南皇看不上奴婢可以，切不可因此而牵连我家城主大人，我家城主大人他为了你……为了你……”
说着说着，式微眼中豆大的泪珠，就像脱了线的风筝一般一串串的落下，整个人看起来都悲伤至极。
顾长生见此，凤眸不由得紧了紧，挣扎着斜倚在软枕上，目光如炬的看向式微，沉声开口，“弑无绝为了我怎么了？”
“奴婢……奴婢……”式微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迟疑之色，再次叩首，带着哭音道，“城主大人有命，奴婢万死，不敢说……”
“不敢说？”斜倚软枕上的顾长生，目光难掩失望之色的看着式微，沉声道，“式微，你是弑无绝手下的婢子，我客居此处，不能越俎代庖处置你，念在你数日来尽心照顾我的情分上，你自己去你的主子面前领罚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说着，顾长生就摇了摇头，略显疲惫的挥了挥手。
若是平时，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自家妖孽的不是，污蔑自家妖孽，依着顾长生护犊子的脾性，不当场发飙才怪！
可是，病了毕竟是病了，她就算是心有余，这力也不足，而且，式微确实不是她能处置的人，毕竟不是她的手下不是？
呵呵……若是她的手下，又岂会做出这般污蔑自家妖孽的事儿？
想到这里，顾长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客居在外，果然是……有些不自由呢！
“南皇，你真就这么相信沐太子殿下？相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曾怀疑过他的私心吗？”而此时，跪地的式微，却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欺天殿大门，焦急的开口辩驳道。
“放肆！”又是一声历叱，从床上斜躺的人口中传来，顾长生转眸，目光凌厉的看向式微，沉声道，“式微，你是欺我尚在病中，才如此几次三番的挑衅吗？周沐如何，何时轮到你这个外人评说？你这是在找死！”
“奴婢找死？呵呵……沐太子殿下如何，是轮不到奴婢评说，可是奴婢只是看不过他口口声声说我家城主大人的不是，看不惯他在南皇面前颠倒是非！奴婢只是，为我家城主大人抱屈！”式微闻言，当即冷笑了一声，拍着胸口，一脸笃定的开口。
顾长生见此，眸底眼神连变，一时间，脸上的凌厉气息顿时被茫然取代，“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颠倒是非？什么为弑无绝抱屈？妖孽他……”
顾长生缓缓摇了摇头，她家妖孽，是那般的清冷孤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式微说的那般，如他那般自负的男人，绝不会自降身价，做出式微嘴里说的那样的事的……
只是，看着式微一副豁出去性命的样子，顾长生却不由得又有些迟疑，以她这几日对式微的了解，这个宫娥，尚算得上是谨言慎行，循规蹈矩……这……就未免有点儿让人不解了……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顾长生的凤眸，不由得紧了紧……
“南皇不相信对吧？南皇觉得，南皇和沐太子殿下心有灵犀，自然是不相信奴婢这个外人说的话的，可是南皇，事实胜于雄辩！奴婢身受城主大人之命，不敢将事实说出，可是南皇，奴婢可以带你去看，带你去看看真相到底是怎样，到底是不是像沐太子殿下说的那般！”式微说着，就对着顾长生一福身，“南皇，若是等知道了一切，南皇还觉得式微有罪，式微甘愿以死谢罪，可是眼下，南皇，请恕式微冒犯了！”
说着，式微就对着殿外扬声喊道，“来人，抬了步辇进来！”
“是！”门外当即传来应命之声，转眼，四个穿着城主府黑衣的侍卫抬着一顶代步的辇轿进来，四周并未有轿帘遮挡，只是顶上安置着一顶华盖，宫纱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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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3章 奴婢是要让南皇看，他！
?斜倚在软枕上的顾长生，看着已经抬到她榻前的辇轿，眉头不由得微皱。
“凌兮，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帮我把南皇扶上软轿！”
而此时，式微睨了一眼一旁欲言又止的凌兮，沉声催促道。
“可是式微姐姐，式微姐姐，南皇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怎么可以……”小宫娥凌兮闻言，当即就迟疑了，一脸纠结的开口。
“是，南皇是很虚弱，可是南皇总有好起来的一天，可是我们城主大人呢？”式微闻言，当即转眸，看向凌兮，一脸悲戚的开口道。
这话，成功的打断了凌兮未说出口的阻拦，一想到自家殿主，凌兮顿时就迟疑了。
式微看了一眼傻站着不动凌兮，也不开口了，直接两步走到白玉床边，再次俯身，“南皇，奴婢冒犯了！”
说着，就伸手，想要搀扶着床上的顾长生起来！
“不必！”顾长生冷冷的挥手，隔开式微伸来的手，挣扎着，挪动双腿，双手支撑床榻，缓缓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睨了式微一眼，沉声开口道，“我自己可以，式微，如你所愿，你想让我看，我就去看，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事实胜于雄辩，到底是如何的雄辩法！”
说着，顾长生就缓缓的迈动有些僵硬的双腿，往辇轿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让顾长生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这幅身体，曾经耗尽了生机，就算是如今生机重现，可毕竟是损耗太多，还需要好好的修养，太不顶用了！
可是，她顾长生，素来骄傲！
她不喜欢式微这种绑架式的做法，很不喜欢！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自配的感觉，很不喜欢！
她有她的坚持，她有头的倔强！
式微不是信誓旦旦的让她看吗？那她就去看，她倒要看看，这个宫娥嘴里口口声声的抱屈，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到底亏欠了他们什么，值当的她撕破脸，豁出去性命，做出这样的事情！
“呼呼……”
一步一步，步履蹒跚的移到辇轿上坐好，顾长生已经气喘吁吁，可还是坚持的挥开式微上前的搀扶，连正眼，都不屑于再给她一个！
一个在她病中，对她口出狂言，还不问她意愿，这般绑架式妄图左右她的宫娥，很抱歉，她顾长生不喜欢！很不喜欢！
式微看着顾长生倔强的坐在辇轿上的背影，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四个抬轿的侍卫挥了挥手，“起驾！”
“是！”四人应了一声，抬起辇轿，就往外走去。
辇轿并无轿帘，唯有轿顶的华盖垂落的宫绦，富丽奢华，隐隐约约的遮挡着威风！
欺天殿中，玉石铺就的小路，四周满是芳草鲜菲，花香袅袅……
可是，出了欺天殿，顾长生就不由得一愣，在辇轿之上回眸，眉头略皱，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修养的殿宇……
这座……这座乌七八黑的殿宇，真的是她眼中那个处处精致奢华，犹如仙境一般的修养之地？怎么在外面看起来，这般的阴沉晦暗？
辇轿还在林荫葱葱中徐徐而行，跟在辇轿之后的式微，看着宫纱掩映之下，有些愣神的顾长生，仿佛呢喃一般的缓缓开口，“这座殿宇，名唤欺天！欺天殿……”
顾长生闻言，脸上一愣。
再回首，看着那乌七八黑的殿宇，欺天殿？又看向头顶上郁郁葱葱，彻天蔽日的树冠，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事实上，这是临渊城弑氏一族，最大的秘密，整个临渊城，其实就是一座大阵，聚煞阵！而这欺天殿，就是那聚煞的阵眼所在，聚煞阵聚煞，煞气汇聚此处，遮天蔽日，可以……蒙蔽天机！”
式微没有看顾长生，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之事一般，缓缓的道。
而顾长生，听到这话，却有些失神，呢喃，“聚煞阵聚煞……蒙蔽天机……”
难怪……
难怪她会在此处修养，难怪她会活着……
蒙蔽天机啊！
她妄用禁忌的献祭巫术，召唤红莲业火，若非这可以蒙蔽天机之地，怎么能让她逃过逆天的反噬？怎么能让她安然无恙，还有活着重见天日的机会？
想到这里，顾长生突然就释然了，是了，这就解释的通了，她原本还在疑惑，依着自家妖孽的本事，若无欺天殿这样的地方帮助，怎么可能救得了她？
现在，终于解释的通了！
式微睨了一眼坐在辇轿之中的顾长生，当即就知道了她心底的想法，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凄楚的潸然之色。
南皇，想的还是太单纯了！
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抬轿的人，步履沉稳，顾长生坐在辇轿之中，倒也不觉得颠簸。
华盖的宫纱，随着辇轿的移动，摇曳，一缕缕金丝的光芒，如同水波一般流转，可是，一片花瓣，却从宫纱的缝隙中，缓缓飞舞，落在了顾长生的红色长裙之上……
如出一辙的血红……
“这是？桃花？”顾长生伸手，将落在身上的花瓣捡起，看了一眼，疑惑的开口道。
式微听到这话，看着满天飞舞的花瓣，眼中露出一丝痛色，沉声回道，“是！”
“很少见到，如此鲜红如血的桃花，还真是漂亮……”顾长生闻言，不由得叹了一声，她已经在欺天殿里养病了好些时日了，许久不曾出来了，这一出来，看着外面的世界，忍不住的心情就好了些许，式微带来的不快，也消散了一些。
“漂亮？呵呵……希望一会儿，南皇还能这么想……”式微闻言，不由得看了顾长生一眼，颇有些深意的道。
顾长生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这个宫娥！
太也可恶！
怎么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弄得她的心都跟着不舒服起来？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顾长生的语气不由得沉了沉，看着四个侍卫抬着辇轿，在树荫遮盖的小道上穿梭，眉头微皱。
“等到了地方，南皇自然知晓，南皇安心，奴婢绝对不会对南皇不利，只是想让南皇看一看真相而已……”式微闻言，呐呐的开口，然后领先几步，走到了一出宫墙的角落偏门，站在门边，回眸看向辇轿，嘴唇勾出一抹凉凉的笑意，缓缓开口问道，“南皇，桃花，美吗？”
顾长生闻言，脸上顿时更莫名其妙了，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还未扔掉的花瓣，拧着眉头，看着阴阳怪气的式微，点了点头，如实的回答，“美！”
她顾长生，喜欢一切纯粹的颜色，尤其钟爱，红色！
而这桃花，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桃之夭夭，灼灼似火的桃花！
这么的鲜红，红的好像滴血一般……
式微听到顾长生的话，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容颇为怪异，“那奴婢就带南皇看看，这世间，最美的桃花！”
说着，式微就缓缓的推开了高高宫墙上，那一道偏门……
偏门打开的那一刹那，顾长生的眸子就是一紧……
隔着辇轿的宫纱，她也能依稀看到，那道门后，入目的满是鲜红……
见到偏门打开，式微让开了路，四个侍卫当即抬着辇轿，往偏门走去，经过偏门的刹那，顾长生只觉得眼前的视野画风突的一变，不复适才走过的林荫小道，入眼的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而今，眼前满是红！
灼灼如火，目光所及，一望无际的红……
“这是……桃林？”
“不错，这是桃林，临渊城中，城主府的后花园，方圆十里桃林，如今，正落花纷纷……”式微低低的应了一声，对着四个抬轿的侍卫挥了挥手，“走吧……”
看着辇轿在一棵棵桃树中穿梭，地上，四周，满是花瓣飞舞旋转飘零，顾长生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景，宫纱之内的眉头，越蹙越紧，“式微，你强行把我带到这里，莫不是只是想让我逛逛你城主府的后花园吧？”
忍无可忍，顾长生终于把心底的不快给吐了出来，声音微沉，“纵然是这十里桃林美如画，难得一见的红似火，可是此时，我可没有逛花园的闲心！”
走在前面的式微闻言，身形突的一止，转眸，看向辇轿，声音也是微沉，“奴婢带南皇来此，自然不是为了让南皇看这桃花，奴婢是要让南皇看……他！”
说着，式微就赫然转身，一手掀开顾长生面前垂落的宫纱，一手遥遥的指向桃树掩映处的一处……
顾长生闻言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式微手指的方向望去……
她的身边，桃花灼灼，而那前方，数十株桃花，生机了无，枝桠干枯，鲜红的花瓣，铺满一地，风吹过，地上的花瓣，随风旋转起舞，煞是好看，却也和那枯萎的桃树，煞是格格不入……
而那干枯的桃树中间，一个委顿人影，正斜倚在一棵枯树之下，黑色的锦衣，一头白发随风起舞，在飞舞的花瓣掩映下，那么的刺目，而此时，风吹过，掀起他的白发，隐约可见，他低垂的头，苍白的脸色和嘴角挂着的一抹血迹……
第1014章 他是个伪君子，真小人！
?
枯树，黑衣，白发，血迹……
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坐在辇轿之上的顾长生双目顿时瞪圆，有些晕眩！
“他……他……”
踉跄的扶着辇轿走下来，顾长生的身形有些不稳，指着那个斜倚在枯萎桃树下的人影，膛目结舌！
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长生是个医者，她很了解，弑无绝所说的病症，绝对不是这样的！
若是流连女色导致的早生华发虚耗过多，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会脸色这么苍白，怎么会嘴角挂着血丝？
不是这样的！
这不是虚耗过多的征兆，这是……要命的病症才会有的表现！
一时间，顾长生有点儿慌神了，隐约间，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在自己的预期之中……
式微看了一眼顾长生，转眸看向四周的桃林，抬手一指，轻声开口，“混沌开天地，太极分阴阳，南皇，欺天殿是聚煞蒙蔽天机的所在，而这十里桃林，就是打开的生阵，聚敛了这座城池，所有的生机！南皇觉得，这里的桃花，开的美不美？”
“……”顾长生闻言，嘴唇轻颤的摇了摇头。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四周漫天的花瓣飞舞，虽然真的美轮美奂，可是没来由的，顾长生突然就觉得，心底有些发寒！
她虽然不是个精通阵法的人，可是，她家老爹毕竟是各种高手，略有耳闻还是有的！
生阵，聚敛生机的生阵，必须有阵引！
欺天殿的聚煞阵，是用满城穷凶极恶之徒的煞气做引，那这灼灼如火的十里桃林，又是用什么做的引子？
顾长生堪堪后退了一步，她不敢想！
这临渊城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大大的问号，盘旋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让她的心，没来由的觉得恐慌！
没错，就是恐慌！
强大如她，彪悍如她，这一刻，突然就觉得，有些害怕！
“南皇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错，这十里桃林的桃树之下，葬着无数的枯骨红颜，她们……就是这生阵开启的引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年，都有一些女子，在双十芳华之时，被葬在这桃树之下，也正因为此，这桃林才会聚敛生机，我家城主大人，也才还能活着！”式微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激动，指着弑无绝所在的方向，目光如炬的看向顾长生，低沉的开口道，“南皇是不是奇怪，我家城主大人那般惊觉天天的人物，绝代芳华，举世无匹，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我……”被式微如此一问，顾长生不由得再次后退了一步，本就苍白的脸上，越发苍白了几分。
“呵呵……”式微见顾长生如此，当即就低声自嘲的笑了，“南皇到了现在，还想自欺欺人下去吗？到了现在，还相信沐太子殿下所说的吗？我家城主大人，已经到了这种境地，独自躲在这桃林中这许多日，他哪里能去和府中的姬妾胡闹？”
“啊！不！”说到这里，式微摇了摇头，沉声继续道，“他就算想和府中姬妾胡闹也办不到了，一，他有心无力，二，府中的姬妾们，此时差不多都躺在这桃树之下，长眠在此了，呵呵……若非如此，我家城主大人，怎么还能活着？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我……他……”顾长生闻言，身形一个趔趄，支着身后的辇轿，才勉强稳住了身形，苍白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
摇头，顾长生极力的想把自己心底的猜测挥去，可是，不论她如何摇头，那种猜测，就萦绕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
弑无绝骗她！
周沐……也骗她！
生阵聚敛生机，若非失了生机，弑无绝，何至于此？
青丝白发，生机丧失……
不！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欺天殿不是可以蒙蔽天机吗？他怎么会这样？怎么还会这样？”顾长生踉跄的上前了一步，抓住式微的肩膀，焦急的摇晃着，“不是他救了我？不是他救了我，对不对？”
不是的！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初初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那只是个巧合而已，一定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是这样？
“不是？呵呵……”被顾长生摇晃的式微闻言，顿时就凄楚自嘲的笑了，“不是什么？没想到南皇竟是个如此自欺欺人的人！若非我家城主大人出手，南皇，你以为你的沐太子殿下，能有逆天续命的本事？能让你重现生机重见天日？南皇你想的，未免太过天真了！莫说是沐太子殿下，就连你身边的那个密宗上氏之人，也没这般逆天的本事！”
顾长生闻言，脸色顿时有些木然，握在式微肩上的手，也跟着无力的垂下。
“罢了，事已至此，奴婢既然已经违背了城主大人的旨意，也不介意多说一些，南皇，欺天殿和十里桃林，是我临渊城最大的秘密，放眼天下，能够让你逃过逆天反噬的人，唯有我们城主一人！”
式微目光灼灼的看着顾长生，一脸笃定的一字一句开口，“南皇，把你从死地救回的，是我们城主大人！欺天殿中，连续十日，寸步不离度你生机的，也是我们城主大人！我们城主大人为了你，罔顾我们阖族存亡，囚禁长老，执意为你续命，我们城主大人，为了你，青丝白发，耗尽生机！我们城主大人甚至为了成全你，隐瞒了救你的代价，将你拱手还给大周的太子殿下！”
“不！不！不……”顾长生在式微的凝视之下，节节后退，及至倒在辇轿之上，一脸苍白。
“南皇，你高高在上，生就的倾城之貌，我家城主一见倾心，以命相救，原本所求的，不外是你能常伴身侧，而沐太子殿下，他原本也答应了的啊！可是现在呢？你在欺天殿中，有沐太子殿下****相伴，我家城主大人有什么？”式微说着，反手一指弑无绝所在之地，两行清泪，不期然的落下，“我家城主大人，只落得一个青丝白发，生机耗尽，只能躲在这十里桃林之中，****呕血，生机了无！南皇，是你！害的我们城主，落到此番境地！是你害了他！”
“不！你在说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水气，在顾长生的眼中凝聚，她仓惶的摇头，不相信这样的事实。
那日幽谷初见，弑无绝是那般的惊才绝艳，宛如救世的神邸一般，君临天下，袖手一挥，扑灭了她焚己焚人的红莲业火，那时的他，是何等的洒脱，邪狞倾天，与是无匹，而现在……
是她害了他！
是她！
不！
她不要这样！
她原本，其实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曾经以为的亏欠，她曾经想过的偿还，如今看来，是那么的嘲讽，她欠了他，一条命！一条命啊！
“南皇，奴婢是不是在说谎，你心底难道就没有数？是奴婢在说谎，还是沐太子殿下在说谎，你心中难道就没有数？南皇，幽谷之中，我们城主大人将你带回欺天殿时，就曾经要了沐太子一诺，他要你！而沐太子殿下，他也应了，而如今呢？我们城主大人成全你们，留给自己的又是什么？生机耗尽，青丝白发独自苍老吗？如此，沐太子他怎么好意思几次三番的出言诋毁我们城主大人？他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真小人！”
“你闭嘴！”顾长生不带式微将话说完，当即沉声开口打断，她的心好乱，好乱……
乱的让她无所适从！
周沐……真的曾许诺，将她拱手送给弑无绝吗？
她不知道，现在也不是追究此话真假的时候，她的心现在乱成了一团乱麻，完全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
她和弑无绝，仅仅有两面之缘，她不了解这个男人，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平白的承了他一片盛情，一条性命……
这泼天的恩情，让她怎么还？怎么还的清？
一时间，顾长生觉得头重脚轻，若非强大的意志力支撑，险些晕倒在辇轿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在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你们！你们都在骗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唇色苍白，顾长生仓惶的摇着头，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
她的纵然是南皇，纵容是顾长生，可也是一个女人，也有不能承受之重！
而眼下，这个事实，这个真相，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顾长生的预期，是她不能承受之重！
为什么这几日周沐的神情总是欲言又止，昨日为何又突然愤而离去……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顷刻之间，顾长生只觉得，她的世界，支离破碎，一颗心，乱如麻团，理不清……
“式微，你好大的胆子，谁许你把她带到了这里！”
第1015章 弑无绝的决绝！
?
就在顾长生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自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一道压抑，低沉，饱含怒意的声音，从远处遥遥的传来！
顾长生听到这声音的刹那，瞬间抬头，往声音来处望去。
而此时，斜倚在枯树树干上的男子，正缓缓的抬头，露出了他掩在飞舞的白发中，苍白却一如记忆中宛如神作的脸……
斜眉依旧，狂狷依旧……
只是，那了无生机的苍白颜色，让顾长生的心，猛地一揪！
下一个瞬间，那斜倚在桃树之下的人，突的就动了，极力的支撑着身子，扶着桃树的枝干，踉跄的站了起来，怒目往她这边望来……
顾长生见此，也挣扎着站直了身子，嘴唇张了张，想要开口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个男人！
她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
感恩吗？
愧疚吗？
可是，这是他想要的吗？
顾长生虽然和弑无绝相识不久，可是，他的邪狞猖獗，他的狂狷不可一世，顾长生现在仍然记忆犹新，像他这样高傲的深入骨髓的人，会屑于要她的感恩和愧疚吗？
或者，真像式微说的，他要的，不外是她！
想到这里，顾长生看向弑无绝的目光，就变得分外复杂了起来，如果这个男人，不顾一切的挟恩图报，要她履行周沐许他那一诺，那么，以她顾长生的性子，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命他拿去，她的心她的人，她自己做主！
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他没有！
她醒来，他就离去了！
什么都没有说！
不但什么都没有说，还吓了禁口令，还让周沐来陪着她……
她顾长生，素来是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的人，可是如今，人敬了她高万仞的一座大山，你让她该如何偿还？如何应对？
感恩，愧疚，无边的亏欠，夹杂着痛惜的情愫，萦绕在顾长生的心头，让她就那么呆愣愣的站着，面色苍白，张口无言……
而远处，扶着桃树干站直了身子的弑无绝，也在望着顾长生，久久……未曾开口……
白色的长发，披散在他的身后，随风起舞，伴着飞舞的桃花瓣，盘旋飘落，衬的他苍白的脸色，愈发的让人心痛！
凄美绝伦，让人不忍直视！
可是下一个瞬间，他却收回放在顾长生身上的目光，眼中怒火迸射，投降了式微……
一手扶着树干，而另一只手，却衣袖一挥，缓缓抬起，目光如炬，阴沉难掩的看着式微，沉声道，“你竟敢，把她带到这里！你在找死！”
“奴婢……”
站在顾长生身旁的式微，听到这话，清秀的小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恐慌之色。
可是不带她把话说完，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弑无绝所在的方向飞去！
本就站在式微身边的顾长生，只觉得一阵劲风袭过，再一转眼，就看到式微仿佛被人扼住喉咙一般，飞离的身影！
宫装的长裙，在式微身后摇摆，猎猎生风，她仓惶的扶着脖子，完全不受控制的往弑无绝所在的方向飞去，而弑无绝，正伸着一只手，五指呈握装，在那里恭候着她的到来！
“嘭！”
远处传来一声清响，呆愣的顾长生，清晰的看到，在式微的身形飞到弑无绝手中时，他的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顾长生见此，堪堪上前了一步，可是，却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靠近，还是该如何，只能就这么隔了老远的距离，失神的站着……
看着那个明明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男人，那么勉力的支撑着树干站的笔直如松，手中，还抓着式微纤细的脖颈，惊绝天下才苍白的脸上，满是怒气……
“式微，谁给你的胆子？你竟敢罔顾本城主的旨意，把她带到这里，让她看到本城主如此狼狈的一面！你！你该死！”单手紧紧的桎梏着式微的脖颈，弑无绝一身杀气，如有实质。
“殿主，殿主，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是一心为了你着想！殿主不是想要得到她吗？殿主，奴婢是女人，奴婢比你更了解女人的心，奴婢……咳咳……”脚尖离地，脖颈被桎梏，式微脸色惊慌，仓惶的解释着……
一边说着，一边因为呼吸不畅咳嗽着，式微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顾长生。
弑无绝闻言，苍白的脸上，怒气不减反增，“所以，你就敢如此？本城主想要谁，大可光明正大的来，本城主不屑如此下作的手段！式微，谁许你鼓唇摇舌，搬弄是非？谁用你费尽心机来为本城主博取同情？你以为，本城主稀罕？”
“殿主……奴婢……”式微闻言，顿时就慌了，可是在弑无绝面前，却毫无反抗之力。
“式微，是本城主太纵容你了，才让你如此无法无天，做出这样的骄纵之事，本城主豁出去一切为她逆天续命，你竟敢在她虚弱之时，将她带离欺天殿，式微，违逆本城主旨意，你该死！”看着远处弱不禁风的红色人影，弑无绝的脸上怒意更盛，手中的力道不由得又加重了几分。
“咳咳……奴婢……奴婢认罪……甘愿以死谢罪……可是奴婢……奴婢死而无憾！”面色绛紫，式微顺着弑无绝的目光，往身后看了一眼，对着顾长生，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竟然就出人意料的，说出这样的话……
隔了老远的距离，尚在虚弱之中，顾长生听不到弑无绝和式微压低声音的谈话，可是，目力上好的她，却清晰的看到了式微脸上的笑意……
这释然的笑容，让顾长生一愣，一时间心底更为复杂，不明所以……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式微，她若是有什么不测，你就会成为阖族的罪人，百死难辞其咎，本城主今日不杀你，本城主要将你逐出族，从此与我古国遗族，在不相关！”弑无绝看着式微，脸上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这个丫头，自幼跟在他身侧，他的脾气，她是最了解的！
她怎么会单纯的以为，做出这样的事情以后，自己会杀了她了事？
违逆他的旨意，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将他当成了什么？
他弑无绝，自负天下，在她眼中，又成了什么？这样变相的侮辱，他忍受不得！
尤其是，她竟敢……竟敢将她带离欺天殿！
逆天的反噬，虽然在欺天殿蒙蔽天际的助益之下，侥幸躲过，可是此时，她不应该离开，还是要等在欺天殿中稳住生机才是上策，这丫头竟然胆大至斯！
竟然敢将她至于危险之中！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听到弑无绝的话，式微听到弑无绝的话，顿时脸色大变！
即便是，生命最脆弱的存在被扼，即便是明知必死，她都不曾如此惊慌过！
“殿主！殿主！奴婢是古国中人！生是古国中人！死是古国的鬼！殿主你不可以这样！你不能将奴婢逐出古国遗族！你不可以！不可以的……”面色灰败，式微摇头不止。
“这世间，就没有本城主，不可以做之事！”弑无绝闻言，斜眉微挑，嘴角因为怒气而紧抿，转眼一挥手，一脸嫌弃的将手中的式微甩到一边！
“嘭！”
一声清响传来，式微摔到了一旁的树干上，狼狈落地之后，焦急的跪正了身子，声泪俱下的祈求，“殿主息怒！奴婢知道错了！求你开恩，不要将奴婢逐出古国遗族！殿主！奴婢求你！求你……”
单手支撑在树干上，黑色的锦衣随风摇曳，白发飞舞，弑无绝对式微的请求，置若罔闻，抬头，目光深远的看着站在远处的那一抹红影……
四目隔空相对，弑无绝看着顾长生，嘴角不由得微翘，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而顾长生，远远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突然就猛地一抽，生生的疼！
“殿主……殿主……”卑微的蜷伏在地，式微顺着弑无绝的目光，往顾长生看了一眼，然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嘴里的求情，竟然生生的止住了！
再次一拜在地，重重的磕了个头，式微压低了声音，带着泣音开口，“殿主想法外开恩，保全式微一命的心，式微领了……”
弑无绝闻言，脸上的笑意刹那间一僵，赫然转眸，怒气凛凛的看向跪地的式微，“你……”
“奴婢跟随殿主十数年，殿主是什么心性，奴婢最了解不过，看似无情却有情，可是殿主，奴婢，就算是死，也不愿被逐出族！虽然，这是让奴婢免罪的唯一办法……”跪在地上的式微抬头，对着弑无绝露出一笑。
弑无绝看着式微脸上的笑意，扶在树干上的手，一僵。
“奴婢愿长埋这十里桃林，愿以肉身滋养桃林生机，让殿主能汲取一分，也是好的……”说着，式微就再次蜷伏在地，狠狠的嗑了一个头，贴着地面，长跪不起，“殿主保重！奴婢不能再在殿主身边伺候了，可是奴婢会上祈月神，愿殿主长命安泰……”
第1016章 式微之死！
?式微的话说完，弑无绝的整个人就是一颤。
而下一个瞬间，跪在地上的式微，纤细的背脊就是一僵。
弑无绝见此，身形顿时一个趔趄，两步仓惶的踏出，踉跄的扑倒在式微身边，仓惶带着几分惊惧的将她给揽进了怀里……
随着弑无绝的动作，式微的身子被翻转过来，纤细的脖颈上，尚带着弑无绝盛怒之下掐出的伤痕，而此时，她脸色苍白，长睫微颤，一缕缕血迹，随着弑无绝的动作，缓缓的从嘴里涌出……
“式微！式微！你怎么这么傻？本城主不是说了，不杀你吗？说了不杀你啊！要把你逐出族，你还是可以活着的啊……”
弑无绝见此，苍白的脸上，顿时变色，捧着式微的小脸，焦急的开口道。
远处的顾长生见此，神情也是大变，踉跄着身形，往这边跑来！
那个宫娥！
那个虽然可恶可是却尽心尽力伺候她这么许久的宫娥，竟然做出了这般决绝的事情！
她离的远，没听到他们的谈话，可是却可以看出，这式微，竟然是自裁了！
这是谢罪吗？
她其实……没有想要她死的意思！
“殿……殿主……”躺在弑无绝怀里，式微嘴里，鲜血不断的涌出，眸光涣散，却紧紧的抓住了弑无绝的衣袖，呕着血迹焦急的开口，“殿主，不要伤心，式微……式微会在月神旁边，守护着殿主……殿主，不要告诉南皇式微做过什么，不要告诉她……把式微葬在……葬在……”
式微说到此处，声音已经变得飘渺了起来，涣散的目光，看向四周飘零的桃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停在那个仓惶奔来的红色人影上……
这个女子……是她的殿主，她的皇，看上的女人啊……
真希望……看着她，陪着她的殿主，度过这浮屠往生……
可是，来不及了呢……
她在费尽心机，左右南皇和沐太子殿下言语之时，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了……
抓着弑无绝衣袖的手，缓缓的垂下，式微涣散的眸子，长睫微眨，缓缓的闭上……
“式微！”
“式微！”
两道疾呼之声，刹那间响彻十里桃林。
“式微，你醒醒！你醒醒！你答应过父皇，会永远照顾我的！你醒醒！你醒醒啊……啊！式微！”弑无绝看着怀中已经没了生机的式微，仓惶的抓着她已经话落的手，一次次的抬起，然后看着它无力的垂下，忍不住的对天长吼了一声，刹那间，十里桃林，桃花飞舞，不胜凄凉……
“式微，式微！让我看看……”顾长生见此，更是心神大乱，焦急的跪坐在弑无绝身边，从弑无绝手中，抢过式微的手腕，两指压在了她的脉息之上，可是转眼，顾长生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就更加苍白了几分……
“没有用的，她一心求死，就算是神，也无力回天……”弑无绝看着身边跪坐的红色身影，狭长的眸底，闪过一抹痛色，将怀中渐渐变凉的身子，抱紧了一点，低头，看着式微苍白不复血色的脸颊，低声的呢喃道，“从我记事开始，她就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的衣食起居……”
“弑无绝，她……”顾长生听到弑无绝声音中，浓浓的哀伤，心跟着一紧，迟疑的开口道。
“可是她……违逆了我的旨意，犯下了死罪……”弑无绝狠狠的闭了闭眼，继而睁开双眼，目光停在虚无处，呐呐的开口，“临渊城有临渊城的规矩，犯上之罪，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过就是把我带到了这里而已！弑无绝，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就因为她让我知道了真相，她就该死？你临渊城的规矩，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点儿？”顾长生闻言，脸色顿时更苍白了几分，忍不住看着弑无绝摇了摇头。
因为她！
因为告诉了自己真相，违逆了弑无绝的旨意，式微才死了！
可是真相，就是真相！
式微，是因为她，才死的！
是她！
害死了式微！
“她何止违逆我意思，她还……”弑无绝闻言，当即开口……
她还算计了你和周沐进去……
可是话说到一半，弑无绝又生生的止住，垂眸，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怀中生机了无的式微一眼……
殿主，不要告诉南皇式微做过什么……
不要告诉南皇……
式微临死前说过的话，再次在弑无绝的脑海中响起，让他入鬓的斜眉，顿时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是，她最后的嘱托！
这是，伺候了他一辈子的丫头，最后的嘱托！
他……
你让他，怎么违逆她临死的嘱托，将一切说出口？
他的骄傲，他的自负，和式微临死前的嘱托……
矛盾！冲突！
让弑无绝，纠结，挣扎！
“弑无绝，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欺天殿十日寸步不离的续命之恩，我顾长生无以为报！可是，救了我，却害了你！是我！是我把你害成现在这幅样子，不但如此，我还害死你身边最得力的宫娥，是我……都是我……”顾长生转眸，看向凝视式微的弑无绝，凤眸湿润，低声开口，“你要我，该如何？”
复杂的心情，让顾长生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弑无绝闻言，转头，看着顾长生，长睫微垂，缓缓开口，“顾长生，本城主所求，只为私心，收起你的感恩和愧疚，本城主不屑要……”
说到这里，弑无绝转头，看了一眼灼灼的十里桃林，微微闭眼，掩下眸底的挣扎之色，沉声继续道，“是本城主救了你，本城主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不会恨本城主，也就足够了……”
说着，弑无绝就将式微抱起，踉跄的站了起来，转身……
“暗影何在？将南皇带回欺天殿！”
“弑无绝！”跪坐在地上的顾长生闻言，看着弑无绝的背影，看着那随风飞舞的雪白长发，顿时疾呼了一声。
“欺天殿可以蒙蔽天机，本城主虽为你逆天续命，延续了你的生机，可是，你如此离开欺天殿，若是逆天的反噬再临，怕是不妥，你还是，在欺天殿，多休养些许时日吧！”背对着顾长生，弑无绝低沉的声音传来。
“弑无绝，我延续了生机，那你呢？式微都告诉我了，是你把你的生机度给了我，我才会有命在的对不对？这青丝白发，你生机了无，你告诉我，你会怎样？”跪坐在地的顾长生闻言，当即焦急的开口道。
“……”弑无绝闻言，掩在长发下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自负的弧度，抱着式微，勉力的往前走去，“美人儿勿忧，本城主乃何许人也，区区逆天续命之事，又怎能要了本城主的命去？即便是这天想收本城主，也要看看本城主乐意与否！哈哈……”
“弑无绝！弑无绝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桃花三千落，顾长生看着弑无绝离开的决绝背影，跪坐在地上，焦急的低吼。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四周飘零的桃花，如泣如诉……
“南皇，是不是觉得我们城主的大人好傻？”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压抑的声音才在顾长生身后响起，顾长生闻言回眸，只看到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衣中的人影，和她一样，看着弑无绝离开的方向。
“他逆天而行，度你生机，为你续命，耗尽了自己的生机不说，还这么轻描淡写的，想要化解一切，是不是很傻？”黑衣大人，站在顾长生身侧，居高临下的看了顾长生一眼，沉声开口道，“南皇，是你，害了我们的皇，我原本想将你碎尸万段解恨，可是你知道我们城主大人是怎么说的吗？”
“他……”顾长生闻言，身形顿时一僵，看着弑无绝离开的方向，眸色复杂难辨。
“他说，你若有恙，他即刻自尽！南皇……你这命，可真是有够金贵的，让我，想要动手，都不敢！”黑衣人看向顾长生的目光，更为复杂。
顾长生闻言，突然就觉得心头一紧。
不期然的，不戒小和尚被她送离临渊城之前说过的话，就再次的响彻顾长生的脑海！
“贫僧夜观星象，见长生施主的司命之星红鸾隐动……这是命犯桃花之召，而且此桃花正冲长生施主的司命之星，可见此桃花亦是长生施主此生心系牵肠之人……”
顾长生突的就自嘲的笑了……
她顾长生，自问不是一个朝秦慕楚的女人，周沐待她之情，她此生，纵死难负！
可是弑无绝……
这个她才认识不久，却为了他，做到这番地步的男人，顾长生抬头，透过漫天飞舞的桃花，看向无垠的太空，她承认，不戒小和尚再次一语成箴了！
她虽不是个朝秦暮楚的女人，可是也有心，也会感动……
而弑无绝，他的所作所为，是真的让她动心了！
不关乎****的动心……
“我顾长生此生心系牵肠之人吗？弑无绝，我情愿永堕汪洋，神魂俱灭，把这一身的生机还你可好？”
第1017章 我不会让你愧疚！
?她顾长生，素来不喜亏欠人！
她顾长生，自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而今，却独独愧对了他！
她的父母，犹可用血脉亲情来解释他们的付出，而弑无绝呢？
他们无亲无故，他却为她，耗尽了生机……
这一个瞬间，顾长生竟情愿自己，没有逃出升天……
这份情，她……还不上！
还不上，就成了永远的亏欠！
“南皇何必自欺欺人，你以为逆天续命，是这等容易的事情？这生机，是你想还回去就能还回去的吗？”黑衣大人睨了顾长生一眼，不无自嘲的开口。
这话，顿时让顾长生的愧疚，无以复加！
是啊，就算她把生机还回去了又能如何？弑无绝毕竟为她做了这么许多，做了就是做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因此改变，已经欠下的债，也不会因此消弭！
茫然无助的感觉，顿时席卷了顾长生的全身，让她缓缓的往地上倒去。
双眼，依旧不死心的盯着弑无绝离开的方向……
他，会没事吗？
将全部的生机，度给了自己，他会没事吗？
自己果然太自欺欺人了，怎么可能会没事吗？他离去时的那满头白发，那蹒跚的身影，怎么会没事呢？她连他能不能继续活着，都不知道……
黑衣人见顾长生倒在地上，眉头当即一皱。
眼底虽然不忿，可还是对着隐在暗处的侍卫招了招手，“还不快将她送回欺天殿，她若是有恙，我们都难辞其咎！”
“是！”
“是！”
“……”
四周当即传来几声低沉的应命之声。
而倒地的顾长生，却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才恢复生机不多久，本就虚弱的身子，加上眼下知道了一切真相，纷乱的思绪，让她心力憔悴，眼前越来越模糊，思绪也逐渐变得混沌……
“别碰她！”
就在侍卫得了命令，将要靠近顾长生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黑衣大人和侍卫们听到这声音，尽皆一愣，转眼单膝跪地，低头，“拜见殿主！”
“拜见殿主！”
“……”
看着去而复返，缓缓走来的黑色身影，看着那满头白发纷飞，黑衣大人的眸色沉了沉。
弑无绝缓缓的走来，步伐缓慢，有些不稳，可狭长的眸子，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倒在地上的红色身影，一脸的坚定……
在黑衣大人等人的目光之下，缓缓的靠近，俯身，将倒地的顾长生，揽在怀中……
“殿主，你现在的身子，让属下来！”
“你？你不配！”弑无绝闻言，斜睨了黑衣大人一眼，不容置疑的揽住怀中的娇躯，勉力的站了起来。
黑衣大人见此，顿时大急，对着犹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焦急的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辇轿抬过来！”
“是！”
“是！”
“……”
跪地的侍卫闻言，当即应命，转身就往辇轿奔去。
“不必！”弑无绝的声音再次响起，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却眉头紧皱的女人，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一边缓缓的踏出脚步，一边呐呐的开口，“我只是……想抱抱她而已……”
“殿主！”黑衣大人见此，掩在黑纱之下的脸，顿时苦涩了起来。
“古人曾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是，我却连折花的勇气，都没有……”步伐缓慢的不能再缓慢，仿佛踏出了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可即便是如此，弑无绝依旧紧紧的抱着怀中人，步伐坚定，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怀中昏睡的容颜，低声喃喃自语，“她若是，能这样一直长睡，多好……那样，就不会恨我……”
黑衣大人看着自家殿主，抱着顾长生，一步一步的往辇轿的方向走去，亦步亦趋的跟他的身后，神情无限酸楚，他真的担心，自家殿主在下一刻，就会倒地……
很担心！
却不敢上前……
“十里桃林之南，乃是一处静谧的所在，我最喜欢在那里看日出日落，你去，把式微葬在那里吧！”
弑无绝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黑衣大人应了一声。
……
顾长生不知道，她是如何回到欺天殿的，更甚者，她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仿佛又回到了不知生死的大海之中一般，四周一片漫无边际的汪洋，她就那样，在汪洋中飘荡，一浮一沉……
“会好的，都会好的，你会没事的……”
低低的声音，在顾长生的耳边响起，隐隐约约，听得不甚真切……
手边传来的温热，吸引着顾长生，一再的靠近，靠近……
“我不会让你愧疚的，我会没事的，相信我……”
一只手，抚上顾长生紧皱的眉头，轻轻的安抚，把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一旁的凌兮，看到自家殿主小心翼翼的模样，突然就觉得鼻子有些酸楚，可还是强忍着泪意上前，躬身道，“殿主，沐太子天下来看望南皇了！”
跪坐在软榻之上的弑无绝闻言，身形一僵，不过转瞬，就放开了握着顾长生的手，仓惶的想要起来，“他来了？式微，扶我起来……”
弑无绝的话说出口，自己就是一愣，他还是习惯了式微的服侍，可惜……
凌兮也是一愣，下一个瞬间，就泪流满面。
“凌兮……”弑无绝回眸，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扶我起来，我们从后殿出去。”
“……是！”小宫娥凌兮用带着泣音的声音应了一声，继而连忙上前，把弑无绝扶了起来。
修长的雪发飞舞，在凌兮的搀扶下，弑无绝的身形有些踉跄的往欺天殿的后殿而去……
周沐到了欺天殿，凌兮已经折返，恭敬的立在一旁，低垂着小脑袋。
见到顾长生昏睡，周沐的心不由得一提，可是探了她的气息，又发现她无恙，周沐这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在凌兮的帮助她，给顾长生喂了药，便握着她的手，坐在榻边，陪着她……
陪在顾长生身边，周沐丝毫不知，这一夜，临渊城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城主府后的十里桃林，桃花一夜之间，尽皆零落城泥，枝干也尽数枯萎……
这一夜，顾台天和不戒小和尚，站在城主府的外楼上，遥遥的望着电闪雷鸣之下的十里桃林，一大一小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有人，逆天而行，强行夺取生机续命，还用出了这般破釜沉舟的办法！”不戒小和尚慈眉善目的小脸上，眉头紧皱，一脸不赞同的开口道。
“是他吧？”顾台天闻言，呐呐的开口。
“除了他，还能有谁？”不戒小和尚赫然回眸，指着城主府沉声道，“以一城布下聚煞阵，这本就是欺天之举，如今，更是逆天续命，十里桃林，顷刻间毁在雷霆之下，你说，除了这临渊城城主，还有谁，有这般大的本事？能够引来着雷霆洗礼，葬送桃林之下埋骨之人的魂魄，夺桃林生机为己用？”
“……”顾台天闻言，顿时沉默不语。
事实上，他私心的，也希望弑无绝安然无事，这样的话，等到自己的女儿知道真相之时，愧疚也会少几分，可是，看着电闪雷鸣的临渊城，饶是历经沧桑的顾台天，都不由得心下恍然。
这临渊城城主弑无绝，端是好本事，好手段，好大的手笔！
他顾台天，也曾做过逆天之事，自然知道做出这等事所需的勇气和决绝，也知道，做出这等事会付出的代价！
可是，你让他如何？
去阻拦弑无绝吗？
阻拦他如此做，就是看着他死……
无数条红岩枯骨浇灌的十里桃林，已经是弑无绝生存的唯一希望……
雷霆密布之下，十里桃林毁于一旦，葬在此下的红颜，也将随之魂飞烟灭……
没有来生，不复往生……
不戒小和尚看着顾台天的表情，长长的叹了口气，打手唱了声佛偈，缓缓道，“阿弥陀佛，如此孽业，如此手段，临渊城城主一脉，果然深不可测，只是不知，这逆天续命的天罚，会是几何……”
“他若死，我的女儿就会愧疚终生！”顾台天闻言，赫然转眸，看向不戒小和尚，“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小高僧，我没有你悲悯世人的胸怀，桃林之下葬着谁，会不会魂飞湮灭，我丝毫不关心，我只知道，弑无绝不能死，不管他是谁，多么的深不可测，我只知道他若是死了，以我女儿的脾气，这一生，都不会释怀！”
“你……哎……”不戒小和尚闻言，目光深远的看了顾台天一眼，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转身往楼下离去。
他们，注定只能冷眼旁观这一切了……
……
黎明前最黑暗时分，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临渊城外，挡住了将要进城的几人去路。
黑影修长，影影绰绰，在漆黑的夜幕之下，看的不甚真切……
“王兄？”为首的扶风天澜，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忍不住惊讶的低呼了一声，身形跟着就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啪！”
下一个瞬间，一道清脆的响起……
第1018章 本座不允许你喜欢她！
?巴掌声响起之时，扶风天澜应声而倒。
踉跄着倒向一边，扶风天澜一脸不敢置信的回头，“王兄，你？”
“你还有脸叫我王兄？”低沉难掩怒火的声音，从修长的人影嘴里发出，并且一步步往扶风天澜倒地的方向紧逼而去。
倒地的扶风天澜随着这一巴掌，面纱之下的半边脸迅速的红肿开来，嘴角也跟着溢出了一抹血迹，染红了面纱！
黑色人影步步紧逼，扶风天澜一手捂着被扇的脸在地上节节后退，露在外面的眼中，满是惶然和不安的摇着头。
“狼主息怒，小姐她……”
跟在扶风天澜身边的四个高手加上丫头阖宓见此，应声跪地，低头，恭敬的开口求情！
“闭嘴！本殿面前，何时轮到尔等开口？”声色俱厉的呵斥，不带他们将求情的话说出口就厉声打断。
扶风天澜见此，眼中的惶然之色更甚，焦急的开口解释道，“王兄你听我解释……我……”
“解释？你还有脸解释？”下一个瞬间，苍白修长的五指，袭上了扶风天澜的脖颈，将她从地上狠狠的拽起，毫无怜香惜玉之色！
黑色人影眸光如炬，难掩的怒气蒸腾，威压更是毫不掩饰，吓得扶风天澜有些喘不过气来！
“谁给你天大的胆子，做出此等胆大妄为之事？”满含怒气的眸子和扶风天澜对视，近在咫尺的威压怒火，让她只能躲避，不敢直视。
“王……王兄……我不是故意的……”扶风天澜只能苍白无力的解释。
“不是故意的？扶风，这就是你给本殿的理由？”黑色人影闻言，当即大怒，声音更是低沉了几分，隐隐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你可知，你险些坏我古国万千年筹谋，毁我弑氏一族百代人大计，成为我古国阖族的千古罪人？扶风，本殿迎你回归沙海，赐你神力，许你入主女神殿，你就是如此回报本殿的？”
“王兄！王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要坏你的计划，我只是……我只是恨顾长生那个贱人……”
“啪！”
一道把掌声在扶风天澜的话还未说完时，就响起，扶风天澜再次应声而倒，从黑色人影手中脱手而出，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
“闭嘴！事已至此，你还敢狡辩！身为女神宫的宫主，扶风，你太让本殿失望了，家国天下，先国后家，我古国遗族万千年的筹谋，险些因你一人之故，毁于一旦，现在，你竟然告诉本殿，一切都只因为你恨顾长生？”黑色人影一手指着倒地的扶风天澜，缓缓的摇了摇头，隐在夜色之下的脸上，满是失望之色，“胆敢因为一己私恨，罔顾本殿旨意，妄图绝杀顾长生，扶风，你真是……在作死！”
“王兄！”扶风天澜闻言，当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惶恐和不甘之色，速度飞快的转身爬过去，到了黑色人影脚下，扯住了他的衣摆，焦急的开口，“王兄，你竟然为了顾长生要杀我？我是你唯一的表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你竟然要杀我？就因为我要杀顾长生？可是王兄你忘了吗？你忘了幼时我母亲为了你，千辛万苦的前来临渊城，隐姓埋名抚养你的情谊了吗？我母亲，也死在顾长生的匕首之下啊王兄！王兄！”
“闭嘴！”黑色人影闻言，当即怒斥道，隐在夜色之下的眉头也跟着紧紧皱起，看着脚边的扶风天澜，袖手就是一挥，“你竟然还有脸提起姨母大人，姨母若是知道生出你这般不知轻重的女儿，即便是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扶风，你莫不是忘记你扶风一族为何会潜入中原了吧？你莫不是忘记你扶风一族潜入中原的使命了吧？姨母和姨丈为了完成使命，虽为古国皇亲贵胄，已然义无反顾，而你，明知我古国屡世所寻，不外一个天命之人而已，竟然还几次三番的对她动了杀机！扶风，你可对得起你的姓氏？对得起姨母和姨丈的付出？”
“不！我对得起！我对得起我的姓氏，对得起我古国皇族的身份！”扶风天澜闻言，当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一抹嘴边的血迹，面色狰狞的抬手一指黑色人影，近乎歇斯底里的开口道，“王兄你是在自欺欺人！你还想骗我到几时？我知道我对顾长生起了杀心，是我的不对，我担心你生气，半个多月徘徊在临渊城外，都不敢进去，可是我听到了什么？王兄莫不是以为我人在临渊城外，就听不到临渊城中的消息吧？临渊城城主，抱了一个女人回去，几日前，城主府后的十里桃林桃花灼似火，王兄你以为我身为扶风一族仅余的人，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呵呵……”扶风天澜说到这里，讥讽的一笑，转眼继续道，“我虽然没有从顾长生那个贱人的手中占到便宜，可那是因为她祭出了红莲业火，触犯禁忌啊！她原本注定生机耗尽，必死无疑的！可是，王兄，你救了她对不对？若非你开启欺天殿，若非你度她生机，十里桃林绝对不会启动聚生阵！王兄，你从我的手下，救走了她，不惜以命换命，也要保下她，为的，真的只是那一则不辨真假的传言？天命之人真的可以进入神陨之地，探寻出掩埋了万千年的真相？真的可以成为我们阖族的救赎？王兄，你真的就没有私心吗？”
“……”
黑色人影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月色衣袖之下，修长的身形包裹在黑色的宽大锦衣之中，夜风吹过，吹起覆在他头上的黑色帷帽，霎时间，雪白的长发，随风飞舞，在夜色之下，分外刺目……
没有了帷帽的遮挡，斜眉入鬓，倾世猖獗的容貌，刹那间出现在人的视线之中……
这黑色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临渊城城主，弑无绝！
前一刻将十里桃林生机尽数收为己用，后一刻出现在临渊城外的弑无绝！
斜眉依旧，容颜依旧，白发……依旧……只是，已经不再是一个生机近无的人，如今，如果忽略那一头如雪的长发，和寻常人看起来，竟然并无区别……
只是依旧的惊觉世人而已！
“扶风，你在挑战本殿？”冰冷的声音，睥睨的眼神，居高临下，不可一世，弑无绝周身，黑色的锦衣，无风自动，猎猎生风。
“挑战你？王兄你在说笑？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看上了顾长生，对不对？呵呵……你竟然看上了她？你竟然敢看上她？”扶风天澜说着，就一脸凄楚的大笑了起来。
“……”弑无绝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惊才绝艳的脸，配上一头雪白长发，说不出的孤傲决绝，让人不忍直视。
只是面对扶风天澜如此的逼问，弑无绝却选择了沉默，眉头微皱，无言以对。
“王兄你说话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说啊！”见到弑无绝沉默不语，扶风天澜当即上前，双手攀上他的胳膊，摇晃着，焦急的开口道。
皱眉，沉默，弑无绝的长睫微垂，一时间，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扶风天澜才摇着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放开了弑无绝的胳膊，近乎呢喃的开口道，“不是的，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王兄……弑无绝！你敢喜欢她，本座不允许！”
弑无绝闻言，眉头顿时紧紧的皱了一下，冷冷的望了扶风天澜一眼，沉声低叱，“放肆！本殿面前，何时轮到你叫嚣！扶风，女神宫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本殿喜欢谁，莫不是还要经过你的允许？”
扶风天澜闻言，当即一脸笃定的摇头，全然不复初见弑无绝之时的仓惶之色，如今竟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寸步不让！
“王兄，尊卑我从未忘却，你是我古国的皇，是我沙海化狼一族的狼主，是我们阖族之人的希望，这点，我从未忘却！可是唯有一点，本座不允许你喜欢她！死都不允许！”扶风天澜说着，就近乎歇斯底里的挥了挥手，一脸的决绝。
“小姐！小姐不要……”丫头阖宓眼瞧着这间拔剑弩张的气氛，忍不住惶恐的看了弑无绝一眼，担忧的出声安抚道。
“你闭嘴！”可是不等阖宓把话说完，扶风天澜就一脸怒气的打断，转手将阖宓挥到了一边，怒不可揭的看向弑无绝，沉声开口，“王兄，别的，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一点，我不会退让！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胆敢阻拦你喜欢她！”
“别以为本殿不敢杀你！扶风，你僭越了！”弑无绝闻言，脸色更加沉了几分，雪白的长发飞舞，看着分外诡异……
“哈哈……僭越？你竟然说本座僭越？那你就杀了本座，否则，本座决不允许你和她有一丝可能！”扶风天澜闻言，当即神态张狂的笑了起来……
第1019章 未婚夫，你敢杀本座吗？
??笑声止时，夜色之下，扶风天澜一脸决绝的看着弑无绝，沉声开口，“杀了本座，你敢吗？”
“……”弑无绝闻言，惊绝天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挣扎之色，可是，掩在黑色锦衣之下的手，却丝毫没有动作。
扶风天澜见此，更是步步逼近，“她与本座，有着不共戴天的之仇，是她杀了你的姨母我的母亲，你竟然喜欢她？喜欢上我们的仇人？王兄，我沙海之人，爱恨分明，本座罔顾国事，因为一己私仇对她起了杀心，是本座有错，可是，你怎么可以喜欢她？”
扶风天澜说着，就双手长袖一挥，气势凛凛的继续道，“这普天之下，德才兼备的女子何止千万，你喜欢谁不行？想纳谁不行？除了她！你想纳谁为妾，本座都不会说二话，唯独她，顾长生，本座纵然是死，也不允许！”
“你！”弑无绝闻言，眸底当即燃起了一抹怒色。
“弑无绝，你莫要忘了，我们母亲昔日的婚约！你，是本座的未婚夫！”可是，不等弑无绝将话说完，扶风天澜就一脸怒气的指着弑无绝开口道，“你想后宫佳丽三千，本座会敛尽天下美人儿，送进你的郎王殿欺天殿，本座不是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女人，可是，唯独顾长生，只要本座还活着，你就休想染指！”
“扶风！”弑无绝闻言，当即低叱一声。
“王兄，那一则莫须有的传言，你宁信其有，本座不会与你为敌，自当遵从你的旨意！本座不会再对她妄动杀机，直到，她踏入神陨之地，直到一切有了一个结果之时！”扶风天澜说着，眼底就露出了一抹决绝之色，“可是，你当记得你昔日之诺，神陨之地事了，顾长生一行人的生死，全凭本座做主，你不得干涉！”
弑无绝闻言，惊绝天下的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杀意。
未曾遇到顾长生之前，他确实曾许过这样的诺言……
可是，依着他这表妹的脾气，若是等到神陨之地事了，顾长生落入她的手中，岂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一想到那种可能，弑无绝的心就是一疼，掩在黑色锦衣之下的手，忍不住的握紧，内力凝聚……
“怎么？王兄要杀了我？”幽谷一战，扶风天澜虽然受伤，可是，毕竟是个高手，对于人的气息改变，依旧敏感，见此，当即往弑无绝靠近了一步，下巴微抬，露出自己尚带着一抹红痕的脖颈，目光阴鸷的开口道，“那王兄你动手吧！杀了本座，这世上，再无和你有血缘关系之人，为了顾长生那个贱人，罔顾婚约，弑杀自己的未婚妻，神女宫无主，本座倒要看看，谁能开启神陨之地的封印，放天命之人进入！本座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给古国阖族一个交代！王兄，你还说本座险些成为阖族的罪人，可是，你莫要忘了，本座是古国皇族，仅余的女人，除了本座，谁都没有那个能耐能够开启神陨之地的封印，万千年的筹谋，呵呵……没了本座，一切都只是水中月镜中花，本座倒要看看，你可敢动手！”
弑无绝闻言，眼底的杀意更甚，双手握的更紧，看着近在咫尺的扶风天澜，眸底的隐忍之色，愈发的明显，声音更是低沉了几分，“扶风，你在挑衅本殿？”
没错，扶风天澜说的，都是真的！
这也是他，即便是因为顾长生之事险些耗尽生机，也只能对扶风天澜小惩大诫，不能真的动杀手的原因！
神陨之地的封印，除却古国皇族女子血脉不可开启！
而古国皇族没落，如今，仅余下了扶风天澜一个女子！
她，是这局棋的棋眼，没有了她，所有的布局，所有的筹谋……都不过是一场幻影罢了！
他，不能杀她！
“挑衅你？王兄，弑无绝！本座的皇，本座的狼主，本座的未婚夫，你在说笑？”扶风天澜闻言，当即讥讽的轻笑一声，转眼沉脸道，“王兄，除了她，唯有她，是本座最后的坚持！其他的，一切事情，任何事情，本座都可以依着你，由着你，任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独独她，本座势在必得！就算是你，也休想保全！”
话说到这里，扶风天澜长袖一挥，转身就往外走去。<><>
“扶风！”弑无绝见此，皱着眉头跟了一步。
他没想到，今日扶风天澜竟然会说出这些话！
虽然这些都是两人心照不宣之事，可是她回归沙海已经有两三年的时光，从未将昔日的婚约和她的存在拿出来说事儿！
而今，竟然这么直白的将一切摊开……
这让弑无绝，一时间也难以抉择！
不，准确的是，没有选择的权利！
“小姐！你要去哪里？我们不是来找狼主大人为我们疗伤的吗？”丫头阖宓一见扶风天澜转身离去，当即跟了上去，焦急的开口道。
幽谷一战，他们在顾长生的手下，可是没落到好去。
白日化狼，本就是自损根基的事儿，天赋的神力，会因此损耗大半……
唯有狼主！
唯有弑氏皇族之人，唯有古国弑氏一族，有赐予和修复神力的能力……
“不需要了！即便是没有他的帮助，本座依旧能报仇雪恨！伤了又如何？本座不会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给他为顾长生那个贱人求情的机会！”离去的纤细背影，决绝的道。
“小姐！”丫头阖宓闻言，顿时无奈的叹了口气。<>
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夜色中，白发横飞的弑无绝，阖宓率先躬身仓促的施了一礼，“狼主见谅，奴婢告退！”
“属下告退！”
“属下告退！”
“……”
四个跪地的黑衣高手见此，也连忙跟着告退。
一转眼，以扶风天澜为首的几人，就消失在了弑无绝的眼前，徒留下空旷的四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目视着扶风天澜等人离去的方向，弑无绝伫立当场，久久不动，眸底百转千回……
“殿主，小姐她……”黑衣大人的身形，出现在弑无绝的身后，不无担忧的开口道。
弑无绝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多枢……”
“属下在！”黑衣大人多枢闻言，当即躬身道。
“你恨她吗？”遥遥的指了指扶风天澜消失的方向，弑无绝语气清冷的开口道，“因为她的任性，你的弟弟多熬，才会死在了浔阳城外，你恨她吗？”
多枢闻言，脸上当即闪过一抹暗色，腰身压的更低了些，恭敬的开口道，“属下不敢！小姐纵然任性了一些，可毕竟是我族的公主之尊，舍弟为国尽忠，是他的本分，属下不敢对小姐生了怨怼之心，哼遑论恨……”
弑无绝闻言，沉默了一下，才幽幽的道，“可是，本殿却有些恨她呢……当年，她一身伤痕，回归沙海之时，本殿是何等的庆幸，我古国一脉的皇族，总算是余下了这一个女子，姨母的女儿，本殿的血亲，本殿当时，是何等的欣喜，本殿为她觉醒神力，让她入主女神宫，赐给她至高无上的的权利……可是到了如今，本殿有些后悔了呢……”
“殿主？”多枢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莫名之色，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道，“若是殿主真的……那一切等神陨之地的封印开启，殿主大可把小姐……”
说到这里，多枢顿了顿，而弑无绝，更是在同一时间，目光如炬的往多枢扫来！
“多枢，你果然……是恨她的！”嘴角微勾，弑无绝一脸笃定的开口道，“可是，她毕竟是本殿的表妹，本殿在这个世界上，仅余的亲人了……没有了她，没有了你们，本殿活着，本殿执着的探寻，还有什么意义？”
弑无绝说着，就转身往临渊城走去，一边走，一边近乎呢喃的开口道，“别的皇族，是问鼎九重，称孤道寡，而我弑氏皇族，却是真真正正的人丁单薄，真真正正的孤寂啊！阖族的命运，万千年的筹谋，百代人的经营……这一切的一切，都压在本殿一个人的身上，本殿也曾庆幸，一切的一切，终将在本殿这一代，有个终结，可是，本殿也很惶恐……这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这无边的压力，恒久的黑暗，本殿袖手一挥，翻云覆雨，搅动天下风云，可是，本殿终究是个人，不是神！本殿也会累……”
说着，弑无绝的身形一顿，缓缓抬头望天，黑色锦衣之下的双手，缓缓抬起，无边的白色漩涡，从他的两手间，缓缓凝聚，氤氲流光，惊绝天下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懑之色，弑无绝望着漆黑的夜空，朱唇轻启，目光深远，沉声开口，“本殿讨厌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讨厌这无边的夜色，讨厌黎明前的黑暗，讨厌这天地主宰的一切！”
说着，弑无绝的嘴角，就抿起一抹决绝的弧度，两手之上，如同月色一般皎洁的光芒，霎时间迸射开来。
“殿主！”多枢见此，当即大惊失色，堪堪上前了一步想要劝阻，可是，还未等他将话说完，漆黑的西方天幕，就有一缕白光溢出黑暗的云层，一轮皎月，缓缓从黑云之中露出了身形……
第1020章 唤月之能，月神后裔？
原本漆黑的夜幕，再这一刹那，重现光明！
虽然不似白天一般，可是西坠的皎月，依旧为这黎明前的黑暗，带来了一丝朦胧的光明，昏昏暗暗，影影倬倬……
而同一时间，城主府外楼的一处客房中，原本盘腿在蒲团上打坐的不戒小和尚，赫然睁开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往窗外看去……
“唤月之能？”慈眉善目的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不戒小和尚扔下手中的木鱼，快速的往窗边奔去，小小的手攀着窗棂，望着西方的夜幕上露出的一抹皎月，神情莫名的低喃，“不可能！这不可能！月神的后裔，怎么可能还存活在世上？”
唤月之能……唯有月神的后裔才有这种能耐，可是，在悠远的历史长河中，荒古那一场浩劫之后，这世上，就在没有真正的神了！
他们人神上氏一族，也是在那个时候，接受了守护人族的使命，可是，人神终究是人，就算流着神的血液，也终究是人！
虫神蛮蛮更是，到了如今，也不过是一缕神息，算不得神了！
普天之下，若是真的算起来，就连神息，都几近与无，又怎么会有拥有着唤月之能的月神后裔存在？
这不可能的！
诸神陨落，此届绝无神灵，那到底是什么，能够让皓月重现当空？
一时间，趴在窗棂上的不戒小和尚，眉头跟着紧紧皱了起来，一脸的沉思……
而城主府的深处，欺天殿中。
周沐见顾长生长睡不醒，已经被宫娥凌兮给请了下去休息，此时间，诺大的欺天殿中，唯有白玉床上，躺着一个睡熟的朦胧身影……
可是，突然间，一声惊呼，从顾长生的头顶响起，下一个瞬间，一抹圣金色的光晕，从顾长生的眉间迸射而出，直直的往垂坠着宫绦的窗棂处奔去……
“蛮蛮？”
顾长生被这一声惊呼给吵醒，睡眼朦胧的往那抹圣金色所在处望去……
哪里，蛮蛮虫子朦胧的身影，趴在露天的大窗上，整个虫身子紧紧的贴着琉璃的窗扇，虫脑袋上的两个小触角支楞着，紧张非常的望着窗外……
顾长生被蛮蛮这幅严阵以待的模样弄得不明所以，说实话，自从她和周沐决心北上开始，蛮蛮就异常的沉默，无限的陷入沉睡，不愿意出来，更不愿意搭理自己！
顾长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蛮蛮对北上的抗拒，可是到了此时，顾长生也不知道为什么，问蛮蛮，它也从没正面回答过，只是用它也不知道这样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挥了挥沉重的脑袋，顾长生不愿意去想白日所见的人和事，目光被蛮蛮吸引，忍不住的支撑着身子，勉力的从白玉床上坐了起来，双脚踏地，缓慢的往蛮蛮所在的大窗走了过去……
“蛮蛮，你在看什么？”顾长生疑惑的开口问道。
“月亮！月亮……”整个虫身子都贴到了窗上，蛮蛮听到了顾长生的问话，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呢喃道。
顾长生闻言，当即皱眉，斜倚在窗棂上减轻自己身体的负重，顺着蛮蛮看的方向望了一眼，疑惑的开口，“晚上有月亮，这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丫头，你睡傻了？”蛮蛮闻言，虫脑袋当即往顾长生扭了一下，斜睨了她一眼，沉声道，“是啊，晚上有月亮，这很正常！可是丫头，你昏睡了多久，你可能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这一夜，电闪雷鸣，临渊城大雨倾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
顾长生闻言，不由得一愣，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几分，“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了？”
“是！黎明时分！丫头，你该不会没听说过黎明前的黑暗吧？这个时辰，皓月当空，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蛮蛮虫子望着顾长生，一字一句的开口道。
顾长生一听这，顿时就有些愣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日月轮转，阴晴圆缺的，好像不是她能决定的吧？
不！
不止是她，是任何人都不能决定的吧？
“那……那个，这有什么问题吗？”顾长生有些傻傻的问道。
说实话，她现在有些跟不上蛮蛮虫子的节奏。
这黎明前的黑暗时分，皓月当空，其实真的蛮奇怪的，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
顾长生很想用什么自转公转，什么月球轨迹来解释现在的状况，可是她觉得，在蛮蛮虫子面前说这个，绝壁是在找抽，他们的理解，完全不是一个位面的！
“有问题！有大问题！”蛮蛮虫子听到顾长生的问话，当即一脸笃定的点了点虫脑袋，无比正经的开口道，“吾虽然只是一缕神息，对于曾经的记忆，残缺不全，可是，与月有关的事情，却是铭记在神息之中！”
“呃……”顾长生闻言，嘴角忍不住的一抽。
“丫头，你应该知道，南疆巴蜀之人善巫蛊，尊吾为神，却全民尚月吧？”悬空在窗棂上，蛮蛮虫子一指西边天幕上垂坠的皓月，沉声开口道。
顾长生闻言，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不假，南疆巴蜀的子民，确实尊崇月亮！
蛮蛮虫子见顾长生点头，才继续道，“那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摇头，顾长生闻言，果断的摇头！
这些类似迷信的东西，她怎么知道？
就像现代，还有什么拜月教什么的，这还真不好说为什么……
总之，在顾长生的心底，大约是有些敬畏自然的因素存在！
可是被蛮蛮虫子这么正儿八经的提起来，顾长生就不得不重新思量一下了，毕竟，不能用寻常人的思维，去看待一只开了外挂的虫子的想法不是？
“那是因为，吾昔日未有神格之时，曾是月神长在月神后花园的丹桂树上的一只虫子！”蛮蛮虫子看着顾长生，无比肯定的道。
顾长生一听这，苍白的脸上，嘴角当即猛的一抽，凤眸有些发直，直觉的开口问道，“那丹桂树边是不是有个吴刚在伐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月神后花园，还丹桂树上长虫子，那什么，再来个吴刚伐桂，她这里都能在脑海中演绎出一副嫦娥的后花园场景了！
玄幻的不要不要的，让她头有些晕！
可是，顾长生还没来得及甩甩头清醒清醒，那边蛮蛮虫子已经一个冷眼扫了过来……
顾长生见此，立刻收起了自己的抽风，抬了抬手，对着蛮蛮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继续……继续……”
继续侃吧你！
看你吹破天，吹出来个嫦娥！
哼！
蛮蛮瞪了顾长生一眼，继续正色道，“因吾生于月神后花园，是以，南疆子民亦尚月，简而言之，吾与月神婆娑，本是主仆……”
“不是嫦娥啊？”顾长生闻言，自觉性的又接了句，可是在蛮蛮虫子正色的凝视之下，撇了撇嘴，只能收声。
原本心情还很不好很不好的，被蛮蛮这么怪力乱神的一闹，顾长生竟觉得轻松了许多，是以，也不着急了，斜倚在窗棂上，安静的当一个聆听者……
她倒要听听，因为黎明时分的月亮，这蛮蛮虫子，到底能说出什么玄乎的大道理！
只不过，蛮蛮虫子曾经是个仆人这事儿，她顾长生记住了，以后它再装大尾巴狼的时候，自己可算是找到话头来堵它了！
只是，此时的蛮蛮虫子，却仿佛陷入回忆之中一般，略有些失神的望着窗外，虫脸皱的都快要成为一个包子了，“可是后来……吾记得不甚真切……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月神婆娑贪恋凡尘男子，自甘堕神降临人世，吾也因此，承袭了司职巫蛊职责，离开了月神宫，而之后的不久，就有传闻，月神倾慕的那个凡间男子战死沙场，而月神因此泪落人间，从此陨落……再之后，就是诸神的浩劫来临，吾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最后吾失去了神格神躯，只剩下了这一缕神息，从此以后，此界世间，再无神明……可是如今……”
说到这里，蛮蛮虫子蓦然抬头，望向西方天幕，沉声呢喃道，“可是如今，是谁，拥有唤月之能？让皓月重现当空？是月神婆娑的后裔么？”
“……”顾长生听到这里，依旧是一头雾水，猛地摇了摇头，忍不住开口打断蛮蛮的沉思，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什么，蛮蛮虫子，你是不是想多了？这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啊……”
“可是黎明时分，月隐云幕，本不该出现在天空之上！”蛮蛮虫子闻言，当即毫不犹豫的打断道，下一个瞬间，蛮蛮就奔到了顾长生的身边，小虫爪子一身，扯住了顾长生的一只胳膊，焦急的开口道，“丫头，你听吾一言，即刻返程，不要在此逗留了！吾昔日就曾有所感应，这北地，有吾不愿意面对的存在！丫头，诸神的浩劫，不是你能想象的，若是还真有神灵存世，那更不是你能想象的，听吾一言，我们回去吧！回去中原，回去南疆，不要再往北行了，好不好？”
第1021章 活着，何尝不是疯着？
顾长生闻言，眉头当即皱起。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蛮蛮虫子。
她不是一个死心眼的人，可是，现在，她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蛮蛮，不是我不想回去，只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好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微微垂头，顾长生呐呐的开口道，“复生我老娘的心，我从未变过，就算是明知我娘如果活着，未必希望我去冒险，可是，我其实也是怕的，我不怕死，我怕我直到死，都没能达成心愿，没有见到我娘重见天日！”
蛮蛮虫子闻言，虫脸顿时皱的更厉害了。
“而且，你也知道的，弑无绝他……”说到这里，顾长生沉吟了一下，“我欠了他一条命，人情债，最是难偿还，可是欠了，总归是欠了，我若是此时离开，总归说不过去……”
“更何况，你忘了我曾经的猜测了吗？蛮蛮，有人以这天下为棋，步步紧逼，逼我走到了这里，我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长长的叹了口气，顾长生也很无奈。
她何尝不想，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她这才踏出辽东，还尚未踏足北蒙，还尚未进入极北之地，就弄得半死不活的欠了一屁股的人情债，这往后会怎样，连她自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
退？
她没有退路！
那背后执棋之人，又岂会允许她退却？
顾长生无比的肯定，她若是此时折返，那么，北蒙势必有一场浩劫，孛儿只斤念和她的父王，都难逃一难！而中原，那些个潜伏在中原的人会生出什么乱子，就连顾长生也不确定！
她现在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所谓的进退维谷，说的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可是，吾心底，真的很是忐忑！你知道的，吾就算失了神格神躯，可是吾乃神息，神息的直觉告诉吾，你若是再执迷不悟，这势必会是一场浩劫，一个不巧，就会重演荒古之末的诸神陨落浩劫！丫头，你就听吾的话一次，我们不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们这番吧！我们不去碰触那些不可碰触的东西，不去奢求那些本不该存在的幻想，好不好？”
此时此刻，饶是蛮蛮，都有些惶惶不安，放下了自己的高傲，焦急的劝慰着。
顾长生何曾见到过这样的蛮蛮？
从和自家老爹相逢，见到觉醒后的蛮蛮开始，它一直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哪里这么温言软语好说话过？
可是，它这个要求，自己……
“蛮蛮……如果我们此时折返，你能保证，天下不乱吗？”像扶风天澜那般能够化狼的绝世高手，饶是她和周沐，都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她并不知道，那所谓的沙海化狼一族，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存在……
这个潜在的威胁，无疑是巨大的！
“蛮蛮，我不知道，像扶风天澜那样，能够轻而易举摧毁城池疆域的人有多少，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实力，可是我知道，扶风天澜的目的，就是让我踏入神陨之地，我若是此时这番，依着那个女人近乎癫狂的性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斜倚在窗棂边，顾长生眉头紧皱，沉声道，“我若继续，即便是有危险，也只是我们这一行人罢了，可是，我若是这番，无疑是将这祸水南引，引入中原……”
“那都是我的子民啊！我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南皇，可是，我也不能做出牵连他们的事情……是福是祸，我不知道，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向前，不能退后！”
蛮蛮看着顾长生，虫脸上更加焦急了，挥舞着两只虫爪子，歇斯底里的开口道，“你到底有没有听到吾在说什么？唤月之能，只有月神婆娑的后裔才有这样的能耐，如今，这临渊城出现这样的异象，你竟然还执迷不悔的想要继续前行？你就不怕碰触到了什么禁忌，牵连的整个天下都与你陪葬？顾长生！此界本该无神，可是这拥有唤月之能的存在，偏偏就出现了，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你难道不需要仔细的想想？这不是你一个人用禁忌巫术那般简单的事情，这事关神灵……”
顾长生听着蛮蛮焦急的话语，垂着头，一阵儿沉吟……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支撑着窗棂站起身，往白玉床边挪去，一边走，一边对着身后的蛮蛮说道，“蛮蛮，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论是我，还是那执棋之人，我们都没有后路可走了！什么神灵，什么诡异，我不在乎！我顾长生，就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就算是一条道走到头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我也会继续走下去！我绝不会置那些潜在的威胁与不顾，折返中原，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将我的子民推到水深火热之中！”
化境高手的能耐，是何等的恐怖！
能够化狼的化境高手，更是恐怖到逆天的存在！
她不能冒险！
既然身为棋子，就该有身为棋子的自觉，如果她擅自行动，只会坏了那暗中之人的整盘棋，只会出现更加糟糕的状况！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你这个疯子！”蛮蛮看着重新躺回床上的顾长生，怒不可揭的道。
“人生弥坚，活着，何尝不是疯着？”躺回白玉床上，顾长生伸手将薄被拉了拉，盖在自己身上，缓缓的低喃道。
蛮蛮虫子闻言，虫身一僵。
“蛮蛮蛋蛋，其实，我一直听愧对你们的，让你们这样被动的跟着我出生入死，其实我也不想的，若是可以，我比任何人，都想还你们自由……我只是想一个人任性一个人疯狂，不被任何人左右牵肠而已……”缓缓的闭上眼睛，顾长生有些疲惫的开口道。
蛮蛮虫子闻言，大大的虫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可是转眼就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个疯子！遇到事情，就想着逃避，一个人任性？一个人疯狂？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她的身边，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事情……
她挣脱不开的！
身份，有的时候，是一种负累，而感情，有时候也是一种负累！
躺在床上的顾长生长长的吁了口气，满脸的无奈。
时至今日，她的心底，其实比一团乱麻还要乱！
她的妖孽……她的周沐……
式微嘴里的承诺，弑无绝的舍命相救……
一切的一切，都让顾长生无所适从，想要逃离！
可是她知道，她逃不过！
不仅逃不过，而且，无计可施！
就像现在，明知弑无绝生死未卜，她却连走出这个欺天殿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帮他去偿还人情了！
这个人情，原本就还不清……
剪不清理还乱，素来行事雷厉风行的顾长生，这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浑浑噩噩之中，顾长生再次陷入了沉睡，可是即便是入睡，她的眉头，也是紧紧的皱起，她的心底，甚至希望这天，永远不要亮，自己永远不用醒来，就不用去面对混乱的局面……
可是，事与愿违，这日升日落，自然不会因为顾长生的心思而有所转变，黎明前的黑暗不在，可是月亮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消失在了西方的天幕，继而来之的是东边的天际，太阳缓缓升起……
“南皇，南皇，该用膳吃药了！”
宫娥凌兮软软的声音在顾长生的耳边响起，将她从沉睡中唤醒。
睡眼朦胧的睁开双眼，犹有些虚弱的顾长生在凌兮的搀扶下斜倚在软枕上，往窗外看了一眼，“什么时辰了？”
“启禀南皇，已经辰时了！”凌兮一边将清淡的食物端上来，一边道。
顾长生闻言，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早膳，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你们城主他……怎么样了？”
听到顾长生提起自家城主大人，凌兮的小脑袋不由得低了低，声音之中，略带了一丝泣音道，“回禀南皇，奴婢不知道城主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他……”顾长生闻言，心头顿时一紧，昨日见到弑无绝的情景，不由得浮上心头。
那飘舞的白色长发，苍白的面容……
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的身形……
让顾长生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愧疚，亏欠……
如果不是她，他怎么会失了生机，成了那副样子……
“南皇，膳食都快要凉了，你还是先用膳吧，等下汤药就好了，你应该按时吃药的……”凌兮见顾长生如此，连忙转移话题道，竟筷子放入了顾长生的手中。
顾长生看了一眼手中的筷子，叹了口气，在凌兮希冀的目光之下，颇有些食不知味的夹起一些青菜，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草草的吃了几口，没有什么胃口的顾长生便让凌兮把膳食撤下去了！
可是，才把膳食撤下去，凌兮就去而复返……
“南皇，木太子殿下正在殿外，你见还是不见？”
第1022章 你，出卖了我们的爱情？
坐在床上的顾长生闻言，当即一愣。
沐太子殿下正在殿外……沐太子殿下正在殿外……
这句话在顾长生的心头回荡，让她一时间有些失神……
见还是不见？
摇头！
“不！我不要见他！”
顾长生近乎焦急的开口道。
现在，这个时候，在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之后，顾长生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勇气见周沐，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小宫娥凌兮听到顾长生的回答，清秀的小脸上，忍不住的露出了一抹笑意，低头，躬身，后退……
这就是式微姐姐想要的结果吗？
南皇对沐太子殿下视而不见了呢……
这样的话，她家殿主，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想到自家殿主在沐太子殿下来时仓惶逃离的情景，凌兮就觉得心头酸涩，她是真的没有见到过自家殿主那么不自信的样子，那样近乎逃避的狼狈……
现在好了，式微姐姐虽然死了，可是南皇和沐太子殿下的心头，终于是竖起了一道墙，一道难以跨域的沟壑！
凌兮突然就想起了式微之前说过的话，她果然还小，不了解人心，不知道如何左右人心！
看，有的时候，只需要几句话，只需要几句事实而非的话，就能将原本三言两语能解决的问题给复杂化，最后演变成这样的场面！
转过身的凌兮吸了口气，小嘴边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现在看来，式微姐姐的死，自家殿主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慢着！”
可是，不带凌兮走出欺天殿，她的身后，就响起一道疾呼。
凌兮闻言，当即回头，就看到从白玉床上挣扎着坐了起来的顾长生！
顾长生目光灼灼的看着已经走出好远的凌兮，张了张嘴，一脸的迟疑，可还是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你去让他进来吧！”
“南皇？”凌兮闻言，心底当即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顾长生。
“让他进来了！”
说完这句话，顾长生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从新躺回了床上，目光毫无焦距的看着屋顶。
而凌兮，更是站在原地，眉头紧皱，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是想要开口，又知道自己不如式微姐姐的心思玲珑，少不得拿捏不好，适得其反，可是，让知道一切真相的南皇和沐太子殿下相见，真的好吗？
直觉的，凌兮觉得不是很好！
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以前一直有式微在前面，游刃有余，而今，式微已死，一切都只剩下她自己，即便是她跟在式微身边许久，也并不能做到如她那样一般……
迟疑了下，凌兮还是福了福身，只得出去唤周沐进来。
而顾长生，却是躺在床上，长睫微垂，一脸的神游状态……
见不见周沐……
她原本是不想见，直觉的想要逃避的！
可是，那也只是她心底一时的懦弱罢了，她顾长生，向来不是个懦弱，遇到事情只会想着逃跑的人！
不知道这一切还好，知道了，顾长生就决不允许她和周沐在这样纠结下去！
想到这几日来，周沐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顾长生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生？”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难掩担忧的声音，在顾长生的头顶响起。
顾长生一睁眼，就看到周沐一身紫金色的长袍，身形快速的往自己的床边靠了过来！
“周沐！你站住！”
凤眸微眯，顾长生直觉的抬手，开口，打断了周沐想要跪坐在床榻边的动作。
这声音，带着一分焦急和排斥，让周沐的身形，顿时僵在原地，宛如神邸的脸上，闪过一抹错愕和受伤……
顾长生将周沐眼底的那一抹受伤之色尽收眼底，长睫微垂，忍不住的脸色有些灰暗，可还是长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周沐沉声道，“周沐，我一直忘了问你，在你的眼里，我顾长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周沐被顾长生的这个问题弄得又是一愣，脸上闪过一抹不敢置信，深邃的眸子深不见底，沉声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为什么这么问？呵呵……”顾长生闻言，讥讽的浅笑了一下，支着床榻，探着身子，往床边的周沐靠近了点儿，沉声继续道，“我为什么这么问呢？因为我很受伤！我很受伤周沐！”
“你……”周沐闻言，堪堪的又往前踏了一步，可是步伐却在顾长生拒绝的目光之下，再次顿住。
用眼神阻止了周沐的继续靠近，顾长生双手抓着床上的薄被，沉声继续道，“周沐，我自知生性薄凉，可我顾长生一诺，却重过一切，我曾许你，此生此世，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不会负你！可是，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周沐闻言，神色当即微变，想要开口，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一个何等心思通透之人，看顾长生的脸色，也知道，今日的她，很反常，好像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般……
往常的时候，她绝不会一口一个周沐唤他，总是妖孽妖孽的唤他，也只有她，会这样称呼他，久而久之，他也成了一种习惯，可是，今日突然听到她连名带姓的唤自己，周沐突然觉得，好不习惯，仿佛无形之间，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横亘在他们中间一般，难以跨越……
“我生性不羁，性喜美色，所以，你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会对弑无绝的容貌上心？周沐，在你的心中，我就是一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女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周沐，顾长生再次往前探了探身子，沉声问道。
听到顾长生提到弑无绝，周沐的身子，明显的一颤。
顾长生将他这些反应尽收眼底，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声继续道，“幽谷一战，我生死一线，所以，你就擅自主张的替我做了决定，出卖了我们的爱情？”
“长生！本王……”周沐闻言，神色间，当即露出了一丝仓惶之色，焦急的想要开口。
“你闭嘴！”可是，不等周沐将话说完，顾长生就一脸怒气的开口打断，抬手一指周沐，沉声继续道，“周沐，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你凭什么以为，为了活着，就可以这么轻易的将我们的感情牺牲掉？是，我是贪生怕死，可是，若是连心都不得自由，那才是生不如死，任他是谁，都休想来左右我的心，我的感情！你我之间的爱情，不能成为你左右我的理由，弑无绝的救命之恩，也不能左右我！我顾长生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你不行，弑无绝也不行！”
“长生，你听本王解释，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本王有其他的选择，只有他能救你，你难道让本王眼睁睁的看着你生机耗尽？”周沐闻言，当即欺近床榻边，焦急的开口道，“不能替你承担痛苦，不能救你，是本王无能，本王，别无选择……本王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这些天，这件事一直萦绕在本王的心头，如鲠在喉，让本王羞于见你，愧与见你，可又忍不住担心，忍不住前来……”
周沐说着，头就微垂，掩下脸上的失魂落魄之色。
现在，他无比的确定，眼前的女人，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真相，而且，不是早就知道，是现在才知道！
是了，依着她的脾气，若是早已知道，又怎么会毫无介怀之色的在他面前一再提起弑无绝？是他身在局中，关心则乱，想岔了！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误会！
顾长生看着垂首坐在榻边的男人，看着这张棱角分明，清晰的仿佛刻画在她欣赏的面容，嘴角微勾，脸上愈发的苦涩。
“周沐，我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女人，事实上，我生就的薄凉性子，看待任何事情，都喜欢把自己置身事外，这样，才能帮我找到一切最合理的解释……”缓缓的抬手，覆上眼前熟悉的容颜，缓缓的沿着他的棱角摩挲……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温度，周沐当即抬头，深入寒潭的眸子，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周沐，那日，我生死一线，你为了抓住我最后的一线生机，做出那样的承诺，将我拱手送给弑无绝，情有可原！因为，如果当时，我们互换位置，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我也会，只要你活着！”
四目对视，顾长生一脸苦涩的继续道。
“长生……”周沐闻言，脸上当即闪过一抹愧疚之色，“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
“没有谁对谁错的，周沐！”不等周沐说完，顾长生就缓缓摇了摇头，打断道，“我能够体会你下那个决定时的心痛和挣扎，我也能理解你为何在我醒后，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式微说的不错，是本王不够磊落君子……”周沐闻言，长睫微垂，可还是沉声承认道，“本王不该瞒着你……”
听到周沐提起式微，顾长生覆在周沐脸上的手，当即僵了僵，脸色也微变……
第1023章 无以为报，死局！
不够君子？
式微说他不够君子？
顾长生的脸色，不由得转变，另一只支撑在床上的手，不由得握紧薄被，抓的死紧，凤眸内，也闪过一抹怒气……
那个宫娥，她竟然说过这样的话，来挤兑他？
顾长生忍不住的将自己醒来之后的一切，在脑海中倒带了一遍，脸色越来越沉……
虽然说死者为大，可是，即便是如此，此时的顾长生，也恨不得将式微从地底下扒出来，想要问个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
当她是傻子好糊弄？还是吃准了周沐关心自己，在乎自己，绝对会按照她设定的套路来？
可恶！
太可恶了！
想到这数日来每次周沐欲言又止，式微都会适时的开口打断，将话题给撇开，不给他说出真相的机会，顾长生心底就忍不住的燃起愤怒的火焰……
她不是个实傻子！
事实上，她是个心思相当缜密的人！
若非是尚在病中，虚弱的紧，她又怎么会粗线大意的忽略了周沐的异样，给了式微可趁之机？
看着眼前一脸愧疚的周沐，顾长生的凤眸微眯，现在，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这连日来所遇到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式微的一言一行，式微不惜违背弑无绝的命令，将她带去十里桃林的举动，这一切的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她在为自己和周沐挖坑！
在两人中间，挖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顾长生自认，若非她这性子，素来如此，知道了真相以后，又昏昏睡睡了一夜，有了一个缓冲思考的时间，不然的话，顾长生觉得，她一定会上了式微的套，如她所愿一般，对眼前的男人，不屑一顾！
“不够君子吗？”看着周沐，顾长生低声的呢喃道，转眼，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沉声开口道，“妖孽，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一个人的心，只有这么大，装不下整片天下！更装不下整片天下的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在爱情中，没有什么所谓的君子和小人之分，更没有所谓的对错！如果是我换成了你，即便是我自负一诺千金，可若是有女人，要把你抢走，我也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要把你抢回来的！见鬼的君子，见鬼的小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不够君子？小人？世人想这么以为，大可这么以为去好了，我只求心悦，不求世人仰止！”
“你……”周沐闻言，宛如神邸的脸上，当即露出了深深的震撼之色……
数日来的挣扎徘徊，数日来的碾转反侧，在这一刻，周沐突然就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周沐犹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犹带着病态苍白的女子，神情紧张。
在世人眼中，男子汉大丈夫，就应当光明磊落，言出必行……
可是，她却这样说……
这一个瞬间，周沐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就算顾长生的话，只是安慰他而已，他也觉得，此生当满足了！
直视着周沐，顾长生一脸笃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周沐，我不怪你当日的选择，也不怪你事后的隐瞒，因为你所做的一切，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顾长生自认，她这个人，缺点一箩筐，数都数不过来！
她不够有女人味，虽然她长的足以让男人心动，可是，前世生在部队，长在部队，养就的这幅彪悍性子，可不是这时代的淑女该有的！可是，她唯一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她懂得换位思考！不习惯将一切错误，都推卸到别人身上！
看着眼前的男人，顾长生的心底，竟然有一丝愧疚，她深知自家妖孽的清冷孤傲，自然知道，做出这般隐瞒真相，甚至在式微的误导之下，说了弑无绝好些坏话的他，心底是何等的挣扎和自责……
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边，离的那么近，一时间相顾无言。
反倒是宫绦之后，小宫娥凌兮，将他们二人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小脸慢慢的变黑，眸底的不忿之色，越发的明显！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南皇和沐太子殿下若是和好如初，那她家殿主呢？
她家殿主的付出，她家式微姐姐的筹谋，不都白费了吗？
不公平！这不公平！
“长生……”
“周沐……”
白玉床边，顾长生和周沐同时开口，唤了彼此一声。
“周沐，你先听我说！我可以体谅你所做的一切，可是，现在，我真的很难过！”顾长生抬手，打断了周沐，沉声继续道，“周沐，我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弑无绝现在的状况……可是我要说的是，你出卖我们的爱情，换来的这一命，如今，却让我，让我们，都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地……”
“弑无绝？他……”周沐闻言，眸底当即闪过一抹惊疑，疑惑的开口道。
顾长生见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当即叹了口气，一脸苦涩的道，“你不知道，我初初醒来之时，他就守在我的床边，满头青丝变白发……是他救了我，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将他一身的生机度给了我……”
周沐闻言，当即震惊非常，不敢置信的道，“怎么可能？他……”
“可能的！我亲眼所见，十里桃林之中，他白发依旧，生机近无，就那么倚在枯树之下，形单影只，看着让人揪心……妖孽，你的选择没有错，可是结果，却让我不能接受……我情愿死，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我欠了他一条命，这诺大的恩情，你让我如何偿还？真如你那一诺一般，还他一世情深吗？我做不到啊！”
顾长生说着，眼中，就氤氲起一片水光……
而周沐闻言，身形更是有些僵硬，整个人都有些震惊的呆愣了。
这和他知道的，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什么青丝白发，什么生机尽无，式微明明告诉他，弑无绝在府中的姬妾出流连忘返……
可是，周沐虽然不喜多言，却并不傻！
他相信，顾长生绝对不会看错，更不会骗自己！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式微在说谎！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式微在误导他……
让他以为弑无绝救长生轻而易举，让他以为弑无绝多情狠辣……
“是本王，误会他了……”周沐不是一个不敢面对事实之人，想明白了其中的蹊跷，当即沉声开口道。
顾长生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力的仰倒回床上，呢喃的开口道，“误会不误会的，已经不重要了……妖孽，最让我为难的，是弑无绝的态度……他若是强势的要你履行诺言，强势的挟恩图报，让我以身相许偿还这恩情，我或许还可以暂时忘却这诺大的恩情，大不了将命还给他也就是了，可是他没有……想必你也发现了，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宫娥式微……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式微已死，弑无绝绝口不提当日之诺，如今他生机近无，命悬一线，全是在替我受苦，是我连累了他，害了他……”
“式微死了？”周沐闻言，脸上当即露出一抹不敢置信之色。
“是！死了！她是弑无绝的贴身宫娥，却因为我……死了……人死为大，就算之前，她做了什么，我们也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妖孽，现在，一切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局！不是你自毁前言当小人，也不是我想忘恩负义就能解决眼前的僵局了，关键是，怎么能让弑无绝平安无事……”躺在床上的顾长生抬头，眼神毫无焦距的望着殿宇顶，低声的道，“他若无恙，一切还有转机，可是他若有恙……妖孽，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更难以释怀……”
顾长生自知，就算她是一个医者，自负天下能胜过自己的没有几人，也没有办法将一个生机耗尽的人给救回！
弑无绝，是这个死局的关键，也是最难的所在……
顾长生也曾险些耗尽生机，九死一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此病，其实不是病，无药可医……
“救他！不论如何也要救他！”而周沐，却在此时，一拍床榻，笃定的道，“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不论如何，都要救他！哪怕是要本王用自己的生机来换他的生机，也要救他！”
顾长生闻言，当即转眸，看了周沐一眼。
周沐能想到了，她又何尝想不到？
弑无绝因为救她，才落得如今的境地，若是他们可以救下他，这份恩情，好歹也算是偿还了一半……
“哪有这么容易……断续生机，这般逆天的事情，饶是不戒小和尚，都没有这种能耐，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帮我们解这个死局？”摇了摇头，顾长生缓缓的道，一脸的担忧，毫不掩饰。
为以为报！无以为报啊！
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是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到底有多难真的安之若素！
人都是有心的，将心比心，顾长生自问，自己亏欠弑无绝太多了，救命之恩啊，真的无以为报啊……
第1024章 弑无绝到，三人聚！
周沐见顾长生原本就很苍白的脸上，满是愁容，宛如神邸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担忧之色。
伸手，抓住她放在薄被外的手，周沐一脸笃定的开口，“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会能找到方法治好他！”
他，不想让顾长生觉得愧疚！
而能解开这个死局的唯一办法，就是弑无绝无恙，就是让他们能有机会偿还弑无绝一二！
“上邪不可以，但是有个人，或许会有办法！”看着顾长生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周沐再次开口道。
“谁？”顾长生闻言，转头，往周沐看了一眼，问道。
“上邪的师傅，天机道长，那个老道，人老成精，他或许有办法！”在顾长生希冀的目光之下，周沐缓缓的开口道，“当年，就是他未卜先知，指引我前去龙息山救下了尚在襁褓中的上邪，他那个人，博古通今，深不可测，他一定有办法的！”
“真的？”顾长生闻言，眼底忍不住的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
说实话，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弑无绝，心就隐隐作痛，被愧疚折磨的不行！
只是她现在虚弱的很，就连离开床榻，都费劲的很，更别说能帮上什么忙了！
可是，她真的真的很想，很想让弑无绝好起来，让自己心底的负疚感可以缓解一下！
“什么真的假的？本城主生来最讨厌那些个装神弄鬼的道人和尚，你们已经带了个小和尚住到了本城主的府上，若是再给本城主弄来个老道，仔细本城主跟你们急眼！”
就在顾长生和周沐两人为弑无绝的情况担心不已，寻求能给救他的办法之时，一道狂狷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周沐听到这身影，修长的身形，直觉的从床榻边站了起来！
而顾长生，更是不敢置信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弑无绝？”
隔着重重飞舞的宫绦，顾长生颇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呢喃道。
“正是本城主，怎么？美人儿再见本城主竟然如此激动，莫不是真的被本城主的美貌迷的七荤八素了？哈哈……”弑无绝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宫绦之后，黑色的锦衣在影影绰绰的宫绦掩映间，是如此的明显！
修长的五指，修剪的分外整齐，透着股精致，缓缓撩开白玉床前最后一道宫绦纱幔……
一阵微风拂过，五指上的宫绦被吹开，滑落……
披散的长发，梦幻般的雪白，随风轻舞，飘散在他黑色的锦衣之上，是如此的刺目！
周沐在看到弑无绝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时，先是一愣，然后失神的往他靠近了一步，“你……”
真的……
真的是青丝白发……
周沐深入寒潭的眸子，在这一个瞬间，闪过一抹莫名之色……
“本城主？”弑无绝见周沐如此，对着他挑了挑眉，薄薄的嘴角微勾，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一脸兴师问罪的指着周沐，分外狂狷的开口道，“姓周的！本城主就知道丫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住在本城主的府上，本城主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你，奉若上宾，你竟然还想拉些个和尚老道来祸害本城主！咱们到底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本王……你……”面对弑无绝声色俱厉的指责，周沐的神情有些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顾长生，也是如此，双手支撑着床榻，往前探着身子，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在欺天殿的弑无绝，仿佛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一般，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都没大反应过来！
“怎么了美人儿？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本城主生的如此国色天香，算不得吓人吧？”隔着周沐，弑无绝对着床边的顾长生挑了挑眉，脸上挂着邪狞的笑意，戏虐的道。
顾长生看着这样的弑无绝，张口无言。
这是真的！
这是真的？
昨日，在十里桃林中，她明明看到弑无绝脸色苍白如雪，连站起身都吃力，生机近无，怎么只不过一夜时间，他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脸色红润，邪狞依旧，一如幽谷初见！
难道，昨日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可能！
顾长生摇了摇头，她是一个医者，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明白一个人的气息，她无比的确定，昨日的弑无绝，确确实实是一副命不久矣，随时可能生机耗尽的模样……
那，这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弑无绝的情况，怎么突然就好了起来？
惊疑不定的顾长生，挣扎着从床上翻了下来！
周沐见此，连忙伸手去扶。
可是顾长生却转手挥开他的搀扶，目光如炬的看着弑无绝，直直的往他身上扑了过去！
见她这样的反应，弑无绝一愣，不由得忘了周沐一眼。
见弑无绝望来，周沐无奈的一笑，算是回应……
下一个瞬间，弑无绝就觉得手腕被拽起，那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弑无绝脸上的邪笑，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神也有一些闪躲，可是下一个瞬间，就恢复如初……
顾长生焦急的抓住弑无绝的手腕，两个手指，惶惶的切住他的脉搏，迫不及待的感觉着指尖传来的跳动……
明艳的小脸上，急切逐渐的转化为不敢置信，顾长生抬头，惊疑不定的望着脸上恢复血色的弑无绝，呢喃的开口，“怎么会？怎么会……”
脉息沉稳有力，张弛有度，无内俱正……
这……
“美人儿？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盼着本城主有个三长两短你才开心？”不着痕迹的将手腕从顾长生的手里抽了回来，弑无绝一脸邪笑的开口道。
“没有！”顾长生闻言，毫不犹豫的摇头开口道。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盼着弑无绝有个三长两短?
事实上，她才是那个最希望弑无绝平安无事的人！
“弑无绝，弑无绝你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苔，让我给你检查检查！”尚有些不敢置信的顾长生，罔顾弑无绝的问题，再次焦急的开口道，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手，往弑无绝的脸上勾了过去。
她要确定，确定弑无绝是不是真的没事儿了，确定这不是她的错觉！
这幸福，来的太突然，让顾长生有些如置云雾一般，难以置信！
可是，让顾长生失望的是，这次，弑无绝一个错身，躲开了顾长生伸来的手，黑色的锦衣翻飞，长身玉立的闪到了另一边，抬手一撩如雪的长发，一脸狂狷的开口道，“不必了！美人儿，你未免也太小瞧本城主了！本城主既然能救下你，就足以自救，哪里用得着你如此大惊小怪？”
“可是……”顾长生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犹有些担心的想要反驳。
“没有什么可是！美人儿，本城主可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没用！只不过是失了一些生机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要了本城主的命去？就算是这天想收了本城主，也要看它有没有这个本事！哈哈……”说着，弑无绝就仰头，狂狷的大笑了起来。
顾长生见此，和周沐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弑无绝！
那个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幽谷之中，袖手一挥，扑灭她的红莲业火的弑无绝！
若非他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是那么的刺目，顾长生甚至都怀疑，其实，他根本没有为了救自己，而失去生机……
这一个瞬间，顾长生突然感动的想哭！
弑无绝没事儿！
弑无绝真的没事儿！
不再是她昨日见到的那副将死的样子，而是这么生机勃勃的站在她的面前！
这……
这是顾长生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事儿！
心底的愧疚和煎熬，在这一个瞬间，突然就减轻了一多半，让她苍白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花儿。
“弑无绝，你这头发……”周沐从顾长生的脸色上就能看得出来，弑无绝大抵是没有性命之忧了，终于上前了一步，皱着眉头，看着弑无绝的满头白发，开口问道，“还能恢复原样吗？”
“恢复？为什么要恢复？”弑无绝闻言，转身看向周沐，对着他挑了挑眉，道，“本城主觉得这一头白发，挺美的啊！这走在街上，都能吸引眼球，姓周的，你莫不是嫉妒本城主能有这么漂亮的头发，才这么问？”
“本王……呵呵……”周沐闻言，当即就低头，无奈的笑了。
弑无绝哼了哼鼻子，耸了耸肩，调整好姿态，复又看着顾长生和周沐，一本正经的道，“而且，这白发多好啊，有这一头白发在，岂不是时时在提醒你们，让你们记着欠本城主的救命之恩？啧啧……这么一想，本城主觉得，就算本城主有能耐让它恢复，也能让它恢复啊！”
顾长生闻言，当即就有些失笑了，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抹红晕，看着眼前生龙活虎一般的弑无绝，迟疑了下，还是缓缓的往前挪了一步，对着弑无绝，敛衽，深深的施了一礼，沉声道，“弑无绝，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第1025章 不过是，玩笑而已！
周沐见顾长生如此，心跟着就是一提，目光忍不住的往弑无绝望去。
他有些怕！
有些担心，弑无绝的反应……
毕竟，那日幽谷之中，救顾长生的理由，是他亲口所开，也是自己亲口答应了的……
今日，三人时隔这么许久，再一次的相见，若是弑无绝重提幽谷中那一个诺言，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毕竟，不论弑无绝现在怎样，他救了顾长生，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已经达到了当日所言，若是让他们兑现承诺……
他们该如何应对？
忘恩负义，背弃前言吗？
在周沐担忧的目光之下，弑无绝突然往后跳了一下，不带顾长生把话说完，就傲娇的抬手打断道，“别！快别这样！你要是敢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这样的话，本城主万一一个忍不住答应了可怎么是好？姓周的这小子可还在旁边站着呢，他会跟本城主拼命的！”
说着，弑无绝就对着周沐挑了挑眉。
衣服敛到一半，腰弯到一半，话说到一半，顾长生被弑无绝的话给弄得，继续也不是，不继续也不是，一时间有些尴尬，只能瞪着凤眸，分外无辜的看着弑无绝……
这……这是要闹哪样？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要跟弑无绝道谢，并且把那个诺言的话说开，被弑无绝这么一打乱，她鼓起的勇气，顿时就泡沫一般，破碎了，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了！
原本，她心底已经做好了决定，真诚的跟弑无绝道谢，任他提出什么谢礼，她都答应，即便是他要把自己这条命拿去，也未尝不可，只是……
让她舍弃自家妖孽，和他在一起……
顾长生还是坚持自己的心中所想，要自由！
感情的自由！
若是连感情，连心都不能自己做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她忘恩负义好了，就算是被世人指摘，她也认了！
她，已经豁出去一切，不要履行那一个诺言了！
可是偏偏……
这个弑无绝，他不按牌理出牌！
顾长生和周沐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底，都闪过一抹无奈之色。
有些话，不说个明白，往后三人在见面，少不得要分外尴尬！
尤其是，他们如今身在城主府，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是免不了！
一时间，顾长生的脸色，就有些苦涩了，适才确定弑无绝没有性命之忧的欣喜，全被现在尴尬才处境，给冲淡了……
弑无绝勾着嘴角，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狭长的眸底，闪过一抹黯淡之色，撩动白发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下一个瞬间，脸上的笑意，就更胜了几分，指着顾长生和周沐两人，出声道，“啧啧……你俩这一个个的，是什么表情？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姓周的，你何时这么扭捏小气了？跟个娘们似得？”
“啪！”
随着这话语，弑无绝一拳头毫不犹豫的就拍在了周沐的肩膀上！
周沐被弑无绝这一拳头震得，身形稍微晃了一下，不过下一个瞬间，深入寒潭的眸底，就闪过一抹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弑无绝，抬手摸上了才被弑无绝打过的肩头……
这感觉……好熟悉！
一如往昔！
一时间，让周沐有些恍惚之色，仿佛陷入了回忆中一般……
战场上，弑无绝从万军从中，提着一个酒坛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抬手，也是如此，给了自己一拳，道，“姓周的！本城主够意思吧？知道你在和辽东开战，千里迢迢九死一生来给你送酒吃，你有没有感动的想哭？”
临渊城，他初到此地，弑无绝在城外相迎，见面第一个动作，也是这么一拳，道，“姓周的！本城主盼星星盼月亮就差望穿秋水了，你可算是知道来看看本城主了！真不够意思！走，吃酒去！”
如此……他和弑无绝的每次相见，基本上，都会挨上这么一拳，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力度，同样的语气……
“哈哈！”
就在周沐有些走神的时候，一声狂狷的笑意，将他重新拉回现实，转眼，周沐就看到弑无绝长袖一挥，笑的上气不接小气的模样……
“哈哈……笑死本城主了！亏你们一个是大周的太子，一个更是贵为南皇，竟然一个比一个小人之心！本城主是什么人？本城主可是敢以一城当国，对峙天下的弑无绝！本城主是个什么性子，美人儿你不知道，难道姓周的你这小子也不知道？”
说着，弯腰笑的弑无绝抬手指了指周沐，惊绝天下的脸上满是无奈的继续道，“姓周的，你莫不是忘了本城主最是记仇的秉性了？你和美人儿在离城说本城主坏话，本城主心中愤愤不平，不过是在幽谷开了个玩笑而已，说是要夺了你的女人去，你莫不是当真了？瞧你俩一个个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的怂样，对得起你们的身份么？也不怕传了出去，让天下之人笑掉大牙！要本城主说，你俩干脆撂挑子别当什么太子女皇了，没的给天下身居高位的人抹黑！”
顾长生听到这话，顿时就有些愣怔了，整个人都有些傻傻的……
而周沐，宛如神邸的脸上，更是变幻莫测……
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嘭！”
下一个瞬间，周沐的拳头，就毫不犹豫的往弑无绝的肩头挥去了！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力度！
“哈哈……”被周沐这一拳震得同样身形微晃，可是弑无绝还是邪狞的笑着，一脸嘲讽顾长生和周沐的模样。
顾长生被弑无绝这么笑着，弄得分外尴尬……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弑无绝会主动提起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将一切摊开……
说实话，如果弑无绝不生机耗尽，那这真的是个死局！
而弑无绝不在他们的帮助下，自己恢复了，这原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却也让这局从死局变成了僵局……
毕竟，不是他们帮助的弑无绝，他们对弑无绝的亏欠，连一个缓解的理由和借口都没有！
可是，顾长生没想到，率先打破这僵局的，却是弑无绝本人！
其实，弑无绝，才是这局中，最关键的存在，也是唯一可以扭转局面的人！
他看似举重若轻的一句玩笑而已，就让她和周沐的愧疚和彷徨，顷刻间灰飞烟灭！
说什么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顾长生闭了闭眼，抽了抽鼻子，丫的，她认了！
这个，必须得认！
要不，还真尼玛要没玩没了的尴尬下去了！
弑无绝的态度，决定一切！
直到现在，顾长生都有点儿不大敢相信现实的不真实感，这幸福，来的太快太突然，让她一时间有点接受不大了的样子！
“姓弑的，你真是越来越欠揍了！你这劣根性！还真是难驯的很！”看着依旧笑的花枝乱颤的弑无绝，周沐一脸恨恨的道。
“怎么？你想揍本城主？你想训本城主？姓周的，你当本城主怕你？来来来，本城主的拳头，早已饥渴难耐！”弑无绝闻言，当即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顾长生看着周沐和弑无绝相处的样子，虽然还是觉得弑无绝那一头白发太过刺目，可是，心底还是忍不住的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身形也跟着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过去……
毕竟，还是太虚弱了啊！
她还不如弑无绝来的顽强！
他失了生机，转眼就能生龙活虎，而自己，却还需要调养……
在顾长生身形晃动的下一个瞬间，一紫一黑两道身影，同时往顾长生的方向闪了过去……
“长生！”周沐惊呼一声，难掩的担忧和焦急，长臂更是毫不犹豫的往顾长生的腰间揽去……
同时到了顾长生跟前的弑无绝，看到周沐这动作，已经伸出的手一僵，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头略低，掩下眸底的失落……
呆呆的站在原地，弑无绝颇有些身单影只的看着周沐那么自然的将顾长生搂在怀里，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回白玉床上……
心，突然就有些疼。
看着床边的周沐，温声叮嘱，看着床上的顾长生，小鸟依人，弑无绝突然转身，有些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是临渊城的城主，亦是沙海化狼一族的狼主，更是古国阖族的王……
他的身份，他的使命，他步步为营的布局，他机关算尽的筹谋……这一切都一切，让他连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他可以爱，而她，终将只会恨自己……
爱和恨呢……
顾长生和周沐，是何等的幸福，他们，还有选择爱的权利，而他……他生来，就是为了探寻当年的真相，为了守护古国阖族，为了守护这座城池以北，那连绵万千里的大浪淘沙之地……
不过是玩笑而已……呵呵！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底，是何等的不甘！
可是，那又如何？
他的重燃生机，让她不那么愧疚了不是吗？他的那句不过是玩笑而已，让她不那么纠结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