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挟恩夺妻!
这一刻,周沐觉得自己全身的生机,都被生生的抽离了!
一时间忘了自己有武功傍身,仿佛一个即将痛失爱人的寻常男子一般,踉跄的往顾长生跌到的方向,奔去,几次踉跄摔倒,狼狈不堪,哪里还有昔日的雍容清贵……
“长生!长生……”
“女儿!女儿……”
“娘亲!娘亲……”
“……”
周身的感觉,仿佛都抽离了一般,顾长生的长睫微垂,明艳的小脸,苍白如纸……
身着一身黑色镶嵌着金丝的锦衣,长发披肩的弑无绝,低头,看着怀中生机了悟,却难掩入骨傲气的女子,入鬓的斜眉微蹙,邪气的眸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仿佛在打量,在探究,那目光之中,带着好奇和兴趣,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占室女星动,为什么?天命之人,竟然会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如你这般的女子……这还真是天意弄人啊……”
低声的呢喃,带着一丝迷茫和失魂……
下一个瞬间,弑无绝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愣住的举动!
黑色的锦衣翻飞如同云卷,弑无绝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抱起怀中生机近无的纤细女子,转身,大踏步的离去……
“弑无绝!放开她!”
身后,周沐歇斯底里的怒吼,仿佛,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般!
她要他带她回柳州城,回到昔日的百里山下……
那里,有他们曾经的回忆……
她怎么可以离开!
“弑无绝,放开她……”
看着决绝离去的黑色背影,周沐近乎低喃的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
此生,他从未觉得自己如今日这般无用过!
这种无助的感觉,这种将要失去的感觉,让他的心,仿佛都变成了虚无……
“周沐,献祭巫术,乃是禁忌,不容于天,你自谕正道,想必不屑闻之,可是本城主要告诉你的是,红莲业火不归此界,逆天召出,非生灵献祭而不可解,她生机已经燃尽,即将油尽灯枯,纵然此时不死,也难逃逆天反噬……”
可是,不等周沐再出口,弑无绝冷冷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就是这声音,让周沐的身形,刹那之间如遭雷劈,僵立不动!
生机燃尽,油尽灯枯……
不!不!
周沐摇头!
“不!她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前方,抱着顾长生缓缓而行的弑无绝闻言,修长的身形微顿,黑衣翻卷如云,略微低头,看着怀中闭目的女子,低声开口,“是,她不会有事的,本城主不会让她有事的……”
“弑无绝?”弑无绝的声音不大,可是周沐等人却清晰的听到了耳中。
听到了弑无绝这话,周沐了无生机的眸底,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焦急而又不敢置信的开口,一脸希冀的看着弑无绝的背影,像是要确定他说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一般……
“周沐,普天之下,能救她一命的人,除了本城主,不做第二人想,只是不知,你可愿意?”
就在此时,怀抱着顾长生的弑无绝突然转身,斜眉入鬓,目光如炬的看向顾长生。
被弑无绝这么一问,周沐直觉的一愣,眸底刹那间燃起无边的希望之火,灼灼如夭,焦急的往前踏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向弑无绝,呐呐的开口,“弑无绝,你可以救她?你真的可以救她?”
“是,本城主可以,而且,普天之下,只有本城主可以!”弑无绝闻言,沉着脸色,点了点头,看向周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之色,“周沐,你当知道,我弑氏一族,游离与天下之外,以一城之地当国,自然有所依仗,而我弑无绝,亦不是一个口出狂言之人,本城主说可以救她,就可以救她,只是,你我有幼时相交之谊,本城主需问上你一问,你可愿本城主救她,你若是不愿,本城主即刻将她还你,她还有一刻的生机,若不得延续,一刻之后,生机耗尽,比陨落在此……”
“不!不!弑无绝,救她!不论你说什么,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许你,都给你!即便是你要了这天下去,本王亦无二话!”周沐闻言,当即焦急的道。
“嗬!”弑无绝闻言,突的讪然一笑,一脸不屑的道,“天下?本城主何曾拘泥过这些东西?什么千秋霸业,连一个女子都看不上的东西,又岂能入得了本城主的眼?”
说到这里,弑无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看着周沐,沉声道,“周沐,本城主之所求,从来不是天下,亦从未想过要搅乱这天下,本城主之所求,不外此女而已!”
前面半句,周沐听得莫名其妙,可是最后那半句,周沐听得格外清晰。
是以,周沐的脸色,当即就微变,张着嘴,几次想要开口,都知道该如何应声。
一个男人,求一个女人!
而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微微垂眸,看着他怀中的女人!
可是,那个女人……
是他的女人!
这一个瞬间,周沐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周沐,你的身后,不乏大能之人,你大可问问他们,红莲业火燃尽生机,饶是人神上氏一族,可有办法……”弑无绝看着周沐,缓缓开口道,脸上挂着邪狞的笑意,还有一丝嘲讽之色。
仿佛,在嘲讽着周沐的迟疑一般。
“不必!”可是,不等弑无绝将话说完,周沐就沉声开口,打断了弑无绝未尽的话,对着弑无绝稽首,长长的行了一礼。
弑无绝被他这一礼行的,惊绝天下的脸色一黑,直觉的错身,竟然避开了周沐这一礼行的方向,不接他这一礼!
“弑无绝,救她!”一礼行比,周沐直起了身,沉声开口。
弑无绝闻言,邪狞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敢置信,对着周沐挑了挑眉,“你确定?”
“确定!”周沐一脸笃定的道,长睫微蹙,眸底上过一抹忍痛的决绝之色,“本王所求,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她说,她生性凉薄,他何尝不知?
她说,深情不及长久伴,他何尝不是如是想?
他只要他活着,即便是,不再属于他……
只要想到,她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依旧浅笑如花,他就觉得快乐……
听到周沐的回答,弑无绝微愣,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双目紧闭的佳人,又看了一眼周沐,脸上神情变换不定,终是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周沐,记住你今日之诺!”
说罢,黑衣再次翻卷如云,眨眼消失在幽谷之中,往临渊城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幽谷之中,周沐等人,愣愣的看着弑无绝和顾长生消失的方向,一时间,寂静无声!
周沐脸色灰暗,宛如神邸的脸上,却带了一丝释然的笑意……
只要她还有生的希望,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总比,红颜枯骨,生死两隔要好太多了,不是吗?
“诸位,临渊城,城主府,本城主客房以备,恭候诸位莅临寒舍!”
就在此时,弑无绝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
即便是身影早已消失,可是这声音,却无比清晰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让众人的神情,又是微变……
“木头叔叔……”
小肉包一脸呐呐的扯了扯周沐的手,小嘴巴微撇,略带些委屈的开口道,“木头叔叔,那个带走我娘亲的人,是谁?”
弑无绝,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周沐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仿若失神的低声呢喃道,“是普天之下,唯一让本王看不清丝毫底细的人……”
曾经,他觉得弑无绝此人,倾世猖獗,凭借的不过是临渊城在天下的微妙地位,以他的身份,猖獗狠辣,性情莫测,都在情理之中,可是及至今日,周沐才知道,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临渊城,弑无绝,绝对不会像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袖手扑灭红莲业火,打断献祭巫术,斥退扶风天澜……
不管是哪一样,都非常人能及!
世代单传的临渊城弑氏一族,果然,也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周沐看着弑无绝消失的方向,宛如神邸的脸上,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而顾台天此时,性情更是复杂,看着身边神情莫测的周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弑无绝能够救自家女儿于不死,顾台天是感激涕零的,可是,弑无绝的要求,却大出顾台天的预料……
挟恩夺妻!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弑无绝这样无理的要求,周沐竟然……
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没有人比顾台天更希望顾长生平安无事,可是,站在一个岳父的角度,顾台天欣慰周沐选择的同时,又有些愧疚和无言以对……
“可是木头叔叔,那个人带走了我的娘亲,他还会还回来吗?”顾台天愧疚和无言以对,可小肉包不一样,童言无忌,小肉包一脸无辜的抬着头,就这么生生的问了出来,这个眼下很是残忍的问题……
第九百九十六章 绿茵深处,城主府!
小肉包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提。
没有人,敢回答他这个问题!
目光,尽皆转向周沐,在场的所有人,大多和顾长生有关系,也和周沐有关系!
周沐曾经的属下,顾长生如今的暗夜军,周沐的小舅舅,顾长生家的花孔雀,周沐的小师妹,顾长生的生死至交孛儿只斤念……
众人也是到了此时方知,他们的立场,何其的尴尬!
他们,原本就是围绕着顾长生和周沐而生活在一起的一群人,同富贵,共患难,不曾离弃……
而今……
隐忍,愧疚……饱含总总复杂情绪的目光,一道道的投向周沐,带着一丝探究……
幽谷之中,血雨腥风刚过,地上,一滩滩的血泊,汇流成河,顾长生豁出去一切的一场屠杀,让这里,就像战场一般,满目狼藉!
四处,都是残肢断臂的黑衣人,了无生息,如死沉寂……
众人瞩目之中,周沐站在那里,深邃犹如寒潭的目光,停留在弑无绝和顾长生消失的虚无处,在众人的期盼之下,宛如神邸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嘴角微勾,风华霁月,近乎呢喃一般的开口道,“她还在……她在,本王就在……”
留下这么一句让众人愣神的话,周沐就一弯腰,抱起地上懵懂的小肉包,对着巫常月等三个小娃儿招了招手,转身往前走去,“走吧,她在等着我们……”
她在,他就在……
只是这么一句,就让历经沧海桑田,在时空的夹缝之中徘徊千百年,自以为内心已然斑驳不会再轻易感动的顾台天,沧桑难掩风华的老脸上,有一刹那的失神……
看着周沐领着三个小娃儿,渐渐的走远,回过神的王莽等人,连忙跟上……
众人离去,徒留下一老一小两个身影,站在满目疮痍的幽谷之中,眉头微蹙,一脸凝重的静站着,仿佛……
仿佛,要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一般!
直到,过了许久……
顾台天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悠远,满是无奈的开口,“小高僧,你觉得……我的女儿,她能……”
能再三吗?
能第三次,逃过这逆天的死劫吗?
能吗?
顾台天的心底,无比的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逃过一劫,可是,深谙玄学一道的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自己的女儿侥幸,再次逃过逆天之劫,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一个自己情愿死,都不愿意相信的结果!
“贫僧,不知……”不戒小和尚闻言,小手中的念珠一顿,慈眉善目的小脸,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纠结的情绪,迟疑的开口道,“贫僧,若只是,顾府和天宫中的小和尚,当长诵千遍法华,盼她再逃灾厄死劫,可是,贫僧……贫僧是不戒小和尚,亦是人神上氏一族,仅余的遗脉……”
他为人神,活着,就是为了履行人生的职责,扶持明主,兼顾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啊!
那才是他的最终使命!
不是一人,不为一人,不仅仅只为一人!
不戒小和尚的话,带来了两人,再一次的沉寂。
夏初季节,即便是在北地,风亦不冷人,可是此时此刻,北风吹过,带来幽谷之中残留的血腥之气,竟然有种让人冰寒入骨的错觉……
……
大周辽东之北,北蒙之南,三国关塞相交处,群山环绕,一城独立,此城,名曰临渊!
临渊城,大周出潼关,辽东过离城,北蒙临雁门,它就这么仿佛遗世独立,又堂而皇之的游离在三国天下之外,以一城当国,有主无兵,千百年,无人无军,敢马踏临渊城的城门半步!
这是一个,原本就让人忌惮的城池!
一个,充满了各种禁忌,让寻常人畏惧的邪恶之地,又让穷凶极恶之徒向往的圣地,千百年来,它就是这样矛盾而又仿佛理所当然一般的,遥遥耸立在群山之间,存在着……
临渊城的主街道,通南连北,正中间的大广场上,赫然耸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城堡,这座城堡,就是临渊城的城主府!
弑无绝抱着顾长生从南门而入,一路之上,之留下一道残影,可还是引得无数临渊城的百姓,屈膝低头,朝拜!
临渊城,天下穷凶极恶之人,最后的避风港,也是最后的生地,在这里旧居的百姓,大多是无恶不作连改头换面的机会都没有的人,可是,到了这座城池,他们有了生的希望,同时,也失去了再为恶的可能,而临渊城的城主弑无绝,就是那个给了他们生的希望,并且,维持他们生的希望的人!
活命之恩,恩同再造,临渊城中,临渊城的城主,被从天下各处逃逸而来安居在此的恶人,奉若神明!
“城主大人回城了?”
“城主大人什么时候出城的?”
“城主大人怀里抱着个女人呢,这是有从哪一国寻来的佳人?”
“那谁知道?咱们城主大人惊才绝艳,就好这一口,俺托了大人的福躲过了仇家的追杀安居在此,现如今正想着去哪里为大人觅一位佳人,也算尽一尽心意呢!”
“鬼见愁老刘,你可别闹,你这一出城,定然会被你的仇家寻到,大卸八块都是轻的,别说是为城主大人寻美人儿了!你还是快点消停点吧!咱们城主大人,追不缺的就是美人儿,城中多少女人,上赶着要倒贴呢!”
“切!咱们城主大人神仙一般的人儿,怎么会看上那些穷凶极恶的女人,倒贴也百搭!俺就算是明知出去躲不过一死,也要尽心,俺虽然杀人如麻天理不容,可是知恩图报的心,俺鬼见愁还是有的!”
“……”
鬼见愁拍着精壮的胸口,一脸笃定的样子,当即引来了一阵嬉笑怒骂之声,一时间,整个临渊城,关于城主弑无绝带回一个美人儿的消息,沿着那条直通南北的主干道,不胫而走!
恶人也无聊,恶人也八卦!
尤其是在这八卦还牵扯到了临渊城之主,他们心目中的申明的时候,这略带了几分******的八卦,顿时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临渊城的大街小巷中传扬开来!
更有甚者,临渊城大大的赌坊,都以被弑无绝抱回的顾长生,开启了堵盘!
赌她能在城主大人枕边,活上几天!
这样一个看似滑稽的赌局,却让临渊城百姓趋之若鹜,不过,尽皆下注,绝对活不过七日!
临渊城城主,惊才绝艳,惊绝天下,邪狞无双,猖獗盖世,枕边美人儿无数,可是,活过七日的,却至今无!
七日!
众所周知,是他们城主喜新厌旧的最长时限!
七日之后,城主府后的灼灼桃林中,又会添上新的花肥……
而临渊城中之人,仿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丝毫不奇怪!
所幸的是,能入得了临渊城城主眼的女人,少之又少,数月甚至数年,都难得一见,可是,如出一辙的,每次城主看上一个女人,都弄得满城皆知沸沸扬扬,然而不出意外的,不出七日,这原本想成为临渊城主母的女人,尸骨必然长埋桃树之下,一如桃花零落城泥……
可即便是明知如此,还是有不少女人,对临渊城城主,趋之若鹜!
世人都说,绝情的男人,最是多情,谁都想做那个让弑无绝多情的女人!
实在是,临渊城主母的位置,太过诱人!
即便是放眼天下,那也是能和四国皇后比肩的存在!
如同风临天下一般的存在啊!不仅如此,还不用受礼教束缚,同样可以睥睨天下,却亦可以逍遥世间,这是一个何等诱人的存在!高高在上,受尽世人推崇!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不受这样的诱惑,得一男人心,得一城一国,一朝野鸡变凤凰……
为此,她们甘愿以命来赌!
就在赌坊开盘,流言滋长之时,城主府后院,却并不平静……
孛儿只斤念和暗夜军,因着周沐和弑无绝有交之故,得以入住城主府,可是,也只是在这座城堡最外围的高楼之上,城主府之内,却是禁地一般的存在,从未踏足……
而此时,弑无绝抱着双目紧闭的顾长生,脚下生风的,快速的在城主府的后院穿梭着……
不同于别处的草木凋零,临渊城仿若世外桃源一般,处处可见草木葱葱,其中,尤其以城主府为最!
城主府的外围高楼,高耸如云,俯视着整座城池不假,可却看不到城主府后院的半点情景,因为,参天高树的树冠彼此相接,已然将整个城主府后院,遮挡的密不透风,仿佛一座掩藏在绿茵之中的树城一般……
而此时,弑无绝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参天高树遮挡下的一座座华丽的殿宇之中穿梭,最后停在城主府为隐蔽的一座黝黑宫殿之外,与守殿的老者对上!
“打开殿门!”弑无绝邪狞的脸上,一片沉色,神情分外凝重,冰冷的下令道。
依着殿门打瞌睡的老者,须发皆白,一身黑色的衣服,包裹着他如同老树皮一般密布皱纹的皮肤,听到弑无绝的话,老者的眼皮动了动,却并未睁开,只是摇了摇头,拒绝……
第九百九十七章 欺天殿!
宫殿黝黑,仿佛隔离着一切一般,让人看不透!
弑无绝看到老者的反应,斜眉直觉的一皱,惊绝天下颠倒众生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色,杀气一荡,沉声开口,“护族长老,本城主让你打开殿门!”
护族长老闻言,漫不经心的掏了掏耳朵,再次摇了摇头,老脸上松垮的皮肤颤了颤,“殿主莫闹,欺天殿门开,你要做什么?逆天而行,为你怀中女子续命?”
“是!”弑无绝闻言,冷冷的吐出一字。
“哈哈……”护族长老闻言,突的讪然一笑,终于睁开了浑浊的老眼,睨了弑无绝一眼,摇着头道,“殿主说笑了,欺天殿事关弑氏一族延续,老身身为欺天殿的守殿之人,除非你怀中之女,腹中怀有你的孩子,弑是一族的骨血,否则,老身绝不会打开欺天殿!殿主速速退去!莫坏了欺天殿规矩!”
“长老!”弑无绝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焦急之色,低头看了一眼话中面色苍白如纸生机尽无的女子,望向护族长老的目光,不由得带了一抹坚定之色,“本城主要救她,你莫拦,速速打开欺天殿门!”
“殿主说笑,殿主可知即便是有这欺天殿庇佑,你想为她逆天续命,要付出什么?”护族老人闻言,老脸也是一沉。
“本城主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无须长老多问,打开殿门,放本城主入殿!”
“殿主再拿弑氏一族的延续开玩笑?你执意要入欺天殿,老身拦不了,可你真要绝了弑氏一族?你忘了你身上肩负的使命了?忘了你……”护族老人闻言,大急,颤颤巍巍的从殿门边,扶着殿门站了起来,老脸肃穆,低吼。
“本城主不会忘记!可是她……她就是那个应命而生之人!长老,速开欺天殿,莫成为阖族罪人!”
“她?你在说笑?”
“……”
朦胧之中,顾长生仿佛化成了一条随波逐流的小舟,漫无目的的飘荡在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中,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无始亦无终……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都化为一片片剪影,在自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怒其不争,却宠她无度的爷爷……
她的授业恩师,她的战友,她的军装,她的勋章……
再一转眼,她到了一间古色生香的房子,和一个长得宛如神邸绑成粽子一般的男子对峙,趾高气昂的要付不起诊金就肉偿……
这个剪影闪过,顾长生忍不住的想笑……
可是,却发现,她笑不出来!
她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直觉……
不知冷寒,没有感知……
隔离在外……
唯有孤独和曾经的回忆,陪着她……
惶恐!
这一个瞬间,惊慌恐惧的情绪,席卷了顾长生思绪,她想大吼大叫,让人感知到她的存在,可是,这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哪里有人的存在?
除了她!
不过,她还是人吗?
她还活着吗?
幽谷一战,囚龙阵保全周沐,献祭巫术,红莲业火……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快要燃尽了,又怎么会活着?
是了!
她肯定已经死了,神魂俱灭,荡然无存!
化为一粒尘埃,从此再不是活人了……
这里,就是地狱吧?
不,这里肯定不是地狱,地狱之中,怎么会如此孤寂?
这里应该是她这个逆天之人被放逐的地方,一切荡然无存之后,留给她的只有无边的孤寂……
不知道嘶吼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过,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渐渐的,顾长生就想要放弃了……
这样,其实也好!
她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即便是四周大海荒芜,她还有曾经的回忆陪着她……
如此,即便是永世放逐在此,她也不觉得寂寞了!
她可以,一遍一遍的去回忆前世今生,一遍一遍的去看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和事,一编编的回味体会,及至时间的荒芜,及至,她不复存在……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如果,死就是这样,那还真是一件让人解脱的事情!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要绝了弑氏一族!”
苍老的嘶吼,仿佛踏过无边岁月,遥遥的传来……
谁?
是谁?
谁在说话?
这里还有别人吗?
还有别的逆天之人,也被放逐到此吗?
顾长生想回应,想开口说话,想找个人作伴,可是,却徒劳无功……
“停下来!你快停下来!那只是一个传言,未必可信,你怎么能当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传言,付出这样的代价?停下来!你给老身停下来!”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却让顾长生忍不住的想皱眉。
什么停下来?什么传言?救谁?
到底是谁在说话?
这断断续续的声音,让顾长生摸不着边际,可是顾长生很确定,从始自终,都只有一个苍老不甘的怒吼声,断断续续的,在她的耳边回荡,大致的内容是要人住手……
可是明显的,另一个人,不是很听话的样子,一直保持着沉默……
沉默,就是最高调的反抗啊!
没来由的,顾长生就想到了这句话,然后,脑海中就划过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儿的剪影……
她的小肉包啊!
看到出现在脑海中的小人儿,顾长生的心,忍不住一痛,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顾长生忍不住的想伸出手,捏上一捏……
可是,她做不到了呢……
她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又怎么会摸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一股凄凉估计的感觉,不期然的席卷了顾长生的灵魂,她很想念以前,想念小肉包每每闯祸,在她面前沉默着,装可怜的样子……
想念一个一个的夜晚,那个男人躺在自己身边,圏她入怀,给她带来的温暖……
那淡淡的龙涎香味,那让人习惯和依恋的温暖,让顾长生忍不住的靠近,再靠近……
“停下来!你给老身停下来!”
“停下来!你到底听没听到老身的话?”
“停下来……”
“……”
谁?
谁在嘶吼?
谁在打扰她汲取温暖?
可恶!
太可恶了!
顾长生忍不住皱眉!
不理他!
继续往温暖的来源处靠近……
是什么?
撩过她的脸颊?
好痒!
顾长生的嘴角,忍不住的轻勾……
伸出手,摸了摸……
细细的,柔柔的,软软的……
是头发吧?
她家妖孽,有一头漆黑如墨,长而顺滑却摸起来无比柔软的头发……
她喜欢,他发间的皂角香味,喜欢他身上的淡淡龙涎香味……
可惜,再也闻不到,再也抱不到了呢……
“停下来!停下来!”
“停下来!”
“停……”
“……”
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低吼,从未停歇过,时不时的在顾长生的耳边,断断续续的响起,可是,顾长生已然顾不得讨厌和听了,她迫切的希望,汲取身边的温暖……
仿佛只有这样,她还像活着一般……
“停下来……”
……
而此时,临渊城城主府,外围的参天高楼上,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顶楼之上,目光凝视着下面郁郁葱葱的树冠,久久未动,仿佛,想要站到天荒地老一般……
时间犹如指间沙,越想抓住,就流逝的越快……
很快,整个临渊城,炸锅了!
因为,那些开盘的赌坊,到了七日限期,竟然没有收盘!
没有收盘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城主府后面的那片灼灼桃林中,没有增加新鲜的花肥……
意味着,城主大人抱回府的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美人儿的女人,还没死?
这让整个临渊城的气氛,都分外怪异了起来,一个个长相凶恶却安居乐业的百姓们,忍不住的交头接耳,在猜测着……
难道,他们的临渊城,真的要多一个当家主母了?
难道,那个被抱回去的女人,真的虏获了城主大人的心了?
难道,他们的赌注,要血本无归了?
一时间,本就怪异中透着股和谐的临渊城,气氛更加怪异了起来,无数的百姓,不论在做什么,都忍不住的往象征着城主大人存在的城主府望上那么一两眼,仿佛借此,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一般……
当然,他们看不到!
莫说他们看不到,就连站在那高楼之上的周沐,也看不到这高楼之下,真正的城主府的情景……
城主府外楼高耸,周沐又站在高处,时时如此,一连数日!
高处惹眼,临渊城的百姓,又本就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自然少不得要看见,如此,久而久之,众人就开始忍不住的猜测,这在城主府楼上上站着的男人,到底是谁?
怎么眼瞧着都要站成望夫石了?
莫不是一个肖想他们惊才绝艳城主的男人,也和他们一样,在期待着城主得了新欢的结局?
一时间,各色各样的八卦,各种类型的版本,层出不穷,成为了临渊城百姓的饭后谈资,大大的娱乐和丰盈了他们的生活……
第九百九十八章 聚煞阵,弑氏一族之谜!
就在满城八卦皆话城主府之时,临渊城主干大街上,一处富丽堂皇的客栈之中,一个劲瘦的老人,正站在窗棂出,举目远眺,还时不时的低头轻咳几声……
“咳咳……是他!”
老脸之上,有着一股子病态的苍白,阴鸷的眸子,闪动着无边的恨意。
是他!
那个站在城主府外楼顶楼的男子,虽然离他很远,可是,这个背影,这个长身玉立的昂扬背影,他独孤桀骜一辈子都忘不了!
离城一战,他舍了两道灵身,才得保全,就是因为出手伤了这个男人,才使得那个女人唤来了医仙老头儿巫曦做救兵!
大周的太子周沐,南国的南皇顾长生!
痛失灵身之恨,他独孤桀骜此生必报!
“长老莫不是认识那人?”独孤桀骜的晚辈,从客房内走出来,将一个轻裘披在了独孤桀骜的身上,一脸敬畏的开口道,“长老,你才折损了灵身,大伤根源,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切莫着凉,如今隐世八大世家之人已经汇聚临渊城,就等着涅槃令齐聚,涅槃比武召开,只是,那余公馆和魏家欺人太甚,长老你为了他们族中的后生痛失两道灵身伤了根源,他们不来道谢也就罢了,反而派人去往药王谷,送了重礼过去,真是狗眼看人低!太气人了!”
“哼哼……”独孤桀骜闻言,当即冷笑了一声,一脸阴鸷的沉声开口道,“他们可不是狗眼看人低,他们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莫忘了巫曦那个小人,他是个医者!”
“那长老,这口气我们就这么生受了?长老,我们独孤家族,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你又何必为那巫曦的徒儿打掩护,告诉小的们,那个叫不死的女人是谁,我们左右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她!”说着,这人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独孤桀骜见此,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的弧度,“想要做了她,你们恐怕没有这个能耐!”
“长老?”
“不过,眼下已经有人在帮我们找他们的麻烦了,咯咯……临渊城城主,那个女人……哈哈……有意思!有点儿意思!这下有好戏看了!”独孤桀骜可不想将顾长生和周沐的身份说出去,如此,即便是素来看不上外界之人的隐世世家,少不得也要忌惮他们一二,涅槃会上,更是少不得要以他们马首是瞻!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小孙儿你莫担心,不管那个女人有多大的背景,爷爷都会助你赢得此次涅槃比武,遁入化境的机缘,只能是你的,本长老绝不允许落入巫曦的传人手中!”即便她是南皇,也不行!
说到这里,独孤桀骜的老脸上,闪过一抹阴鸷之色。
“孙儿谢过长老!”独孤凌天闻言,脸上当即闪过一抹激动之色,连忙躬身道谢。
隐世世家,千百年来很少出世,涅槃比武更是少之又少,而此次涅槃比武,隐世世界更是下了血本,祭出了遁入化境的机缘一份!
这个奖品,实在是太诱人了!
饶是独孤桀骜自己,都有些动心,莫说这些初出茅庐的后辈了,那更是各个磨刀霍霍,只盼着能够一举得胜,赢得机缘归,成为一个化境初代的高手,睥睨天下了!
……
城主府,外楼。
顾台天站在周沐身后不远处,对着一旁的貂蝉沉声问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回禀主上大人,八日了!”
“可曾离去?”
“不曾。”貂蝉低头。
“可曾……”
“不曾!”不等顾台天开口再问,貂蝉就开口打断,粗狂类似男子的脸上,难得的愁眉苦脸,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主上大人,爷他已经站在这里八日,不曾稍动,不曾休息,不曾进食……就这么,一直遥望着城主府的内院,手下们无能,不敢近前……”
顾台天闻言,沧桑难掩风华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无奈之色,想了想,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貂蝉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属下遵命!”
“慢着!”顾台天复又唤住即将离去的貂蝉,沉吟了一下,沉声道,“去将夭夭引来……”
“主上大人?”貂蝉闻言,一脸不明所以之状。
“去吧!夭夭聪慧,定然知道该如何做!”挥了挥手,顾台天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一般。
“是!”貂蝉躬身应了一声,领命而下。
而顾台天,则转身往楼下走去,楼下,空旷的天台之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墙边,低头凝望,慈眉善目的小脸,仿佛看透世事的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施主,你可曾看出了些什么?”挂着一串念珠的小手一指楼下,不戒小和尚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头也未回的开口问道。
顾台天走到不戒小和尚身边,微微垂眸,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苍天高树林立,树冠相接,只能遥遥的看到绿茵一片,丝毫看不到下面的风光……
他的女儿,他的长生女儿,拒城主府中的下人回禀,正是被带进了这城主府的内院之中!
外人不得进入的内院!
可是,顾台天的目光,却只是在那连片的绿茵上停留了一会儿,就将目光移到远处的虚无处,略微闭了闭眼,沉吟了一下,沉声开口道,“小高僧是否也看出了什么?”
“不曾!”不戒小和尚闻言,面色不变,摇了摇头。
“小高僧不精奇门遁甲之术,看不出来也情有可原!”顾台天闭了闭眼,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楼下城池,沉声开口道,“以一城为阵,布下如此大的聚灵阵,这临渊城的城主先辈,果然是高人!”
不戒小和尚闻言,小眉头微皱,慈眉善目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凝重之色,想了想,“聚灵阵法?你是说,这里,步有引灵阵?”
“诚然!以临渊城四周环山为天然乾坤外阵,以城池南北两门主生死,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尽藏城中,城主府内院,正是八卦聚灵的所在之处!”顾台天点了点头,沉吟道。
他以玄学问道,修的本就是奇门遁甲之术,此阵布局奇大无比,若非他几次登临这高楼得以俯视整座城池,他还真未必看得出来!
顾台天的话说完,不戒小和尚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老一小的两人,就这么站在城主府的外楼之上,沉默不语,及至过了许久,不戒小和尚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低低的开口道,“顾施主这次,怕是要说错了,这临渊城布下的,怕不是聚灵阵那么容易……”
“小高僧的意思是?”顾台天闻言,眉头不由得一皱,倒不是因为不戒小和尚怀疑他而不悦,而是因为他话中的凝重之色,让自己的心里有些紧张。
毕竟,他的女儿,如今可还在城主府的内院之中……
“聚灵阵聚四方灵气汇聚阵眼所在之地,可萌荫子孙,造福一族昌盛不息,子孙茂盛,可是拒贫僧所知,临渊城城主弑氏一族,世代单传,何来子孙茂盛之说?”小手中念珠转动,不戒小和尚面色不便,缓缓开口道。
顾台天闻言,心头一颤,脸上露出了一抹紧张之色,焦急的开口道,“小高僧的意思是?这里……这里……”
“不错!这不是聚灵阵,而是和引灵阵布局一样的……聚煞阵!”不戒小和尚对上顾台天焦急的神情,小脸之上满是笃定的开口道,“千百年来,从临渊城存世,一直就是穷凶极恶之徒眼中的圣地,顾施主放眼看看,整个临渊城中百姓,哪个身上不是肩负着无数人命的穷凶极恶之徒?这临渊城,煞气冲天,何来灵气?又如何用的上聚灵?又有何灵可聚?”
说到这里,不戒小和尚顿了顿,沉声继续道,“以聚灵阵,聚煞!这里布下的,分明就是一个诺大的聚煞阵!”
“聚煞阵!聚煞阵!果然是聚煞阵!凝聚一城数十万恶人之煞气,汇聚城主府内院……这弑氏一族……他们……他们……”顾台天听罢不戒小和尚的话,脸上当即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话语也断断续续,脸上震惊非常的道。
“聚煞阵聚煞,煞气冲天,因煞气恶念凝聚而见弃于天,那里……”说着,不戒小和尚的小手复又一指绿茵遮盖处,沉声继续道,“遮天蔽日,蒙蔽天机,乃是一处聚煞而成的天弃之所在!”
“蒙蔽天机,见弃于天!蒙蔽天机,见弃于天!临渊城……临渊城……城主府……城主府……弑氏一族,欺天?!”顾台天何等聪慧之人,当即明白了不戒小和尚的话中深意,是以,当即就震惊莫名了。
欺天之地,欺天之族!
临渊城城主,弑氏一族,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蒙蔽天机,有利有弊,不受天罚,自然不受天佑,这……
饶是久经沧桑的顾台天,心也不免有些慌了,不过转眼,他沧桑的老脸上,就露出了一抹激动之色,整个人也跟着惊喜的颤栗了起来……
第九百九十九章 逆天无恙意味着什么?
转眼,顾台天就激动的抓住了不戒小和尚的两只胳膊,颤抖难掩欣喜的道,“小高僧,聚煞阵聚煞阵啊!聚煞阵蒙蔽天机!蒙蔽天机,我的女儿,我的长生,就可不受献祭反噬之苦了,她就能逃过这一劫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能够逃过一劫,顾台天当即激动的忘乎所以!
身为一个父亲,他对顾长生的父爱,真的是发自灵魂深处!
即便是束缚神魂,逆天而行,即便是万千年的灵魂漂泊,他之所求,不过是自己的女儿能够安然无恙而已!
那日幽谷一战,女儿如同遗言一般的话语说出,顾台天仿佛间已经有了决定,觉得活着已经了无生趣……
可是如今,他再次看到了希望!
在弑无绝带走顾长生的时候,顾台天还觉得,这即便是希望,也只不过是一线渺茫的生机!
可是,在知道这聚煞阵这蒙蔽天机之局后,顾台天突然就相信了!
深信不疑!
有这个阵法在,蒙蔽天机,他的长生女儿,活下去的希望起码有了八成把握!
“弑无绝诚不欺我!弑无绝诚不欺我!我的女儿,我的长生!弱水,我们的女儿会没事的,她不会有事的,她一定能够逃过这一劫的!一定能的……”
这一个瞬间,顾台天老泪纵横。
幽谷之中,纵容自己女儿再行逆天之举的愧疚,险些失去女儿的仓惶,这几日等待的折磨,险些将他逼疯,如今,在这一刻,尽皆爆发开来,让这个历经两世沧桑,万千年灵魂漂泊的老人,痛哭失声……
不戒小和尚看着痛哭流涕的顾台天,慈眉善目的小脸上闪过一抹迟疑之色,想到俗世之人的人情世故,不戒小和尚拧着小眉头,选择了沉默……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压抑的情绪,一朝得以宣泄,顾台天趴在栏杆上,痛哭失声……
两世沉浮,失去挚爱的痛,维护爱女却又不得的伤情,让顾台天不过四十岁,心已经斑驳不堪,沧桑无尽……
此处天台空旷无人,远远的,只有几个城主府侍卫驻守一角。
听到这沧桑难掩压抑的哭声,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想到内院传来的命令,此乃贵客,好生招待不可扰!
是以,他们看到也全做没看到,任由顾台天哭去了!
顾台天苦着宣泄,不戒小和尚冷眼旁观,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顾台天才堪堪的平抑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想到自己如此年纪,竟然在不戒小和尚一个小娃儿面前失态,老脸之上,不免有些讪讪……
“顾施主自欺欺人完了?”
可是,还没等顾台天开口,不戒小和尚就拧着眉头,凉凉的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顾台天闻言一愣,沧桑难掩昔日风华的脸上,露出一丝局促,转而想到不戒小和尚的话,脸上又是一愣!
不是顾施主你哭完了!
而是……自欺欺人完了!
自欺欺人!
他……自欺欺人?
“我……”顾台天有些局促,有些失态焦急的开口,“我何曾自欺欺人?聚煞阵能够蒙蔽天机,你知我亦知,长生她动用献祭巫术,召唤晋级红莲业火,唯有蒙蔽天际一途可解逆天反噬!她一定会平安无事,一定能逃过此劫的!”
不戒小和尚闻言叹了口气,看了顾台天一眼,继而转头,“还说不是自欺欺人!是啊,长生施主得这处能蒙蔽天际之所在,若是有人能为她逆天续命,她自然能够度过此劫!度过此劫啊!顾施主,你莫非忘了,你我最担心的是什么?”
不戒小和尚说到此处,转身,慈眉善目的小脸上,不含任何情绪的眸色不再,换上了难得一见的凝重之色,目光如炬直视顾台天,沉声开口道,“逆天而行,可一可二不可三!你们夫妻,逆天而行为长生施主改命,是贫僧叱问苍天化解逆天之劫,元宝施主死而复生,亦是贫僧在旁护法,才得成行,一次两次,我们都平安度过了,而这第三次,乃是长生施主独自施为,贫僧自问,我人神上氏一族,远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顾施主,你莫不是以为长生施主得弑无绝援手,在这蒙蔽天际之地逃过此劫,就算完了?”
“我……”
不戒小和尚的话语,如同当头棒喝,当即让顾台天失声了。
不戒小和尚看了他一眼,又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别处,不在那么咄咄逼人,虚无略带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天理昭昭,疏而不漏,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临渊城以一城为阵蒙蔽天机,长生施主因缘机会在此历劫,又何尝不是天意?天意如此,长生施主若是能逃过这逆天反噬一劫,又何尝不是天意?”
说到这里,不戒小和尚的声音,越来越低。
而顾台天的脸色,却越来越沉,沧桑的眸底,也越来越惶恐不安……
过了一会儿,不戒小和尚复又低声仿若呢喃的继续道,“可是,这天意,本就是错的啊……逆天遭劫,乃是天道昭昭,逆天无恙,意味着什么?长生施主若是无恙意味着什么?想必顾施主你两世修习玄学,心中自有体会,不用贫僧说出口吧?”
这天意,本就是错的啊……
天意,是错的啊……
这句话,在顾台天的心头萦绕,让他修长的身子,不由得踉跄了一下,沧桑的脸上,刹那之间,苍白如雪!
不错,他两世修习玄学,深谙玄学一道,上可观星下可测地,虽然没有不戒小和尚那般生就观天测地的血脉天赋,可是,毕竟是深谙其道,又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惊惧!
没错,这一刻,顾台天怕了!
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惧怕,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如遭雷击一般,轻颤,胆寒……
“不!不!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顾台天仓惶的摇了摇头,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
不戒小和尚见此,叹了口气,一脸悲悯的开口道,“顾施主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吗?那贫僧就来告诉你,何为天意!顾施主以为,你们前两次能逃过此劫,真的凭借的是运气?贫僧今日就来为你解惑,非也!并非如此!那亦是天意!”
“数年前,人神上氏一族,也就是世人眼中的密宗上氏一族,因贫僧诞生天降祥瑞而遭周临帝大军围山,满门上下引颈就戮,周沐周施主得家师点化,前往山中,救贫僧与将死之时,此桩因果,就此种下,周临帝欠贫僧一族数百性命,这未尝不是贫僧降生的天降祥瑞引来的灾厄!这就是天意!周施主救贫僧一命,贫僧欠他一桩因果,这亦是天意!”
“三年前,贫僧夜观天象,占室女星斗冲勾陈,天下大乱之下,安定四方之人出世,贫僧生为人神一脉,责无旁贷,自然要探个究竟,是以,贫僧南下,与柳州境得遇长生施主,而长生施主,亦拿着周施主的亲笔信笺,在寻贫僧,以救命之恩相挟,命贫僧保长生施主十年无恙,贫僧只得应下,这何尝不是天意?”
“长生施主,正是那占室女星应昭之人,不论是贫僧人神的使命还是周施主以救命之恩相挟,贫僧都不得不应下此事,保长生施主十年无恙!是以,你们父女相认之时,贫僧不得不出手!你们要逆天让元宝重现生机,贫僧不得不出手,这就是天定的因果!这就是天意!”
“呵呵……”说到这里,不戒小和尚讥讽的笑了两声,呢喃的继续道,“可是,这天意,原本就是错的啊!贫僧虽为人神,可叱问天地,本事天诛之祸,罔顾天意相助你们复生元宝,亦是难免祸及己身,可是贫僧至今……无恙!”
不戒小和尚一顿,继而目光灼灼的看向顾台天,沉声继续道,“顾施主,我人神上氏一脉,虽得神命,可也自知,没有这么大面子,能够在逆天之后,安然无恙!若是长生施主此次逆天,复又无恙,意味着什么,顾施主,你还不愿意相信吗?”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顾台天听到不戒小和尚的问话,脸上露出了一抹失魂落魄之色,仓惶的呢喃着开口道,“逆天无恙,逆天无恙啊!逆天无恙,意味着……天道有缺!”
草木一岁一枯荣,江河一岁一冰消,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就是天道!
不戒小和尚听到顾台天的话,目光停在虚无处,跟着呢喃道,“是啊!逆天无恙,意味着天道有缺!祖神曾有言,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此乃天道循环之意,而今,这天道有缺了呢……”
第1000章 清风徐徐,白发如雪!
天台之上,一老一小的两个人,接连的呢喃,背影看着无尽凄凉和萧瑟。
而天台之外,一道暗影,躲在隐蔽处,从头到尾将顾台天和不戒小和尚的一言一语尽收耳中,黑色的面纱之下,眉头紧蹙,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嘴唇微动,密语传音……
不过一眨眼,暗影之后,另一道身影一闪而没,往楼下掠去,消失在了城主府内院遮天蔽日的树荫之下……
城主府内院,黝黑的仿佛格挡一切的欺天殿中。
金碧辉煌的殿宇,绿草如茵,花团锦簇,浅白色的宫绦从高高的殿顶垂坠而下,随风摇曳,美丽如画,装点的整座殿宇仿佛仙境一般,飘渺如画,和欺天殿的外表看起来天壤之别!
而此刻,垂坠的宫绦遮挡了外面的视线,隐约可见宫绦飘渺之内,一个诺大的白玉暖床畔,跪坐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一个黑衣人,闪身出现在宫绦之外,隔着飘荡的宫绦,单膝跪地,恭敬的开口,“殿主,属下有事回禀!”
“说。”
清冷的一个字,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得,从宫绦之内,遥遥传来。
“启禀殿主,顾台天和上氏遗孤,发现了城中的聚煞阵!”
“奥?”宫绦内,淡淡的应了一声,略显无力,“然后呢?”
“他们推演出了……天道有缺!”跪地的黑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
“呵呵……愚蠢的世人啊!”隐约的宫绦内,弑无绝一双纤细的手掌,抓着白玉床上露出了一只纤细莹白的玉手,片刻不敢稍离,莹白的雾气如有实质的从他的手上,不断的溢出,被那只莹白的玉手吸收,消弭,“天道有缺,又何止一日两日?他们竟然到了此时,才发现端倪!可是,发现了……又能如何呢?若是真能如何,我之族人,又何至于斯?天道有缺,天道不公,无道可寻,可是日出月落依旧,草木枯荣仍在,而我之族人,却被遗弃了……”
“殿主!殿主且莫悲观,我们还有希望的!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改变这一切的机缘的!”跪地的黑衣人闻言,当即以头抢地,沉声道。
“是啊,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改变这一切的机缘的,就算是死,本城主也一定要探知当年的真相,何至于斯?何至于斯?本城主一定要为我之族人万千年所受暗无天日之苦,讨一个公道!天若不公,本城主就捅破了这天,天道不存,本城主不介意重塑大道,改天换日!”入鬓的斜眉紧皱,弑无绝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白玉床上双目紧闭,一脸苍白的女子,惊绝天人的脸上,邪狞的气息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蚀骨的恨意和坚决之色……
“殿主息怒!只是顾台天和人神上氏的能耐不容小觑,他们既然发现了临渊城的秘密,是不是……”说到这里,跪地的黑衣人抬手,一脸阴狠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动作的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杀人灭口!
在临渊城中,在城主府中,他们想要杀一两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就算那人是深谙玄学的南皇之父和人神上氏遗孤,也不在话下!
“杀了他们啊……”宫绦之内,弑无绝闻言,决绝天下的脸上,露出一抹迟疑之色,盯着床上躺着的女子,斜眉微蹙,低声呢喃道,“为了他们,你情愿触犯禁忌,使出了献祭巫术,祭出了红莲业火,你是不是很在意他们?杀了他们,你一定会很伤心吧……”
“殿主?”跪地的黑衣人闻言,拧着眉头抬头,黑纱之下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敢置信之色。
他们的殿主,他们杀伐果决的族长,何曾如此……优柔寡断过?
是……因为这宫绦之内,玉床之上,躺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吗?
“罢了,本城主不惜一切代价,救了你去,若是惹了你伤心,倒是得不偿失了!”弑无绝摇了摇头。
“殿主不可!”跪地的黑衣人闻言,大惊失色,“临渊城的秘密,事关殿主一脉延续,事关重大,若是泄露了出去,势必……”
“可是她,是我们揭开当年真相的唯一契机!”看着玉床上的女子,弑无绝轻声开口,狭长的眸底,闪过一抹莫名的情愫,缓缓继续道,“她的身上,承载着我们一族唯一的希望……”
“殿主!长老已经说了,那只是个传言,未必可信!”跪地的黑衣人闻言,当即焦急的道。
“传言未必空穴来风,这则传言,已经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不是吗?若是真的不相信,那本城主的先人,又何必……”说到这里,弑无绝顿了顿,不在继续,摇了摇头,对着身后道,“即便是他们知道了临渊城布有聚煞阵又如何?即便是他们推演出了天道有缺又如何?人神上氏一族,呵呵……即便是他有通天测地之能,又能探知什么?临渊城的存在,可与上氏一族问世一较长远,他一介乳臭未干的小儿,生下来就遭遇了灭族之灾,想必上氏祖上留下的典籍,他也未曾看过多少,就算是看过,也未必能将一切联系起来,况且若是细究起来,本城主的祖上和上氏一族,还有些渊源,若是杀他一族遗孤,至他一族绝脉,倒也有些说不过去……罢了,下去吧,事已至此,什么秘密都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他们要探究要推演,尽随他们去吧……”
“殿主!”跪地的黑衣人不依的沉唤了一声。
“尔敢质疑本城主之命?”宫绦之内,弑无绝的声音冷了下来,“退下!”
“……遵命!”跪地的黑衣人脸上迟疑了一下,想到自家殿主的脾气,还是收声应命而退。
黑衣人离去,欺天殿重新恢复了安静。
满地的百花齐放,垂坠的宫绦轻舞,花瓣摇曳,芳香阵阵,弑无绝就那么跪坐在白玉床边,握着一只莹白的手,盯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斜眉微蹙,低声呢喃,“为什么,会是如你这般的一个女子呢?为什么呢?本城主已经将长老给绑了起来,再没有人打扰本城主了,可是,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清风徐徐,吹动宫绦,吹动白玉床边,跪坐的修长男子面颊,撩起他披散在在肩头的长发……
如泼墨一般的长发被清风撩动……
隐约可见,其中斑驳如洗的灰白……
临渊城聚煞阵蒙蔽天机,欺天殿黝黑格挡一切探视的目光……
城主府歪楼,一个修长的紫色身影,站立,看着绿茵重重处,久久未动……
而欺天殿中,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跪坐,盯着床上女子,不敢稍移……
时间,仿佛在这一个瞬间停滞不前……
旭日东升西落,皓月承撵西斜……
只有两只相握的手,不断的散发的氤氲的白雾,不断的往那床上之人身上流淌而去……
月色朦胧,宫灯已燃,欺天殿中,宫绦飘渺,花香阵阵,如同仙境……
躺在床上的顾长生,隐约间觉得,身边仿佛有一轮浩瀚的暖阳,温暖的阳光,从身边传来,不断的照耀在她的身上,将她在一望无垠的大海中浸泡的已经失去的身体,一点点的暖热……
“周……沐……妖……孽……”
弑无绝感觉到紧握的玉手,传来一点若有似无的微颤,脸上还来不及溢出一丝激动的欣喜,就听到了一声如蚊的轻喃……
惊绝天人的脸上,激动的神色一僵,显得薄凉无情的嘴唇微抿,刚到嘴边的唤声,就这样戛然而止!
弑无绝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之色……
周沐……妖孽!
及至此时,她心心念念的,依旧,唯有那一人而已……
也是,他虽等她等的望眼欲穿,可是,周沐才是那个,陪伴在她身边之人!
深情不及长久伴吗?
弑无绝的眸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目光停在床上明艳立体,透着一股子入骨傲气的小脸上,如果……如果他亦常伴她身侧,那么,许久之后,她是否也会在最痛苦无助之时,呢喃他的名字?心心念念,不或忘?会不会原谅他做过的和即将要做的一切?
时间,就在周沐的望眼欲穿,弑无绝的凝视之下,缓缓的流淌……
当日月再次轮转,转眼十日已过之时,又一缕清风徐徐,吹过了欺天殿的遍地鲜花和宫绦,吹动了床边之人的长发……
汪洋大海中沉浮的顾长生,只觉得鼻端一阵瘙痒,像是被鸡毛撩拨了一般,让她忍不住的想要打喷嚏,这种让人心中如猫挠一般的感觉,真心忒折磨人了,顾长生忍不住的挥手,想要将让她鼻子痒痒的东西挥开,长睫微颤,眼睛也跟着睁开……
可是……
入眼的……
却是满目的一片雪白……
触手温软顺滑,犹如江南之地,最上等的丝绸,眨眼就从指间划下,散在她的手边,和白玉床同一色,苍白如雪……
“妖孽?”顾长生呐呐的看着手指上犹挂着的一缕雪白发丝,毫无血色的唇微动,床边,清风徐徐之下,白发如雪的身影,是她的妖孽吧……
第1001章 是谁?温暖了她的地狱?
这指间传来的温暖,是如此的熟悉,陪伴着她,在孤寂的汪洋大海之中,仿佛沉浮经年,这是她的妖孽吧?
顾长生苍白如纸的明艳小脸上,不由得闪过一抹苦笑……
怎么可能呢?
她犹记得,她动用了禁忌的献祭巫术,召唤出了红莲业火,生机已经耗尽,现在,她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这地狱,真的好美!
芳草菲菲,花团锦簇,宫绦飞舞,美不胜收……
而且,她的身边,还有她的妖孽,陪着她!
如果,这就是人人避之犹恐不及的地狱,那么,她顾长生,情愿长眠于此不复醒!
清风再次拂过顾长生的指尖,将她指尖缠绕的一缕白发吹落,顾长生呐呐的回神,看着手边散落如同白色瀑布一般的长发,心底,没来由的一痛!
她的妖孽,长发如墨……
怎么会,眨眼间,青丝变白发?
是她的错觉吗?
“妖孽……”毫无血色的嘴唇,再次动了动,顾长生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的吐出两个字。
这次,跪坐在玉床边,趴在床沿上,掩在雪白的长发之下的修长身影,几不可见的一僵……
顾长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只手,抓着自己紧了紧,让她有一点疼的感觉……
疼?
不可能!
刹那之间,顾长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眸子,望着金碧辉煌的殿宇顶上,盘着的龙凤垂挂的宫绦,震惊莫名。
疼?
她怎么可能会疼?
生机耗尽,她必死无疑,什么香消玉殒什么神魂俱灭用在她的身上,才是最正常的词语!
她一个死人,怎么会疼?
怎么可能会有感觉?
这不可能!
一定是她感觉错了!
木然的转眸,顾长生看向床边,清风吹过,吹动床边如云的雪白长发,顾长生就那么震惊的看着……
看着那雪白的长发,在清风的吹拂之下,妖娆起舞,缠绵悱恻,划过床榻,露出掩在雪发之下,覆在她手腕上的修长有力的十指……
划过趴在床边的人的肩头,露出雪发之下,淹着的黑色镶嵌着金丝的锦衣……
终于,在顾长生震惊的目光之下,雪白的长发,划过床边之人的脸颊,将一张苍白却难掩惊绝的天人面庞,露在顾长生的视野之中……
白发飘飘,影影绰绰……
可是,顾长生依稀可以看到,他入鬓的斜眉,狂狷而不可一世,刀削一般的五官,微勾的薄唇,仿佛是造物主最完美的雕塑一般,没有那日初见的邪狞气息,就这么,安静的趴在床榻边上,仿佛在守护一般,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
是他!
那个男人!
“弑……弑无绝?”感受着手腕上熟悉的温热,顾长生略带着惊疑不定的呐呐开口。
没错!
这个有着和她家妖孽别样风情的男人,正是弑无绝!
不是她家妖孽!
是弑无绝!
那么,守在她的榻边,温暖她的地狱的人,又是谁?
是他吗?
“呵呵,美人儿,你终于醒了?可是你醒了,这唤醒本城主的动作可不大对啊!本城主正在熟睡,这时候,可正是你偷香窃玉的好时机啊,你不是应该偷偷摸摸的吻醒本城主才对吗?”雪白的长发隐约之下,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弑无绝缓缓的睁开了狭长的眸子,眸底带着一抹戏虐之色,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大家纨绔子的吊儿郎当。
“我……”听到弑无绝的话,顾长生一脸不知身在何处的模样,极力的开口道,“我……我……我还活着?”
“不然嘞?”
坐直了身子,弑无绝斜眉一挑,一脸理所当然的道,“难不成你以为你死了?哈哈……地狱可没有此等风光,你想多了……”
“那……是你救了我?”脸色犹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病态,顾长生有些吃力的看着弑无绝问道。
弑无绝闻言,长睫微垂,沉默着未曾开口。
见他不答话,顾长生转手,勾住吹到她指尖的一缕白发,略带了几分焦急的盯着弑无绝,继续追问,“那你……你的头发……”
她犹记得,那日初见,此人的惊才绝艳姿容!
金丝黑衣如云翻卷,墨发披肩飞舞旋转,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人儿一般,惊绝天下……
可是,怎么转眼,如墨的长发,已经苍白如雪?
“呵呵……”在顾长生的追问之下,弑无绝浅淡一笑,未曾作答。
“是你,一直,陪着我?你的发,也是因为我,才变得……”看着指尖,泛着莹莹白光的长发,顾长生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来,哽咽在喉间,踟蹰着……
弑无绝闻言,刹那间,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亮光,可是看到顾长生眼底的挣扎之色,转眼,亮光就消弭殆尽,不复存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邪狞玩世不恭的笑容,搭在顾长生腕间的手,不着痕迹的收回,弑无绝邪肆一笑,“哈哈……美人儿说什么呢?莫不是看上了本城主?”
“不是吗?”顾长生听到弑无绝的话,没来由的,心底突然一松,看着他嘴唇轻动。
“不是!当然不是!”弑无绝摇头,毫不犹豫的拒绝。
“可是你的发……”顾长生眸底的挣扎之色一闪而没。
不会的!
三千青丝如瀑,没道理,转眼青丝变白发的!
“哈哈……本城主府中,佳人如云,这美人在怀,少不得要沉迷与床榻之间,********一番……”脸上挂着邪肆的笑意,弑无绝一撩长发,长睫微垂,掩下眸底的疼意,瞄了一眼顾长生身下的暖玉大床,继续玩世不恭,一脸惋惜的道,“只是,古人欺我啊,不是说精尽人亡么?如本城主这般神武的男人,精尽人亡是没亡了,只是谁想到,全报应到了这头发上……”
“……”顾长生闻言,颇有些无语。
弑无绝见此,复又一撩长发,对着顾长生一挑斜眉,邪肆的道,“不过黑发白发,与本城主而言,倒也不甚重要,如本城主这般惊绝天下之人,向来都是靠脸吃饭的,又不是靠头发!就算是一头白发,本城主依旧决绝天下,与世无双!”
“所以,不是你,陪在我……”
“不是!当然不是!本城主********都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陪你这个半死不活的人?你当本城主闲的疯了啊?哈哈……是周沐那小子一直陪着你,前一刻刚让本城主赶走歇着,可巧你就这时候醒了过来,你别着急,本城主这就叫人去唤那小子过来!”
说着,弑无绝就扶着暖玉床沿,站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顾长生,未曾注意到,起身的刹那,弑无绝掩在黑色锦衣之下的身形,几不可见的一个踉跄,险些重新跪坐了回去……
稳住了身形,弑无绝对着躺在床上的顾长生一笑,道,“你大难不死,终究是伤了元气,躺在这里别动,本城主这就让人唤周沐那小子过来陪你!”
说罢,就转身而去。
顾长生看着弑无绝离去的背影,看着那一头长长的白发,在清风徐徐之下浮动,他的脚下,芳草菲菲,花枝摇曳,他的身边,重重宫绦轻舞……
没来由的,顾长生突然就觉得,这背影,好凄美,凄美的,让她的心,微微一疼……
咬了咬嘴唇,顾长生收回心神。
肯定是她性喜美人儿的劣根性,又犯了!
要不然,怎么会从弑无绝转身刹那的目光中,看到一丝受伤呢?
不得不说,弑无绝是个美男啊,和她家妖孽有着别样风情,却可以一较长短的美男!
就如同周沐和月西楼一般,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周沐给人的是一种睥睨天下的清冷雍容之感,月西楼美胜过妖,亦正亦邪,而这个弑无绝,给人的,却是昭然若揭的邪狞猖獗感觉,毫不掩饰……
这个邪狞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温暖她地狱的人?
她适才,真的是想多了!
看着那白发飞舞盘旋的身影,消失在宫绦之后,顾长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自己眼下的状况……
没有死,她没有死!
她还活着,虽然身体虚弱不堪,可是,体内生机充盈,身为一个医者,顾长生知道,只需仔细调养,不出半月,她定然可以痊愈如初!
劫后余生的欣喜,顿时让顾长生的心躁动的跳动着!
活着!
只有经历生死的人,才知道能够劫后余生的欣喜,就像从一无所有到一夜暴富的转变一样,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欣喜若狂,饶是顾长生,都忍不住的想对天狂笑三声,以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
她没有死呢!破釜沉舟,豁出去神魂俱灭一战之后,她竟然能够大难不死!现在,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的家人,想要和他们分享自己此时的欣喜之情……
而此时,出了欺天殿殿门,满头如雪的长发,突兀的披散在黑色锦衣之上的修长身影,却是一个趔趄,扶着殿门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殿主!”欺天殿外候着的宫娥见此,当即惊呼一声,齐齐的往斜倚在殿门上的白发男子扑了过去……
第1003章 式微,为什么这么做?
一旁的式微,沉吟着,见此,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你好好休息!”将顾长生身上的锦被往上扯了扯,帮她盖好,周沐温声开口道。
“恩!”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男人,顾长生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然后就在他希冀的目光之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顾长生是真的累了!
生机耗尽,就算是如今重现生机,可是毕竟肉身损耗太大,她是一个医者,她知道,自己迫切的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的调养!
这具身体,如今就像一个被人踩踏过的春草,虽然说可以重新直起腰,但是,总归是尚需一些时日!
既然活着,就要好好的活着,她要快些好起来,不让身边的家人跟着担心受怕!
抱着这样的想法,顾长生很快陷入了沉睡。
周沐安静的看着躺在床上苍白的女人,深邃犹如寒潭的眸底,满是心疼和怜惜。
他从未见过,他的长生如此的脆弱,脆弱的不堪一击,仿佛一碰就会碎掉一般!
她一直都是那么鲜活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无尽的生机,从未这么虚弱的躺在他的面前过,这种感觉,让周沐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压抑的快要不能呼吸。
如果可以,他情愿,情愿替她来承受一切灾厄!
可是,可是在灾厄真正来临是,她选择的却是将他摒除在外,一个人去面对狂风暴雨。
想到那日幽谷之中,自己深陷囚龙阵安然无恙,而她却在外面浴血厮杀的情景,周沐的心,就生生的疼,宛如刀割!
愧疚,自责,无助的情绪,再一次将他席卷,让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用!
“你啊!为什么,永远都只为别人着想?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扛?你让本王,该拿你如何是好?”
周沐自然知道,那日一战,她维护自己的心,可是,正因为知道,他才会如此的心疼!
他堂堂一七尺男儿,竟然只能看着自己的女人挡在自己的身前,毫无办法,这种感觉,真的让他,痛苦不堪!
幸好,幸好弑无绝及时赶到了,不然,那后果,周沐不敢想象!
想到弑无绝,周沐的心,刹那间又挣扎了起来,及至此时,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曾经的友人!
可是,周沐素来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顾长生醒来,弑无绝能够第一时间将他请到内院来见她,这让周沐很感动,可是,他们之间,有些话,终究是要说清楚,他要问清楚,弑无绝,是否真的要他履行当日之诺,是否会对她……对她好……
“弑无绝人在哪里?”又深深的凝望了沉睡的顾长生一眼,周沐转身往外走去,对着跟着出来的式微问道。
“回禀沐太子殿下,城主大人的爱姬如夫人这两日闹腾的欢,城主大人眼下正陪在如夫人身边。”式微闻言,略一福身,对着周沐一笑道,“怎么,殿下可是有事要见城主大人?不过这时间,想必城主大人正和如夫人……咳咳……怕是时机不大合适吧?”
“他……他竟然在陪他那些姬妾?”周沐闻言,宛如神邸的脸当即沉了下来,语气也不由得有些冷。
“回禀殿下,正是,殿下与我家城主自幼就有交情,城主大人他对待美人儿如何,殿下难道不知?”式微闻言,当即含笑,一脸理所当然的回道。
周沐闻言,脸色顿时更沉了几分,周身的冷气,有如实质一般的弥散开来。
曾经见到的场景,在周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暖玉纱帐,旖旎风光,下一个瞬间,血溅三尺,血流成河,而弑无绝,脸上却挂着邪狞和漠不关心的笑意,缓缓的踏着血泊,走出纱帐……
这就是弑无绝,对待美人儿的方式!
冰冷的怒气溢满周沐的全身,他赫然转身,目光沉冷的看向式微,“既然如此,他当日又何须要本王一诺?本王既然应了他,他又怎能罔顾她虚弱的躺在殿中,去和府上的那些姬妾厮混?”
他的长生,那般自傲的一个女子,值得任何男人,倾心相待!
而不是如此!
面对周沐的怒火中烧,式微闻言,不但不害怕,反而笑的愈发灿烂,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浑不在意的道,“殿下说笑呢,我家城主是什么样的人,殿下难道不知?救回南皇那日的总总,式微也曾听如夫人提起过,城主大人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要夺了殿下未婚妻去,城主殿下的一时恶趣味,难不成殿下你竟然当真了?呵呵……”
说着,式微就以袖掩唇,轻笑了起来。
周沐闻言,脸上一时间变幻莫测,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丫头,转身往殿外而去!
欺天殿外,还有许多人等着他,等着他来告诉他们,里面之人的情况如何!
“木头叔叔,我娘亲她怎么样了?这里的宫娥好可恶,说是没有城主大人的命令,不准我们进去!”看到周沐走了出来,小肉包当即就扑了过去,抱着他的大腿,迫不及待的问道,“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娘亲了,我好想她……”
“不用担心,你娘亲很好,只是现在还需要好生调养……”周沐抚着小肉包的小脑袋,对着站在身前的顾台天等人解释道……
“……”
欺天殿内,式微看着被众人缠住的周沐,嘴角微勾,转身往殿里走了进去。
“式微姐姐,你跟沐太子殿下浑说什么呢?我忍了好久,都没敢出声!”小宫娥凌兮见到式微回转,焦急的迎了上前,拽住她的胳膊,一脸不赞同的焦急道,“式微姐姐你怎么能乱说呢?这些天殿主明明寸步不离的守在南皇榻边,连滴水都未尽过,宝贝的跟什么似得,哪里有时间去跟府里的姬妾厮混了?你竟然睁着大眼说瞎话,跟沐太子殿下说殿主在和姬妾厮混,殿主离去的时候什么样子你没看到吗?连站都站不稳了,还去跟姬妾厮混?式微姐姐你是没看到殿主那满头青丝变白发吗?你跟在殿主殿下身边这么久,难道看着就不心疼?”
式微闻言,目光随着宫绦起伏,失神的缓缓低喃道,“心疼……自然是心疼的啊……”
凌兮闻言,顿时气不可仰了,指着式微生气的道,“心疼你还这样?你明明知道殿主为了南皇,是何等的尽心,你还如此出言诋毁他!逆天续命,就算有欺天殿的掩护,那代价可也不小,护族长老被囚,凌兮无处求证,可是,看殿主离去的样子,想必损耗极大,青丝白发,身形蹒跚,式微姐姐,殿主为了南皇付出这么多,你怎么能够三言两语就把沐太子殿下给糊弄了去?什么叫当日那一诺不过是个玩笑话?你这话,凌兮可不曾听到殿主说过,若真是玩笑话,殿主会寸步不离视若珍宝的守了南皇这么多天?凌兮从未见殿主对待哪个姬妾美人儿这般上心过!式微姐姐,你真是……真是太过分了!你这是要害了殿主啊!”
“害殿主?”式微闻言,当即转眸,看向凌兮,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吟着开口道,“不!式微是殿主的贴身婢女,生而就为守护殿主,殿主就是式微的天式微的地,式微心中的皓月神邸,式微怎么会害他?”
“凌兮也一直以为式微姐姐将殿主看做天地神明的,可是今日听到式微姐姐的话,凌兮觉得,凌兮错了,式微姐姐,你怎么可以……”小宫娥凌兮急的都快哭了,她觉得,式微的言语,无疑是在诋毁殿主,是害了殿主!
式微看着扒着自己不放,一脸泫然欲泣的小宫娥,浅浅的一笑,抬手,整了整她宫娥发髻上的绢花,轻声安抚道,“凌兮,你还太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凌兮是还小!可是凌兮却知道,式微姐姐你在说谎!说谎诋毁坑害殿主!”凌兮闻言,当即反驳道。
“呵呵……”式微顿时就笑了,目光停在宫绦之后,神情飘渺的道,“我怎么会坑害殿主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主,为了让殿主得偿所愿,莫说是说几句谎言,就算是让式微现在就去死,式微也死而无憾!”
“式微姐姐……”凌兮闻言,顿时就有些迟疑了,不确定式微说的是真是假,可是她心中却知道,殿主身边,除了暗影侍卫之外,式微是他最信任的人……
“凌兮,你还太小,你还不懂人情世故,不懂,这人心啊,是何等的悱恻……”清秀的脸上挂着浅笑,眼神飘渺,让式微一个二十来岁的宫娥看起来,竟然透着易骨折睿智的光芒,抬手拍了拍凌兮的小脸,式微含笑道,“你不要多话,只需看着,看着姐姐如何周旋在殿主和沐太子殿下南皇其中,细细的体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姐姐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主着想,为了能够让他所有的付出,不枉费!呵呵……不!不是不枉费,而是达到最好的效果!”
第1004章 不允许你离开他!
“式微姐姐……”凌兮一脸的懵懂莫名,看着式微,眉眼间满是纠结之色。
式微见此,勾唇又是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脸道,“好了,不是让你看着药吗?还不快去,南皇若是出了什么闪失,那才是天大的事儿,仔细殿主饶不了你!”
凌兮闻言,脸色顿时有些讪讪,有种擅离职守被抓包的局促感,睨了式微几眼,鼓着小嘴,嘟囔着往熬药的小药炉挪了过去,一边挪还一边嘟囔着,“说的好像式微姐姐知道殿主紧张南皇似的……”
“你!”式微听到凌兮的嘟囔声,扬手做了个要打的姿势。
凌兮见此,提着宫装裙摆,跳脱的快速往药炉跑去,一边跑还不忘对身后之人做了个龟脸,张牙舞爪的道,“式微姐姐你变坏了!等凌兮长大,也要像你教训凌兮一般教训你,你还小,你不懂!”
式微闻言,当即失笑,指着凌兮的背影道,“姐姐何时都比你大,等你长大,姐姐也比你大,也……”
说到这里,式微抬着的手顿了顿,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失魂的低声呢喃道,“等你长大,姐姐也会长大,长大啊……就意味着死亡,谁想长大呢?我们都不想长大,只盼着时光永远停住在这一刻……”
呢喃到这里,式微摇了摇头,收起了苦笑,转身往宫绦掩映间的白玉暖床走去,跪坐在床榻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小心翼翼的将散落的锦被盖好,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之人,看着她苍白的容颜……
虽然殿主不曾明说,可是式微知道,这就是那个让殿主等的人,等得却又错了,希望不曾出现的那个人……
清秀的小脸上,一抹笃定之色一闪而过,式微抬手,将顾长生露在外面的手臂,缓缓的放回锦被之中,低声的开口道,“如果,你是他看上的女人,那么,不论如何,式微也不允许你离开他身边,让他伤心……”
花香依旧,花影斑驳,清风徐徐。
顾长生在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中缓缓醒来,转眸,就看到跪坐在床边的宫娥。
“你是?”
“奴婢式微。”式微看到顾长生醒来,连忙转身,从凌兮手里,接过装着汤药的白玉瓷碗,焦急的对着凌兮道,“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南皇醒来了?还不去寻了沐太子殿下来?”
“啊?是!”小宫娥凌兮愣了愣,连忙转身我那个殿外走去。
“南皇,这里是临渊城的城主府,这是城主大人命我等熬好的汤药,天山千年的雪莲子混了窖藏的雪水熬制的,最是补气养身,温度正合适,南皇请用!”一边说着,式微一边吹着汤药,舀了一勺,往顾长生的嘴边送了过去。
“谢谢。”顾长生闻言轻笑以对,张嘴,将勺中的汤药含下,“你们城主大人,他……他的头发?”
及至此时,顾长生仍然对弑无绝那满头如雪白发,很是在意,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仿佛,那一头白发,破坏了一个美男一般,让她看着,不顺眼!
“南皇赎罪,城主大人有交代,奴婢不能说!”式微听到顾长生的问话,当即将手中的白玉瓷碗放在一边,正襟危坐,垂眸请罪。
顾长生见此,无奈的一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不就是流连敦伦之事虚耗过多吗?虽然有些不好往外说,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式微闻言,瞬间抬头,看着顾长生,一脸惊疑不定的问道,“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是这么告诉南皇的?”
“对啊,他还调侃自己,不是靠脸吃饭的,不用在意这些外在!”顾长生想到弑无绝的话语,忍不住的就要失笑,可是虚弱的身体一被牵动,当即就咳了起来,“咳咳,你家城主,倒也是个妙人儿啊!”
式微见此,连忙探着身子去扶,轻轻的拍着顾长生的背,为她顺气,神情有些萧索的道,“城主大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顾长生见她有些伤感的样子,稳住了气息,就连忙出声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当知我是一个医者,这虚耗过多导致的长生华发,并不是什么大事儿,等我稍好些,就去寻了千年的首乌,为他调配出可以让白发变青丝的药来!”
“怕是首乌也无济于事吧……”式微闻言,低着头微摇,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语道。
顾长生浑然未觉的继续道,“这也算是偿还了我此番落难到他府上的恩情了!”
式微闻言,脸上的苦笑更甚,摇了摇头,端起了白玉瓷碗,继续为顾长生喂药。
偿还落难到殿主府上的恩情?
呵呵……
起止是落难到此的恩情!
且不说,白发能不能重新变青丝,只这恩情,就不止如此!
一边为顾长生喂药,式微的眉头一边微皱,心底已然有了打算,想来,就算是违背殿主的命令,她也不得不冒险走一遭了……
“式微,我的家人,他们现在何处?”用了一整碗的汤药,顾长生一滴都没有浪费,她素来是个求精食,但不奢靡的人!
眼下感觉身体稍微好了一些,顾长生便问道。
“南皇安心,城主大人将老先生等人都安置在外楼奉若上宾,此处是城主府内院,你又再调养,不能过多劳神,城主大人有交代,等你身体稍好些,就请了他们入殿来探视你!”式微闻言,当即开口解释道。
“如此,倒还真的欠了弑无绝一个大人情!”顾长生闻言,点了点头叹道。
她接到的消息,孛儿只斤念和暗夜军被北蒙摒弃在外,只得逗留临渊城,正是住在临渊城的城主府上,而今,他们这一大家子,又住了进来!
这让顾长生都不好意思说是叨扰了!
这哪里是叨扰啊,这是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南皇言重了,我家城主看似邪狞猖獗,可不是个计较这些的人!南皇只管安心养病,北蒙之事,奴婢也略有耳闻,想必他们一时半会也不敢放了孛儿只斤念公主回去,这可有的耗呢!”式微含笑道,“不过奴婢还听说一事儿,很是有趣,不知南皇可有兴致听听?”
“奥?说来!”顾长生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左右自家妖孽才刚去请,一时半会也来不来,而她此时身体倒也还好,在历经了无垠大海沉浮之后,顾长生觉得,能有一人在身边,能说说话,就很好!
总比,无边的孤寂要好的多!
式微见顾长生有兴致,把白玉瓷碗放到一边,哪里茶盏给她漱口,兴致勃勃的道,“话说前些时日,南皇你们还未到临渊城之时,临渊城中,可是热闹的很啊,竟然有人从城主府的外楼上跳楼寻短见,南皇可信?”
“奥?这城主府的歪楼可不矮,那人摔死了没?”顾长生闻言,当即接口道。
“呵呵……可不能摔死,摔死了的话,南皇现在指不定要多伤心呢!”式微当即就掩唇笑了起来,看着顾长生,挑了挑眉笑道,“这跳楼寻短见的人,世人可是皆知,和南皇你关系匪浅啊!”
“奥?是谁?和我关系匪浅的人中,还有这么想不开的?”顾长生闻言,当即兴致高昂了起来,敏锐如她,隐隐的听到了八卦的味道。
八卦什么的,那简直就是养病时的必备良药啊!
很有利于调养身心,愉悦心情的!顾长生很喜欢,八卦之心大起!
“呵呵……这跳楼寻短见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暂居城主府的孛儿只斤念公主,而她跳楼,也不是为了要寻短见,白瞎了一种百姓提心吊胆的围着城主府的广场担心了一把,结果人家只不过是为了调戏美男而已!呵呵……”一边说着,式微一边笑着。
顾长生闻言,凤眸当即就放光了,脸色虽然还很苍白,身体也很虚弱,可是,这也挡不住她一颗熊熊的八卦之心!
“是孛儿只斤念?大动干戈的跳楼,她调戏了谁?花孔雀月西楼?”顾长生当即就把自己的猜测给说了出来。
“南皇果然是天纵之人,连这都猜得出来,不错呢,孛儿只斤念公主跳楼,调戏的可不就是才刚到临渊城的月楼主?南皇你是不知道,公主跳的那叫个决绝,然后嘭的一声就把月楼主给砸地上了,那动响,连围观的人都跟着疼,可是偏偏公主却是个不怜香惜玉的,还骑在人家身上,就是一顿碾压,那场景,奴婢听人传说,都觉得不忍直视呢……”
“呃……”顾长生闻言,顿时就有点儿傻。
艾玛,什么情况?她这是错过了一处多好的大戏啊!
跳楼就跳楼吧,左右以孛儿只斤念的功夫,摔死的可能性不大,砸也就砸了吧,拉月西楼当垫背的也没有什么不妥,可是,这“骑”和“碾压”两个词语,也说的,忒引人遐想了一些啊……
顾长生隐约间,仿佛看到了孛儿只斤念大刀阔斧的跨在月西楼身上,紧紧摧残肆虐之能事的,做了一些让人不忍直视之事……
第1005章 周沐的迟疑
艾玛,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顾长生忍不住的闭眼,天啊噜,一定是她昏睡了太久,太能想入非非,才会想到那般不甚和谐的场景!
“孛儿只斤念,她还真敢啊!”
顾长生忍不住一脸崇拜的叹了口气道。
“是啊!何止如此,公主调戏月楼主也就罢了,还一直在大喊着,你不要讨债吗?压不死你……然后,还咳咳,摸到了一些不该摸的地方……”说着,式微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羞色。
“不该摸的地方?哪里?”顾长生闻言,当即挑眉。
“就是不该摸的地方……”式微低头。
“那到底是哪里?难不成我家花孔雀被袭胸了?”顾长生膛目。
“不是的……”式微低垂的脑袋摇了摇,难掩羞色的尴尬道,“是再往下……”
胸口再往下?
顾长生闻言,当即就瞪眼了,苍白的脸上,表情一瞬间丰富生动了起来,生机一览无余,抬手一拍白玉床榻,顾长生一脸怒其不争的道,“孛儿只斤念这个没出息的,白瞎了老娘还觉得她是同道中人,是个行家里手,她倒好,关键时候掉链子!这骑都骑了,压都压了,天时地利就算人多了点儿,也不能只摸摸肚子就算完事儿啊?没出息!真是太没出息了!老娘真是看错她了,她也就这一星点儿的追求了!”
式微何曾见过这样的顾长生?
当即被顾长生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知道顾长生是理解错了,连忙摇了摇手,清秀的小脸羞红如桃花,尴尬的道,“不是不是!不是肚子!”
“不是肚子?”一脸义愤填膺怒其不争的顾长生闻言,一愣,埋怨的话一顿,不敢置信的看向式微,呐呐的开口道,“哪是哪里?”
“是肚子……呃……再往下……”跪坐在床榻边的式微见顾长生看过来,当即低头,抬着手,往自己的下身指了指……
看到她这个动作,顾长生顿时如遭雷击的僵了!
阿里路亚!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吧?
下面,有什么好摸的?
咳咳!
不是,有点儿歪!
是,这男人的下面,怎么敢摸?
“你……你没有弄错?真的是肚子再往下?不是往上?”顾长生断断续续的问道,有些灵不附体的样子。
天啊,这还不如肚子往上是袭胸呢!
这男人的下面,可不好袭啊!
“不是往上,是往下……当时可有好多人看着呢,都为月楼主捏了一把冷汗,真怕公主气急之下,把那里给弄坏了,这可是了不得大事儿……”式微闻言,当即开口道,像是怕顾长生不相信一般,还拉出了许多围观之人作证明。
顾长生一听着,脸顿时就木的不要不要的了。
天爷,她的三观!歪了!歪了!这下是真的歪了!
孛儿只斤念不仅袭了她家花孔雀的下面,而且听式微这语气,好像动作很不怜香惜玉似得,很黄暴!
下面啊,那可是男人的命根子啊,金贵着呢,这要是真弄坏了,顾长生都不得不为她家花孔雀哭上一哭,那还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儿啊!
一个闹不巧,她家的花孔雀可就跟元宝作伴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孛儿只斤念,她可真敢啊!大清广众之下,她可真是好胆!好胆!”不得不说,顾长生被孛儿只斤念的胆色给吓住了!
崇拜啊!
顾长生自问,就算换成自己,自己也绝对干不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摸男人哪里的事儿,不论这男人是谁,都不行!
星星眼,她真的好想把孛儿只斤念的肝胆给挖出来看看,到底是得有多大啊!
这简直,没谁了啊!
“那然后呢?”心中这样那样演绎了一番,腹诽了一番,顾长生僵硬的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式微,期待着后续。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式微闻言,眨了眨眼,一脸理直气壮的道。
“这样就完了?没有然后了?那他们俩闹了这么一处,难道就没有更进一步?关系没有更好一点儿?”顾长生不相信。
“没有然后了啊,公主好像也发现了什么不妥,然后就落荒而逃回府了,许多时日不曾踏出房门一步,就这么一个人呆着,也不和人说话,而月楼主,奴婢奉城主大人之命让人前去相邀客居府中,可是月楼主他拒绝了啊,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为此,奴婢还很是忧伤了一阵儿,兴许月楼主是瞧不上咱们城主府呢……”式微眨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道。
顾长生一听这,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丫的,这后续有点儿不合常理啊!
以她对孛儿只斤念的了解,有了和月西楼更进一步的机会,那个立志要嫁天下第一美男的孛儿只斤念,是绝对不会却步的,应该打蛇随棍上的黏上去才对啊!
怎么就开始王不见王了?
斜倚在床榻的软枕上,顾长生一双星星眼闪亮,若有所思……
对了!这肯定是个误会,以孛儿只斤念那丫头的白目,跟自己的抽风都有一拼的架势,定然是在月西楼前来讨债时怒不可揭忘乎所以了!
什么骑啊,什么碾压啊,还有摸那什么,那丫头肯定都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到底有多出格!
想必她家花孔雀,更没注意到,等注意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这可真是……
一场风光美如画的误会啊!
她就说么,孛儿只斤念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大清光众之下做出那样的举动,感情,是二百五的没注意到啊!
这一醒过味来,可不就羞于见人了?
经此一事儿,两人若是还能旁若无事的相见,那才是怪事!
再一想到幽谷一战时,孛儿只斤念和月西楼两人为了彼此不顾一切的架势,顾长生心底,顿时就笑了!
这尼玛,这个误会,还真是好兆头啊!
月西楼的清冷孤傲,和自家妖孽那是有的一拼,绝对不愧对他们的血缘关系,如若月西楼心中无他想,绝对不会在眼下这种时候,对城主的相邀置若罔闻的直接拒绝,这是尴尬了?羞涩了?动心了?
哈哈!
好一个孛儿只斤念和月西楼,竟然背着她,做出这等样的壮举,这可真是她近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周沐在凌兮的带领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顾长生斜倚软枕上,一脸窃喜的样子,见此,周沐深邃的眸子,闪了闪……
“式微见过沐太子殿下,沐太子殿下请!”式微见到周沐前来,当即从榻前起身,对着周沐略一福身,退了两步。
径自走神的顾长生,还沉浸在孛儿只斤念和月西楼的情事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式微话语,对自己总是自称奴婢,而对周沐,却是自称……
看到周沐,顾长生直觉的对他扬起一个笑脸。
“长生,本王……”
看着式微让出来的榻前的位置,蹙足,未曾上前,已然收拾一新,挂掉了胡茬子的脸,一如往昔的宛如神邸般丰神玉朗,只是,眸底的纠结挣扎之色,不言而喻,迟疑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妖孽,你是不知道,我刚才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我都快要怀疑世界了!”对着周沐招了招手,顾长生虽然脸色苍白,可是兴致颇高的道。
周沐一听这话,修长的身形直觉的一僵,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了式微。
天大的笑话?
是说他那一诺,将她拱手送人吗?
这个丫头,告诉她了?
不过转眼,周沐的心底,就闪过一抹释然,这样也好,总比要他亲口说出要好,他还真有些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是个君子,他自己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可是如今,在自己挚爱的女人面前,他真的很想当一次小人,不顾一切的带着她走,哪怕是与弑无绝为敌,哪怕是言而无信,都在所不惜……
式微将周沐的挣扎和犹豫尽收眼底,眸底闪过一抹讥诮,对着他又是一福身道,不是恭顺的开口道,“殿下,南皇的心情尚好,兴致颇高,如此可是很利于修养的,也能让身体早日恢复,殿下不妨好好的陪着南皇,说说话。”
“对啊,妖孽,你是不知道,咱们来的晚,可是错过了一出好戏,孛儿只斤念和月西楼,他们,哈哈……壮举啊!壮举啊!我都快要笑死了!”正在兴头上的顾长生,没有注意到周沐脸上的迟疑之色,脸色苍白却难掩心情愉悦的道。
周沐见此,睨了式微一眼,知道自己适才想岔了,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可是又想到式微适才的话,心情尚好,利于修养……
看着顾长生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唇,周沐的心,生生的一疼,到了嘴边的话语,就这么生生的咽了下去,在顾长生希冀的目光之下,心情复杂的往榻边走去……
“妖孽,你是不知道……”
“……”
……
欺天殿中,充斥着顾长生的笑语之声,榻边坐着强颜欢笑相陪的周沐,而城主府后,泱泱的十里桃林,一个萧瑟的白发身影,正甩手挥开侍从的搀扶,蹒跚的扶着桃树前行……
第1006章 桃林凄绝
十里桃花灼似火,散落一地的花瓣,让这桃林美不胜收,不似人间!
两个黑衣人,神情紧张的盯着那个蹒跚的在桃林中踉跄前行的人,想要上前搀扶,却又不敢!
一袭黑衣,金丝闪动,翻卷如云……
一头长发,苍白如雪,随风起舞……
他们英明神武的殿主,他们的王,此刻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落魄,落魄的让他们的心,生生的跟着疼!
看着弑无绝斜倚着一株桃树,无力的坐倒在地,黑衣铺散在夭夭桃花瓣上,如墨的黑,白发吹落其间,刺目的白,两个黑衣人脸上尽皆露出了紧张之色,目不转睛的看着弑无绝,满眼的希冀……
随着时间的推移,弑无绝身后斜倚的桃树,花瓣越落越多,及至仿佛下起了花瓣雨,而一丝血迹,也从他毫无血色的唇边,缓缓溢出……
“大人,殿主他?”求助的看向身边的黑衣人,另一个黑衣人,一脸的担忧。
望着那一株原本盛开的娇艳无比的桃树,迅速的萎靡,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衣之中的大人露在外面的双眼,阴鸷暗沉,转眼冷冷的看向身边的黑衣人,沉声低叱,“我不过是北上一程,临渊城到底发生了何事?殿主他怎么会失了生机?”
“失了生机?怎么会?”黑衣人闻言,当即大惊失色。
被唤作大人的黑衣人闻言,抬手一指弑无绝所在之地,厉声开口,“你难道不会看吗?若非失了生机,殿主何须进入这十里桃林来吸取生机?明明还不到时候,殿主何至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快说!”
别人兴许不知,可是他身为弑无绝的亲信,事关弑氏皇族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临渊城以一城为阵,布下的却是能蒙蔽天机的聚煞阵,可是物极必反,有煞气蒙蔽天机铸成的死地,为了不让这座城池彻底的化为一座死城,则必取阴阳太极之阵,伴之以生阵!
而这十里桃林,这曾埋葬过殿主无数红岩枯骨的十里桃林,正是临渊城的生阵之所在,不到那个时候,殿主怎么会进入桃林,来汲取此处的生机?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才会如此!
一定是的!
黑衣大人的掩在黑衣下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殿主怎么可能失了生机?代价不只是青丝变白发而已吗?怎么还会折损了生机进去?怎么可能?”另一个黑衣人看到那迅速枯萎凋零的桃花,端是变得失魂落魄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低喃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此事提前了这么多年,殿主还明明还不到年纪,说!你给我说清楚,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黑衣大人急了,抓着失神呢喃的黑衣人,低沉的催促着。
“是欺天殿!是欺天殿!殿主囚禁了护族长老,打开了欺天殿!”在黑衣大人的催促之下,黑衣人焦急的开口解释道。
“欺天殿?难道是殿主的哪个姬妾有孕?”
“不是的!”
“不是?不是殿主何故开启欺天殿?有什么事情需要殿主蒙蔽天机?”
“是南皇!南皇她在城外大战受伤,动用了禁忌巫术,生机耗尽,殿主是为了救她才开启欺天殿的!”黑衣人摇头,仓惶的解释道。
“胡闹!欺天殿事关弑氏一族延续,怎可为了顾长生那个原本就注定要死之人擅自开启?护族长老难道就不拦着?任由殿主肆意妄为?”
“护族长老拦了啊!数番规劝,惹怒了殿主,殿主一怒之下,将他下了地牢,还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不行!欺天殿事关弑氏一族,有关欺天殿的秘密,只有护族长老一人知晓,殿主平白的折损了生机,做属下的绝对不能看着他这么下去,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能够救殿主,我这就去地牢!”黑衣大人闻言,看着那个依靠桃树,垂着头,任由白发飘零,萎靡的男子,掩在黑衣之下的手,紧了又紧,像是下了决定一般,转身而去。
黑衣人见此,大惊,连忙焦急的开口道,“大人不可,殿主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探视长老……”
“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再拖下去,顾长生不死,死的就是殿主了!”
“大人!”
黑衣大人转身离去,徒留另一个黑衣侍从,无奈的跺脚,一脸紧张的远远看着那个微眯的倚在桃树上的修长身影,没来由的,他突然就觉得,自家殿主的身影,无限凄凉,让他的鼻子,不由得有些酸楚……
……
欺天殿中,式微看着和顾长生亲昵谈心的周沐,沉默不言,眸色微垂,掩下眸底的愤愤之色。
他们,倒还真像是一对神仙眷侣一般,郎情妾意,可是,她的殿主呢?
她的殿主,此时还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疗伤!
式微的目光,不由得转到了周沐身上,若有似无的打量了几眼,这个男人,自家殿主从幼时就几番接触过,对他的评价高的连自己都侧目,可是,他并未比自家殿主好多少!
若论长相,自家殿主和周沐,各有千秋;若论地位,自家殿主贵为临渊城之主,贵为一族……怎么也要比一个区区的大周太子要高贵上许多!
他胜就胜在,比自家殿主,早遇到了南皇而已!
式微掩在衣下的手紧了紧,见周沐从始自终,都没有再提起适才欲言又止的话题时,嘴角不由得勾出了一抹讥讽的弧度,她就知道,以周沐对南皇的关爱,绝对不会在她养伤期间,给她平添烦心事儿!
“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好好歇着,本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见到顾长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周沐当即开口道。
“恩!”斜倚在软枕上的顾长生闻言,点了点头,坐了这么许久,她确实是有点儿累了,见自家妖孽这么说,她自然不会强撑着。
眼瞧着周沐细心的将软枕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为顾长生盖好锦被,式微盯着他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沉思,眼瞧着周沐又和顾长生说了几句,从软榻边起身,式微上前了一步,躬身睨了一眼床上之人,轻声开口道,“沐太子殿下,南皇已经醒来,想必殿外的贵客们,也盼望着能和她一见,不知可要请他们进来?”
一听到式微这话,躺在床上的顾长生,当即睁开了眼睛,满含希冀的看向周沐。
门外的人,那可是她的老爹和小肉包他们……
想到幽谷一战,自己的狼狈,顾长生还不知道他们担心成什么样了呢!
反倒是周沐,在听到式微的话后,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对上顾长生的目光,嘴角微勾,露出了一抹牵强的笑意,弯腰,伸手理了理她鬓角散落的长发,温声安抚的开口道,“先莫想这些,等你身体养好,再让岳父大人和小顾泽他们来探望你吧,人多口杂的,饶了你的清净修养是其一,若是让他们看到你此时虚弱的样子,少不得又要心疼不已……”
顾长生闻言,觉得周沐说的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如今,她是个病人,一切都以能早日康复如初为重,见了平白的还要家人跟着心疼担心,那还是等自己稍好些再说吧。
一旁的式微听到两人的谈话,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朵笑颜。
不见?
呵呵……她要的就是不见!
人多口杂的,少不得会说错了话,若是坏了她的安排,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此最好不过,还真是全赖沐太子殿下的配合!想到此处,式微看向周沐的目光,就变得分外复杂了起来,这到底是个君子,只不过,在自己挚爱的女人面前,终究是有那么一丝迟疑……
可是,不论他今日的欲言又止和迟疑,是因为自己的打断,还是因为处于让南皇安心休养考量,待得来日,都会变成恶意的欺瞒……
****之中,讲究的就是量心相印,最忌讳的就是欺骗,更何况南皇还是个如此天生傲骨之人,怎么会容得下欺瞒呢?
且不论今日,沐太子天下是否有心欺瞒,她式微,都会推波助澜,让他将这个罪名一点一点的坐实!
身为一个女人,式微了解女人,更了解一个女人的弱点!
殿主想要的女人,她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为他留住,留住她的人,亦要留住她的心!
哪怕为此,在凌兮面前,成为一个变坏的式微姐姐,也在所不惜!
待得周沐离去,式微看着躺在床上微微垂着长睫,略显疲惫的顾长生,安抚的开口道,“南皇你也别着急,老先生和小王爷他们是府上的贵客,南皇若是想见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南皇你身子好些,有的是时间,并非沐太子殿下有心阻拦你!”
“我知道的!”躺在床上的顾长生点了点头,继而转眸,疑惑的看向式微,“只是你家城主大人,怎么不见人呢?”
第1007章 她活,他死!
“这个……”式微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迟疑之色,转眼垂眸,恭敬的开口道,“南皇恕罪,奴婢只是府中宫娥,并不知晓城主大人之事,只是……”
“只是什么?”顾长生闻言,眉头皱了皱,“他那一头白发,总不好再继续胡闹,我欠了他一个人情,自然要偿还了去,只是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形如何了?”
“这个……这个南皇不妨下次问问沐太子殿下。”式微低头,像是想了想一般,看向顾长生,解释道,“南皇休息的时候,沐太子殿下曾去找过城主大人,想必他定然是知道的!”
“奥!”顾长生闻言,点了点头,心底记下了这事儿,便缓缓的闭上眼睛,她有些累了。
身为一个医者,顾长生自然知道人们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叫有什么也别有病!
因为长病的时候,真的太力不从心了!
虽然顾长生现在,还有好多事情未做,可是,身体不由人,她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涅槃令还在她的手中,拒医仙老头儿所说,隐世世家的涅槃比武,就在临渊城举行,也不知道定在了什么时候,还有北蒙的乱局,孛儿只斤念的父王此时也不知如何了,她若是此次真的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了,可是,大难不死之后,顾长生突然发现,自己手头上的事儿,还真是有好多未曾做完……
可是,她既已励志要让自己的老娘重见天日,那就是不死不休!
只要她还有命在,她就绝对不会退却,这北上,她一定要继续,即便是前途强敌环嗣,她也不会后退半步!
这是她,前世今生,最后的坚持!
她的母亲,前世今生,生她育她为了她两世红颜薄命的母亲,她势必要让她重见天日!
怀着无限的忧思,顾长生再次被身体上传来的无力感支配,缓缓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娘,等着我……”
式微看着陷入沉睡的顾长生,听到她的低声呢喃,清秀的小脸上,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伸手,将顾长生紧皱的眉头抚平,近乎失神的呢喃道,“都到了这时候,还牵挂着那一尊棺椁么?执念啊执念,不愧是南皇,不到黄河不死心……只是不知道,殿主会不会暗中帮衬你,若是如此的话,你还真能少走不少弯路……”
说罢这句话,式微就转身往殿外走去。
“凌兮,留在这里,好生照料南皇,若是出了闪失,你和我都不能跟殿主交代了!”
一边往外走,式微一边对熬药的凌兮吩咐道。
“好的!”小宫娥凌兮拿着一把小蒲扇,从药炉后面抬头,疑惑的看向式微,“可是式微姐姐你要去干什么?殿主可是特意留了你在这里坐镇的?”
“我有些事情要弄清楚,去去就回。”
“奥,那式微姐姐去吧,这里交给凌兮,你放心!”
“恩!”
点了点头,式微见此,转身大踏步的离去,那速度,若是顾长生见到,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看似寻常宫娥的式微,竟然是一个绝顶的高手!
而小宫娥凌兮,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安之若素的继续盯着眼前药炉上冒着烟的砂锅,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殿主在何处?”
出了欺天殿,式微就唤来巡逻的暗影侍卫皱着眉头问道。
“回禀大人,殿主离开内院,就没再回来,是否要去寻?”
“不用!”式微闻言,摇了摇头,对着巡逻的暗影侍卫挥了挥手,“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惊扰欺天殿!”
“是!”暗影侍卫应声而下。
而式微,却在暗影侍卫消失的下一个瞬间,身形化为一道闪电,风驰电掣的往城主府内院深处飞去!
城主府内院深处,一个满布枯藤枝桠的院落,看似荒凉,却暗卫林立!
“打开地牢,我要进去!”
“大人,殿主有命,请出示殿主令牌!”
“你!”
式微到时,就听到两道声音,从地牢门口传来。
“是你?”
“是你?”
式微看向妄想擅闯地牢探视的黑衣人,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抹心照不宣的意味。
“大人他?”式微看着黑衣人,清秀的脸色微沉。
“等见过护族长老,一切自可分明!”黑衣人全身上下裹在黑衣之中,沉声开口。
式微见此,也不多问,身着卵黄的宫娥长裙,缓缓的走到了地牢守卫身前,居高临下的睨了他一眼,沉声开口道,“打开地牢大门,我要见长老!”
“可是式微大人,殿主……”
“出了任何事,有我式微一力承担,殿主定不会怪罪尔等,速速打开地牢大门!”
地牢守卫见此,不由得面面相觑,看着眼前誓要进地牢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这两人,一个是殿主的贴身侍女,地位之高,无人能及,一个是殿主的亲信暗影,备受殿主器重,这两人,都是备受殿主信赖之人,他们实在是不好违背两人的意思!
“二位大人,属下权当没看到,若是出事,还望二位大人从中周旋!开门!”地牢守卫沉吟了一下,终于在式微和黑衣人的目光之下,沉声开口道,对着身后的守卫一挥手,道。
“吱呀!”
随着守卫的声音,地牢的大门,徐徐打开。
式微见此,睨了守卫一眼,“今日这个人情,我式微记下了,若是出事,我定会在殿主面前,揽下全责!”
“二位大人,请!”
式微见此,和黑衣人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大踏步的走进了地牢。
地牢黝黑的暗道上,两人拾阶而下,彼此都没有说话。
暗道台阶深处,两排精铁打造的牢门,紧紧相连,却大多空置,式微和黑衣人轻车熟路,快速的往地牢深处走去。
“放老朽出去!放老朽出去!哑奴,哑奴,你去告诉殿主,停下来!停下来!”
“哑奴!哑奴,你去告诉殿主啊!去告诉殿主啊!”
“咯咯……嘎嘎……”
还未靠近地牢深处,式微和黑衣人就听到一个苍老焦急的声音和一道属于聋哑人的茫然吱吱呜呜之声传来!
“长老!”
式微鹅黄色的宫裙,出现在地牢门口。
看到式微和黑衣人,铁栏之外的哑奴连忙从护族长老手中抽回手,躬身行了一礼,然后后退到一边。
护族长老,原本就苍老不满沟壑的老脸上,此时更是狼狈不堪,花白的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路边罚款的乞丐一般,看到出现在地牢外的式微和黑衣人,护族长老当即放开了哑奴,双手抓着栏杆,焦急的往地牢往的两人看去,“式微丫头,小多子,是你们!是你们!告诉老朽,顾长生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听到护族长老的话,式微清秀的柳眉顿时蹙了蹙,略有不悦的开口道,“长老难道丝毫不关心殿主?见到我们,只关心南皇的安危?”
“嗬!老朽不关心殿主?他是老朽从小看大的人,老朽不关心他?老朽只需知道顾长生如何,就知道他如何了!告诉老朽,顾长生是活了?还是死了?”护族老人闻言,扒着铁栏凄凉的笑了一声,复又焦急的问道。
式微和黑衣人闻言,对视一眼,脸上尽皆露出一抹沉吟之色,唯有式微,能够回答护族长老的问题,只见式微皱着眉头,略微垂眸,低低的回了两字,“活了!”
“活了?活了?!”护族长老闻言,老脸上当即露出了一丝灰败之色,整个人扒着铁栏就是往地上一划,委顿坐地,“活了!她活了……”
式微和黑衣人见此,心头不由得一紧。
可是转眼,护族长老又爬了起来,一脸不甘心的继续焦急追问道,“活了就活了,那她活的怎样?是半死不活对不对?她的生机,毕竟已经耗尽了,就算是殿主给她续命,也只能勉强维持她的生机,对不对?”
式微闻言,眉头又蹙了蹙,目不转睛的看向长老,沉声开口道,“不是!是活了,生机盎然,宛如新生!”
“不!不!”护族长老闻言,顿时歇斯底里的大吼了两声,整个人就直直的往后仰倒了过去。
式微和黑衣人见此,顿时变色,焦急的往铁栏边走去,疾呼,“长老!长老大人!”
“长老!”
过了好一会儿,护族长老才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醒过神来,近乎失神的喃喃自语道,“欺天殿蒙蔽天机,殿主为她续命,就算有欺天殿之助,也是枉然……”
“她活,殿主替她死!她生机盎然,殿主生机耗尽!青丝白发,一夜白头,命不久矣……天道虽然有缺,可是这该死的桎梏仍在……我古国弑氏皇族,危矣……”
式微和黑衣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这下,换成了他们两人焦急的扒着铁栏,看向牢里的护族长老!
“长老……”式微的声音,都开始打颤。
“长老,殿主他……”黑衣人也是惶惶颤栗。
“都是那个该死的传言!都是那个该死的传言害我皇族!天要亡我古国一脉!天要亡我古国全族啊!”
第1008章 若说杀戮,我家城主不及你!
而此时,地牢中的护族长老,却仿若疯魔一般,以头抢地,整个人都悲愤不已的握着干枯的拳头,猛锤着地面歇斯底里的低吼着……
“见鬼的天命之人,见鬼的希望!没了弑氏皇族,断了弑氏一脉,我古国一族,还有何希望可言?顾长生!顾长生!你害我阖族之人啊!你害我阖族之人!”
“长老,你是说,殿主他……”黑衣人双手紧紧的抓着地牢的铁栏,手面上青筋暴动,露在外面的眼睛,满是阴鸷和隐忍。
“逆天续命,断续生机,殿主他,以自身的生机,来为顾长生续命,若是老朽没有料错,此时此刻,他已然白发冠顶,躲在十里桃林中,汲取生机了吧?”趴在地上的护族长老听到黑衣人的话,老脸凄楚的回眸,低低的开口问道。
“长老神机妙算,正是如此!”黑衣人闻言,当即沉声开口道,握着铁栏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一脸阴鸷的开口道,“长老是说,顾长生的生机,是殿主给的?而殿主他……我这就去杀了顾长生!杀了她!”
“你此时去杀了她,又能改变什么?”地牢里的护族长老闻言,当即爬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黑衣人和式微的手,焦急的开口道,“顾长生不能死!她就算是死了,殿主的生机也回不来了!不论传言是真是假,不论殿主是真的相信了那传言,还是对她暗生情愫,她都不能死,她已经是我古国阖族,唯一的希望了……”
“长老!”
“长老!”
式微和黑衣人闻言,脸上尽皆露出了惊慌之色。
“断续生机,断续生机,十里桃林,十里桃林,一定有办法的,老朽一定会有办法的,殿主不能有事,我古国弑氏皇族,不能绝脉!老朽一定会有办法的……”
……
离开了地牢,式微和黑衣人两人的脸色,沉得快要滴下来墨汁,可是,想到护族长老说的话,两人又不得不叹息一声!
“长老所言,你也听到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忿,可是,有我式微在,你休想动顾长生一根汗毛,她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临渊城!”睨了身边的黑衣人一眼,式微双手敛在小腹处,全然一副宫娥模样,却脸色阴沉的道。
“你!”黑衣人闻言,顿时怒不可揭,“那个莫须有的传言,我早就怀疑其真假,只有殿主和祖上的那些人,信以为真,如今,顾长生害的殿主如此,你竟然还想包庇她!”
式微闻言,微微垂眸,继而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包庇她,而是如果她死了,殿主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长老也说了,且不论传言真假,她已经是我们阖族,唯一的希望了!她不能有事,最起码,在事情有个结果之前,不能有事,否则,否则殿主会伤心的……”
黑衣人闻言,脸色霎时变得分外好看了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式微,断断续续的道,“你是说……你是说……”
“是!连长老都看得出来,难道你就看不出来?为了一则未必是真的传言,殿主就肯豁出去性命为顾长生续命,若说其中没有个人情愫在,你信吗?”式微转眸,笃定的看向黑衣人,沉声道,“弑氏皇族,专出痴情种,没想到,老辈的传言,竟然是真的,殿主他……”
殿主他,是真的对一个才认识的女人,动情了!
虽然式微也承认,如南皇顾长生那般的女子,确实让人移不开视线,可是,想到自家殿主的付出,式微心底,也是隐隐的不忿,但是不忿又能如何呢?
那个女子,那个印证传言而存在的女子,如今已经成了他们阖族唯一的希望了!
杀不得!
那么,唯有用尽办法,将她留在自家殿主身边!
无所不用其极!
……
晚些时候,周沐再次来到城主府内院陪伴顾长生时,却在院里碰到了式微,不仅式微,式微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两个侍卫手里拖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
“见过沐太子殿下!”
看到周沐,式微勾唇一笑,躬身行礼。
而周沐,却看着那个已然死了的女人,英挺的眉头皱了皱,沉声开口问道,“这是……”
“咯咯……沐太子殿下明知故问了不是?我家城主大人的脾性,殿下也是知道的,这个姬妾失礼,惹了我家城主大人不愉,是以……这个,殿下数年前到城主府做客之时,不是也曾见过?”式微不卑不亢的对着周沐挑了挑眉,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周沐闻言,脸色当即更沉了几分。
他是见过,也曾和顾长生说过,弑无绝,邪狞猖獗,杀人不眨眼,前一秒还你侬我侬,下一秒就可能翻脸无情……
看着被侍卫拖着的已经死了的女人,想到她的遭遇,周沐的心头,不由得就想起幽谷之时,曾许弑无绝的那一诺……
如鲠在喉,刺的他的心生疼,周身的冷气,当即就溢了出来,沉声道,“弑无绝如此,你等竟不规劝?平添了杀戮!”
“咯咯……殿下说笑了,若说杀戮,我家城主大人,又怎比得过殿下?殿下不败战神之名,可是名扬天下,世人皆知呢!想必战死在殿下手下的人,势必不少吧?”式微对着周沐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嘴角微勾,一脸理所当然的继续道,“相比较而言,城主府的姬妾美人儿,都是签了生死契的,我家城主大人,可不曾亏待过她们的家人……”
“你!哼!”周沐闻言,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转身拂袖而去。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承诺,想到他的长生将要面对如此这般的弑无绝,怒火就不由得充斥满周沐的胸腔,让他恨不得此时就背信弃义,带着顾长生远走高飞!
可是,他毕竟是周沐,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式微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看着周沐拂袖而去的背影,对着两个侍卫挥了挥手,一脸沉声的吩咐道,“送到十里桃林,葬与桃树之下,记得,瞒过殿主的视线,切莫让他看到!”
“是!”两个侍卫躬身应了一声,拖着已经横死的女人往城主府后走去,只是心底却很疑惑,这半日的功夫,府里已经处决了数十个姬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式微大人非要领着他们在此等候,而且恰巧遇到了经过此处的沐太子殿下?
沐太子殿下虽然和殿主有旧,但是,这毕竟事关他们城主府的秘密,若是被他看出了什么,左右是不好的……
可是偏偏式微大人却这么做了,让他们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虽然不明白,可是他们也乖觉的没有问,按照吩咐,迅速的将尸体送到了十里桃林,悄悄的葬在了离殿主有段距离的桃树之下,不被他发现……
欺天殿。
周沐带着愤懑来到的时候,顾长生在凌兮的服侍下,刚用了药,正斜躺在软枕上,打量着欺天殿的别样风光。
顾长生进入欺天殿的时候,生机已经快要耗尽,自然不知道欺天殿外面的样子,可是这欺天殿的内里,确实美的如梦如幻,四周宫绦飘舞,露天的雕镂大窗,依稀可以看到外面的绿树葱葱,整个殿中,更是芳草菲菲,花团锦簇,倒像是一座富丽堂皇的花园,到处充满了生机,而不是一座死气沉沉的殿宇!
这精致,确实让顾长生的心情颇好。
尤其是看到掀开重重宫绦,沿着玉石小路走来的昂扬男子时,顾长生的嘴角不由得缓缓勾起,露出了一抹浅笑,对着那抹熟悉的紫色身影招了招手,欣喜的轻唤道,“妖孽,你来了!”
“你可有好些?她们服侍的可尽心?”听到顾长生的声音,周沐顿时加快了步伐,快速的掀开重重宫绦,走到了白玉暖床榻边,跪坐了下来,握住了顾长生伸来的手。
“比昨日有精神多了,她们伺候的很尽心,这还要多谢弑无绝,占了如此美轮美奂的殿宇,还劳烦他的宫娥伺候,各种千金良药像不要钱似得往这里送,我还没当面跟他道谢。”顾长生笑了笑,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血色,精神也好了许多。
听到顾长生提到弑无绝,周沐握着她的手,不由得一僵,宛如神邸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苍白之色。
“对了,你知道弑无绝在忙什么吗?他现在怎么样了?”顾长生浑然味未觉周沐的神色有异,继续开口问道。
“他……”听到顾长生一而再的提起弑无绝,适才所见,不期然的印上了周沐的心头,那窈窕佳人,如今想必已经黄土埋骨了吧?
宛如神邸的脸上,不由得带了一丝怒色,弑无绝如此对待那些姬妾,就可能对待从他手中夺走的顾长生!
一想到这里,周沐的心底,就难掩的怒意,脸色暗沉,低声道,“想必不知醉卧何处温柔乡,乐不思蜀呢!”
顾长生闻言,不由得一愣,神色惊疑不定的看了周沐一眼……
第1009章 周沐愤而离去
在周沐之后到达欺天殿的式微,隔着重重飘舞的宫绦,赶巧听到了周沐这句话,清秀的小脸上,嘴唇微勾,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果然如此!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怎么了这是?我们还在弑无绝的府上叨扰,你这怎么一副置气的样子?”顾长生疑惑的看着周沐,眉头微皱,沉吟着开口道,“你不是和那弑无绝有些交情,引为知己么?怎么了?这是置气了吗?若是如此,我也不好再在他府上修养,我们还是离开为好,欠他的人情,我们再另寻偿还的办法。”
顾长生说着,就挣扎着从软枕上要坐起来。
在她的心底,周沐才是她视若家人的人,既然她家妖孽好像和弑无绝有些不对付的样子,她自然不好在死皮赖脸的留在城主府的殿宇中修养,也省的让自家妖孽跟着为难!
至于欠了弑无绝的人情,她顾长生素来不是一个会愧对他人的人,另想办法补偿也就是了。
宫绦之后的式微,听到顾长生的话,想到自家殿主此时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心疼之色。
另寻偿还的办法?
恐怕,无法偿还吧!
冷笑一声,式微转身往药炉边走去。
而周沐,眼瞧着顾长生挣扎着想要起来,连忙上前阻止,伸手轻轻的将顾长生按回软枕上,收敛了周身的怒气,挣扎着温声开口安抚道,“你别胡思乱想,本王和他……并未置气,你只需安心的在此修养,其余的一切,都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说。”
顾长生闻言,当即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我就说么,你怎么会和弑无绝置气,他毕竟在幽谷之中帮了我们,而且还借给我这般一个美轮美奂的殿宇修养,我适才还想着,若是离开城主府,这整个临渊城都是他的,我们还真不知道该到何处落脚才不尴尬了。”
这临渊城,可不正巧全是弑无绝的地盘?
按照弑无绝的说法,这就是他的家,幽谷所在,也是他的家门口!
若是她家妖孽真的和弑无绝不睦,那他们这处境,还真有些尴尬。
“你想多了,没有的事,他的恩情,本王不敢或忘,怎么会和他置气?”周沐对着顾长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脸,长睫微垂,掩下眸底的纠结之意。
“恩,不过你再见到他的时候,还是要提醒他一下,在我康复之前,还是离他府中的姬妾远一些为好。”想到弑无绝因为虚耗过多而早生的华发,顾长生忍不住担心的开口道。
毕竟欠了人家一个恩情,总要还上的,等她身体好些,定要让弑无绝那一头白发恢复如初,虚耗过多的小病,还是难不住她顾长生的,否则她药神娘子的名头,岂不是白担了?
周沐听到顾长生的话,神色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迟疑的开口道,“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让弑无绝离他府中的姬妾远一些?
周沐不期然就想到昔日,眼前的女子在自己的眼前,眉眼生动的对着天下人说出的话语……
她顾长生的男人,此生,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离府中姬妾远些……
他的长生,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并且,欣然接受了?
“自然知道,不然我说这些干什么?”顾长生闻言,对着周沐挑了挑眉,不过话却没有说明。
这弑无绝堂堂一介七尺男儿,却因为床笫之间的事儿虚耗过度,这怎么说,也是病人的**吧?她身为一个医者,自然不好说到明处,为病患保密的自觉,她顾长生还是有的。
周沐闻言,刹那间就觉得周身一寒,仿佛心口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人都像是一副行尸走肉一般,不知身在何处了,神色茫然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子,周沐张嘴无言……
是了……
如弑无绝那般的男子,即便是他,都不得不承认,放眼天下,除却月西楼,他所见之人,也唯有他,能和自己平分秋色……
像弑无绝那般惊绝天下,惊才绝艳的男人,他在到达临渊城之前,就曾心生防备过,不是吗?
长生性喜美人儿,而弑无绝,长的真的不输任何男人……
他的担忧,果然成真了吗?
那一诺,于他而言,如鲠在喉,痛彻心扉,可是对于她来说,却并非不可接受之事……
她可是曾经信誓旦旦的要后宫三千,要敛尽天下美人儿于后院的啊……
就在此时,式微捧着一个药碗,适时的上前,递到了周沐的眼前,躬身道,“殿下,南皇该吃药了。”
听到这话,周沐瞬间回神,略有些仓惶的接过白玉瓷碗,拿起勺子,眼下眸底的凄楚,低声开口,“知道了也好,那就先安心的养病,一切等身体好了再说。”
顾长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就着周沐伸来的手,一口将勺中药含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丫的,好苦……”
“蜜饯。”周沐见此,当即对着一旁的式微伸出手。
一棵蜜饯,适时的落入周沐的手里,继而转到顾长生的唇边。
顾长生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谁说的医者都不怕喝药来着?身为一个身强力壮的健康宝宝,顾长生这一病不打紧,可是被这苦口的良药给坑苦了!
好难喝!
她一定要炼制出不苦的药来,造福天下啊!
一旁的式微,看着两人你一来我一往的动作,会心一笑。
一个讳莫如深,一个云里雾里,沐太子殿下,你的三缄其口,终究是种下了一棵悲情的苦果啊!
这一点,正是式微求之不得乐见其成的!
冷眼旁观的式微,就那么站在白玉暖床不远处,冷冷的看着顾长生和周沐的互动,嘴角勾着一抹算计的弧度,转眼想到自家殿主,清秀的小脸上,担忧之色难掩……
“用过药了,你好生休息,本王晚些时候,再来看你!”给顾长生喂完药,心底痛楚不已的周沐,再也忍不住,直接开口道。
“啊?奥!”没想到周沐如此焦急离去,连陪都不陪自己,顾长生颇有些失落,看着他站起来的修长身影,还是忍不住的叮嘱道,“那你记得,一定要把我的话转到,告诉弑无绝,离那些姬妾远些……”
“你就真的这么关心他是不是在和他的姬妾厮混?”一而再再而三的从顾长生嘴里听到弑无绝,还满是关切的语气,周沐的怒气,顿时爆发开来,将要失去的痛楚,****折磨,如鲠在喉难以启齿的纠结,让他频临崩溃,如今,既然她已经知道,那他也不用再隐藏,是以,愤怒凄楚难掩的周沐,当即看着顾长生,沉声道,“那好,本王就告诉你,如你所愿,弑无绝正陪着他府中的姬妾,忘乎所以!”
扔下这么一句,周沐就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他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他怕他下一个瞬间,就会崩溃!
原来,他以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她,并非非他不可……
和他平分秋色的弑无绝啊!
一想到弑无绝,一想到那日的承诺,周沐仿佛觉得灵魂都在抽离一般,让他生生的痛,痛的不能呼吸!
“你……妖孽……你……”
顾长生被周沐的话,给惊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有了一丝血色,却难掩苍白的脸上,忍不住的带了一丝委屈。
她做错了什么吗?
他们欠了弑无绝这么大的人情,她关心一下弑无绝的身体怎么了?自家妖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如今,可才死里逃生,尚在虚弱之中呢!
委屈,压抑,凄楚……刹那间,各种各样的情绪,顿时溢满顾长生的心头,让她的凤眸之中,渐渐溢出了一丝水气。
她顾长生,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和奚落?
尤其还是在自己劫后余生的大病之中,周沐竟然如此!
这可真是让顾长生一时间,难以接受,从疼如珍宝,到不屑一顾将她晾在这里的落差,让顾长生顿时尝尽了失落的百般滋味,心底苦涩的无以复加!
“南皇,南皇切莫伤心,沐太子殿下他……他兴许是真的误会了我们城主的大人,才会如此的!”式微见顾长生如此,当即上前,焦急的安抚道。
“误会了你们城主?误会了你们城主,就能迁怒到我身上吗?”顾长生闻言,目光依旧停在周沐离去之后晃动的宫绦之上,一脸酸楚,“我尚在病中,他怎么可以这样……”
“南皇你不要伤心……”跪坐在榻边,式微垂着眼眸,一副纠结挣扎的样子,迟疑的开口道,“兴许是南皇卧床这许久,沐太子殿下担心受怕,如今一朝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才会如此失态,并非有意……”
“是这样吗?”顾长生闻言,苍白的脸上溢出一抹苦笑,“希望如此吧,你下去吧,让我静静……”
“南皇!”式微闻言,一脸担忧的轻唤道。
“下去!”顾长生的声音,无奈而急促。
“是!”式微见此,只得起身,躬身退了下去,退出宫绦之外,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诡异笑意……
第1010章 她若有恙,尔等悉数陪葬!
周沐愤而离开欺天殿,转眼就后悔不迭!
猛地一拳捶到路旁的大树上,任由树叶散落全身,周沐趴在树干上,愁苦不已。
顾长生还在病中,想到她苍白的脸色和适才失望的落寞表情,周沐只觉得钻心的疼!
顾台天和不戒小和尚此时正好路过此地,见他如此,两人蹙足,却都没有上前。
直到周沐复又猛锤了几下树干,才一身落寞的离去,顾台天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可奈何,“哎……”
“顾施主是在为谁叹气?”站在顾台天身后的不戒小和尚,手中拿着串珠,缓缓的开口问道。
顾台天闻言一愣,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绿茵遮天蔽日的树冠,摇了摇头,“为谁叹气呢?为我多灾多难的女儿,为他们情路的艰辛,也为那……弑无绝吧……”
说吧,顾台天就转头,看向另一旁的林荫小道上,那里,正巧有几个侍卫,拖着两个已死之人,匆匆往府外而去……
这大半日,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遇到了好几次……
红颜佳人,香消玉殒……
不戒小和尚也顺着顾台天的目光,往那边小道望了一眼,慈眉善目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悲天悯人,打手唱了声佛偈,“阿弥陀佛,佛度众人,可是众生终究是难平等……”
“生死阴阳,聚煞阵聚煞蒙蔽天机,可是若想保临渊城安然无恙,聚煞阵必与生阵比邻而居!这些人,都是为了生阵凝聚生机的吧?”看着被拖下去的女人,顾台天沧桑的老脸上,眉头紧皱的道。
“顾施主精通玄学,看的分明,不过贫僧现在在意的,倒不是这些,而是这临渊城城主弑氏一族,到底因何,需要蒙蔽了天机去!”不戒小和尚闻言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
“天劫不降,天道有缺,可是这天理循环的桎梏仍在,临渊城城主弑无绝他救了我女儿,可是他……他现在避不见客,也不知道如何了?”顾台天闻言,叹了口气道。
这几日,他几次求见弑无绝,想要当面为他救顾长生之事道谢,也想探个口风,看那日之诺,到底要如何……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弑无绝闭门谢客,连府中的下人都不知道他们素来行踪成谜的城主在何处,顾台天别说探口风了,连见都没见到!
再加之顾台天本就对玄学天道颇有研究,是以,此时不得不担心,他的女儿,原本生机尽失,弑无绝救了她,付出了何等的代价,现在顾台天还不知道,可是以他的推测,绝对不会少……
不戒小和尚闻言,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顾台天一眼,缓缓开口道,“顾施主何须忧伤?天道虽缺,可天命仍在,贫僧已经有言在先,顾施主此行,会遇到一个让她此生牵念之人么?”
“你的意思是?是他?”顾台天闻言,眉头当即紧皱,沉声开口,“若是如此,那周沐那小子怎么办?我女儿只有一个!”
不戒小和尚闻言,摇了摇头,“长生施主本是无命之人,她的未来,贫僧只可通过她的本命星探知一二,却不能真的看透,贫僧只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说罢这句,不戒小和尚转身离开,顾台天见此,知道多问也不会有结果,只能看着周沐离开的方向,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日,城主府外,十里桃林,桃花愈发的灼灼如花,桃花香流转,让这座群山怀抱之下的城池,平添了几分夭夭如火之色。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有多少红颜因此而丧命,有多少红颜枯骨,长埋桃树下,不复生机……
而此时,桃林之中,弑无绝依旧斜倚在那一棵桃树之下,只是,彼时枝繁叶茂,桃花团簇的桃树,此时已经枝叶凋零,桃花零落,全然不复生机,萎靡成一颗枯树……
白发散落在黑色的锦衣之上,刺目的雪白……
“噗!”
又是一口鲜血从弑无绝的嘴里喷出,让弑无绝斜倚在干枯树干上的身子,跟着一个踉跄,直接往前倒去……
“殿主!”一直守护在此的黑衣人见此,焦急的上前了一步。
“别……别过来!”嘶哑低沉的呵斥,从狼狈的人影上传来,长长白发,遮盖了弑无绝狼狈的面容,他仓惶的对着自己的手下挥手,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
“殿主!”黑衣人一脸焦急之色,担忧的再次低唤。
没有用吗?
葬送了这么多红颜的性命,这十里桃林都快要染红了,还是不能填补殿主失去的生机吗?
顾长生!顾长生!都是因为她!因为那一则莫须有的传言!
黑衣人掩在衣袖下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自家惊才绝艳的殿主,自家惊绝天下的皇,竟然落魄至此!
看着弑无绝的满头白发,看着他趴在地上,勉力支撑的身形,黑衣人堪堪上前了一步,一脸痛色,呐呐的开口问道,“殿主,为了她,值得吗?”
弑无绝闻言,勉力支撑着的身形一僵,于枯萎的桃树之下,堪堪回眸,露出掩在白发之下,苍白如雪,毫无血色的脸,对着黑衣人,嘴角微勾,浅笑,“值得吗?值得吗?何谓值得?何谓不值得呢?”
“殿主!”听到弑无绝这话,黑衣人的声音,越发凄苦。
“我弑氏一族,守护古国阖族至今,可是苍天,连让我族延续子嗣都容不下,一族一代只一人,世世代代,万万千千年,我们守护你们,值得吗?她,是唯一的希望啊,我弑氏一族,寻了万万千千年,唯一的希望啊!”
说到这里,弑无绝惨然一笑,不无凄楚的道,“这个枷锁,让我弑氏一族,祖祖辈辈,不得解脱,漫无边际,毫无终期的守护,也是会累的,可是,我却连死的自由都没有!没有!我弑氏一族绝脉,你们,都要与我陪葬,我连死,都死不起……我不想我的子孙也和我一样,生生世世,背负这样的枷锁,不得超脱!传言未必可信,却是最后也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只是没想到,我心心念念的希望,望眼欲穿的等待,却是她那样的一个女子……”
“殿主!”黑衣人闻言,顿时跪伏在地,脸颊贴着地面,不敢起身。
“下去吧,我不会死的,我也不能死,还不到时候……”弑无绝长长的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桃花飞舞之上的天空,缓缓开口,“这苍天,欠我们一个解释,欠我们祖祖辈辈一个解释,不探个究竟,我弑无绝,死不瞑目!不就是逆天续命吗?我弑无绝要护的女人,即便是欺了天去,谁敢收了我的性命?”
“殿下,她……”黑衣人闻言,蜷伏在地的眼底,顿时露出了一抹阴鸷之色。
顾长生!顾长生!又是顾长生!
那个祸害了他家殿主的女人,他容她不得!
而就在此时,原本怒目叱天的弑无绝却适时的回头,虽然脸色苍白,嘴角犹挂着一抹血丝,可是斜眉入鬓,依旧猖獗不可一世,猩红的双眸,隐隐有杀气外溢,“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她若有恙,我要这苍天倾覆做陪!到那时,休怪我忘却守护你们的使命!她若有恙,我……即刻自绝,要尔等悉数与她陪葬!”
“殿主!”黑衣人闻言,当即不敢之下的从地上抬起头来。
这是他的殿主?
这是世世代代守护他古国阖族的殿主?
即刻自绝?
殿主若死,古国才是彻底陷入永夜,这是……威胁?
以他的命,以他们古国阖族之人的性命,来威胁他们?
“记住我的话,我知道你们护我的一片忠心,可是若是你们因为护我,伤及她分毫,那么,就都与我与她陪葬吧!”
“殿主,你……”
“退下吧……”说了这么多话,倒在地上的弑无绝,已经是一脸疲惫之色,对着身后之人,挥了挥手,苍白的唇间,一缕缕血丝,缓缓落下。
“是!”黑衣人见此,应了一声,一脸担忧和不甘的,缓缓起身,退步……
可是,才离开弑无绝的视线范围之内,黑衣人就一拳打在树干上,对着四周蛰伏的暗卫,疾呼,“还愣着做什么?花肥!花肥!我要花肥!把府中圈养的姬妾伶人,统统杀光杀光!殿主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们……我们……”
说到这里,黑衣人抬头,向上望去,掩在黑色面纱之下的脸上,露出一丝惨淡之色,“殿主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真就是天要亡我古国阖族了……”
“是!”
“是!”
“……”
黑衣人的话落,四周当即传来数十声低低的应命,转眼就有无数道身影,消失在桃林深处……
而此时,堪堪平复了自己心底的荒凉和凄楚,周沐再次踏进了内院,身为一个高手,他对气息的感觉,何其敏锐?血腥气,即便是内院之中,芳草菲菲花香阵阵,也难掩的血腥气!
这让周沐,不由得眉头紧皱,尤其是接二连三又遇到几个被拖下去的女人的时候,周沐的眸子,更是越蹙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