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3章 无术
今天更是不凑巧,太医院轮值的太医全都出诊去了,只剩下两个医士在当值,王府的小太监没有办法,只得留下口信,待太医出诊回来,赶快去雍亲王府应诊。
一直等到下午了,太医院一个脸生的太医才出现在怡然居,冰凝仿佛是盼来大救星一般,急急地吩咐将他请进来。由于身为女眷不便见客,冰凝提前就让月影准备好了一个十两银子的荷包,在太医刚刚进门之后就递了上去。
太医心照不宣地收了月影递过来的银子,片刻没敢耽误,赶快开始诊治。只是越是诊治,越是觉得心头发沉。很明显,小阿哥这是顽疾加重,不是突发急症,以他的医术确实是有些束手无策,但是这种自认医术有限的话,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因此只得是隐晦地说道:
“小阿哥的顽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微臣再开个方子,希望能有些效果,如果仍是不见好的话,还望侧福晋再请高人。”
冰凝的心思全在如何将小阿哥尽快治好的事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太医的隐晦之意,因此等太医告退之后,冰凝赶快吩咐月影照方抓药,尽快给小阿哥喝下。
这一夜,冰凝又是彻夜未眠,她知道晚上是病情最易加重的时刻,因此她生怕有什么变故,死活不肯将小阿哥交给田嬷嬷或是月影。
第三天,是正月十二。在冰凝的怀抱中安静地睡了一夜的福宜从清早开始又是哭闹不止,而高烧又一次发作起来,急得冰凝只得再次差月影赶快去苏培盛那里请太医。这一次前来应诊的是太医院中的儿科高手――孙太医。
孙太医与王爷的交情还算不错,知道王爷此时正出京办差,因此一听说雍亲王府的小阿哥患了急症,当时还有另外一位太医也在场的情况下,他二话没说,主动前来应诊。
当他见到福宜的时候,当即眉头皱在了一起!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王爷才走了没两天,之前怎么也没有听他说起小阿哥病发的事情?孙太医犹豫之间抬手抚上福宜的额头,然后才又将手移到小阿哥那细细的手腕之上,微弱的脉博跳动竟是将孙太医惊得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冰凝见不到孙太医诊治的情形,又听不到他关于病情的解释与陈述,心急如焚地在里间屋里转来转去,几次想要冲出房门问个究竟,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好不容易过了有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听到孙太医开了金口:
“启禀侧福晋,小主子的顽疾实在是拖得太久,微臣……”
孙太医的本意是想说“死马当作活马医”,但是这种话从一个臣子口中说出来既是大不敬也是大逆不道,因此他只得临时改口,委婉地说道:
“微臣尽最大努力,先开个方子,待明日再看情况如何。”
第四天,康熙六十年正月十三日,还不待孙太医赶过来复诊,福宜阿哥就在冰凝的怀抱中,撇下了疼爱他的阿玛和额娘,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魂归天国。
第1224章 无常
福宜阿哥走了,带走了冰凝的全部生存意义。前些天里,她日日夜夜拼死拼活,最大限度地争取与小阿哥的相处时间,原来以为是她自己要先走,所以才会倾尽她的所有,尽最大的可能,多陪小阿哥一分钟是一分钟,多陪小阿哥一秒钟是一秒钟。
可是谁能料想到世事的无常,原来,先走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她,而是她的福宜阿哥!
福宜阿哥是他们相亲相爱的见证,是他们情投意合的结果。现在,他们的爱情没有了,情份没有了,最终连“见证”和“结果”也一并没有了。老天这是在报应她吗?
无论是苏培盛还是雅思琦,谁都没有料到,福宜阿哥竟会这么突然地离开了人世。毕竟小阿哥自从出生以来就一直都是体弱多病,请太医,喝汤药已经是家常便饭,因此新年这些天里即使是频频地请太医,他们也没有当作太大的事情。而且他们的出发点与冰凝一样,现在正是王爷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小事情就不要打扰和劳烦他了。
可是王爷前脚刚刚离开京城,才五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怎么跟他交代呢?他们两个人都非常清楚福宜在王爷心目中的份量,不仅仅因为他是小阿哥,也是因为他的额娘。不管是假意恩宠也好,也不管是真心真意也好,王爷对冰凝的在意,是王府中任何一个女眷都无法匹敌,虽然众人不愿意承认,但却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而他对福宜的疼爱,除了身为嫡长子的弘晖大阿哥能够比得上以外,其余哪一个小阿哥全都是望尘莫及。
此时此刻,苏培盛和雅思琦的心中充满了担心和忧虑,因为他们知道,当王爷得到福宜过世的消息,一定会震怒,一定会追责,两他们两个人,一个身为大总管,一个身为嫡主母,谁也脱不了干系,相反,冰凝虽然是福宜的亲额娘,却因为侧室的身份,不但不会被责难,更是会被好言安抚。
这是雅思琦多年王府生活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当初弘盼、弘昀两个小阿哥过世的时候,王爷天天在烟雨园中安慰痛失爱子的李淑清,却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向了雅思琦和苏培盛。这一次,是恩宠更甚于淑清的天仙妹妹痛失爱子,他们两个人都非常清楚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
再是畏难,小阿哥的后事还要尽快料理,于是苏培盛赶快向王爷修书一封,告知福宜离世的消息,同时按照以往的规矩,操办起小阿哥的丧仪。雅思琦则天天到怡然居来安慰陪伴冰凝一段时间。
望着痴呆呆的天仙妹妹,雅思琦的心中也是万分难过。她也曾经是一个母亲,也失去过亲生的小阿哥,当然知道冰凝的心中有多痛。而且冰凝已经是两度遭受失去儿女的打击,上一次王爷还在府里,能还亲自安慰,这一次不但王爷不在身边,更是在新年里惨遭如此不幸。不管因为专宠的事情,令她对冰凝曾经有过多少怨恨和怒气,但是现在,她只希望在王爷不在的时候,她这个嫡福晋能够替代他,做好对冰凝的安抚和宽慰。
第1225章 知悉
当苏培盛的家信送到王爷手中之时,他已经顺利抵达盛京。直到夜深人静,当全部公事处理完毕之后,他才开始关注这些私信,毕竟他是一个公私分明之人。而拿起这封家信的时候,由于想当然地以为只是日常事项的常规禀报,因此并没有太当回事儿,可是当他展开信笺的刹那,当即被这个巨大的变故惊得头昏目眩起来!他走的时候,福宜不是好好的吗?没有任何人向他禀报小阿哥有什么不适,怎么才过了不到十天的时间,竟然撒手人寰,父子两人阴阳两隔!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与冰凝一样,福宜阿哥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他的小阿哥,更是他们两个人相亲相爱的美好爱情的见证,是他们历经磨难修成的正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不能够遂人愿?
满腔的悲愤无处宣泄,将他的心口憋得生疼,继而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到最后,他不得不将双手覆盖在整张脸上。没过一会儿,秦顺儿突然发现,从他的手指缝中流出的,是滴滴泪水。
足足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他才稍微缓过一些神儿来,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再一次拾起苏培盛写来的家信,在明亮的烛火下,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重新读了一遍。只是越看这封家信,越是令他心存疑惑,继而他的满腹悲伤渐渐地转化成了满腔悲愤,最终演化成怒火,禁不住熊熊燃烧起来。
按照苏培盛的禀报,福宜从大年初四就开始生病了,可是他是大年初八才离开的京城,这四天的时间里,冰凝这个额娘都干什么去了?
长达四天的时间里,她既不向他及时禀报,也没有请来擅长儿科的太医,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她能够早早向他禀报,为了福宜阿哥,哪怕是亲自上门,他也要将孙太医请到府里来,根本不会在乎什么王爷的脸面。
这一次,雅思琦竟是完全猜错了!她本以为王爷的这股怒火、邪火会像前两次那样,劈头盖脸地撒到她这个嫡福晋的身上,却是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是天仙妹妹,这个备受他恩宠的,福宜阿哥的亲额娘,会成为这件事情的第一责任人。
雅思琦此次能够成功逃过一劫,应该真心实意地感谢另外一个人,因为这个结果的出现,完全是拜苏培盛所赐。
苏培盛当然与雅思琦一样,格外担心王爷会要他这个大总管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毕竟福宜阿哥在王爷心中的份量他是一清二楚,而这件事情之中他也确实是负有一定的责任。
雅思琦既不读也不会写,王爷现在几百里之外的盛京,一切都只能是等王爷回京之后再说。那个时候,她想要替自己开脱责任,只能是采取先发制人,主动向他请罪的法子,或许他能够看在她知错就改的份上,减轻对她的处罚。因此这些天来,雅思琦一直在苦苦地思索着如何演好这场主动请罪的戏。
第1226章 怨恨
苏培盛虽然与雅思琦一样,也在苦苦地思索为自己开脱罪责的法子,但是他根本没有耐心,也没有信心等到王爷回府的时候。他担心到了那个时候,王爷早就一门心思地认定,完全是由于他的责任才导致了福宜阿哥的过世,憋了一路的怒火暴发出来,等待他的不要说是四十大板,恐怕连大总管这个位置都要坐不牢靠。等到那个时候,他就是说出大天去,黄花菜早就凉透了。
既然不能被动地等到王爷回京的时刻,那么他唯有主动出击,先发制人,毕竟他有着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不如先下手为强,早早为自己开脱罪责谋个出路。如果王爷顺着他的思路走,他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即使受罚也不会有多么严重;如果王爷没有按照他的思路去走,他也只能是等王爷回京之后认命挨罚。
苏培盛所谓的便利条件就是家信。王爷出京办差期间的家信全由苏培盛负责,既然苏总管不想白白受罚,那么他能够想得出来的法子就是转移视线,因此他在书写家信,向王爷禀报福宜阿哥过世的过程中,既是实事求是,也是别有用心地将福宜阿哥正月初四发病,年侧福晋自行请医之事进行了重点描述。
惨遭丧子之痛的王爷冷不丁地看到这个情况,自然万分不解:冰凝为什么要向他隐瞒福宜阿哥的病情?福宜既是他的小阿哥,不也是她的小阿哥吗?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医治小阿哥的问题上,怎么可能比他更有经验,更有能力?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她又开始跟他较起劲儿来?可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管对他有多大的误会,她都不应该拿福宜阿哥的生命开玩笑!
前些日子虽然因为珊瑚的事情两人心生间隙,可是他们只是相敬如宾,客气而生分,并没有心怀仇恨,而且为了缓和关系,他主动邀请她到书院来赏雪。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腊月二十八,虽然一开始别别扭扭,但是后来他们不是一直有说有笑,亲亲热热吗?怎么一转眼,才三五天的功夫,她就变得翻脸不认人了?福宜是他的小阿哥,难道不是她的小阿哥吗?她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的冷酷无情?
由于毫无先兆地突遭丧子之痛,又身处异地消息闭塞,再遭苏培盛的别有用心之举,因此对于福宜小阿哥的过世,王爷根本无法原谅冰凝!
无论有什么样天大的理由,她都不能拿福宜的生命做砝码,可是她恰恰触到了他的底线。如果说以前他们两个人因为爱情的观念不同而吵吵闹闹、分分合合,他从来都没有恨过她,怨过她。可是这一次,因为疏于对福宜小阿哥的照料而痛失爱子,他不想知道原因,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原因能够比福宜的生命更重要!
对于悠思的过世,冰凝一门心思地认为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做阿玛的责任,才导致了小格格魂归天国。而对于福宜的过世,则换成了王爷一门心思地认为是她没有尽到一个当额娘的职责,才导致了小阿哥离开人间。
由于福宜阿哥的过世,平生第一次,他开始怨恨起这个女人。
第1227章 隔世
冰凝知道雅思琦每日前来探望她,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替王爷履行安抚她的职责,而且她与雅思琦无冤无仇,她没有理由对雅思琦冷面冷脸,可是在这悲痛欲绝的时刻,她除了不停地流泪,面对雅思琦的关心和劝慰,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府里已经安排了丧仪,天天在为福宜做法事,每日里飘来僧人诵经、超度亡灵的声音。这诵经之声就像是催命符,一刻不停地敲打着她脆弱的心脏,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冰凝昏倒在了地上。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冰凝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是当她睁开眼睛之后,无论怎样努力地眨了半天的眼睛,却根本想不起来站在她眼跟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诧异之间,冰凝疑惑而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你是谁?”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终于醒了!真是要谢天谢地,感谢菩萨保佑,阿弥陀佛,真是太好了!……”
“你?你说什么呢?我问你,你是谁?”
月影正在因为冰凝的苏醒而欣喜万分,突然被生生打断,万分不解地望着她:
“小姐,奴婢是月影啊!是月影啊!”
“玉莹?”
“不是,奴婢不是玉盈,噢,不,婉然,婉然是大姑奶奶,奴婢不是大姑奶奶,奴婢是月影!您怎么会将奴婢错认成了大姑奶奶了呢?”
“什么叫我认错了人!还不是你说的,你叫那个什么玉……?”
“小姐!奴婢不叫什么玉,奴婢叫月影!”
面对冰凝的频频打岔,月影刚刚那欣喜万分的神情一点点地消退,继而是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
“小姐,奴婢是月影,您不认得吗?”
“我怎么会认识你?”
“小姐,您怎么会不认得奴婢?奴婢的名字还是您给起的呢!您不是说奴婢的名字出自一首诗吗?‘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奴婢记得对不对?”
“什么水?什么月?你这是说什么呢?我只是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还有那个,我是谁?”
月影当即被惊呆了!自己是谁,自己当然是月影啊!小姐是谁?小姐名叫年冰凝啊!怎么,小姐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呢?小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一想到这里月影顾不得失礼,一下子扑倒在冰凝的身上,放声地大哭起来!她的小姐啊!没了自己的小阿哥,怎么竟然谁都不认识了?这从今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冰凝被这个突如其来扑到在自己身上的丫环模样的人吓了一大跳,关键是这小丫头死沉死沉地压在她的身上,令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又不好硬生生地将这小丫头推开,毕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还全指着这小丫头给她说明白呢。于是冰凝只能是强忍着浑身的酸痛,待这个自称是什么月的小丫头哭了快一柱香的功夫,自己不好意思地主动抬起身子,冰凝这才总算是正常地喘了好几口大气。
第1228章 真假
月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情绪,直起身子,一边继续抽抽嗒嗒,一边悄声说道:
“小姐,奴婢失礼了!奴婢知道您心里头不好受,但是,您这么做,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呢!俗话说,蒙得了一时,蒙不了一世。况且过不了几天爷就回来了,爷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呀,到时候当场就会被爷识破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这么大的罪过,您定是要将爷惹得真的生起气来,实施家法可就不是像上次那样,只受些皮外伤的事情,那样的话,您得遭多大的罪啊!”
冰凝越听越是糊涂,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姓甚名谁呢,怎么又来了一个什么万一被爷识破,又要遭罪的事情?这小丫头口口声声之中的那个“爷”又是谁?不管自己是谁,也不管那个“爷”是谁,反正瞧这屋子的摆设,以及小丫环左一声“小姐”,右一声“小姐”,那自己肯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无疑!既然这个小丫头口口声声地自称奴婢,那么她这个小姐说话还应该是算数的,至少吓唬吓唬她不成问题。一起到这里,冰凝立即正色地说道:
“你先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既然不想让我遭罪,那你就赶快说说我是谁,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躺在床上,这府里还有什么人?”
面对冰凝这一连串的问题,以及一脸急于知道情况的表情,令月影心里非常矛盾,她根本搞不清楚,冰凝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那些事情了,还是连她月影都信不过,对她都要提防万分,不敢说真话,只一个人一意孤行。特别是刚才,她都那么开诚布公地好言相劝半天,冰凝仍是没有理会,由于实在是把握不准她家小姐的意图,犹豫再三,月影打算先说些一星半点儿、无关紧要的事情,看看情况再说,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起了话头,捡一些最主要的内容说给冰凝听。
冰凝开始听这小丫头说自己是年家的二小姐,一脸的欣喜,禁不住地插话道:
“那就是说,这里是年府了?你刚才说的那个‘爷’,就是我的亲爹爹了?那你为什么不管我爹爹称‘老爷’呢?”
“不是的,小姐,不是的,这里不是年府,是王府,王府!”
“王府?那么说,我爹爹竟然还是一位王爷?”
“不是的,不是的,王爷不是您的亲爹,是您的夫君。”
“什么?你!你怎么这么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既然你说我是年家二小姐,那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有夫君?”
“小姐,您原来是年家的二小姐,后来皇上赐婚,将您赐给了王爷做侧福晋!”
“什么?我,我不是年家小姐?那你干嘛管我叫小姐?你为什么要骗我?”
“小姐,奴婢没有骗您,没有骗您,奴婢以前一直在年府做事,是您的陪嫁丫环,所以一直没有改口,即使您嫁了王爷,奴婢仍是尊称您为小姐。”
“那,那就是说,这府里的大老爷,不是我的爹爹,而是我的夫君?”
“对,对,您这回终于明白了!真不容易啊!”
第1229章 侧室
月影费尽了口舌,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不过总算是把事情的大致情况说明白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还不待她轻松下来,冰凝又追问了她一个很是难堪的问题:
“对了,刚才听你说,好像我是什么侧福晋,这个侧福晋是干什么的?”
一句话将月影问了一个张口结舌,半天才喃喃地启齿道:
“侧福晋,就是,就是……,就,不是正室。”
“不是正室?那就是小老婆?”
“嗯,是的。”
月影的回答就像是一只蚊子在哼哼一般。得到肯定的回话,冰凝禁不住又问道:
“那,那,我算是第几房小老婆?”
“您是,是,第七房,不过,您进府的时间虽然最晚,可是从您嫁给爷的时候,就直接排在正室的后面,所以说,在侧室里面您可是排第一个呢!”
这回冰凝总算是明白了,可是对于这个现实情况她非常不高兴!怎么不明不白地就有了夫君,还是一个小老婆?就算是在侧室里面排名第一,但终究还是小老婆!跟排名第七有什么区别?啧啧啧,这老大爷竟然有七房妻妾!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老婆,他认得清楚,忙得过来吗?
一想到这里,冰凝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唉,自己的命怎么会是这么苦,难道说因为前世得罪了玉皇大帝,今世就罚她在人间受苦受难来了?呸呸呸,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这大老爷要是有二、三十个小老婆才好呢,这样的话,自己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轮得上见大老爷一面,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的日子该有多逍遥!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在这府里的日子能否过得舒坦,于是冰凝急急地开口问道:
“既然你说这大老爷是我的夫君,我也就暂且信了你吧。那你说说,我和这大老爷成亲几年了?得不得宠?有没有跟老爷生过孩子什么的?”
月影一听这话,心里头不由得格外地难过,怎么看,小姐怎么都不像是故意装出来丢了魂儿的样子呢,可是对于这个结果,月影实在是难以接受。但是眼看着冰凝焦急的神情,知道她急于知道从前的那些事情,月影只好强忍着悲痛,从康熙四十九年她与王爷成亲开始,捡最主要的情况大致讲了一番,其中特意忽略了前七八年的时间里,冰凝与王爷水火不容的那些情节,以及后来悠思小格格和福宜小阿哥过世的事情。
从这个叫月什么的丫头口里得知自己前半生的那些乱七八糟事情,冰凝就像是在天桥闹市听评书艺人说书那般过瘾,直听得一会儿唏嘘,一会儿哀叹,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激动,等这小丫头口干舌燥地说了快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说到现在了,冰凝屏神凝气仔细地听着,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待最后一个字从那丫头的口中说出来之后,冰凝竟是与刚才急急插话的景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半天都没有再开一句口。
第1230章 厉害
月影以为自己啰啰嗦嗦地说的这些往事终于将她家小姐丢掉的魂魄找了回来,心中既喜且悲。喜的是终于结束了浑浑噩噩的日子,慢慢地生活可以步入正轨;悲的是面对如此不堪的局面,万一小姐吵着管她要福宜小阿哥可是怎么办?
还不待月影搞清楚是喜是悲,只听冰凝终于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说,小丫头,大老爷厉害不?”
半天月影才回过味儿来,原来小姐口中的大老爷指的就是王爷,于是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赶快摇了摇头,这可是将冰凝给搞晕了:
“这到底是厉害还是不厉害啊!”
“爷确实挺厉害的,可是爷对您可好了,一点儿都不厉害!”
冰凝刚才之所以半天都没有再缠着月影问什么新情况,完全是因为她满脑子里都在考虑一个问题:既然嫁了人,不管是大老婆还是小老婆,总有一天要面对这府里的大老爷。如果对方不厉害呢,她就来一个嘻嘻哈哈,插科打诨,能混一天是一天;如果对方厉害呢,她就来一个小心谨慎,夹起尾巴来做人,能混一天是一天。当冰凝发现不管对方厉害还是不厉害,自己的最终方案都是能混一天是一天,心中万分欢喜,于是暂且放下这个话题,对月影说道:
“小丫头,我饿了,你去给我端些吃食来吧。”
月影一听小姐饿了,很是内疚,光顾着说话,怎么把小姐饿成这个样子了?于是她赶快跑去小厨房,由于还没有到用膳的时间,小厨房里现成的吃食只有点心,于是赶快端了三小盘回来。
冰凝三天没吃东西,这三小盘点心没一会儿就她风卷残云般全部解决掉。填饱了肚子,又因为刚刚忙着听月影讲她的身世,消耗了极大的体力,没一会儿冰凝就开始上下眼皮直打架,月影见状,赶快服侍她躺好。冰凝的头刚刚挨上枕头,还不待月影再说什么,早早就已经睡得香甜无比了。
望着这个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却又是什么都不记得的冰凝,月影可是真真地犯了愁。小姐醒了,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赶快向福晋禀报,可是小姐虽然醒了,却又变得人事不知,这个事情怎么禀报呢?
连她月影到现在都拿不准,她家小姐是真的人事不知,还是与王爷耍的花招和伎俩,如果她就这样向雅思琦禀报,福晋能相信吗?将来王爷回来了,能相信吗?要不,再去探探小姐的口风?万一这是小姐兵不厌诈使出的一计,因为她冒冒失失地禀报而坏了小姐的大事,岂不是拖了小姐的后腿?
冰凝在里间屋里呼呼睡得香甜,月影在外间屋里不停地转磨磨,思前想后,月影决定,向福晋禀报冰凝醒来的消息,但是暂且不说丢了魂儿的事情,如果福晋来怡然居探望她家小姐,冰凝是否继续装下去,那由她自己决定就是了。
终于想通了一个万全之策,月影心中格外地高兴,于是趁着冰凝熟睡之际,赶快来到了霞光苑。
第1231章 姐姐
雅思琦一听说冰凝苏醒过来了,心中万分高兴,这些天来,她格外地担心天仙妹妹,生怕她这么柔弱的身子抵御不住丧子之痛的沉重打击,也随了福宜而去。原本就担心福宜过世的事情被王爷迁怒,若是冰凝再有个好歹,她可怎么跟王爷交代呢?到那个时候她可是连为自己辩解、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此一听说冰凝醒了过来,她立即吩咐红莲:
“赶快,咱们去怡然居一趟。”
月影一听福晋立即要去她们院子,心中很是忐忑,因为她还没有与冰凝订下攻守同盟,还不太了解她家小姐的计谋和策略,福晋突然造访,打了冰凝一个措手不及可就糟糕了。于是她赶快说道:
“启禀福晋,奴婢家主子虽然苏醒过来,可是奴婢来您这里禀报的功夫,又睡了过去,怕是您过去,主子还没有醒,您也看不到什么。”
“没关系,既然已经苏醒过来了,即使是睡觉,也能叫醒的,这就赶快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月影无奈,只得是随着雅思琦和红莲两人回到了怡然居。按照尊卑礼节,这主仆三人,雅思琦走在最前面,红莲紧随其后,月影只能跟在红莲的身后,这个顺序令月影连提前进屋给冰凝使个眼色的机会都没有。见此情景,月影很是后悔选择了冰凝沉睡的时间去霞光苑,早知道福晋这么着急忙慌地前来探望,她真应该与冰凝详细地商讨一番对策之后再去禀报就好了。
雅思琦见人心切,脚下生风般地急急赶到怡然居,对前来迎接她的小柱子理都没有理会,径直进了冰凝的房间,然后毫不迟疑地进了里间屋,就只见天仙妹妹正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雅思琦见状,赶快上前一步,坐在床侧的矮凳上,伸手抚上冰凝露在锦被外面的一只手,一边轻声地说道:
“妹妹,姐姐看你来了,你醒醒吧。”
冰凝正睡得香甜,只觉得手上被一个什么东西压得难受,又觉得耳边被什么东西吵得心烦,一个惊厥唰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当即被吓了一大跳!怎么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冰凝还算是吸取了刚才与小丫环对话时的经验教训,没有冒冒失失地发出惊人之语,因为她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与刚才那个叫月什么的小丫环相比,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神情气质都完全不一样,既富贵逼人,又和蔼可亲。本能地,她差一点儿脱口而出称之为“娘亲”,不过经过与小丫环的一番对话,冰凝记得这是自己的婆家,如果真是自己的娘亲,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于是她恭恭敬敬地问道:
“您,您是哪一位?”
雅思琦被冰凝的这句话问得目瞪口呆!她是谁,她是嫡福晋雅思琦啊!天仙妹妹怎么会问出来这种可笑的问题?
“妹妹,是姐姐啊,你不认得姐姐吗?”
“姐姐?您是我的姐姐?那您一定就是年家大小姐了?可是,您怎么会在妹妹这里呢?您为什么不在您夫君的府里呢?”
第1232章 丢魂
雅思琦被冰凝的这番话弄得啼笑皆非。什么年家大小姐,什么不在自己夫君的府里,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虽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雅思琦仍是极有涵养地微微笑了笑,然后和颜悦色地朝冰凝说道:
“妹妹可真是会说笑话呢!姐姐怎么会是什么年家大小姐!另外,这王府不就是姐姐夫君的府上吗?”
“您不是年大小姐?可是刚刚不是您说的吗,您是我的姐姐呀?既然是我的姐姐,您怎么可能不是年家大小姐?”
雅思琦被冰凝这番胡搅蛮缠搞得头昏脑涨,张口结舌,真是怎么说也跟她说不明白,急得雅思琦浑身是汗。原本她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的爽利性子,此时被冰凝搞得大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抓狂感觉。心急火撩之下,她再也没有耐心与冰凝兜圈子,于是直接转过头来找月影问话:
“月影,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月影一见她家小姐与福晋说话的时候也是如刚才那样乱说一通,知道她家小姐这是打算跟谁都要装作丢了魂儿的样子了,于是赶快回复道:
“回福晋,奴婢家主子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根本不认人了,连奴婢都不认得了呢。”
“不认人了?怎么一个不认人法儿?”
面对雅思琦的追问,月影只好照实说来:
“就是,就是,奴婢家的主子既不认得奴婢,也不认得这是在府里,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奴婢给主子讲了以前的那些事情,仍是不太明白奴婢说的是什么。求您,能不能请太医给奴婢家主子看一看呢?”
雅思琦一听是这个情况,又回想了一下刚刚与冰凝的这番对话,这才恍然大悟。以前也听老人们说过失了魂儿的事情,但是全都是道听途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谁丢了魂儿。今天与冰凝这番对话下来,让她真正长了见识,原来失了魂儿的人,就是天仙妹妹这个样子了。
谢天谢地,好在天仙妹妹的小命没有大碍,只是丢了魂儿而已,将来王爷回了府,总算是还能有所交代。至于请太医嘛,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能将魂儿给找回来,那就更好了。另外年妹妹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目前这个样子,还要尽快禀报王爷为好,如果没有提前禀报,当他回来的时候太医也没有治好妹妹的病症,突然见到这个凡人不识、六亲不认的女人,怕是又要让她雅思琦吃不了兜着走。
打定了主意之后,既然与冰凝的对话完全是对牛谈琴,而且大致情况也都了解清楚,因此雅思琦既也没有心情,也没有闲功夫,更是没有必要,陪着一个傻乎乎的妹妹嘘寒问暖。于是她没有久留,只是例行公事地叮嘱月影好生伺候她家主子之后,就与红莲回了霞光苑。
一回到霞光苑,她立即将苏培盛唤了进来,跟他大致讲了一下冰凝的情况,同时要他尽快给王爷修书一封,及时禀报这个新情况。
第1233章 修书
苏培盛听完雅思琦的吩咐,心中先是暗暗吃惊,继而又疑心重重。这年侧福晋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不得宠的时候都能将整个王府弄得鸡飞狗跳,这一两年得了宠,竟然将王爷迷得昏头转向,不知道坏了多少府里的规矩。现在估计是担心福宜阿哥过世的事情罪责难逃,生怕被王爷追究,竟然想出来这个丢了魂儿的绝妙主意,妄图金蝉脱壳。这个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女人,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能耐呢?就是他苏培盛,也想不出来这么一个几全其美的法子来,真是枉比她多活了二十来年!
苏培盛毫不迟疑地断定这是冰凝使出的阴谋诡计,一丁点儿也不相信她是真的丢了魂儿。可是让苏培盛犯难的是,福晋相信了年侧福晋,还要他立即给王爷修书一封。这分明是那个诡计多端的主子想出来的鬼花招,怎么福晋就相信了呢?现在竟然还要禀报王爷。连他苏培盛都不相信的事情,就凭王爷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相信年侧福晋的那番胡言乱语?
就凭他对王爷性情的了解,到头来,王爷肯定会一口认为这是他和福晋、年侧福晋三个人串通一气的结果,千方百计地蒙骗于他,妄图逃避没有照料好福宜阿哥的罪责。这样的话,不但他在前面那封家书中,暗暗地将责任引向年侧福晋的法子就白白浪费了,更是会惹来王爷的震怒,引火上身。
左思右想了许久,苏培盛更加坚定地认为,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万万不可向王爷禀报。至于年侧福晋是不是丢了魂儿,完全可以由王爷自己来认定:假如王爷信了她,而他苏培盛没有向王爷禀报,只是承担一个知情迟报的责任;假如王爷没有信了她,而他苏培盛冒冒失失地提前禀报,那他可是犯下了暗自串通的滔天大罪,完全就是弄巧成拙、罪上加罪。
越想苏培盛越是心惊肉跳,越想越是不可向王爷禀报。可是福晋已经吩咐他尽快修书,王爷是主子,福晋也是主子,他若是不照办,将来被她告到王爷那里,也是一件麻烦事儿!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被这个两难问题搅得心神不宁,苏培盛真真地是愁坏了。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王府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耳濡目染、言传身教,苏培盛也学到了不少王爷的真传。此时,他掐指一算,王爷离京也有十来天的时间了,盛京祭祖仪式应该已经差不多完成,再过两天就开始返程。于是苏培盛打算过两天再写信给王爷,这样的话,家信往盛京发,王爷向京城回,极有可能信差与王爷擦肩而过,当信差向盛京急驰的时候,王爷都已经回了府里。
事情果然如苏培盛所计划的那样如期进展,在路途中的家信与王爷没有实现成功对接,而是擦身而过,背道而驰,越来越远,直到王爷回到府里都不知道家中又发生了另外一个重大的变故。
第1234章 心伤
这一次的办差,是王爷有生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既是肩负着皇上的重托,心怀希望与曙光,又是遭遇丧子之痛,遭遇爱情的煎熬。喜与悲、公与私、冰与火、爱与恨……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令他时而痛心疾首,时而迷茫无助,心力交瘁到了极点。
自从知道福宜阿哥过世的消息,他一直都沉浸在无尽的伤心痛苦之中。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他和冰凝的小阿哥出世,当他得知福宜降生的消息时,心情是那样的激动。而上一次如此急迫而又激动的心情,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雅思琦怀弘晖阿哥的时候,毕竟那是他的嫡长子,意义重大。而这一次冰凝怀胎生子,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年少时光,虽然福宜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却是他与最心爱的女人相亲相爱的结果,因此福宜阿哥在他的心中的份量,早已达到了与弘晖阿哥比肩的程度。
可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可怜的小阿哥才半岁,还不会开口叫阿哥和额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撒手人寰。而冰凝,作为小阿哥的亲额娘,竟然隐瞒病情,拖延时间不向他禀报!如果她早些时间禀报了他,他早早地去请了孙太医,小阿哥也不会就这么急急地离去。她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跟他生了这么大的气,竞要拿福宜小阿哥的生命开玩笑?就凭这一点,他不但现在不能原谅她,将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雅思琦一得到王爷回府的消息,既是顾不得,也是不愿意组织女眷们到府门口的迎接,因此唯有她独自一人在府门口的内厅中恭候。然而心情极度糟糕的他王爷即使进了府里见到寒风中恭候的雅思琦,仍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说一个字,就直接回了朗吟阁。
雅思琦被他干干地晾在了一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回霞光苑,然后赶快差红莲去书院禀报。面对雅思琦的穷追不舍,他根本就没有心情去面对,可是见她如此执着,也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
当雅思琦到来书院的时候,天色已是黄昏时分,他的房里仍是没有燃起烛火。望着独自一人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王爷,她是真真正正的心疼不已。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而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幼小生命的伤逝,相信过了这段时间情况就会有所好转,于是雅思琦乍着胆子上前一步,轻声地开口说道:
“妾身给爷请安。”
半天没有得到他的半个字回复,连叫起都没有说,雅思琦无奈之下只好自行起身,然后讪讪地开口说道:
“妾身知道您这心里头很是不好受,可是还想斗胆劝您几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死不能复生,再是伤心难过,这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现如今,福宜阿哥已经没有了,而年妹妹原本身子就弱,又昏了三天才勉强苏醒过来,妾身……”
第1235章 怒火
王爷虽然一直阴沉着脸,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是一听到雅思琦口中说出“年妹妹”这三个字,当即就点燃了他胸中的熊熊怒火!如果不是雅思琦在场,他真恨不能立即冲到怡然居去兴师问罪。他要好好问问她,她怎么会是这么狠心!她跟他较多大的劲儿都可以,生多大的气都可以,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出气!
从福宜生病到他启程前往盛京,足足有四天的时间,四天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能够让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胆敢隐瞒不报?她自己延医不治手伤,她自己不怕烂手断臂,那是她的事情,她不能要福宜也像她那样!可怜的福宜小阿哥,才半岁的孩子,怎么能够耽误得起?太医院里只有孙太医最为擅长儿科,可是大正月里,孙太医能轮值几回?现在延误了小阿哥的诊治,她简直就是……
雅思琦半天没有得到他一个字的回复,无奈之下只得是继续唱这出独角戏:
“唉,爷您也得想开点儿。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然小阿哥没了,好歹年妹妹总算是挺过了这一关,虽然昏迷了三天,好在还是醒了过来,只是,唉,可能是因为小阿哥的事情伤心难过,竟然失了魂儿,什么人都不认得,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
“你说什么?她失了魂?”
王爷虽然满腔怒火,暗暗历数着冰凝的罪行,可是雅思琦的这句话将他惊了一跳,怎么叫失了魂了?
“啊?您还不知道?妾身吩咐苏培盛给您写了家信,禀报过的,您怎么?”
“除了小阿哥没了这件事情,爷收到了家信,后来爷一封家信也没有收到!爷问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她怎么叫失了魂了?”
雅思琦见王爷一脸茫然的样子,才明白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天仙妹妹不认人的事情,可是她确实是让苏培盛写了信向他早早禀报的,他怎么能够没有收到家信呢?如果他没有收到家信,那封信现在去了哪里?虽然雅思琦百思不解,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根本不是追查这封信去了哪里的时候,而是要赶快先回复他才是。
“妹妹真的是失了魂,那天妾身过去她的院子看望、安慰她,跟她说‘姐姐来看你了’,这年妹妹居然问妾身是不是年家大小姐。妾身说不是,她竟然反问妾身,既然不是年大小姐,为什么会是她的姐姐……”
一听这话,他当即就气炸了肺!好啊,好啊,有胆量做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胆量来承担责任后果了!明知道逃不过他的惩罚,居然想出来这么一个招数,企图蒙混过关?你不是不怕死的有骨气的人吗?动不动就跟爷以死明志,一会儿要舍命跳崖,一会儿要失血而亡,现在倒好,该你畏罪自尽的时候,你倒是惜起命来了,跟爷玩起这么一套鬼把戏。好,爷就会一会你这个失魂儿症,好好揭穿你的丑恶嘴脸。
第1236章 问罪
主意已定,王爷一句话也没有说,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他又仿佛是想起来什么,回过头来冲雅思琦说道:
“你,跟爷一块儿过去!”
雅思琦当然知道他这是要去怡然居,于是忙不迭地跟在他的身后。
不要说心怀怨恨的王爷要怀疑冰凝这是在使用阴谋鬼计,企图逃避罪责,就是连月影这样的忠心耿耿的丫环第一个反应都是她家小姐拿这一招数对付王爷的降罪。而雅思琦对冰凝这个失了魂的事情虽然相信的成分居多,但也是担心这其中有什么蹊跷,所以才会第一时间吩咐苏培盛写信给他,生怕凭白地被他埋怨、责罚。毕竟冰凝劣迹斑斑的前科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谁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她失了魂儿这件事情的事实性。
而王爷之所以叫上雅思琦,就是为了当着她这个嫡福晋的面,当场揭穿冰凝的阴谋诡计,别到时候冰凝百般抵赖,他连个证人都没有。另外,冰凝不是最看重脸面的一个人吗?当众拆穿她的鬼把戏,令她颜面尽失,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两个人疾步快走,没一会儿就到了怡然居。一听院子里闹闹哄哄的请安声此起彼伏,此时还在屋子里守着沉睡中的冰凝的月影一下子慌了神,知道这是王爷大驾光临,可是她家小姐还睡得死死的,这可怎么办?情急之下,月影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就将冰凝从睡梦中拉起身子,急急地说道:
“小姐,小姐,快醒醒,爷过来了,赶快起来,别又让爷寻了咱们的短处。”
冰凝正睡得香甜,突然被月影吵醒,正迷迷糊糊、懵懵懂懂之间,只听外间屋房门咣当一声被推开,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貌似铁塔般的人影立即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冰凝刚要开口询问来人是谁,只见月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惊胆战地说道:
“给爷请安,请爷恕罪。”
冰凝糊里糊涂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是她把握不准,这个铁塔似的人影儿是不是前些日子月影口中所说的她的那个夫君,二是如果真是她的夫君,见了这个大老爷,她该干些什么。因为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冰凝只得是将焦急的目光望向月影,希望她赶快起来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可是这丫头怎么只顾着趴在地上磕头,不赶快来解救她呢?
王爷见冰凝见了他,不但没有起身下床赶快向他请安,竟然连口头请安都不做了,心中不禁一阵冷笑:装得可真是像!看一会儿爷怎么拆穿你的鬼把戏!于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径自返身回到外间屋,坐到了主位上。月影见状,赶快一把将只穿着中衣的冰凝从锦被中拉出来,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上一件,就赶快出了里间屋,快步走到王爷面前,将她推向前去,意欲让冰凝尽快完成请安,然后她自己也赶快跪倒在王爷的面前。
第1237章 妾身
冰凝哪里知道月影这是要让她做什么,刚刚在里间屋的时候见到月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此时被这小丫环一路拉到外间屋,当月影再度跪下之时,冰凝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威严十足的男人一定就是大老爷了,于是也只好跟着跪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地等着大老爷发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她只需要行请安礼即可,当然还需要再说上一句“妾身给爷请安”这句话。
眼见着冰凝一言不发地闷头跪在他的面前,王爷只当是她还是在跟他赌着气,心中愈发地愤怒,于是厉声说道:
“怎么,几天不见,连魂儿都丢了?”
冰凝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因为她确实是将魂儿给丢了,可是这句问话让她怎么回答呢!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嘛,她要是知道自己是谁,何苦整天跟那个月丫头刨根问底地询问来询问去,以期得知自己的全部情况。有那闲功夫,她还不如好好地睡个大觉或是东游游西逛逛呢。可是现在这个跟凶神恶煞般的大老爷正向她问话,她也没有不回答的道理,这可真是太难办了。无奈之下,冰凝只好如实地回复道:
“应该是吧。反正我一醒过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大胆!竟然敢跟爷称起‘我’来了!”
冰凝被他唬了一跳!继而不明就理地问道:
“不称‘我’还能称什么?”
月影一见赶快在一旁提醒道:
“小姐,您应该跟爷自称‘妾身’。”
冰凝一听这话,心中登时来了气:好你个小丫头,早不说告诉我,害我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冰凝赶快老老实实地说道:
“好吧,我错了,以后要称‘妾身’。”
王爷被冰凝搞得是火冒三丈!本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谁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地跟他敢自称起“我”来了!这不是装疯卖傻吗?装得可真是像啊!妄图蒙混过关可没有那么容易,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以前爷那是念在你是一介女流之辈的份上,没跟你使出真本事,现在,你这个可恶、可厌、可恨的女人,爷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你,赶快收起这套骗人的鬼把戏吧。爷可是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鬼没有会过?爷还真不信,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女人,还敢跟爷玩儿这一套?你若老老实实,从实招来,爷谅你是初犯,会考虑对你从轻处罚,如果你还是这么一意孤行,拒不认罪,爷可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好心情,陪你玩耍!”
冰凝被他这一大套洋洋洒洒的话语搞得莫名其妙:什么鬼把戏?难道她记不得以前的事情就叫做鬼把戏?她又不想这样,她要是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早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他没有时间,没有心情陪她玩,她更没有时间,也没有好心情陪他玩呢!有这闲功夫,她还不如躺床上多睡会儿大觉呢!