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2章 考虑(一月月票加更4)
四成的租子!
此话一出,里长还稳得住,一直留在附近的村民们却忍不住意动起来了,颇有一种想要开口的冲动,只是被旁边的人拦住了,大家嘈杂了一阵,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满宝和里长看。
里长迟疑,问道:“四成?周大人,您要知道,要是明年再遇上今年这样的旱灾,四成,一亩地可能连一筐的谷子都没有的。”
满宝淡淡的笑道:“要是明年还是这样的旱灾,四成我也不要了,权当是为陛下分忧了。“
她对里长道:“本官是官儿,家国天下的理儿还是知道的,百姓生计艰苦,我又怎能再逼迫你们?”
她这么一说,里长便有些激动,眼眶也忍不住红起来,“这,那,这件事周大人能做主吗?要不要再与家里人谈一谈?”
“您放心,我会和家人说的,”满宝笑道:“我父母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都懂的。”
里长跟老周头谈了一下午,可不觉得他是通情达理的人,相反,他觉得他跟村里管的部分老头也没多大区别。
不,还是有的,人家有个能干的女儿,竟然能当两个五品和六品的官儿。
不过,他看了一眼周满,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白善。
虽然着一下午他们说的话不多,可里长还是隐约感觉出来了,这两位说话还是挺管用的,所以周满应该是可以做主的。
再看一眼周满的年纪,里长暗道:小姑娘家总是容易心软些,也难怪乎在村里走了一圈后便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于善良的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里长内心深处还是很喜欢和这样的人来往的,尤其善良的对象还是他的时候,他就更喜欢了。
因此里长立即满面笑容的道:“若是四成,那村民们或许愿意多耕种一份土地,毕竟大人的职田离家近,出入也方便些。”
满宝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便道:“不如我们搬了椅子来,坐下说一说?”
里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邀请几人进屋去做,又呦喝着几个儿子让他们去杀鸡。
白善谢绝了,道:“我们说完话就回家去了,天黑不好走路。”
满宝点头,指了这一片空地道:“就在这儿说吧,也让他们听一听。”
里长思考片刻,应下了,让人回屋搬了四张椅子出来,他和三人一起坐下谈话。
满宝只和白善对视一眼便道:“我不仅只收四成的租子,谷种我也出一半,麦种我出所有的,我还会想办法多买几头牛来,到时候分给大家耕用。”
里长越听眼睛越亮,立即道:“哎呀,周大人可真是菩萨心肠,我们能遇上大人真是我们三生有幸,大家还不快谢过周大人。”
村民们也越听越激动,跪下就要磕头。
满宝连忙起身要拦,见拦不住,就对里长道:“里长,先不忙道谢,我做这些也是有要求的。”
里长笑哈哈的道:“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做。”
满宝道:“这地要怎么种,你们得听我们的。”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一静,众人瞪大了眼睛,一个农户忍不住高声问,“大人,难道这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拔草也得听您的?”
满宝笑道:“差不多吧。”
不少人便打了退堂鼓,“这,这不是胡来嘛,万一您指得不好,我们还得听您的,到时候一粒粮食都种不出来怎么办?”
“就是呀,您是大官儿,不缺吃不缺喝的,我们却是不行,一年要是没收成要饿死的。”
满宝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力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的,除非天灾,不然在我的职田下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祸的。”
她道:“大家刚才也都见过我父母和兄嫂了,应当也看得出来,我家就是种地的,我们这几个也打小看着家人种地长大的,我们呢,也不是没下过地,所以你们放心,谁都有可能糟践地,就我们不可能。”
这话一处,大家越发迟疑了,既想相信她,又有点儿害怕。
他们租种土地,虽然东家或衙门偶尔会指手画脚,但其实怎么做,大部分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他们也知道农时,职田种不好,一半是因为老天爷闹干旱了,一半则是因为他们不想种,人力有限,也实在是种不好。
可现在东家只要四成的租子,要是种好了……
可要是她指挥得不对,又给种坏了,那才是要了命了。
白善道:“我们也不瞒诸位,我们从小便自己经营过农庄,对种地并不陌生,现在是中秋,在十月前,地里的小麦最好种下去,不然麦子不能在第一场雪前冒青,种子怕是就冻死了。也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愿意将租子定在四成。”
他道:“我知道,职田有诸多要求,你们不仅得割职草,有时候怕是还得给户部额外提供一些布绵,日子肯定艰难,但在我们这里不会,我们在家乡经营的庄子,都不会和长工要他们自己种的桑麻,更不用说你们是佃户了。”
一个人便高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不分我们的布绵了?”
白善笑道:“种在沟壑边上的桑麻,我们是不会分的。”
此话一出,大家大松一口气,纷纷看向里长。
里长便知道他们更心动了,其实他也心动,他迟疑了再迟疑,想到了什么,问道:“大人刚才说这麦种您来提供?”
“没错,市面上不是有一种新麦种吗,我看了一下你们收上来的麦子,似乎都没有换成新麦种。”
里长便苦笑道:“那个得花钱买,谁有那个钱呀。”
满宝不解,“可现在新麦种也并不贵了呀,就跟普通的麦种差不多一样的价,就差那么几文钱一斗。”
“我们也不买普通的麦种的,”里长道:“我们用的麦种都是自家留的。”
所以不用花钱。
满宝:……果然够省钱。
不过她也能理解,朝廷收的是定租,如果一文钱和一粒粮种都不出,都让佃农自己买的话,那个花销是不少的。
丰收时还好,要是遇上今年这样的旱灾,那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满宝道:“新麦种我来想办法,到时候你们决定租种我的地了,我会分给你们的,你们今晚可以想一想,明日我过来要答复。”
满宝直接起身,“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去了。”
临走前,她和里长,也是和村民们道:“明日就是中秋,中秋过后还有大约一个月的小麦播种时间,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时间也不等人,希望你们能够尽早下决定。”
第1623章 劝说
三人上马离开,留下一地沉思的人。
他们的马才跑远,村民们便忍不住围上里长,纷纷讨主意,“里长,您说怎么办呀,是租她家的职田,还是去租方老爷家的地?”
“四成呢,到底比方老爷少了一成,而且麦种全给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种地的事儿全听她的,万一她不会种地咋办?”
这才是大家最担心的一点儿。
里长伸手压下大家的议论,道:“没听周大人和那位白公子说话吗?他们是知道农时的,那就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里长显然比村民们聪明,也比村民们更有见识些,道:“毕竟是京城里的贵人,他们总不会一直留在这地里头盯着我们,多半还是要派人来看管,那位周老爷,我看他倒是像一个庄稼把式,大家也都是种地的人,都知道,这种地啊,只要看准了农时做了该做的事儿就算会了,又不难。”
大家一想也是,“那就租她家的?”
“就租她家的吧,我看这位大人倒像是好说话的。还给了我家小子还几块糖吃呢。”
“也别太高兴了,真要好说话也就不会提出啥都得听她的话了,那是为了让我们听话,这才给了这么低的租子的。”
但是,有了第一个人同意,剩下的人便也能很快拿定主意了。
满宝几个乘着夕阳打马往庄子的方向回去,白二郎追上他们问,“你们还打算亲自来管庄子不成?”
满宝道:“我们做做规划就行,还有我爹和大哥在呢。”
她道:“你也看到了,近八百亩的地都在这一片,也就中间缺了几块,剩下的基本都能连在一起,这么大一块地还都是熟地,好好的经营,收益必定不少。”
白二郎道:“现在你也不缺钱呀,别的不说,现在立君卖出去的润白膏,三个月赚的钱就够你这地劳作一年赚的钱了。”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单是为了钱,你不觉得看着土地有所产出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吗?”
白二郎一边打马一边沉思起来。
一旁的白善道:“二郎,我们不能什么都以钱来衡量,你要知道,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国基,你看我们今天看到的莆村,这天下便是由千千万万个莆村构成的。”
“要是这世间都以钱来衡量,怕是无人愿管他们,无人再愿出苦力种田了,到时候天下人都吃什么,喝什么?到时就算有钱也买不着一粒米,那这世道也就崩溃了。”
白二郎一想,片刻后大声回道:“所以你这是要提前做父母官了吗?”
白善大笑道:“有何不可。”
满宝打马超过他们,直接向着天边的夕阳奔驰而去,大笑道:“管庄子和治理一地可不一样,将来你们做了父母官要是把县城当庄子管,先生会气得不认你们的,哈哈哈哈……”
三人你追我赶的在大道上奔驰着,大吉带着两个护卫跟在他们三人后面吃灰尘,一句话都没有。
六人六匹马,不过两刻钟便回到了庄子。
满宝勒住马,从赤骥身上跳下,摸了摸它的脖子后就拉到马厩里喂它吃了一些豆料,然后就跑去找她爹娘。
庄子里还在弄他们的晚食,虽然这会儿吃晚食算晚了,但大家并不觉得饿,老周头正在和周大郎计划着这么大一块地要怎么种。
“……那些人要是不愿租种,咱还得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长工呀。”
满宝跑进来,笑道:“爹,我已经和村民们说过了,让他们考虑一晚上,明天我们先去另外两里看看剩下的一百多亩地,还有先生的那一百亩呢,也得找人租种下去。”
一旁的庄先生闻言笑了一下,放下茶杯问,“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我们今天看着他们并不是很愿意租种职田,你现在竟能让他们考虑了。”
满宝道:“我跟他们说我要四成的租子。”
老周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白老爷在七里村和大梨村租给佃户的地也是四成的租子,不过大家都不怎么缺地,所以大多数是租个几亩比较好的田意思意思。
相比需要自负盈亏的租种,他们更喜欢给白老爷打短工,甭管当年是否风调雨顺,是否丰收,我们出工了白老爷就得给工钱,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现在轮到老周头做地主了,他就不太乐意请短工了。
这还没看见收益呢,就给出那么多钱,那多亏得慌呀。
还是佃租好,他们只出地,再监督佃户们种好地,除好草,上好肥,保证水,那一年以后就能白分得四成的租子,这才是稳赚不赔的。
所以四成他也很满意了的。
反正这地又不是自家的,是朝廷的,满宝当一年官他们就收一年的租子,多好啊。
“四成就四成,不过得说好了,地得咱来管,那些佃农得听我们的才行,你看他们多懒,那么好的地给弄得杂草丛生的,多费地力呀。”
满宝希望他们将来可以友好相处,因此替他们说话道:“也不怪他们,朝廷朝他们收的是定租,除了米面之外,他们还得给脚钱,还得给大人们收割晾晒牧草,连自己养的鸡鸭都得分人家一半。”
老周头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听着跟乱军似的?”
庄先生忍不住轻咳出声,小声道:“周金兄,这样的话可不好说。”
钱氏就瞪了他一眼,老周头便立即不敢说了。
刘老夫人笑道:“没事儿,这都是家里人,不会有人出去乱传的。”
这样的话传出去倒也没什么,只是会比较容易得罪人而已,当然,得罪皇帝还是其次,主要是会得罪拥有职田的大人们。
刘老夫人看了满宝一眼,笑了笑,不过这位小大人显然不在其中。
满宝还是挺赞同她爹的话的,她也觉得职田的管理很混乱,对租种职田的百姓很不公平,也难怪他们不愿意租种职田了。
“所以爹,咱对他们和蔼些,到时候再多买几头牛分给他们耕种,把关系搞好,这种出来的粮食也更好。”
老周头就嘟囔,“还要买牛啊……”
牛可是很贵的。
第1624章 我的志向
满宝没管她爹这句话,她还没告诉他,她还会给他们提供麦种呢。
她直接找了白善出去悄悄商议,“你家能供上所有的麦种?”
白善道:“问题应该不大,这才秋收呢,今年京城附近干旱,陇州也受了一点儿影响的,祖母肯定没有将收获的麦子卖出去。“
所以几百亩的麦种他应该是凑得齐的。
白善问道:“这也是件大事,不告诉周伯吗?”
“等过完中秋吧,”满宝道:“总要让我爹过个好节。”
白善一想也是,等他们把麦种拉过来,周伯就算是心痛也会用的。
白善转身去找他祖母商量。
刘老夫人早就猜到了,当初三个孩子就是靠着那新麦种挣了不少钱,现在新麦种基本上已经普及开来,朝廷甚至自己都常给百姓派发良种,而这些租种职田的人却还在用着自己留的旧种,几个孩子肯定要换掉的。
要么买,要么就自家出。
前者花费不少,后者,罗江县距离雍州太远,倒是陇州不远,来回三四日就可以,所以她便猜他们会从陇州拿。
刘老夫人还是很开心的,和白善道:“今年京畿一带皆旱,胜州又洪涝,我便猜想粮价怕是要升,所以今年夏收的麦子都没有卖出,不过户部调拨得当,目前京城的粮价平稳得很,前段时间涨了不到两文钱,现在又回落了,所以这些麦子倒便宜了你们。”
白善立即笑嘻嘻的道:“祖母,满宝也不白要我们的,明年收获了就还我们了。”
刘老夫人笑道:“我知道,以我们两家的关系难道还用客套这些吗?”
她道:“我明日就让刘贵回陇州,让他将麦种押运过来。不过我却是想问一问你,你们是打算把这职田弄成和你们那小庄子一样的庄子吗?”
白善沉吟了片刻后道:“祖母,种地很苦,我觉得这世间的道理很奇怪,我受的教育,我看的书都告诉我,土地很是贵重,甚至历朝更迭也多因土地而起,但我算过,土地产出的收益并不高,可这世间万物,不论什么东西都离不开土地。”
“一匹蜀缎从五吊钱到百金各有不同,其中的差异是丝,更是因人的手艺不同,但蚕吃的桑叶都是从土地上来的,从种桑叶开始,一直到蜀缎穿到人的身上,穿着的人,售卖的商人,甚至工匠都可能富有了,只有最开始养蚕种桑的人,他似乎会一直贫穷,为什么?”
刘老夫人:……她怎么知道为什么?
不对,她为什么要去想这样的问题?
善宝又为什么去想这样的问题?
刘老夫人正要说话,白善已经坐在她脚边道:“但种地的人也并不是就会一直贫穷,您看我们小庄子里的长工,他们一开始多穷啊。”
那是穷到连一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房子和娶媳妇生子了。
结果这才几年,别说衣服了,人家有房子,有媳妇,还有了孩子,虽然其中有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但那也是养子不是?
现在衣食不缺,庄子里养的大片鸡鸭鹅也有他们的一份,不敢保证他们时时有肉吃,却可以保证他们常常有蛋吃,就是比一般的富户也不差了的。
“还有周伯一家,以前满宝家里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但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吗?”白善道:“所以问题不是出在种地这件事上,而是出在了人身上。”
“我在想,这个地要怎么种才好呢?”
刘老夫人:……她就问了一句话。
白善继续和祖母说心事,“以前祖母都是让我继承父亲遗志,所以我想为父亲伸冤,和父亲一样当官儿,但我现在隐约明白了我将来想做什么。”
刘老夫人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她露出笑容,轻声问道:“你将来想做什么?”
白善目中生辉,闪闪发光,他道:“就做这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事吧。”
刘老夫人满意的点头,难得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道:“你去休息吧。”
刘老夫人等他走了以后心绪久久不能定,半响才轻轻的和刘嬷嬷道:“这孩子长大了。”
刘嬷嬷笑着应了一声“是”。
躲在窗外偷听的满宝和白善汇合,“原来你要这么说服刘老夫人吗?”
“这明明是我的心迹。”
满宝很疑惑,“可你过年的时候就和我说了,说孔子有三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你人小志短,就立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就足够了,可见你的志向是早就定下了的,怎么这会儿才和刘祖母说?”
白善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管呢,只管等着陇州那边送麦种好来了。”
满宝皱了皱鼻子,哼哼道:“可真是奸诈之人。”
不过她也没去刘老夫人那里揭穿他,因为夜深了,俩人便各自去洗漱后睡下,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先去另外两里看过他们剩下的一百多亩地。
其实是差不多连在一起的,只是这一百多亩地正好在了另外两里的范围,所以归另外的里长管,满宝将单子给他们看完,算是确定了职田的范围,这才顺着去了莆村。
莆村的人在思考了一晚上后,都答应了满宝的要求,然后开始心怀忐忑的等着佃租。
满宝自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装作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从大吉那里接过书箱,直接打开,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既如此,我们今日就来登记,今儿正好是中秋,大家也过个好节,明日就要开始整理田地准备种小麦了。”
里长连忙代替大家应是,然后让人从家里搬出桌椅来给他们做。
满宝一边磨墨一边道:“我看过文书,我这一千亩的职田,包括最远的那一百多亩之前都是你们村的人租种的?”
里长笑着应了一声“是”,“这也是衙门的要求,不然分开来,不太好收租子。”
所以他才烦恼,他也不想管职田,麻烦不说,交不上定租,他这个里长是要被问责的。
不小心遇到一个不好的官员,要求再奇怪和多些,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了。
第1625章 买肉
不错,官员们是可以通过户部和他们这些职田的佃农提要求的,比如有的官员喜欢吃白米饭,不喜欢吃麦子,所以会特别要求多种水稻,少种麦子。
但关中就是种麦子最好呀,反正地不是他们种,他们也不指着这职田过活儿,各种要求都有,所以大家才那么讨厌被人指挥着种地的。
知道这一千亩地都是他们种的,满宝就放心了,立即笑道:“那正好,倒方便管了,你们各家要租种多少,上前来说吧。”
一里百家,十几年前,莆村被搬过来时就直接照着一里来搬的,这十几年来,甭管家里的老人有没有去世的,反正一个分家的也没有。
日子已经够艰难了,为什么还要分家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哪怕是吵吵闹闹,为了少一户的劳役,他们也死都不分家,所以现在莆村还是整齐的一百户。
满宝想,一百户,一家就是租十亩就分完了,到时候再劝说一些家里人比较多的再多租种一点儿,先生的那一百亩也有了着落,多好。
然后她摊开纸,一边磨墨一边抬头问排在第一位的男子,“你家打算租多少地?”
男子迟疑了一下后问,“大人肯定要给我们供新麦种吗?”
满宝点头。
男子便咬了咬牙道:“那我租二十亩。”
满宝便一愣,看了眼他后面的人,一脸纠结道:“是不是太多了,后头还有这么多人呢。”
男子便道:“我家里人多,今年职田都分派给我家十五亩呢,我们还另外租种了方老爷家十亩的地,都忙得过来的。”
满宝微微挑眉,看了眼他们背后那一片绿草丛生的田地,暗道:难怪职田荒废成这样。
满宝想了想后问道:“那你租了我的地还租方老爷家的地吗?”
男子略有些尴尬的笑道:“既是大人家的佃农了,自是不会再去租别家的地了,大人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就好。”
佃农也并不是就需要种地而已,有时候东家有需要,他们也得免费的给东家干活的,这也是世家豪门都更喜欢用佃农的原因。
拥有一个佃农,那你就可能有用一户的佃农、长工和短工,特别的划算。
满宝此时还不太了解这点儿,毕竟她现在只用过长工,她哥哥们则是只做过短工,所以对此了解不多。
她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白善和白二郎了。
不过,三人心里都是有很多打算的,所以需要很多的人力,佃农们能全心全力放在职田这边三人自然很高兴。
于是满宝大手一挥就答应了,然后给他们记上名字。
果然,他是佃租最多的人,后面的人就租不了这么多了,或是十二亩,或是七八亩不等。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让人分成了三队,一人记录一队,等记录完以后便开始计算。
因为这是他们的意愿而已,能不能租到这么多还看他们的决定。
三人算了一下发现统共是一千一百八十三亩了,比他们手上有的多出去了八十三亩。
满宝和白善对照了一下各户报上来的劳力,然后挑拣着从一些人家里减去一些亩数。
大多是减去一亩,有的人家则是不减。
算下来总共是一千一百亩后便找了里长道:“就按照这样的亩数佃租吧。”
里长看了一眼多出来的一百亩有些惊讶,“这是……”
“这是我先生的职田,里长应该也熟,就在合村边上,和我的职田连在一起的,那一片之前应该也是你们村的人佃租的吧?”
里长不好意思的笑,“还真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满宝将最后的名单给他,道:“将佃租单子填好,我们过两日就过来盖章然后将地分好。”
里长应下,问道:“那麦种……”
“已经派人去取了,最多四日就送过来了。”
里长就大松一口气,收下名单后要送满宝三人离开。
满宝看了眼正热闹的人群,想到今天是中秋,便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来给里长,笑道:“今儿是中秋,我也没什么好送大家的,便由里长代去买些肉来分给他们吧。”
这一块银子大概有二两左右,足够买一头猪了。
里长微愣。
满宝直接将银子塞在他手里,一头猪分一百户,也不过是一户那么一小块肉而已,满宝起身和白善等人一起告辞。
里长连忙追出门去,看到他们上马要走,便停了下来,拱手冲他们行了一礼。
刚才满宝那话不算小声,又是坐在院子里说的,因此也有农户听到了,大家都是一惊。
讲真,给朝廷种了十多年的职田,职田的大人换了有七八个了,可没有哪一个有在过节时给他们这些佃农送东西,周满算是第一个。
所以等里长拱手行礼时,听到了的农户们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拱手拜下。
满宝有些惊讶,在马上挥了挥手道:“不必客气。”
后面的农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茫的跟着乱七八糟的行礼。
满宝已经笑了笑,和白善白二郎等人骑马走了,大吉带着护卫跟上。
今天过来的只有他们六个,其他人进雍州去了。
今天中秋呢,说好了要去雍州看花灯的。
刘老夫人他们一早便收拾了东西提前去了,满宝他们处理完这里的事便也跑去。
这里距离雍州城并不远,骑马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
官道很宽敞,还是挺好跑的。
几人都是第一次来雍州,等跑到雍州城下已经过了午时。
肚子有些饿了,所以几人只抬头看了一眼雍州城,这是他们见过的第三大的城门口。
陪都看着和益州城差不多嘛。
三人只看了一会儿便下马排队进城,因为是中秋,今日进城的人特别多。
三人个子都不太高,所以跟着人走进去差点被淹没了,刘老夫人派了留在城门口等着的人差点看不到他们。
好在大吉高,且三位小主子一看就不一样,所以几人往城里走一段时还是被看到了,下人立即挥手大喊:“少爷,满小姐,堂少爷,这儿呢……”
第1626章 失约(一月月票加更5)
刘老夫人包了一个客栈的两个院子住下,他们要在这儿住一晚,看过了花灯十六才回去。
满宝他们到的时候,刘老夫人他们已经分男客女客的在两个包厢坐下了,就等他们到了便吃饭。
见他们风尘仆仆的,刘老夫人便指了几个小丫头道:“快去厨房里给他们打些热水洗漱。”
又让下人带他们回自己的房间里洗漱换衣服去。
肚子饿,正想坐下去就吃的三人不得不转身去他们的客房。
周立君跟着跑去了,因为满宝的衣裳是她带着的。
她给小姑找出来一套衣裳,问道:“小姑,莆村的人答应佃租了吗?”
满宝点头,“答应了,每一户要佃租的田亩数我们都记好了,后天我们就可以去村里签章,正式定下合约。”
满宝扭头和周立君笑道:“回头我给你一笔钱,专门用作职田的开销。”
周立君不在意的道:“从公中出吧,这些地种出来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四成的租子,拿出一成来我和白善白诚他们平分收益吧,剩下的都是家里的。”
满宝说到这里一顿,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有没有听你爷爷奶奶说要留在京城这里还是回家去?”
周立君也压低了声音,“爷爷才想不到这些呢,他现在就想着中秋后带着我们去整理那些地,先把冬小麦种下,奶奶倒是提了一句,我看爷爷很着急,既心疼那些地被种坏了,又舍不得家里,今天来雍州城都不怎么开心呢。”
满宝道:“我看出来了,那大哥和大嫂呢?”
“大伯母放心不下家里的大姐,想回家去,但大伯想在这儿看着大哥,我还偷听到大伯说大伯母,大哥年纪早到了,却一直没定亲,不如在这儿留两年,等大哥成亲了再回去。”
周立君看了眼小姑,又看了眼小姑。
满宝一脸莫名,“你说就说,看我干什么?”
“大伯还说小姑年纪也不小了,又和小姑父定了亲,要是说得好,说不定过两年也要成亲了,小姑一成亲,家里更难见到了,说大伯母要是心疼小姑,就多留京城两年。”周立君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大伯母好一会儿没说话,态度已经软和了。”
满宝立即道:“等我回了京城我就给大丫送东西回去。”
周立君掩嘴乐。
这是已经认定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母要留在京城了。
满宝喜滋滋起来,和周立君道:“既然是家里拿大头,那就从公中出钱吧,我答应了佃农谷种我们家出一半的钱,还有,我看过他们的农具,实在算不上好,我记得曲犁我们村早换上了,他们这儿用的还是直犁,这农具也得重新打……”
周立君听得目瞪口呆,连忙拦住她,“小姑,这一百户呢,你难道要打一百副犁吗?”
她在心里快速的心算了一下,道:“这肯定不行,一家一副犁,我们家一年四成的租子就全进去了,相当于我们费心劳力,啥都没落着。”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就租借?我们打了犁,他们和我们租借,分年用粮食偿还,多少年以后这犁就完全属于他们了,至于具体的数额,你回头算一算就是了,我们不要利息便是,这犁好,省了力,我们也赚了不是?”
周立君:“我们赚他们的力做什么?”
“那能做的可就太多了,”满宝换好了衣服,一边系上带子一边道:“我和白善小的时候曾经做过一篇文章,就是想着我们要是有了足够的地,那该如何让生态循坏利用起来。我希望种地只占去他们一半的精力就好,剩下的一半,我还有别的用处。”
周立君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小姑,什么是生态循环利用?”
“就是用秸秆牧草养牲畜,又用牲畜的粪便肥地,饲料还可以养鱼,那就要修个水利大塘,平时养鱼养鸭子,旱时可浇灌,涝时可排水,反正挺多学问的,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周立君听说还要修水利大塘,只觉得自己的钱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她深呼吸两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姑,这是职田啊职田啊,你要是不当官儿,或是被贬了,是要被收回去的,这不是我们家的地,怎么能花销这么大呢?”
满宝:“所以我没有让你立时就拿钱出来修水利大塘嘛。”
周立君这才呼出一口气,就听到满宝道:“你先出钱买些鸡苗好了,你看那地里这么多草和蚂蚱,不拿来用可惜了。买了鸡苗给他们喂养,养大以后下的蛋,还有肉也都是照四六分成。”
周立君那口气就呼不出去了。
“小姑,你就说你决定往这农庄上投多少钱吧。”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不知道,回头我问过白善再告诉你。”
这事儿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而天大地大不如吃饭大,所以满宝换了干净的衣裳便拉了周立君去吃饭。
周立君小声嘀咕,“爷爷一定不知道你打算在职田上花这么多钱。”
俩人绕过热闹的前堂,然后上三楼去,伙计知道她们是包了后面两个客院的贵客,因此给她们带路,还给她们介绍,“小姐们是来看花灯的吗?今晚李家在主街那边搭了花棚,小姐们可以过去看看。”
说起花棚满宝就想起了一件事,路过白善他们的包厢时就停住了脚步,和白善白二郎道:“完蛋了,我们答应了殷或去他家的花棚赏灯的。”
白善:……还真忘了这事儿。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都觉得要糟。
白二郎咽了一口口水问,“我们出院门的事儿你没告诉殷或吗?”
“我只告诉了他我们请假到二十一的事儿。”
而此时,殷或和刘焕才被白老爷从周宅里送出来,俩人含笑着上了马车,一到车上笑容就落了下来,刘焕很不高兴的道:“他们怎么去雍州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还说了晚上要一块儿赏花灯呢。”
殷或看向外面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道:“雍州离这儿也不远,走官道也就两个多时辰,慢一些三个时辰也到了。”
第1627章 缘分
等殷家和刘家知道家里的两个孩子跑去雍州时,两辆马车已经出城一个多时辰,路都走了一半了。
刘尚书气得差点吐血,和人吼道:“一家团聚的日子他跑去雍州干什么?”
回来禀报的下人缩着脖子小声回禀道:“说是去给姑太太请安。”
刘尚书有个女儿嫁到了雍州,的确是刘焕的姑母,可是,往年也没见过他和他姑母感情这么好呀。
刘尚书抖了抖嘴唇,压下怒气,气势汹汹的扭头看向老妻,“你瞧你把孩子都娇宠成什么样儿了?”
刘老夫人没管他,直接吩咐下人,“还不快收拾了东西追去,中秋人多,多带几个护卫,小心他被人贩子拍去。”
又道:“将他常穿的衣裳,常戴的饰品,还有惯常用的胰子,脸盆这些都带去,他姑母那里也还不知道,你们快马加鞭去通知,就让他住到他姑母家里,别在外头住,不干净。”
下人一叠声的应下,然后转身跑了,不敢面对刘尚书的狂风骤雨。
而距离刘家不是很远的殷府则要安静,又要热闹得多。
因为殷大人并没有发火儿,只是让人收拾好殷或的东西给他带去,还有他在家常用的下人也一并送去了。
殷老夫人一边让人将一些要紧的药材打包,一边念叨道:“怎么突然就往雍州去了,他还没怎么出过远门呢,上次去京郊住了半个月,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
殷大人道:“孩子大了想往外走走是正常的,雍州离京城也不是很远,他们午时走的,最晚酉时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殷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息,她已经知道,最近儿子正在给六娘挑选女婿,而且挑的身份都很低,显然已经拿定主意要让六娘招婿了。
这样一来,殷或是不必急着成亲,甚至不用成亲的了。
本来按照计划,今年殷或就该成亲,并要想办法怀上一个孩子的。
殷老夫人沉默着没说话。
母子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奈何今日几个女儿都回家来了,殷大姐将带回来的礼盒交给下人,然后就提着裙子快步走来,才到门口就道:“父亲,我听说小弟去雍州了?”
殷大人有些头疼起来,很好,这会儿殷家比刘家热闹多了。
刘焕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雍州城了,他每年都要来个几次,有时候是跟兄弟朋友们过来玩儿,有时候是过来走亲戚,反正又不远,早上出发中午就到。
可殷或是第一次。
说起来,他们家在雍州还有别院呢。
到了城门口,殷或撩开帘子,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城楼,露出微笑,“这就是雍州城吗?”
“是呀,”刘焕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催促道:“快进城吧,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呢,这雍州城也不小,可怎么找呢?”
殷或想了想后道:“让人去打听一下城里有几家好些的客栈,他们人多,应该不难打听。”
刘焕摸了摸肚子道:“出城的时候只买了两个肉饼吃,这会儿我都饿了。”
殷或想了想便道:“那找一家饭馆停下吃饭吧,对了,我们晚上住哪儿?”
俩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第一次自己跑出来,以前这些都是下人安排好的,他们只管该饿的时候吃,该玩的时候出门就好了。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长寿道:“少爷,我们得找个客栈住下吧?您坐了快三个时辰的车,肯定累了,晚上还要出去看花灯,怎么也得先睡一觉。”
“至于白公子他们,小的让人去找便是。”
殷或和刘焕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让他们先找个客栈歇脚。
刘焕的小厮青玉对雍州比较熟一些,他赶着他们家的马车跟在后面,见前面的车就顺着大街往下,眼见着就要从这边的城门走到那边的城门去了,便忍不住将马车赶上去然后叫停。
得知他们是在找客栈,便忍不住道:“雍州城里最好的客栈就是福来客栈了,刚才都已经走过了,少爷们随我来吧。”
于是他们就调转马头。
福来客栈并不在主街上,而是在主街往下的第三条大街上,但这里也热闹得很,来来往往好多人不说,还有好些人在搭建花棚呢。
青玉指着前面的客栈道:“就在那儿,他们家客栈特别大,前后两栋楼,都是三层,前头是吃饭的地方,后头则是客房,再往后还有五个客院呢,不仅可以短租,还能长租。”
他道:“一些从京城来的贵人,不想住在别院里,或是在雍州城没有别院的,又不想费劲儿去租住房子,便在此包个院子,住上一两月也可以。全雍州最好的客栈就是福来客栈了。”
刘焕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青玉笑道:“少爷,您忘了,小的哥哥是大少爷身边伺候的,大少爷就喜欢在福来客栈里租院子住。”
刘焕:……他哥哥还有这个爱好?他怎么不知道?
马车在福来客栈停下,立即有伙计出来将他们的马车拿去停好,这些伙计认人的本领都是一流,何况还有牌子呢。
长寿拿了牌子就和青玉一起伺候两位小少爷进客栈,先要了两件上房住下。
他们是临时决定来雍州的,车上只有应急带的一套衣裳,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长寿觉得这样不行,于是道:“少爷,小的先伺候您上去歇息,然后再去去给您买些东西。”
虽然客栈里也有洗漱的东西,但他们少爷肯定是不能用那些的。
殷或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往后面去客房,正要去后一楼时,碰巧前面来了一行人,似乎是要出门,双方一碰面,一抬头,齐齐惊住。
刚午睡起来没多久,养好了精神正要出去玩儿的满宝三个震惊的看着对面的殷或和刘焕。
殷或也没想到他们的运气会这么好,竟然就碰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焕已经跳起来指着他们道:“好呀,原来你们在这儿!说吧,你们失约了,怎么办吧?”
一旁给他们带路的活计本来有些紧张,还以为是仇人相见了,一听这话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1628章 送礼
满宝三个惊奇得不行,纷纷围上来,“你们怎么也来了雍州?”
又道:“我们出门匆忙,忘了去告诉你们,先前还心焦呢。”
殷或和刘焕才不信呢,就一句话的事,他们不能亲自来通知,叫下人传句话送封信怎么了?
可见还是没把他们放在心里的。
俩人生了好一会儿气,三人都团团行礼道歉,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俩人哄好,于是他们两个也不去自己才定下的上房了,直接去了他们租住的院子,就在白善和白二郎的屋里洗漱休息。
白善和白二郎用的东西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自然是很好的,殷或和刘焕也不嫌弃,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去给刘老夫人等人行礼问好,告知他们来了以后便回屋去。
白善他们本来想出去逛街的,这会儿也不出去了,让伙计给他们送了饭食过来便一起坐在白善的屋里边吃东西边说话。
殷或吃了一些,他胃口小,很快就吃饱了,然后就撑着手靠在榻上昏昏欲睡。
满宝写了一张药方吹干递给长寿,让他去抓药给他家少爷喝。
殷或只是有些劳累,并没有增加别的毛病,但他忘了带药,这会儿已经到了他吃药的时候。
长寿接了药方便出去,但其实并不用他去,他才出门,白家的下人便上前接过单子出去了。
长寿便又回身站好。
殷或动了动,挥手让长寿和青玉下去用饭,然后看向胃口极好的四人,打了一个哈欠问,“你们怎么这么能吃?”
满宝看了看自己的空碗,将最后一口馒头吃了,然后道:“我们要少吃一点儿,晚上还要出去逛街呢。”
刘焕也没午睡,此时也有些犯困,打了哈欠问,“得过了戌时天才黑吧?你们这会儿出去也没灯呀。”
白善应了一声后道:“所以你们睡吧,我们等你们醒了再一块儿出门。”
俩人听他这么说,立即安心的歇息去了,一点儿也不顾才吃了饭不好睡觉。
可谁管呢,俩人也没去他们的上房,直接霸占了白善和白二郎的床,刘焕蹬掉鞋子就呼呼大睡了。
殷或好点儿,在长寿的服侍下宽了衣服,着里衣睡下的,还算舒服。
他们这一觉便睡到了夕阳下下,醒过来时,屋里已经有些昏暗,外面倒是还有亮光,但估摸着不出两刻钟也就全黑了。
俩人连忙起床洗漱穿衣。
白善他们坐在院子里聊天,桌子上摆着笔墨,上面写了不少字和画了不少画,全是关于职田的规划。
听见他们醒来的动静,白善便将手上的数据算完,记下后便要收拾起来。
殷或一边披了外衣一边出来,瞥见他们的手稿,正好最上面是一张画,方方正正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便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白善笑道:“没什么,满宝职田的图画。”
殷或这才想起来问,“所以这次你们来是为了看满宝的职田?”
三人一.asxs.头。
殷或就抽出那张图画看,发现上面还标注了河流,在河流的一侧画了一个圆,似乎是要做塘之类的。
他疑惑,“职田能挖塘吗?”
“不能,”满宝道:“这不属于我的职田范围,而是在边上,那是一块荒地,多是沙土,我想租或买都不难。”
“那将来要是你的职田不在这儿了呢?”
满宝便笑道:“那就把塘转卖给别人,或是租给他人也行。”
殷或便笑,“要是既无人买也无人租呢?”
“那有什么要紧,白善家里就有庄子在左近,到时候交给他家的庄户管也是一样的。”
也是基于这个考虑,他们才敢计划着拿出这么多钱来挖塘。
殷或忍不住去翻了一下他们的草稿,这上面不仅有着计划要养多少只鸡鸭,连种多少颗果树都算出来了,他愣愣的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算的?”
“用算术算的,”这一点儿白二郎就能给他解答,“还是北方好,地势平坦,地基本上都是一亩一亩的分毫,满宝的这一千亩田地和庄先生的一百亩几乎都连在了一起,就算中间有缺,也不过是隔着几亩田地,这边不连,那边也有连着的,所以很好计算。”
“这些都是熟地,拿来种果树可惜了,所以果树和桑树都是种在垄上,我们算好了距离,除了一定要分给各佃农的地埂外,其他的我们都可以拿来栽种果树。”
殷或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分地埂给佃农?”
白二郎噎了一下后反问,“不分地埂给他们,他们拿什么地来种桑麻?他们得给朝廷缴纳布绵的。”
殷或哪儿懂得这些,问道:“他们没有地来种桑麻吗?”
白善道:“那一片地大部分都是朝廷的职田,要想种桑麻,那就只能去荒地上种了,但上面杂草丛生,还有各种灌木和废石,需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还不如在地埂间种呢。”
满宝点头。
殷或便沉默了一下后问,“你们在地埂间种果树会有收获吗?我听人说乡下的孩子会偷果子。”
满宝笑道:“也没指着这些果子赚钱,到时候给他们摘去,要是果子种得好,逢年过节我们就拿果子搭配着鸡鸭送给他们,我们省钱,他们也吃得开心不是?”
穿好衣服出来的刘焕听见笑道,“从来只听说庄子给主人家送礼,没听说过主人家给佃农送礼的,你是不是反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道:“反了吗?可是我们在家里的时候每年都给家里的长工送东西的,刘祖母他们也从未说什么。”
白善:“没反吧,书上都写着呢,过年过节时要给手下送贴心的礼物,这样手下才能更有归属感,整整一本书都是写的怎样收服手下呢。”
殷或好奇,“这是什么书?”
白善正要说书名,想到了什么后笑道:“一本杂书,我很小的时候看的,现在不知收到哪里去了。”
刘焕依旧不相信,“每年我家庄子的管事都往我家送东西,却从没见过我家里给佃农送礼的,不信你问青玉。”
第1629章 冲鸭
青玉能怎么说呢?
他只能僵笑的道:“伺候主子是奴才们的荣幸,怎敢收主子们的礼。”
刘焕就得意的看着他们。
满宝三人迟疑,“是这样吗?”
这和他们从小的认知不太一样啊。
白善最先回神,挥手道:“算了,不管怎样,已经定下的事便不要轻易改了。”
他对满宝和白二郎道:“何况我们已经习惯如此,贸然改了,反倒不好管理,步入就顺势而为吧。反正我是觉着那本书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我就觉着我们小庄子的长工比堂伯家的长工能干多了。”
这个白二郎最有发言权,连连点头道:“不错,我们的长工是比我爹的长工能干。”
于是三人便再度自信的看向殷或和刘焕,尤其是刘焕,郑重的道:“你们也学学。”
殷或默然不语,将稿子还回去给他们,“那你这官儿可得当久一点儿,桑树三年才能采摘桑叶养蚕,你这官儿要是当了两年不当了,这些佃农岂不亏死?”
满宝一想还真是,立即道:“我回去就勤勉当差。”
白善将东西收好了交给大吉,然后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脚后道:“走吧,我们出去走走?”
刘焕就左右看,问道:“刘老夫人他们呢?”
满宝道:“他们早出门去了,本来我们是要一起的,你们不是还没醒吗,我们便在此等你们了。”
白二郎兴奋起来,“走走走,我们也出去看雍州的夜景和花灯。”
结果他们才开了院门,便正巧碰到一个伙计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过来,两厢看见,刘焕和殷或立即被围住。
刘焕家那边来了一个中年管事,他直接扑倒在地抱着刘焕的腿哭,“小少爷,您可吓死老奴了,您怎么能一声不吭自己就跑到雍州城来了?”
刘焕道:“谁说我没说的?我不是派人回去告诉家里我来雍州城看姑母吗?”
中年管事哭声一顿,抬起没有眼泪的脸继续哭道:“可是少爷,这儿也不是姑太太府上呀,您不知道奴才们到了姑太太府上,却找不到您时有多慌,多亏了殷大人家的家将,他查到了两位少爷在福来客栈,奴才们这才赶了过来,不然这一晚上找不到少爷,奴才们也不用活了……”
而距离他们三步不到的殷或那边却是另一幅景象。
殷家的家将冲殷或行礼过后便道:“大人让小的给少爷送贴身的东西来,还让小的保护好少爷。”
殷或点了点头,指了长寿道:“我定了间上房,正好不住,你让长寿领你们去吧,我贴身的东西就放到白公子屋里好了。”
长寿当然不可能去的,家将也是不可能走的,最后家将和下人们的东西就就给了伙计带去上房,而殷或的东西长寿则接了转身送到白善的屋里。
在此期间,家将不许他们离开,非要一起走。
刘焕头疼不已,勉强安抚下不断嚎哭的中年管事,最后应承下把他带来的五个下人全带上,绝对不乱跑后才能跟着满宝他们出去。
白家本来就给白善他们留了五个护卫,再加一个大吉,这会儿再加上他们,浩浩荡荡的往街上一站,大家瞬间离他们五个人三丈远,生怕冲撞了这不知是哪儿来的贵公子和贵小姐。
满宝三人:……
但是,这会儿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因为耽误的这一会儿功夫,天黑了!
而打更的更夫恰时敲了一更,然后大声喊道:“一更——点灯——”
不仅这一条街的更夫,其他街道的更夫也不约而同的打起更次喊起来,于是,街上开始有人点亮了门前的灯笼……
一盏盏灯笼在眼前点亮,霎时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延延亮起,而宽大的道路两旁做的灯棚也被一盏一盏的点亮……
天色越来越暗,点亮的灯棚在黑夜中越发的璀璨,别说满宝这三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了,就是常年来往于京城雍州两地的刘焕都惊呆了。
他哇的一声,惊叹的小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人点灯……以前上街的时候,花灯都是早已点好的,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白善三个了,三人纷纷惊叹,“可真漂亮啊。”
白善感叹,“这灯竟比花还好看,灯棚比花棚还要耀眼,一街花灯可比花千树。”
满宝和白二郎只有狠狠点头的份儿了。
四人在此惊叹着,慢慢觉着有些不对,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的声音?
于是回头看去,就见殷或早已目视前方看呆了,整个人看着前面一整条街上的花灯都回不过神来。
满宝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殷或这才略微回神,他疑惑的低头看向满宝。
满宝就笑道:“你这是第一次看花灯吗?”
殷或点头,再次忍不住抬头看向前方璀璨的街道,轻声道:“我以前只在府里见过花灯。”
然而府里的花灯才有几盏?
那怎能与大街上这千万盏灯火相比呢?
何况,殷府冷清,家里都知道他不喜欢人多,所以就算是中秋元宵这样的节日也轻易不往他跟前凑,那冷清的模样如何能与大街上的这些许热闹相比呢?
白善三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三个是因为从小生活在七里村,所以没怎么见过大城市的灯节,可是像罗江县、益州城这样的灯节他们也是见识过的,相比之下,殷或才是真的“乡巴佬”,哪怕他在京城里住了十几年,但一次灯节都没看过。
三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后便道:“走吧,我们上街去!”
白二郎挥手道:“冲呀——”
声音不小,惹得不少人都扭头看向他,他丝毫不觉,已经举步往前冲去了,白家的护卫见怪不怪,几乎是在他喊冲的时候便有一个挤到了他身边,他一冲便也跟着他跑了。
白善和满宝想也不想就拔腿跟着冲,大吉带着人追上他们,还贴心的给刘焕和殷或留下两个护卫。
殷或第一次逛灯节,以为就该如此,于是撩起袍子便也快步跟上他们。
这会儿人多,说冲也只是跑一小段儿,冲不到哪儿去。
留下的刘焕一头雾水,拉住给他留下的那个白家护卫问道:“冲什么?”
护卫道:“冲去找吃的找玩的,猜灯谜都行,刘公子,您想去玩什么?”
刘焕一脸的玄幻,“我一个人吗?他们人呢?”
第1630章 灯节
白善已经拉着满宝挤在了人群之中,大吉和另一个护卫站在他们身后保护他们,俩人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白二郎。
白二郎正站在一只烤羊腿前,他回头张望,看见俩人便招手,“快来,这羊腿看着好吃。”
满宝闻到那焦香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白善便和摊主道:“来十刀。”
摊主笑着应下,然后就翻滚了一下羊腿,拿了一张荷叶放在手心,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来,特别顺溜的片了一刀,在三人的注视下便片出一张又大又薄的羊腿肉。
薄肉片被放在荷叶上,这就是一刀了,然后他接着片第二刀……
殷或带着一群下人追上来时,他已经快手的片到了第五片……
殷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烤羊肉是这么卖的,不由惊奇不已。
白善掏钱,白二郎已经伸手接过了荷叶,满宝则伸手拿了木签子卷了一片肉,她咬了一口后眼睛微亮,冲几人竖起大拇指,道:“不比我们在益州城吃的差。”
刘焕终于赶了上来,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人这么多他们竟然没有走丢。
走丢是不可能走丢的,一条大道分两边,来往的人都只能走自己的那一边,人又多,就算是跑,也只能跑那么一小段儿,所以他们相隔的距离不会太远。
如果只有他们几个可能还要担心视线受阻,但有大吉这几个高大的护卫在,基本上就丢不了。
几人请刘焕一起吃,然后满宝挑拣了一下,直接从一张薄片上分出一小块给殷或,道:“你尝尝味儿就行。”
殷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很多东西都不能吃的。
他将那小一块肉含在嘴里,心里就已经高兴的不行了。
白善吃了一片后就将剩下的给大吉了,然后大家便踮起脚尖往前面看了一会儿,便一起往前面去。
店铺挂在门上的花灯是给人看的,但也有的店铺搭了灯棚,灯上就会有谜,看中了哪一盏灯便去猜,猜中了便可以取走。
基本上灯谜都是与自己的经营有关,有的店铺除了灯,还会送一些自己经营的东西给人,这样好炒高人气。
满宝还路过了雍州济世堂的门前,看了一下他们制作的灯谜,她基本上都可以猜出来,不过她没猜,因为他们的灯不太好看。
满宝一边和白善转身离开,一边道:“也不知道这些花灯是谁做的,可真丑。我听立如说,我们京城济世堂的花灯是和工匠定做的,其中有一盏荷花灯做得特别的好看,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猜走,要是猜不走,我回去要去看一看。”
济世堂估计也知道他们的花灯比不上隔壁几家的,因此除了猜灯谜送花灯外,他们还送药材包。
一小包一小包的药材,全是配好的几味药材,有补血益气的;也有平喘生津的……
反正好几种,你只要猜中了,拿走花灯的同时还能选择一种药包带走。
也就有这个活动满宝才没继续吐槽了。
几人欢欢乐乐的往下走,一路走,一路玩儿,再一路吃。
因为是中秋,好多手艺人都跑出来卖艺了,还有人在宽敞的街道上圈了一块地做杂耍,然后一边耍一边往下走。
几人拿着买来的东西挤到最前面去看,就见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体轻盈的踩在人的背上飞起来,穿过半空中的竹圈又落下,人群忍不住爆出喝彩声。
满宝几个也连连拍掌喝彩,惊奇不已。
白善道:“这就是轻身术吧?”
刘焕道:“我家的护卫也能飞的。”
白二郎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形,惋惜道:“我小时候也要跟着大吉学的,但大吉说我太胖了不能学,但我现在瘦了,他又说我年纪大了不好学。”
白善不在意的道:“你别想了,叫你扎马步都扎不好,我都不太能学得来轻身术呢。”
白善一直和大吉习武的,不过也就打架厉害点儿,跟崇文馆的武师傅练剑的时候学得快一点儿,真和大吉一样踩着墙就飞上屋顶的,目前还不行。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嫌苦喊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白二郎了。
人家能飞起来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的,于是白善掏出一把铜钱,放在了来收钱的卖艺人盘子里。
卖艺人特意制作的铜盆,打赏的东西落在铜盆上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是一件对他们,对围观的人都很激励的事儿。
所以白善的铜钱落在铜盆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时,围观的群众就忍不住都看了过来。
在人群另一侧的周立学等人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立即招手,隔着人群就大喊起来,“小姑——”
满宝踮起脚尖去看,也看到了他们的手,就是不怎么看到脑袋,于是也招手回了一声,“你们在这儿,我爹他们呢?”
老周头才不跟他们去人群里挤呢,刘老夫人一早在最热闹的主街上的一家酒楼里定好了位置,临窗的,靠街的,坐在包厢里就能看到下面的热闹。
但孩子们对这些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周立学他们早早便下楼玩了。
这下两厢遇见,大家便汇合在了一处,然后周立学就指了不远处的酒楼道:“爷爷他们在那上面呢。”
正好这一波表演结束,大家正要各自散去,殷或有些站立不稳,满宝便道:“走,我们也上去坐坐,顺便喝口茶水再下来玩儿。”
刚才吃了不少的东西,大家也的确渴了。
于是大家顺着人群往前走,不远处酒楼的三楼处,韩五娘不太确定的捅了捅丈夫,问道:“那个是周小大夫吧?”
正抱着孩子乐呵的李三郎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得到乌压压的人头,什么都没看到,便道:“你看错了吧,周小大夫这会儿应该在京城看花灯吧?”
韩五娘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没看错,于是扭头对丫头道:“你带上两个人下去找找,我总觉得我没看错。”
丫鬟应下,出去挑了两个婆子下去。
李三郎颇为无奈,“便是周小大夫又怎么了?”
“要是周小大夫来了雍州,我自是好好的招待她的,这雍州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地盘。”
第1631章 震惊
丫鬟带着两个婆子才下到一楼,打眼就看到周满和她几个小伙伴嘻嘻哈哈的过来了。
她没想到这么有缘分,愣了一下,然后店伙计比她更快的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
周立学道:“家里在二楼上包了一间包厢,我们自上去。”
伙计的目光扫过他们身后一大群的奴仆,笑着应下,侧身让他们上楼去,不过却没立时走开,他还得看他们在哪间房,然后给送茶水去呢。
正想着,韩五娘的丫鬟已经迎上去拦住了周满行礼,“周小大夫。”
满宝定睛一看,惊诧,“咦,你不是那个香桂吗?”
香桂笑着应下,道:“我家三爷和娘子也在这儿赏灯,才在楼上娘子就说看到小大夫了,三爷还说不是呢。”
香桂邀请满宝上三楼一块儿去坐。
满宝就道:“不必,让你们家爷和娘子自去玩吧,我家长辈在二楼呢。”
主子让她来请人,怎么也要把人请去才好,于是香桂想了想后笑道:“周小大夫,我家小少爷也在呢,您自百日后就没再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能坐会爬,甚至都能抓着人站起来了。”
满宝一听,也想去看看这个第一个被剖出来的孩子,于是对她道:“你先上去,我见过了长辈就上三楼去见你家娘子。”
香桂笑着应了一声,先送满宝他们去了二楼,记下了他们的包厢号才上三楼去。
老周头正站在窗边看着底下的灯看得目不转睛呢,说真的,这么热闹繁华的灯节,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的确是第一次见,所以自点灯后他就看得眼睛都不转了。
他不仅自己看,他还拉着钱氏看。
当然,亲家和庄先生面前他还是比较矜持的,只压低了声音和钱氏道:“快,快看那盏灯,像不像兔子?”
钱氏扭头看去,含笑点头,“像。”
老周头就小声道:“一会儿下去给你买一盏。”
钱氏抿着嘴笑,没有拒绝。
俩人认真说话,以至于满宝进了包厢都没发觉。
刘老夫人看到几人气喘吁吁的挤进包厢,便笑着让丫头给他们倒茶,笑问:“你们这是玩了多久过来?”
满宝道:“也没多久,在路上碰到立学他们就过来了。”
满宝见他们都坐着不动,就鼓动道:“先生,刘祖母,你们也下去走走呀,街上才好玩呢。”
俩人拒绝,“我们年纪大了,就不跟你们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去吧。”
满宝就邀约郑姨,还跑到窗边叫上她爹娘,“爹,娘,我去给你们猜灯谜。”
老周头就迟疑起来,问道:“有兔子灯吗?”
“有呀,但美人灯更好看吧。”
老周头却道:“兔子就挺好看的,给你娘猜一盏兔子灯。”
满宝笑着应下,道:“你们等等我,我上楼去见个朋友就下来。”
白善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我与你同去吧。”
然后让大家在这儿等他们。
刘老夫人好奇的问,“怎么,你们在雍州还碰到了熟人?”
白善道:“是李家的三爷和三娘子,满宝的病人。”
老周头他们不知道是谁,但刘老夫人却是瞬间便想到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对俩人道:“去吧,和人问了好就回来。”
俩人应下,然后相携上楼去了。
刘老夫人等他们走了便招待起殷或和刘焕来,这俩孩子下午突然出现在雍州把她也给吓了一跳。
满宝和白善上了三楼,才上楼就发现了候着的香桂,俩人随她去了包间。
韩五娘已经许久不见满宝了,做完百日后不久他们一家就回雍州了,只不过回雍州时也热闹了好几个月就是了。
没办法,她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剖了肚子取子还能活着的人,别说那些亲朋妯娌了,就是她婆婆都没忍住看了一下她的肚子。
本来她还觉得她肚子遗留的刀痕挺难看的,但这会儿已经不那么觉得了。
一见到满宝,韩五娘便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问好,然后就让李三郎把孩子抱过来让满宝看,还教正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叫“姨姨”。
有外人在,李三郎不好再抱着孩子,于是转身把孩子交给奶妈抱,他则和白善在一旁说话。
主要是好奇他们怎么会在这儿的。
一旁的韩五娘则拉着满宝说起育儿的烦恼来,比如这孩子最近已经不太爱喝奶,专盯着饭桌上的肉看,“……一个劲儿的吵闹着要吃,但我记得您说过,孩子周岁前最好不要吃盐和肉,只吃些蛋羹就好,所以一直没敢给他吃。”
满宝点头,笑道:“孩子肠胃弱,五脏六腑正是发育的时候,所以这时候少用盐,小的时候,奶水便可以提供大部分的营养了,这会儿倒是可以吃辅食了。”
韩五娘之前是亲自喂养孩子的,只是他后来长了牙齿,咬得人好痛,她这才听了,开始交给奶妈喂养。
这会儿她的烦恼也不少,而他们这个包厢不小,她干脆拉着满宝到屏风的另一边说悄悄话,末了道:“可惜雍州也没个像你一样的女大夫,这种事儿我也就只能和身边的婆子说,可她们只会跟我说,女子都有这一遭,熬过去就好了……”
满宝也叹气,“太医署就快要建起来了,希望到时候可以多招几个女弟子,学成了便也可以放到各地医署去。”
韩五娘目光微闪,压低了声音道:“周小娘子,你看能不能从我身边挑两个人进太医署?”
满宝惊诧,一脸的疑惑,“啊?”
韩五娘就笑道:“这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子少有识字,只怕她们不会去考试,考了也得从识字开始学起,也太耽误工夫了,但我们身边的人不一样,她们从小就学过一些字的,又聪明伶俐,一进医署便可以开始学医术,岂不是比从外头选的要好吗?”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问道:“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
满宝不动声色的问道:“可她们是奴籍,不是良籍呀。”
韩五娘就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放了她们的籍就是了。”
第1632章 补漏洞
满宝一脸的疑惑,问道:“放籍,那她们还是你们的人吗?”
韩五娘就笑道:“她们的老子娘都还在府上呢,虽然放了她们的籍书,但学成后自然还是要回府上的。”
满宝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想送人进太医署的人多吗?”
韩五娘便叹息道:“这医官谁嫌少呀,自然都想送进去的,只是太医署现在是太子殿下管着的,这挑选的规矩还没定,所以各家就算是想送人,一时半会儿的也送不进去。”
满宝就笑着点头,道:“这些事情都是萧院正他们管的,我年纪小,只管修书和给陛下娘娘们看病,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管的。”
韩五娘也猜出来了,毕竟满宝年纪还小,不过,“这女弟子将来是你来教导吧?作为先生,这太医署又是你上的折子建起来的,你说话太医院那边应该也会考量一下的。”
满宝思索片刻后便道:“我回头和萧院正商量商量。”
商量把这个漏洞给补上。
韩五娘不知满宝心中所想,她得了解惑,又将一直以来压着的心事告诉了满宝,便开开心心的把人拉到屏风外说话。
而这一会儿功夫,白善也和李三郎建立了基本的友谊。
知道他们是打算自己管理周满的职田,李三郎便表示他会叫人帮忙照看一下莆村。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李家在雍州不仅是地头蛇,还是强龙。
叙话完,满宝和白善俩人便笑着告辞了,李三郎和韩五娘将人送到楼梯口,看着人下楼才转身回房。
李三郎叫来酒楼的伙计道:“他们的账记在我的账上,再让人送一些酒菜过去,就说是我给的。”
伙计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韩五娘笑道:“早知道他们定了咱家的酒楼,应该安排在三楼才是,这儿的视线才好呢。”
李三郎道:“今年是来不及了,再让他们换也太折腾,来年他们要是还来雍州过灯节,便给他们定三楼的厢房。”
而并肩走下楼梯的白善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下走后扭头问道,“你想什么呢,也不看脚下。”
“我在想太医署招生的漏洞要怎么填上去,”她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人多,便道:“等出去了再与你说。”
俩人这一次拉着老周头他们一起上街去了,满宝和白善去给他们猜灯谜,他们则先自己逛着。
满宝特意点了老爹看上的兔子灯,猜了灯谜后将花灯拿在了手上,见白善也猜了两盏灯,便与他一起慢悠悠的往回走,将刚才韩五娘托她的事儿说了。
“太子和杨大人已经在商议着每一学年给太医署的拨款了,”满宝道:“我看过萧院正拿到崇文馆的公文,上面不仅有教学所用的耗材,药材等的花费,还有给学生的济米,也就是说,进太医署学医的学生不仅不花钱,每月还能从署里领一份济米回家。”
白善略一思索便道:“这是鼓励家贫之子学医呢。”
满宝点头。
“若是照韩五娘这样,将家里的奴仆送进太医署里学习,朝廷和太医院费了那么大劲儿教出来的学生最后却进了他们这些世家和权贵的私宅,那太医署成立最初的目的岂不是就废了?”
白善沉吟,“恐怕有这想法的不止是韩五娘,她尚且不知有错,何况他人呢?”
满宝点头,“得想办法堵上这个漏洞才好。”
满宝想到这里一笑,“说起来这次还要多谢她,要不是她提,我都不知道原来他们竟有这样的想法。”
白善:……只恐怕韩五娘不会很开心。
不过这会儿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俩人提着灯笼回去,满宝把兔子灯笼给她爹,就见她爹转手就送给了她娘,正拿着白善塞过来的一盏灯笼的满宝一滞,看了眼手里的灯笼。
白善见了笑道:“伯母既然有了,那你就自己拿着吧。”
满宝便只能自己拿着了。
殷或他们也跑去猜谜去了,他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猜谜,不过他并不喜欢,也就是为了讨祖母欢心所以随大流跟着猜一两个而已,并不觉得猜谜有什么意思。
可这时看着灯棚上架着的灯笼,他猜中一个谜便能得到一个灯笼,转身就能把灯笼送人,他觉得很有趣。
于是就拉着白二郎和刘焕他们一块儿猜谜去了。
当然了,主要是他猜,白二郎和刘焕给他拿灯。
但白二郎见他一连猜了好几个都猜不中,忍不住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亲自上。
白二郎选了简单好猜的灯谜,一连猜了三盏灯后看向殷或,“这猜谜和做文章是不一样的,你得会想象知道吗?”
殷或:不知道。
不过他倒是挺开心的,三个谜里总能有一个能猜中,而且和根据灯来选谜的白二郎不同,他很快找到自己的规律。
甭管灯棚上挂的灯好看还是难看,他就看着谜猜,猜中了就取灯。
转手送给周立君几人,他们要是嫌弃丑,他就随手送给过路的孩子,他们要是不嫌弃就送给他们。
周立君和周立如自己也会猜灯谜,但却来者不拒,谁给的都拿,不一会儿手抓满了转身就叫卖,不拘四文钱,还是五文钱,能卖出去就行。
老周头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也跟着周立君几个跟在殷或的屁股后面,他猜中了灯就接过手,转身也卖了。
钱氏:……
满宝和白善都惊呆了,然后相视一眼,撸了袖子就上前帮忙。
论猜谜,谁比得上他们两个呀。
一直到打了三更,他们要回家了,几人回神一看,他们已经走过了好几条街,基本上把雍州城的灯棚都逛了一圈。
三更过了,大街上的人便渐渐的散了,殷或和白二郎几个给他们赢的花灯全叫老周头他们卖得差不多了,大家兜了一兜的铜板要回家,老周头笑眯眯的道:“等回去给你们买甜水喝。”
殷或这一晚上说了不少的话,喉咙都有些哑了,闻言连连点头,他的确想喝水了。
于是大家回客栈去。
刘老夫人和郑氏他们早从酒楼里回去了,刘嬷嬷听见动静还出来告诉满宝和白善:“老夫人让告诉你们,洗漱后睡下把门窗关好了,夜里别着了凉。”
又道:“还有,今儿我们落脚的酒楼是李家的,所以今晚在那儿吃的酒菜茶水他们家全付了,老夫人让少爷和满小姐记在心里,下次好还礼。”
满宝打着哈欠应下了,决定下次给韩五娘送一瓶祛疤的药膏,将她肚子上的刀痕再消一消。
第1633章 姻亲
因为十五玩得晚,他们第二天双双睡迟了。
等起床时,外面又是一片热闹了,他们倒也不急着回庄子里去,一群小伙伴呼朋唤友的分了好几拨出去将雍州城逛了逛,买了些不太贵重却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了下午太阳没那么大了,看着凉爽了些,大家这才退了客房离开。
殷或和刘焕并不想立即就回京城去,反正已经出来了,那就多玩两天呗。
殷家的下人倒是不催殷或,但刘家的下人忍不住催促刘焕啊。
不过刘焕是充耳不闻,他悄悄的和小伙伴们道:“反正回去后一顿打是免不了的,既如此,自然是要玩够本才好,晚两天再挨打也是好的呀。”
白善几个深以为然,于是带着他们两个一块儿回了庄子,还翻过来帮刘焕劝刘家的下人,“既来之则安之,等回去以后你们把这些事都推到刘焕的身上就是。”
刘家的下人:…………
到了白家的庄子,刘焕和殷或跟着他们趁着天没黑又跑到果园里摘了些果子,然后绕着庄子走了半圈道:“你家这庄子也不怎么大嘛。”
白善道:“能在京城和雍州之间买到这一个庄子算不错的了,我祖母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的机会。这两城之间的地,通常才出来便有人抢,反正是不愁卖的。”
刘焕道:“我家在京郊就有庄子。”
白善笑道:“知道,我家在这方面自是不能与你家比的。”
殷或道:“你祖籍陇州,陇州离这儿也不是很远,你家里在那里没有田产吗?”
“有的,我家里的田产多数还是在陇州,”白善道:“不过陇州距离京城还是有点儿远了,这个庄子主要种些蔬果和惯常吃的瓜豆,可以应季送到京城。不过粮食也种,倒在其次了。”
殷或点头,不由问:“那满宝的职田主要种什么?也是瓜果菜蔬吗?”
白善:“……一千亩的职田呢,哪能主要种这个,自然种的粮食了。”
白善将主要规划给他们说了一遍,刘焕对这种不是很感兴趣,殷或却听得津津有味。
白善道:“刘贵去陇州取麦种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往回走了,最多两天就送回来。正好中秋过了,大家也可以开始耕种了。”
种地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却也不容易,自然不是他们说可以种了就可以种了的。
第二天是十七,老周头天还没亮就起来,把大儿子叫醒以后换了一身干活的衣服便要带着几个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到莆村去看看。
庄先生竟也换了一身衣服要同去。
本来想赖床借口要读书练字的满宝几个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默默的换了衣服一块儿过去。
刘老夫人她们才不去呢,决定在庄子里给他们打理好内务。
等到了莆村,满宝几个基本上插不上话了,因为各家已经定下了要佃租的田亩数,连地都分好了。
朝廷的职田规划得特别方正,一亩就是一亩,这样每有官员要替换时,再重新分配职田就要容易得多,数着块数就行,哪儿来的那么多人力物力还给你重新测量一遍?
当然,这样是挺快速的,但弊端也是肉眼看得见的,职田很容易被侵夺,有的职田种着种着就没了,就是因为一些大官儿在分配到职田后会出钱把分布在职田中间或周围的私田买下,然后种着种着,他家的私田就越来越多,职田就越来越少。
过个几年或十几年,官员外放,或者致仕,再或者因为别的原因不分这块职田了,户部来收回时就发现职田缩水了大半或是直接就没了。
此时户部就有两条路走,一条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用接下来几年的时间,和问责一大批户部官吏的代价将这批职田找回来,然后牵扯出更多的事儿;
再一条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报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职田被毁,需要重新勘选新的职田。
天真浪漫的满宝白善几个坐在村里搬出来的椅子上,一边盖章确定佃租合同,一边听乡民们说起他们十几年前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
就是因为他们的地紧挨着一大块职田,后来那一大块职田变成了一位崔老爷的私田,然后他们的田地就被朝廷赎买去当了职田,而衙门买了他们的地去当职田后却不愿意让他们佃租。
有一个老人悄悄的道:“里长说,官老爷们不让我们种,是怕我们在那儿闹事,所以就把我们迁到这儿来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对视一眼,总算明白了一些书上为什么直接点明了,战争的起始都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农民活不下去后才造反的。
这才是本朝的第二代呢,就已经有人侵占了大量的职田,再下去,岂不是要明目张胆的圈占良民土地了?
白善皱紧了眉头。
殷或和刘焕显然没看过那些书,对他们仨的心有灵犀不了解,他们只觉得震撼。
殷或道:“这有违律法吧,刘焕,你祖父竟也不管吗?”
他祖父是户部尚书。
刘焕涨红了脸问道:“姓崔?难道是崔氏?”
殷或就不说话了,崔氏是名门望族,最要紧的是,他家的姻亲遍布朝野,远的不说,坐在他面前的刘焕,他有个堂叔娶的就是崔氏的女儿。
朝中的魏知魏大人,他的长媳也出自崔氏,还有杨学兄的妻室、韩尚书和陈国公家都有一个儿媳妇出自崔氏,这还是青中年一辈,更别说老一辈了。
各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更是没法儿说,殷或的祖母,她娘家一个嫂子也出自崔氏。
所以,就是殷或本人,见到崔家的人,也得论着关系叫一声表兄弟或表叔之类的。
可以说,崔氏是真正的靠着姻亲连接起了整个朝堂。
殷或因为体弱没有背氏族志,但也是看过的,加上家里有六个姐姐,京城的这些关系他想不知道都难。
更别说白善了,他可是把整本氏族志和白氏的族谱都背下来的人呢。
对了,白氏也和崔氏联络有亲。
这么一想,白善自己都惊呆了。
满宝听说之后啧啧称奇,道:“崔氏比我们镇上的马老爷家还厉害呢。”
第1634章 心机
马老爷是白马关镇上的人,他有九个闺女,只有一个儿子。
前年满宝从益州城回家过年的时候偷听到了一耳朵,说是白老爷想为他儿子求娶满宝,原因是满宝上头有六个哥哥,不过老周头嫌弃他家净生闺女不生儿子,所以不太乐意。
当时满宝悄悄的听着她嫂子们议论了好一通马老爷家的事,据说因为他家有九个闺女,姻亲就遍布了整个白马关镇,还有两个闺女嫁到了罗江县呢。
满宝以为马老爷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崔氏比马老爷一家还要厉害呀。
白善这会儿也才能感受到崔氏或者说,是世家的力量。
他咽了咽口水,和满宝道:“我们还是来商议一下这职田的事吧,其他的东西还不急,但鸡却是可以养起来的。”
白二郎道:“没那么多鸡苗。”
满宝道:“买种蛋回来孵吧,种蛋的钱我们出,再买上一些要抱窝的母鸡就行。”
以前他们的小庄子要养鸡时就是这么干的,不过种蛋是他们买的,母鸡却不是。
当时都交给了老周家的母鸡帮忙孵化。
满宝盖完了章,将佃租的文书都交了一份给里长,这才要去找她爹说这事儿,就见她爹已经跟人在地里忙碌起来了。
老周头这会儿看见满宝就忍不住念叨起来,“你怎么把地都租出去了,一亩也没给我们留?”
满宝一呆。
老周头道:“你不给我们留地,我们留在这儿干啥?”
满宝呆住,半响后道:“爹,你留下管他们呀,这有一百户佃农呢,他们种着我们家和先生的一千两百亩地呢,您得看着呀,对了,我们是不是要沤肥了?”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立即道:“没错,是要沤肥了,周伯,您看这地多肥呀,但如果肥料不够,再好的地也会种贫瘠的。”
老周头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身去找那些佃农,他得问问,他们今年准备了多少粪肥来沤肥。
老周头有事忙起来,立时顾不上他们了。
钱氏看了眼他的背影,招手叫过满宝,看了她一会儿后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其他的事也就算了,以后你爹他们过来看地的时候住哪儿呢?”
满宝立即道:“我找地方给爹盖个房子?”
钱氏道:“随便搭间茅草房就算了,这地毕竟只给我们耕作,并不在我们名下,能种多少年还不一定呢。”
满宝则想起了她要挖的塘,忍不住看向白善。
俩人目光交流了一阵,然后笑着应下。
钱氏看了看俩人,道:“有钱也不是胡闹的,虽然家里现在不是太缺钱,但你也不能乱花费。”
满宝保证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乱花钱过?”
钱氏勉强信她。
满宝转身却跟里长商量起买地的事儿来。
里长一听说满宝想要买地就头脑发昏,对她的好感唰的一下落到了最低点。
满宝指了远处的荒地道:“那块砂石很多,不知是能买,还是能租。”
里长还在心里想着怎么拒绝她,听说她要买那块荒地,就忍不住一愣,然后戒备的问道:“周大人买那块地能干什么呢?”
“建房子吧,”满宝道:“没办法,我看你们村的房子都好紧凑,以后我家里人要过来管庄子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在左近好,从白家的庄子过来得要三刻钟呢。”
里长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是块荒地,倒是可以建房子,也不贵,周大人意思意思给一些就行了。”
满宝眼珠子一转,就问道:“那我要是买大一点儿,要在那里挖一个大塘呢?”
里长道:“地倒是不贵,但挖塘的花费可不少,而且这会儿干旱……”
“就是因为干旱才要挖塘储水,”满宝道:“这附近的田都是我的职田,明年还不知光景如何,若能储下水,多少能缓解一些旱情不是?”
她道:“能救得一亩地是一亩地。”
里长觉得她钱多人傻,于是便笑道:“周大人觉得好便好吧。”
然后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的把那块啥用处也没有,走路还嫌硌脚的荒地卖给了满宝。
因为想搞好关系,他还只取了最低的那份钱,然后就给开了地契,到时候上衙门就能备案。
至于钱,一般是放在他这儿,将来村里有什么需要时会从公中出。
老周家人对这些一无所知。
老周头和周大郎跟着村里人认真的将这一千亩地走了半圈,和他们确定了今年要种的冬小麦亩数,勉强心里有数后才回庄子里去。
白善已经开始计划着塘要挖多大多深了,白二郎则在纸上乱画着给满宝计划要盖几间房,“就算是砂石地,那也不能就光秃秃的盖几间房,你尽量多当几年官,这么大一块地,将来有桑田,有果树,还有麦田稻田和各种瓜果菜蔬,我们休沐时完全可以来住。”
他在纸上画着,道:“所以我要有一间房,白善也要有一间,还有你和先生,这园子里总得再种些花草才好看,我看就种蔷薇吧,那个一株就能长好多,也好养活……”
满宝道:“别忘了还有我家里人呢。”
“知道,还得给周四哥他们留房间,他现在都把生意坐到夏州去了,从夏州到京城必要经过雍州的,要是天晚了还能在这里歇脚,第二天一早启程回京城正好赶在午时前进城,从从容容,多好。”
“嗯,那再往旁边盖一点儿。”
白善抽空看了一眼,忍不住拍他,“你这么建,我池塘都没地挖了。”
殷或正帮他们整理文稿,见了笑道:“哪有房子是这样横着建的?”
他取过笔帮白二郎规划,刘焕无聊得很,问道:“这种事交给管事就行,何必亲力亲为?”
满宝道:“我家没管事。”
刘焕就指了白善道:“你家没有,他家还能没有吗?而且没有就雇呀,或者买也行,要不要我送你一个?”
白二郎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是不是傻呀,连白善都不送她人,你竟然送她。”
满宝道:“不要,我家里的事我大哥他们就能干,这会儿并不需要什么管事。”
她前脚请了管事,她爹后脚就能带着她娘和大哥大嫂回家去。
别看她爹娘在京城里似乎过得乐呵呵的,但却想念家乡得紧,要是没事给他们做,他们就是再想她,也是会回家去的。
家里还有那么多地呢。
满宝眼尖的看到她爹的身影在门外走过,立即道:“这么多地,我还要进宫干活儿呢,可管不来,就全指着我爹他们了。”
第1635章 串通
老周头转身离开,找到钱氏道:“算了,我们还是留在京城吧,虽然满宝把地全租出去了,但我看莆村那些人也不像是很勤奋的人,你也都看到了,这都快要秋播了,结果一点儿粪肥都没准备,要没个会种地的人帮着管,来年四成的租子怕是连他们出的一半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这会儿老周头还不知道满宝他们连麦种都全承担了。
钱氏颔首,“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听你的。”
老周头自得起来,然后想了想后道:“既然都租给他们了,那就不能把儿媳妇们叫来做白工,就我和老大过来盯着不让他们偷懒就行,回头我们爷俩搭个茅草屋就好。”
钱氏想了想后道:“先回去吃喜酒吧,等吃了喜酒你们再过来。”
老周头点头。
白善也在和满宝计划此事,“我们得先回去吃大堂哥的喜酒,我估摸周伯他们也要过了二十才来,趁着这会儿功夫请人将地基挖出来,周伯和周大哥他们来了就先住在庄子里吧,虽然远了点儿,但有车倒不怕。”
满宝道:“谁盯着建房的事呢?”
白善拿起殷或画出来的图,笑道:“就这么建吧,既然想闲时过来住,总要建好一些,一会儿我去找祖母,让她给我两个人手,我留下他们来管这事,不过钱呢?”
白善看了看白二郎,又看向满宝,道:“亲兄弟明算账,你既然说了这庄子要拿出一成来给我们平分,那这我和白二也多出些力,将来这屋子虽是你的,但我们肯定也没少住,所以我和白二一起出五成,剩下的五成算你的。”
满宝便看向白二郎,“我是没问题的,你呢?”
白二郎下意识的捂住荷包,问道:“先问好,这一套宅子得花费多少?”
“看你吓成那样,就是算上里面的家具和花木,最多也不会超过百两,我们分一半,一人二十五两吧,剩下的五十两满宝自己出。”
白二郎算了算后发现自己还能承担,于是点头,“行吧,不过我最近没什么收益,我要等到庄子上的钱来了再给。”
满宝忍不住问,“你那么多的钱都上哪儿去了?”
白善道:“别问了,肯定是借给别人了。”
他道:“他进了崇文馆,别的还没学到,倒学会了贷钱给人。”
白二郎道:“又不是我主动的,是他们主动问我借钱,还要给我利钱的,反正钱收在手上也没别的用处,不如借贷给别人,甭管收上来的利钱有多少,反正是钱不是?”
满宝惊奇得不行,“你把钱借给谁了?”
“谁都和我借过,封宗平,赵六,诺,刘焕也和我借过。”
大家就一起扭头看向刘焕。
刘焕立即道:“我借钱是有正经用途的。”
白善很好奇,“什么正经用途?”
刘焕憋了一下后道:“给我祖母买寿礼了。”
白二郎就道:“他和我借了三次。”
众人:“……”
满宝很好奇,“利息高吗?”
白二郎道:“我不定日期,他们看着给,有的人不给我利息,直接请我吃饭,这样也是可以的。”
满宝便扭头对刘焕道:“我也有闲钱。”
刘焕沉默了一下后愤愤:“我不借钱!”
满宝略有些失望。
白善看着乐得不行。
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只有殷或对他们如此分摊钱利很感兴趣,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只默默的看着。
白二郎暂时赊欠,满宝就暂且把他的那份钱给田上,她悄悄的拿了七十五两银子给白善,小声道:“可得瞒着我爹,别让他知道。”
白善道:“放心,地基打好以后周伯就是知道也不怕了。”
到时候,老周头就是心疼钱,看着已经买好的地,打好的地基,要是不把房子建起来,那才是真的打了水漂,就算是心疼他也会让他们建的。
俩人心领神会的嘿嘿一乐,把这事交出去后就开心的在庄子里撒欢玩起来了。
没办法,明儿他们就要回京去了,下次再想出来玩就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就连殷或和刘焕都有些依依不舍,但一看到京城的城门口,俩人便皮微紧,就算殷或知道家里不会责骂和责打他,他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些忐忑的。
进了城门口,大家便往内城去,最后在崇远坊的岔路口分开了。
刘焕从殷家的马车换到了他们家的马车上,还抓着他们家的马车边依依不舍,和白善几个道:“稍晚一些记得派人去我家看我,就说约我明天一起上学去。”
白二郎便道:“明天我们不上学,我们请了假了,我大哥后天要成亲。”
白善则道:“放心吧,我会派人去叫的。”
刘焕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羡慕的看着他们,“我也想去吃喜酒的。”
满宝笑嘻嘻的道:“礼到就行,等我们二十一进了宫给你带喜饼。”
刘焕心想:他是想吃那点喜饼吗,他想的是这两天的假期好不好?
殷或已经道:“那我们先走了。”
刘焕也依依不舍,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走了。
但他回到家时,预感中的棍子却没落下,而是被狠狠的骂了一顿后赶到祠堂里跪着了。
刘焕觉得特别奇怪,悄悄的问押送他到祠堂的管家,问道:“祖父怎么不打我?”
管家:“……这都四天了,老太爷的气消了不少了。少爷,您可别再惹起老太爷的火来,不然真的要被打一顿的。”
刘焕立即保证他绝对不惹祖父生气。
殷家则要风平浪静许多,殷或一回来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也不骂他,就是嘘寒问暖了一阵,确认他出门一趟没什么损伤后便让他回屋休息去了。
殷或行礼后退下,自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扭头对长寿笑了一下,道:“将我们从庄子里带回来的东西送到厨房去吧,让他们选能做的做了,晚上吃。”
没错,他们从庄子里离开时不仅摘了很多新鲜的水果带上,还去菜园里割了好多新鲜的菜蔬带上,全是给各家尝尝鲜的。
于是殷家晚食就吃到了白家庄子出品的各类瓜果菜蔬,刘家也是,同时白家的下人也替主子进来传话了,“我家少爷让叮嘱刘少爷,别忘了明天一早进宫要背书的。”
第1636章 亲生的(一月月票加更6)
刘老夫人不等刘尚书说话,立即让人去把刘焕从祠堂里叫回来,“快让他去书房读书,可别误了明日的考校。”
刘尚书:……
他运了运气道:“告诉他,吃完饭我就检查,他要是背不出来,我打断他的腿!”
白家下人:……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怎么办?
他忐忑的回去将此事告诉少爷,白善不在意的道:“没事,有刘老夫人在呢,他出来了应该就不会再进去了。”
不过白善也很意味,“竟然只是罚跪,没有挨打吗?”
“没有,小的打听了一下,听说刘少爷被骂了一顿就赶到祠堂去跪着了,也就去了三刻钟不到。”
白善怕他被打惨,所以回家休息了一下下就立即让下人过去了,谁知道人家压根没被打,只是跪祠堂而已。
白善摇了摇头,将这事丢在了脑后,然后跑去看下人们的布置。
白大郎的喜房放在了常青巷。
白老爷派人在城里转悠了一圈,又问了不少牙人,最后发现白善他们之前租住的那个宅子最好。
碰巧房东也有卖房子的意思,所以白老爷便狠狠心讨了大价钱将房子给买下了。
两进的院子,还带了一个小花园,别说住白直这对小夫妇了,就是他们全家住过来也是可以的。
而且常青巷这里距离国子监和周宅都不是很远,白大郎上学也好,跟他弟弟几个来往也好,都方便得很。
白老爷用很快的速度买下了宅子,再要布置就容易多了。又有刘老夫人帮忙,很快就把那边布置好了。
几家商量了一下,最后成家还是决定听从各家的建议从周宅这边出嫁,所以周家也要布置一下的。
至少大门得挂红,从内院到大门口的甬道也得挂上红才行。
满宝他们回来的时候,两家其实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连窗棂上都贴了囍字,家里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第三天就要成亲,白大郎要搬到常青巷那边去住,白二郎和白善在宅子里晃悠了一圈后就被白老爷赶着要一块儿过去那边住。
“后天一早你们要跟着过来迎亲,知道吗?”
白善就问:“那堂伯今晚住哪里?”
白老爷道:“和你们一样,也住在常青巷。”
不仅白老爷,就是庄先生和周立学几个都被白老爷拉着到常青巷去了,“这样后天迎亲的人才多,才热闹。”
白善道:“明天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一样什么一样,提早两天过去暖房知道不知道,你们顺道帮着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到底是你们哥哥第一次成亲,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白老爷也是第一次给儿子办婚礼,很有点儿紧张,所以在他的强硬要求下,才回家还没来得及坐稳屁股的几人又转到了常青巷去。
到了熟悉的常青巷,白善几个都惊呆了。
跟着过来凑热闹的满宝也惊呆了,她看了眼那大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问道:“这是之前我们住的地方?”
白老爷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去年有刺客上门,在门口死了好几个人,血都溅到门口上了,我之前仔细看了看,也觉得门上有血迹未清,所以我就叫人重新换了一扇门。”
白老爷何止叫人换了一扇门,他连门槛,还有门前的青石板都给撬起来换了。
现在从青石板到门槛再到大门都是崭新崭新的,满宝几个哇哇的惊叹叫着,推开门进去,就见前院里摆了不少大的花盆,里面树木苍翠,花开绚烂,上面都挂着红布,一派喜气洋洋。
再进去,里面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他们从来不知道,他们曾经住了快一年的地方原来竟可以变成这样。
到了后一进的主院中变化更大,白老爷惋惜道:“要不是时间紧,我还想叫人把房子重新刷一遍呢,别的不说,这些木头都要上一遍漆。”
白大郎听着都冒汗,连忙道:“爹,这宅子也不破,看着就挺好的,不用重新刷漆了。”
“这可是你第一次成亲,怎么能马虎呢?”白老爷说到这里就叹气,“其实要不是时机不对,应该在家里成亲才对,你祖母和母亲都在,在家里也各种方便,到时候我们可以把红彩挂到村口去……”
白老爷显然在心里畅想过许多次,这会儿说来惋惜得不得了。
说到最后,他看向白二郎道:“二郎,以后你的婚事就这么办。”
白二郎:……
白大郎同情的看了弟弟一眼,立即先一步去看新房了。
白善和满宝却同是有些欣羡的看着白二郎,然后两人道:“其实我们成亲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办的。”
白二郎:……
他扭头去看两人,见他们竟然是一脸的认真,尤其是脸还都有些发红,他更受不了了,“你们竟然觉得我爹的主意好?”
白善道:“不好吗?红彩都挂到村口去了,多隆重呀。”
满宝道:“多热闹呀。”
白二郎扭过头不理他们了。
大家跑去看白大郎的新房。
新房也都布置好了,白大郎对白二郎道:“这两晚我跟你说。”
白善则好奇,“大堂哥,谁给你滚床?”
一旁的白老爷叹气道:“满宝的侄子八头,可惜她也没个适龄的侄女,所以我们在巷子里找了一家,不过我问过了,他们家就一个儿子,目前就一个孙女,福气远远比不上老周家,本还想让媒婆帮忙去租一个更好一点儿的,但二十那天是难得的好日子,听说全京城现在知道要在那天成亲的就有八个,所以福男福女全被抢光了。”
这是唯一让白老爷不满的地方,“我们毕竟是外来的,抢不过人家。”
白老爷想了想,想出了一个歪主意,“要不那天让七头跟着八头一块儿上床滚一滚?三个福童,福气说不定就盛了呢?”
白善几个一想竟然都觉得这个主意好,连连赞同。
背着手逛了一圈过来的庄先生闻言抽了抽嘴角,总算是知道二郎像谁了,果然是白老爷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